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天侧目看了看,清冷的眸子中多了一丝宠溺,伸出手,探蓝洵玉的脉搏上。
两个心跳,一强一弱。
虽然弱的很不好感应,但有。
至少三个多月了。
按日子算,应该是从玉菱山上的浴池中开始,又看了看他腹部,虽然只有一些鼓起,但,应该不会错。
“你呀。”
萧炎天心中甜如蜜,又锥心刺骨地疼,望着蓝洵玉,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
蓝洵玉再醒来的时候,容龙,况宇等人围在床边,面露喜色,兴奋不已。
“殿下,你醒了?”
蓝洵玉伸了伸腰,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容龙拿一卷黄色的锦缎卷轴,道:“狗皇帝刚下的旨,允我们明日上午回苗疆。”
蓝洵玉一子下来了精神,拿起卷轴,展开看,果然写着:
朕感天地,百姓危艰,不易多战,两邦交好,和平昌盛,另赐秋收之粮五万旦,以助过冬日之寒。
蓝洵玉喜上眉梢,连连叫好,讲圣旨扔在一边,吩咐众人道:“快,收拾行装,明日即刻回家。”下了床,在屋里来回踱步,道:“阙儿的尸体应还在冰冻着,等回去了,好好举行国葬,”拿起桌子上的茶饮了一口,道:“再处理迁徙之事,调任各城府衙,设立科举,改革立制。”
容龙等人看蓝洵玉头脑清晰,思路明朗,都喜道:“殿下此次回去,定然大展宏图。”
蓝洵玉笑道:“还需要得众位鼎力相助。”
容龙等人撩衣跪地道:“臣等万死不辞。”
傍晚时分,太监来兴儿前来传旨,道:“上将军在玉琼楼设宴为燎亲王与诸位将军送行。”
一回生,二回熟,众人随着太监不一会儿到了玉琼楼的正厅,厅内早备好酒席,文臣武将各有座次,蓝洵玉等人坐下后,郑云坐主位。
宴会过半,郑云将早先协议的文书让蓝洵玉过目,道:“和平协议,吾帝等殿下回苗疆继承王位后书写,派遣人送到启封。”
蓝洵玉笑着一一应承。
宴席散时,众人出门,太监跟到蓝洵玉身边,轻声道:“陛下邀请燎亲王在玉琼台下棋。”
第195章 擒夫回宫
蓝洵玉不得不应。
容龙等人见前些日子两人也常在一起单邀,便没有放在心上。
蓝洵玉一心想回苗疆,对弈之时,心不在焉,捏着黑子,越下越烦躁,偏偏对方棋艺高超,几步棋下来,逼得他寸步难行。
棋局越难,落子越慢。
眼看天黑暮色沉,困意上头,对放还没有停弈的意思,蓝洵玉心底越来越堪忧烦躁,心中暗道:已至亥时,他不困吗?
抬头看对方,还真不困,正襟危坐在竹席上。
高高的八角琉璃灯下,心无旁骛,神态宁静,气度从容。
下到第十盘的时候,蓝洵玉实在受不了,道:“陛下棋艺精湛,在下佩服,但夜色已晚。”
萧炎天捏着棋子收到玉筒中,道:“燎亲王谬赞。”对侍奉在一边的侍从道:“传膳。”
蓝洵玉免礼支撑着,手撑在桌面上肘着脸,揉着天灵盖,总觉得今夜比起往日更困,眼皮子只打架,头昏昏沉沉,意识慢慢变得模糊,道:“刚才已经吃过,若无他事,我想先回去。”
萧炎天道:“明天是个高兴的好日子,朕刚才忙其他的事,还没有来得及与燎亲王对饮,请。”
蓝洵玉只得端起酒杯,酒入口,酸酸甜甜,柔软丝滑,没有半点酒味,心道:这是酒吗?
饮了几杯,身体发软,困意更胜,意识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萧炎天放下酒杯,屏退左右,将人抱起来,走到后院一处幽静的竹林茅舍里,推开房门,入内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郑云从门外进来,跪下道:“陛下,玉寒山答应了。”
萧炎天坐在太师椅上,呷一口茶,道:“他不得不答应。”从桌子上的锦盒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给郑云,道:“明中送他们走,边阳城留下两万守备军,立即搬师回朝。”
郑云摸着面具,薄如蚕丝,轻盈剔透,眉眼与燎亲王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心中暗暗吃惊:怎么会有如此惟妙惟肖的面皮。
萧炎天苦笑道:“皇蛊之血所炼制,不会有人发现,除非他自己暴露。”
郑云疑问道:“皇蛊是什么?”
