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摆摆手,端着茶,沉吟片刻,道:“此刻杨淮正领兵在皇城中大开杀戒,捉拿萧炎天,伐除异已的同党,没有我的命令,万不可出山。”
“是!”
而在这时,敲门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按着拍子击。
那人手一挥,汉子如鬼魅一样散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白衣胜雪的人进来。
他清雅端正,朝红衣人行了一礼,道:“义兄。”
那红衣人双手抬起白衣人的胳膊,将他扶起来,笑道:“贤弟不必多礼。”
来人正是蓝洵玉,而如果此时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一定惊讶的下巴掉下来,因为,这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第21章 义兄教坏我
五官轮廓,身形体态,相差无几,但气韵却完全不一样。
蓝洵玉遇到花阙是在三年前的一个雨夜里,他奉师命到山下的买药,回山的路途中大雨倾盆,便躲在山脚下一个破城隍庙里,正遇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花阙,当时花阙脸上带着一面铜镜面具,身上穿着虎皮做的背心,裤子束着,靴子带着尖尖的弧度,上面缀着一颗珍珠。
苗疆人?
好奇之下,蓝洵玉揭开这人面具,惊讶地发现,这人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看了又看,除了这人穿着一身苗疆的虎衣,其余的真没有什么差别。
这人心口正插着一把镂空狼头的银色匕首,匕首没入身体,只留下匕首柄在外,血污秽腥臭,应是昏迷很长时间。
外边雨太大,山路不好走,上山还要两个时辰,蓝洵玉没有多想,先为花阙处理了伤口。
花阙醒来后,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蓝洵玉欲带着花阙回蓝家,以证是否是双生子。
花阙唯有一句:“你若向他人透露我们二人长得一样,我立即死在刃下。”
蓝洵玉虽然诸多疑问,但看花阙如此狠绝,便也不再追问,后蓝洵玉下山,都碰到花阙,两个人一来二回熟悉了,蓝洵玉得知花阙生辰,比自己大两岁,是苗疆人,也就不再怀疑双生子的事。
两人成了好朋友,结义为兄弟。
蓝洵玉除了萧炎天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医药谷中的师兄弟虽然多,但都惧怕萧炎天,萧炎天又将蓝洵玉看得死死的,平日里,并不让他和其他人走进,连着师祖蓝澜多和蓝洵玉待一会儿,萧炎天也不愿意。
那时候,蓝洵玉只当萧炎天是严师,担心自己贪玩。
时日久了,蓝洵玉越来越孤单,所以,遇到花阙,蓝洵玉怎么想都要留住这个义兄,他明白,若是让萧炎天知道有这么个人,肯定将花阙赶走,于是,瞒着萧炎天,有事没事,找机会下山和花阙鬼混。
真正的鬼混。
花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带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逛青楼,第二件事翻李相家的院墙隔着窗户偷看京城第一美女李清歌。
蓝洵玉一看到李清歌,两眼都直了。
他真正是一张白纸。
窝在萧炎天的臂弯里长大。
什么都没有见过。
第一次见到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顿时着了迷。
花阙带着蓝洵玉闹了京城还不够,又带着蓝洵玉跑到皇宫里看娘娘,然后不知怎么的,后来花阙就把萧允胤给勾的神魂颠倒。
但花阙缺德,勾完了之后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
萧允胤找人画了画像,四处寻,最终查到是蓝家三郎,这才抓着蓝洵玉不放。
蓝洵玉也不敢解释,也不能解释,在萧允胤的纠缠中,蓝洵玉发现萧允胤私招兵马,铸造铜钱,准备篡位谋杀萧炎天,这才让蓝洵玉慌了神,开始留意朝堂的事,一留意不打紧,理清脉络,发现若是萧允胤继位,他的师父肯定活不成,所以才准备科举入仕,下了决心从天行山上下来。
下山后,中状元,娶娇妻,但洞房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花烛之夜,他师父成了他的妻。
如今,萧允胤将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命名为:春眠殿。
顾名思义,夜夜春色,酣眠入睡。
还让人打了精细的金链子,拔步龙床。
明日黄昏,让蓝家披红挂彩抬着花轿把他送到皇宫里。
第22章 偷天换日
蓝镇远带着蓝家十几口跪在太极殿央求一天一夜也没有用。
这事早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说他蓝洵玉倾城绝色男宠,新皇要金屋藏娇。
如今找到花阙,虽然面色平和,但心里已经把花阙骂了十万八千遍。
咬碎银牙,憋屈往肚了吞,他现在还要央求花阙。
指腹摩挲着青瓷茶盏的沿边,蓝洵玉端着手里的蓝雪茶抿了一口,睫羽抬起,看着花阙道:“现在怎么办?你那个变态的小情人要用链子把我拴住龙床上。”
花阙玉手拿起兽纹桌子像核桃一样奇形怪状的茶壶为蓝洵玉添了一杯新茶,眼角轻轻一挑,嘴角勾起,顿时一种春色撩人的魅惑之感油然而生,再加上他身上带着的桃花香,幽幽暗暗,若有若无,说不出的妖孽邪魅。
蓝洵玉心头一跳,他真想不通,杨淮杨康他们怎么会认为他是妖孽,真正的妖孽是眼前这位。
妖孽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那家伙这么疯癫。”
蓝洵主没好气道:“疯癫还不是你勾引的?这会你要说不管,我就一把毒药送你上西天。”
花阙认真地看着蓝洵玉,道:“贤弟,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狠话。”
蓝洵玉眼圈儿发红,攥着手,低头道:“师父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出了京城没有,我要去找他。”
花阙有些复杂地看着蓝洵玉,饮了一口蓝雪茶,语气缓慢,道:“贤弟,你难不成对你师父……”
蓝洵玉猛地抬头盯着花阙,怒道:“对我师父怎样?”
