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温柔多情,映照清泉世上水光粼粼。
白皙的肌理匀称健美,
纤细的劲腰,
宽阔的肩膀,双腿修长。
水光折射在他如玉一般洁白的身上,泛起流动潋滟的光。
俊美的下巴,凤眸狭长,笑的时候像雪山上的白莲花盛开一样,冰润,温柔,而美丽动人。
金冠取下,泼墨一样的长发快垂过腰迹。
这个人,俊美如霜雪,霜雪中透着冷傲,正是这抹冷傲遮住了原本的艳丽。
蓝洵玉喉咙干涩生热,心中暗骂:忒没有志气。
低下头,捧着泉水漱了漱口,退到一颗老杨树根靠坐着,不一会儿,倦意涌来,两眼合着,入了梦乡。
宽阔的庭院中,一排排竹筏并连着一座小舍,周围竹林郁郁,有小溪,莲花,风中带着浓浓的草药味,花鸟鱼虫的嬉戏声。
空气格外的清新,周围翠绿嫣红环绕。
一个少年穿着青衫直缀跪在地上,低着头。
“玉儿,天行山上百花盛开,四季如春,师父育了枫树的树苗,令谷中弟子栽种,秋天来了,红叶流丹,红霜晚林,你不是一直很慕爱吗?”
“师父,我要下山,参加秋闱。”
“我若不允呢?”
“徒儿长跪不起。”
“……”
过了很久,很久,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爬上树头又消失在天边,黑夜白昼交替,一天一夜,男人一直站在窗前,少年一直跪在门外。
终于,男人道:“你去吧,去做你的官,你志向高远,鹏程万里,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少年道:“师父,我参加完考试就回来。”
男人的声音很冷,道:“我看你人大心也大,贪恋艳羡京城繁华,考完后难再回来。”
男人一直目送少年离开,少年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山上站的那个人,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
好落寞的身影。
蓝洵玉猛然惊醒,醒来后,头隐隐做疼,刚才好像做了个什么梦,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怔懵片刻,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一束大大的红玫瑰立在面前。
玫瑰花上还染着晶莹的水珠。
朵朵娇艳,枝枝美丽。
这个季节,竟然有玫瑰花?
蓝洵玉忍不住抚上花瓣。
花束闪动,
一张俊美的脸掩在花下。
蓝洵玉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萧炎天晃了晃手里的花,笑道:“我刚才去山上探了探,想不到有一处温泉,气温湿润,旁边开着玫瑰,摘一捧给你,喜欢吗?”
蓝洵玉皱眉道:“谁会喜欢这种艳俗的花?拿开。”
萧炎天将花扔给一边的郑云,道:“给你了。”
郑云本能地接住,然后悲哀地背花刺沾了满手,捧着花在怀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道:“陛下,末将拿着这个不大合适。”
萧炎天撇了一眼郑云道:“你没有相好的姑娘?”
尽管郑云的脸晒得黑黝黝的,还是红得显出来,结结巴巴道:“末将……末将……以江山社稷为重,儿女私情影响建功立业……不需要……”
萧炎天将晾得差不多的衣服从树枝上收回来,一边穿,一边道:“奥,扔了吧。”
郑云吞吞吐吐半天道:“陛下给的东西都是御赐,没人敢扔御赐。”
萧炎天拿回花,从地上抱起蓝洵玉,上了马车,将花放在案几上,端着一碗红枣小米粥,道:“肚里都空了,喝点粥好不好?”
蓝洵玉窝在角落里看了看花,埋头在膝盖里。
萧炎天从取了一包白色糯米软糕递过去,道:“你喜欢的云香糕,吃一块?”
蓝洵玉一直鸵鸟状,道:“你不让我走,我绝食。”
萧炎天拍了拍脑袋。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的小祖宗要将自己和他的孩子饿死。
无奈只能使出杀手锏,掀开车帘,对郑云,道:“郑将军!”
郑云道:“臣在!”
萧炎天道:“整顿人马,犒赏三军,调转回头,杀回苗疆,酒足饭饱后立刻行动,容龙他们肯定不防备我们突袭。”
郑云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其他几个将领也目瞪口呆。
蓝洵玉更是傻了眼。
呆呆地望着萧炎天,
萧炎天揉了揉蓝洵玉的头发,笑道:“饿不饿?”
蓝洵玉瞬间收起爪子,像乖巧的小猫咪一样,道:“饿。”
萧炎天笑道:“想吃什么?”