萧炎天挥挥手道:“退下吧,朕累了。”
再说蓝洵玉一觉醒来,精神抖擞,感觉浑身充满活力,掀开被子,穿鞋时发现房屋不一样。
不对。
根本不是房屋。
哪里有房间如此小?
须臾儿,听见马儿嘶叫,这才惊得回过神,他在马车里?
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
腿也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
手掀开车帘,远处容龙等人正在和萧炎天辞别。
等等,站在萧炎天对面的人是谁?
怎么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阙儿?
不,
不可能。
是人皮面具。
萧炎天 !
蓝洵玉急火攻心,手拍着木板哐哐响。
容龙等人看向马车,道:“里面是?”
萧炎天淡笑道:“朕之爱妻,因着急回城,特催促。”
容龙,况宇向马车看了看,鞠躬行礼。
只有两丈远,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蓝洵玉气得落泪,使劲拍木板。
容龙,况宇等人连忙道:“我等不耽误陛下与皇后娘娘启程回京,告辞。”
萧炎天道:“请。”
两边跟车的侍从放下矮凳,萧炎天踩着凳子上马车,看到蓝洵玉,笑道:“不高兴?”
蓝洵主何止不高兴?
是非常不高兴。
愤恨到了极点。
怒目瞪着萧炎天。
恨不得吃了他!
若能说话,定是破口大骂。
萧炎天嘴角止不住的笑意,道:“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他坐过来,拉着被子盖在蓝洵玉身上,从后面环抱抱住,手轻轻地抚在他略微凸起的肚子上,笑道:“你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
蓝洵玉这才注意到他身下厚厚地铺了七八双被子,马车似乎也行的缓慢,走得是平稳的大路,所以不显颠簸,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蓝洵玉望着车窗外,容龙等人越走越远,心里气急万分,望向萧炎天,更恨了,也没有留意他说的“你们”。
萧炎天捏了捏蓝洵玉的鼻子,笑道:“瞧把你气的,”指了指车窗外,“他们走远了,你放心,是玉寒山假扮你,他是你好弟弟最忠诚信赖的臣子,会处理好国葬,也会稳住苗疆局势。”
与蓝洵玉十指相扣。
萧炎天下巴枕着蓝洵玉的颈窝,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笑道:“你刺我一刀,又拿毒粉害我,几次三番想杀我,我然爱你,不感动吗?”
蓝洵玉凶狠地侧目,伸手推开肩膀上的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萧炎天笑道:“两个时辰后可以说话。”
蓝洵玉龇牙怒目,扬起拳头,萧炎天握住蓝洵玉的拳头,将人揽入怀里,笑道:“好,你厉害,是我不好,不该给掳你,你消消气,吃点东西好不好?”剥了一个莲子送到爱人嘴边,蓝洵玉啪一口吐在萧炎天的脸上,像斗鸡一样,凶狠地挣扎。
萧炎天也不生气,擦了擦脸,又剥了一个,放在嘴里,趁着蓝洵玉不注意,将他抱住,渡过去,蓝洵玉往外吐,萧炎天逼他吃下去。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咽下去的时候,蓝洵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这个人的脸皮这么厚?
这么无耻?
终于知道往日在苗疆,此人遮掩着。
现在到了他的地盘,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处都是他的人,他也就不用藏着掖着,可劲地耍流氓。
而且诡异的是,为什么一直笑?
吃了笑屁吗?
蓝洵玉越看越觉得自己悲哀,
这个人欢喜的模样,
深情的模样,
流氓的模样,
都是因为他的徒弟,
我这个替身,
算什么?
心里酸苦,
无处泄恨。
蓝洵玉使劲一咬。
听到一阵抽吸声。
继而,舌尖腥甜。
心道:咬死你,不信你不止嘴。
可,对放真不住嘴。
蓝洵玉松了牙齿,对方得寸进尺,攻城略地,夺了他的全部呼吸,让他头晕目眩。
环抱着他,像是极动情,柔声呼唤道:“玉儿。”
蓝洵玉气得落泪,扬起手,“啪”一巴掌扇过去,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声音脆儿响。
惊动门外赶车的郑云,担忧道:“陛下,您还好吗?”
萧炎天手摸着脸,望着蓝洵玉,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声道:“没事,赶你的车,多嘴!”
