“他不想……”
李缄一脸麻木地听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直到话头终于转向自己,下意识就顺着反驳,话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
李缄向后靠在椅背上,颇为糟心地抹了把脸。
他现下内心极为复杂,怎么也想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从云稚曾救过自己的命转到自己到底要不要入赘云府。
甚至还一度恍惚地跟着想云枢聪明乖巧,应该不难教养。
要是再由着他们两个说下去,估计连自己也要怀疑是不是真的跟云稚到了要结亲的关系,只是忘却了。
萧络瞧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借着萧铎的手吃了口冰酪,回身歪在另一旁的软榻上:“虽说是顺着王爷开玩笑,但说起来,那个云小公子人确实还不错。”
李缄忍不住回头看他:“你们才见过一次,就这么笃定?”
“你们不也只是有过点交集,就把人请回府里一坐一个下午?”萧络随手拿过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道,“有些人只见一次,就知道了。”
李缄微微睁大了眼,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轻轻笑了一声。
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而后将注意力转回到书案上:“王爷还没说今天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有几封奏报,已经顺手处理了……”萧铎放下盛着冰酪的碗,从身后将几封奏报摸了过来,随手递给李缄,“闲着就看看。”
李缄接了奏报,一边拆一边随口问道:“哪的奏报?”
“河西、西南……哦对……”萧铎抬头扫了一眼,“还有你那个便宜爹,李徊。”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上次云稷在平州出事,他连夜动笔,上书请罪,说是自己治下不严导致平州内匪患屡现,并保证会彻查匪患……这才多久,就见效了。”
“见效了?”李缄找到李徊的奏报,拆开扫了几眼,轻轻挑眉:“三个月,捣毁匪穴十余个,剿匪近千人?听起来平州还真像个大土匪窝。”
他把整封奏报看完,随手丢到一旁:“不过平州的山贼土匪确实不少,李徊要是真能借着这个机会好生剿一次匪,对百姓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奈何话都是他说的,到底有没有真的做,也不好判断。”
“剿匪是真的在剿,拉出的阵势也确实不小……”萧铎道,“不用急,平州的脏水,早晚都会干净。”
李缄点了点头,又拿起其他几封奏报,仔细翻看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大概是晨间和郑家小崽子周旋时,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才把几封奏报看完,李缄就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回去吧……”萧铎视线仍在公文上,“再熬上几晚,这几日的药就白吃了。”
说完他回头往软榻上看了一眼:“我还有一会,你先休息吧?”
“好……”萧络也打了个呵欠,放下手里的书,冲着李缄抬了抬下颌,“走?”
李缄把几封奏报整理好,放在书案一角,又顺便将书案上堆积的其他公文按照萧铎是否看过整理好,才站起身:“走吧……”
萧络看了眼萧铎的书案,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整理一下自己的?”
“我房里每一本书的摆放都有它的原因,不管你说哪本,我都能立刻找到……”
李缄回答,“王爷这儿要是不整理,明天可能连他人都看不见。”
萧络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而后点了点头:“有道理……”
萧铎抬头,先看了萧络一眼,跟着将视线转到李缄身上:“不想走的话,我再安排点活给你。”
“走啦!”
李缄打着呵欠,拖拖拉拉地向外走去,不出所料立刻就被叫住。
“还有件事……”萧铎道,“昨天阿络说,你想认我当爹?”
“啊?”
李缄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萧络,但对方已经先行出了门,只好回道:“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萧铎继续道,“我不同意。”
李缄张了张嘴,最后点头:“我知道……”
虽说他并没有真的想认萧铎当爹,但听见那四个字的一瞬,一股不识好歹的失落还是涌上心头。
萧铎好像没察觉到李缄的情绪变化,兀自说道:“我不介意多你这么个儿子,但你现在的便宜爹是李徊。”
“什么?”李缄有些茫然地回问。
“我不想跟李徊那种人扯上什么直接关系……”萧铎合上手里的公文,抬头看着李缄,“阿络说他不介意,所以,以后他就是你爹了。”
李缄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甚至连他方才的话到底是不是玩笑话都无法判定。
“回去吧……”萧铎又拿了一本公文,“你爹还在门口等着呢。”
李缄内心十分复杂,他晕头转向地朝萧铎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萧络真的还等在门外,见李缄走过来,先开了口:“虽然王府里没有外人,但你名义上毕竟还有个爹,所以称呼不用改变。”
李缄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您真要当我爹?”
“嗯……”萧络踢开路上的一块小石子,“我昨夜仔细想过,我还是介意当你娘。”
“不是……”李缄深深吸了口气,“先前很多事我都没问原因,今天却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萧络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借着手里的灯笼,视线凝在李缄包扎过的前额上。
良久,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声音顺着夜风飘荡而来:“最起码你在外面被欺负后,可以毫无顾虑地回来告状。”
作者有话说:
我这以后其实码字挺慢的,所以先前一年多的存稿期,才写了那么点东西。
不过这本书开坑后我就下了决心,不管扑成什么样,有几个人看,我都会坚持按照自己的思路把文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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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都城的夏日似乎只有两种天气,暴雨或者暴晒。
方卯时中,天光便已大亮,朝阳尚未完全升起,地面上便已蒸腾起热意——也可能是前夜的还未消散。
云稚刚打开房门,便被那热气扑了满脸,立刻便生起了叫陈禁收拾行李准备马车立刻回幽州的冲动——
幽州入了夏天气虽也会热起来,早晚总是凉爽的。若是赶上阴雨天,说不定还要多穿一件外衫。
总不会像都城不管是早是晚,都是闷热不堪,让云稚多少觉得刚到都城对连绵的雨天抱怨不已的自己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这几日他一度觉得,其实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每日被架在火上,早晚被蒸干水分,变成一具干尸。
连陈禁这样精力十足的人,也有点耐不住这样的天气。
大清早的人是起了,却颇为没精打采,搬了张躺椅到树荫下,盯着头顶茂密的树叶发着呆。
直到听见开门声,才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云稚,目光里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我后悔了……”陈禁有气无力地开口,“早知道都城的夏天是这样的,我最起码也等入了秋再过来。”
“不瞒你说,我也没想到。”云稚揉了揉被朝阳晃过的眼睛,“而且,我听人说过,都城根本没什么正经秋日,就这么一路热下去,突然有一日便入了冬,猝不及防。”
说着,他打了个呵欠,把陈禁往躺椅的另一边推了推,自己也坐了上去:“不然你现在启程回幽州,入冬的时候再往回赶……不过很有可能等你到的时候刚好又是夏天。”
陈禁:“你能不能换个地方?”