“话梅。”
萧炎天用勺子舀了一勺金色的粥米,送到蓝洵玉嘴边,柔声道:“话梅不能当饭吃,先喝点小米粥暖暖胃,好不好?”
蓝洵玉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道:“好。”顺眉顺目地一勺一勺喝粥,他突然发现一令人悲伤难过的事。
自从和这个鸟人遇见,他总要装孙子。
得机会好不容易硬气两会,很快偃旗息鼓,就像早晨盛开的喇叭花,还没有光鲜骄傲一会儿,太阳出来,瞬间晒得蔫屁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成大事,先能忍。
蓝洵玉恨得牙根发痒,却又不得不张嘴喝饭,脸上赔笑道:“陛下,我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萧炎天从马车小柜子的抽提里拿出一包话梅,捏了一个送到蓝洵玉嘴边,道:“张嘴。”
蓝洵玉含着话梅,漆黑的眸子圆溜溜地望着萧炎天。
萧炎天笑了笑,对车门外郑云道:“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行不义之兵,终遭背殇,中苗已经签署和平协议,我们要守信。你们歇息好了,整顿人马,沿官道,尽快回启封。”
郑云等将领头一次听命令听得晕头转向,先说要打,又说不打,前后矛盾,还说得振振有词。
有这样玩下属的上司吗?
蓝洵玉笑道:“多谢陛下。”
萧炎天手指弓起,轻轻地刮了一下蓝洵玉的鼻子,笑道:“别装了,心里肯定骂死我了,”将马车上的被褥整理好,扶着蓝洵玉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闹腾半天,睡一会儿,别累着了。”
蓝洵玉心道:神经病。
困意涌来,眼皮沉沉,神思倦怠,似乎越来越嗜睡了。
蓝洵玉伸伸懒腰,不一会儿,睡熟了。
萧炎天揉着他的头,忍不住笑道:“傻玉儿。”低首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第197章 带球逃跑
启封城外十五里,秋风猎猎,黄叶纷飞,细雨淅沥沥地下着,百官们身穿白衣,头戴白束,腰系白绫,端正地跪在道路两旁。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马蹄声轰鸣,众人抬首向前看,只见八匹高头大马拉着一金色的撵车,马车上下来一人,头戴金冠,身穿白服,腰系白带,他身后的文臣武将袖口系白圈。
“陛下。”
李睿渊,李泾河,兄弟两人跪向前,已是泪流满面。
萧炎天将人扶起,道:“带朕前去祭奠丞相大人。”
凯旋游街,赞礼,庆功宴全部取消,礼部尚书怀云桑让人在前引路,帝王仪仗,后跟文臣武将,皆至丞相府吊丧。
头七过头下葬,帝王亲自扶灵。
后任李泾河为丞相,众人虽不服他年轻,但见他在一月前在潘敦潘金巧父女突袭皇城时设计反袭,后调兵遣将守护启封,将潘氏父女与五万草寇尽数歼灭。
为大局隐忍父丧不发。
悲痛之下还能镇定冷静,由此,百官也不敢再言语。
到此,文宣三年,中苗之战暂停,史称:殒殇之战。
两国人马各死五万余人。
苗王亡于阵前,国葬期间,百姓悲咽哀悼,后其兄花漾继位,改王为帝,年号大统。
云岚国大将军郎寒天伤于阵前,死于忠烈堂,追谥孝忠侯。
三朝元老丞相李羡被叛将潘敦杀害,其三子李泾河年仅十七岁,斩杀潘氏父女于汴水,活埋三万俘虏于河间。
边沙国老皇帝身染重病暴毙,二皇子趁太子千子画南征攻启封,逼宫篡位,太子回兵,夺帝之争起,内战爆发。
宣文帝萧炎天于边阳城寻得旧日结发夫,带回皇城,立为皇后。
九月,遍地菊花开。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院落中或多或少都栽着几株菊花,男女老少,文人墨客,赏菊,饮酒,登高望远。
人人爱菊。
连宫里的太监婢女也鬓遍戴菊花,文武百官乌沙上也别一枝美菊,唯有一处,一人,不爱菊花,偏爱枫叶红。
此刻一身红衣如霞,坐在枫叶下的摇椅上,光着脚丫子,一边捏着松软的桂花糕,一边摇着扇子骂人:“臭不要脸的,骗我!你丫的后方早乱了,还装淡定跟我在玉琼湖边喝酒弹琴,东门寺听禅法!”