郑云拽着缰绳,满脸黑线。
蓝洵玉凶巴巴地瞪着萧炎天。
萧炎天道抿了抿嘴,坐在马车边上,靠着车板,一条腿弓起,一条腿伸直,将磁桌上一碗瘦肉粥递过去,道:“饿不饿?”
蓝洵玉扭过头。
萧炎天笑了笑,自己喝,喝完了,又递过一包话梅,道:“吃不吃?”
蓝洵玉恨恨地看着萧炎天, 萧炎天捏着话梅,一个一个地吃。
两个时辰后,萧炎天递过来两串葡萄,问道:“真不吃?”
蓝洵玉看了看葡萄,咽了咽口水,道:“不吃!”
欸?
他可以说话了。
蓝洵玉破口骂道:“王八蛋!你害死了我弟弟,又派兵攻打我,还要囚禁我,你不要脸,无耻,混蛋!”指着萧炎天的鼻子道:“从巫泽山一直追到巫蛊山,就是因为我和你徒弟长得像?你抓我做囚脔?我告诉你,我宁死不屈,你现在杀了我!”
蓝洵玉拿起磁茶几上的杯盏砸向萧炎天,萧炎天接住,蓝洵玉再砸,萧炎天只当玩戏法一样地接。
砸够了,蓝洵玉怒道:“我告诉你,萧炎天,你赶紧把我送回苗疆,我不计前嫌,不然,我恨死你。”
萧炎天拍拍手,道:“其他好说,送你回去不可能。”
蓝洵玉气得发疯,双手攥着萧炎天的脖子,道:“我要掐死你!”
马车前,郑云又道:“陛下,您没事吧?”
不见回音,郑云又道:“陛下?”
蓝洵玉松了手。
萧炎天道:“没事,朕很好。”
郑云摸了摸鼻子,心道:是吗?
蓝洵玉气得发抖,胃里突然恶心,拽着萧炎天衣领,吐过去。
惨不忍睹。
龙袍上全是……
谁知,吐一次不够,两次,蓝洵玉哇哇哇地吐个不停。
萧炎天掀开车帘,对郑云,道:“停车。”
马车停下,蓝洵玉还在吐。
萧炎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越拍吐得越厉害,蓝洵玉恶作剧一样,只把萧炎天的衣服当抹布,拽开衣领,专往里面吐。
那个味啊……
郑云捂着鼻子,道:“陛下,您还好吗?”
第196章 冤家斗气
萧炎天道:“朕很好,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活水湖泊?”
郑云命几个中郎将带着下属各处查探,过了一会儿,郑云回来,道:“陛下,距离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溪,溪水从山上下来,很干净。”
萧炎天道:“传命三军,就地歇息,不得动周围村民的瓜果蔬菜,违令者斩。”
郑云领令。
蓝洵玉吐得差不多了,拿萧炎天的袖子擦擦嘴,斜睨着眼,挑衅意味十足。
萧炎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使劲使坏,”然后打横将他像公主一样抱起来,蓝洵玉羞得面红耳赤,“啪”一巴掌又扇过去,道:“放我下来!”
萧炎天脸边火辣辣地疼,道:“到了马车外你打我,别人看见,会说你弑君,把你吊起来,凌迟。”抱着人下了马车,转了一个圈,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到处都是兵,长着眼睛盯着你。”
蓝洵玉气得头晕眼花,心道:此人怎的这般无耻?
稍微定了定神,发现外面风和日丽,万里清空,天上朵朵白云,山谷两岸野菊花随风摇曳,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周围布满武将兵士,个个身穿铠甲,佩戴兵刃,肃穆立在前后总有,看品级都不低。
无耻的人又在他耳边轻笑道:“所以,不用想着逃跑,白费力气,也不用抵抗,没有用。”
蓝洵玉心中一百万个曹尼玛,脸上也懒得装孙子,到了这一步,装得再乖顺有屁用,便冷着脸,一句话不说,任他抱着自己朝树林深处去。
过了一会儿,蓝洵玉猛然道:“可他们为什么看到你抱着我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你敢光明正大地抱敌国的王?”
萧炎天笑而不语。
蓝洵玉在溪水边自己找到了答案。
清澈的水里映照他现在清秀的面容,分明是一个眉目俊秀的女郎,头上的发髻挽着两个,玉簪束着,身上的衣服印的牡丹花暗纹,金灿灿的颜色,看不出性别的服饰,说像女郎也像女郎,说像男子也像男子。
这模样根本不是他原来的模样。
可恶!
“你!”
那人站在溪水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衣裳,光着膀子,鞋在岸上,在水里涮洗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他,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