云稚的睡意还没完全消散,歪在躺椅另一边,打了个呵欠:“不能……”
云立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身高腿长的半大少年挤在一张躺椅上。
大概是因为太热,那躺椅明明没多宽,两人中间居然还能留下一段距离,不至于贴在一起。
即使这样,也没感到多凉快。
云稚推了推陈禁:“太热了,再去搬张躺椅过来吧!”
“是你非要挤上来的……”陈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去搬!”
云稚微微闭眼:“我不想动。”
陈禁侧头瞪他:“我就想动了吗?!”
眼看这两人的争执愈发幼稚,云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我拿了冰酪过来,过来吃点。”
原来还不想动的两个人立刻翻身坐起,一前一后地下了躺椅,凑到了石桌前,眼巴巴地看着云立将冰酪端出来,一人分了一碗。
冰酪里加了许多冰,一路拎过来还没来得及融化,入口微凉,足以驱散这一大清早的热意。
陈禁连吃了几口,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立哥,都城这么热,这三年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最初的时候也耐不住,时日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云立笑着给他又盛了一勺,“心静自然凉,你啊,就是心不静。”
“这种天气,圣人来了也静不下来……”陈禁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这么热下去可不是办法,我得找个地方避避暑。”
“城外几十里外有座山,山上有个道观,我先前去过一次,和那儿的道长关系也还不错……”云立看向一直默不吭声吃着东西的云稚,“那山上树多林密,比城里凉快不少,要实在耐不住热,你们两个可以过去住上几天。”
“这几天怕是不行……”云稚吃完了碗里的冰酪,整个人凉快不少,头脑也终于恢复清明,“待会我要去宿卫府,虽说不可能让我太忙,头几日多少也要装装样子。”
他偏头看了眼陈禁:“你和立哥先过去住几天?”
陈禁咬着勺子,思索过后摇了摇头:“还有点事儿没忙完,过几天再说吧。”
正说着话,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过来:“公子,管事!”
云稚应了声:“有事儿?”
“也不算什么大事……”小厮解释道,“方才来了几个官差,说是隔壁几户人家前两日遭了贼,过来问问我们有没有受影响,顺便提醒几句,已经照实回了。”
“知道了……”云稚说着话,递了一碗冰酪给那小厮,“满头汗,去歇一会。”
陈禁半靠在石桌上,看着那小厮道谢之后捧着碗走了,才开口:“皇城根前,天子脚下,怎么还有贼,宿卫府不管?”
“宿卫府虽然负责都城安危,也总有顾不上的地方,况且看管再严,也总有胆大妄为的人……”云立一边说话,一边收拾桌上的空碗,“咱们这儿虽然离皇城近,但周围的人家也少,连着大片的城墙,街巷僻静,难免会被一些小毛贼打起主意。说起来,先前咱们府里还闹过一次贼呢。”
云稚原本微合的眼睛突然睁开,和陈禁对视之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转过年没几天,还没到十五……”云立思索着回道,“初几来着,我早晨起来发现世子的房门打开了,想来是哪个小毛贼知道那是主屋,以为会有值钱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又忍不住摇头:“你们也知道,世子那屋最值钱的就是那些书,那小毛贼将书翻了满地,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走了。我当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要是世子回来发现他的书被个小毛贼动过……”
云稚垂下眼帘,没接话。
转过年的时候云稷已经出事了,只是云府焦头烂额,只匆匆上书一封,再没顾得上其他。
所以那时远在都城的云立还不知道,他在收拾的那些书的主人再不能回来了。
其实时日渐久所有人都已逐渐接受了云稷已经离开的事实。
只是日积月累的相处所留下的印记并没那么容易抹去,很多时候明明只是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总是无意识地提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瞬的恍惚和失落最是伤人。
“时辰也差不多了……”云立沉默着把空碗收进食盒里,抬眼朝云稚笑了笑,“梳洗之后就去宿卫府吧,再等会日头完全升起会更热。”
“好……”云稚弯了弯眼睛,“立哥你忙完也去休息吧。”
云立应了声,拎着食盒走远,剩下云稚和陈禁仍靠在石桌上,谁也没先动。
陈禁半闭着眼:“闹贼的事儿有蹊跷?”
“不知道,可能只是个小毛贼,也可能……”云稚思索着,“大哥房里最值钱的是那些书,但也不好说会不会有什么立哥不知道的,看起来不值钱、却十分紧要的东西,可能这个东西就是我们想知道的,幕后黑手起杀心的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陈禁睁开眼,“我们连有没有这么个东西,如果有这么个东西又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查?”
“不用管……”云稚道,“先顺着当下现有的继续查……在平州的人有消息吗?”
“前段时间李徊不是搞了次剿匪,动静可不小。咱们的人脸生,虽然装成了商旅,但也容易引起怀疑,便休整了一阵,最近剿匪结束了,才开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