越想越上火,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娘娘,陛下说不让您光着脚,容易着凉。”
宫女欢儿拿着鞋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蓝洵玉气一打一处来,怒道:“什么皇后娘娘?我是男的,你眼瞎吗?”
欢儿今年才十四岁,胆子小,吓得跪在地上流眼泪,道:“皇后娘娘息怒。”
蓝洵玉不耐烦道:“哭什么哭?”
欢儿赶紧擦了眼泪,低声啜泣,拎着鞋子,往前不敢递,往后不敢退,僵持跪在地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一只白皙的手过来,接了她手里的鞋子,欢儿回头看,惊讶道:“陛下。”
蓝洵玉头也不抬,冷哼,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萧炎天对欢儿摆摆手道:“下去吧。”
欢儿如见了观世音,欢喜地磕了个头,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萧炎天拿着鞋子,蹲下身,握着蓝洵玉脚,捏了捏,笑道:“长了些肉,不错。”帮蓝洵玉穿了袜子和鞋子,笑道:“西域进贡了两箩筐大红石榴,楼云梦他们都说很好吃,挺甜的,我留了一个给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润的石榴。
掰开了,红彤彤的果肉,晶莹剔透,果粒又大又圆。
蓝洵玉瞟了一眼,嘴里生津,却别过脸道:“有什么稀罕的?”
萧炎天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将果肉递过去,笑道:“真不吃?”
“哼。”
“石榴在云岚没有,江南也没有,如果把籽留下来培养成树苗,种在地上,过不了多久,人们都可以吃到……”
萧炎天话还没有说完,蓝洵玉夺过石榴,认真地看着,捏了一个颗粒放在嘴里,汁水甜蜜,将籽吐出来放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石榴吃完了,蓝洵玉砸砸嘴,道:“你一个皇帝,还藏果子,放在袖子里,不嫌掉身份。”
萧炎天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古时有人藏橘子给娘吃,我为什么不能藏石榴给夫君吃?”
蓝洵玉嗔怒道:“谁是你夫君?”
萧炎天笑道:“不是你吗?”
蓝洵玉心里又凉又酸,低着头,道:“你对我越好,我越难受,阙儿走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又被你掳到深宫里,”望着面前的人,哀伤道:“也不知苗疆情况如何了,迁徙是否顺利,百姓是否适应江南的生活,朝堂是否改建……”
站起身,手摘下一片枫叶,看满院的红,道:“男儿有志,名垂千古,我一国君王,怎么做你的囚脔?”
转过身,跪蹲在萧炎天面前,仰头真诚道:“你不想打仗交兵,我遂你的愿,回去之后,绝不兴兵。”
萧炎天狭长的凤眸静静地凝望着蓝洵玉。
蓝洵玉也回望着萧炎天。
天地像瞬间失去了声音。
只有眼神在交缠着。
许久之后,蓝洵玉俯身向前,唇靠过来,在薄浅的柔软处碰了碰,眼眸如春水一般温柔,眼中似匿藏无限轻易,略微沙哑的声音像深海里用歌声迷惑路人的妖精一样,道:“师父,你很爱我的对不对?”
萧炎天微微发颤,低声道:“我爱你。”
蓝洵玉手放在萧炎天的脖颈处摩挲着,柔声道:“把你的命给我好吗?”
“什么?”
一把粉色的药粉从袖子里飞洒出来,洒在萧炎天的周围。
刺鼻的气息蔓延,四周的侍卫应声倒地。
四周的花草树木瞬间干枯死亡。
满院的枫树也不能幸免。
蓝洵玉从脚步如飞向外奔跑,穿过游廊,飞檐走壁,出了乾清宫,越过御花园,在一个边角门处脱了身上的锦缎华服,摘了金玉头冠。
“谁!”
一个侍卫跑过来。
蓝洵玉快速地闪在门后,
待人进来,举手如刀从后面将人劈晕,
拖进来,脱了他侍卫身上的衣服快速换上,
随手摸了一把地上的黑灰抹在脸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样迅速,像是练习已久。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高喊道:“有刺客!陛下受伤了!”
四面八方的御林军冲入到乾清宫,宫内宫外被包围地密密麻麻,纷乱的脚步声,还有群臣百官跌跌撞撞的慌乱惊叫,皇宫中涌满了人。
蓝洵玉看着纷乱的人群,脚步缓缓向后移动,退到宣阳门后,转过身,飞快地向外奔跑。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看着逃跑的人,叹息道:“和陛下预料的一模一样,”摇摇头,道:“都有了陛下的娃还跑个啥子嘛,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