“你难不成喜欢他?”
蓝洵玉啪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瞪着花阙,呵斥道:“你是个断袖,以为人人和你一样也是断袖?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养我长大,他虽然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但他还是我师父,况且我受皇后娘娘救命之恩,允诺她一定护佑我师父登基称帝。”
花阙眉目舒展,眼神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安定,道:“如此就好。”
说着花阙拿出一张脸皮给蓝洵玉,蓝洵玉接过来摊开在桌子上,手指抚摸上去,暗暗吃惊,心道:这面皮怎么会如此精巧?皮肤细腻,甚至连汗毛纹理都有,薄薄的一层像真皮一样,比师父做的还精巧两倍不止,如果师父易了容,他必定能一眼看出,可带上这个面皮,师父十有八九认不出他。
蓝洵玉将面皮戴在脸上,毫不憋气。
一般的脸皮,用鱼皮,牲畜的薄皮脂肪做的,多少有些糊脸难受,白天戴,晚上要取下来,但这张脸皮似乎不用。
花阙到底是什么人?
易容术虽然是小把戏,但能把小把戏做到这种程度,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蓝洵玉忍不住看了看花阙。
只见花阙换上了蓝洵玉的衣裳,头发束了个马尾,上面戴着一个银色的发扣,白色的广袖锦缎玉袍滚着银边银丝波纹,腰间白玉带,脚上登云长靴,脸上也没了平时的放浪不羁,眉目如画,芝兰玉树,看上去,倒真像一个偏偏佳公子。
自己平时就是这样的吗?
第23章 寻找师父
那确实有些扎眼。
蓝洵玉对着菱花镜照了照,很满意。
镜子上的人,一字眉,鼻梁柔和,眼眸深邃,嘴唇丰润,虽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单看各个出彩,合在一起,却普通得再不能普通,放在人群堆里,谁也不会留意他,再看一身的灰色的粗布长衫,脚上青色的长靴,头戴纶巾,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斯文儒雅的书生。
蓝洵玉将蓝家的家谱,蓝家的亲眷,朝中的同僚,皇宫里萧允胤的亲属关系等写在纸上,画成树枝一样的形状,最后画到生母薛氏时,笔尖点顿在那里不动。
花阙整了整衣领,捋顺袖子,抬眼看着蓝洵玉眼中的迷茫,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不起我母亲的闺名叫什么。”
“奥?”
“我对母亲的记忆实在太少,从天行山上回去几次,母亲似乎……”
蓝洵玉说着低下头,写了薛氏,道:“母亲似乎也没有多欢喜,总是淡淡的,疏离而冷清,所以你扮做我回到蓝府见到她,她也看不出。”
顿了顿,蓝洵玉又道:“只是,碰到我师父的话,你要避开,我师父必定是能看出来你我不同。”
花阙撩开衣摆,优雅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蓝洵玉平日佩的白折扇,笑道:“你这么确定?”
蓝洵玉将写好的关系树枝图给花阙,道:“嗯,往日,我一夜没有睡好,脸色稍微差一些,师父都能发觉,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两人分离后,花阙朝蓝家方向去,蓝洵玉则来往后山那隐蔽的山洞里探查一翻,冰冷的石床上还有血迹,血迹已经干了,顺着后山的山路往下走,看到路上隔一段距离有干了的血渍。
师父带着伤走一段路停一段路吗?
蓝洵玉一直走到后山脚下也没有见到人。
难不成出城了?
天行山在京城的近郊,属于京城内,要从京城内出去,必过舞阳城门,蓝洵玉从天行山下来,发现酒楼茶肆驿站到处贴着萧炎天的画像,官兵五人一队,凶神恶煞,拿着画像到每一个客栈查来往客人。
云岚国,普通百姓,每个人都有一个象征身份的 “贴身照”。
“贴身照”上写了本人的职务和名字和小画像。
云岚国的京城随便进,进的时候不查“贴身照”,但出的时候必须有“贴身照”,否则按罪犯拘押,十五人内无人认领担保,杀。
而官职在身的用的鱼符,官兵用的腰牌,将领用的虎符,皇亲国戚用的金腰牌。
蓝洵玉摇摇头,心道:师父身上的金腰牌如何能用?城门处大内高手盘伏着,师父定然还在城内。
想着,蓝洵玉迈步到了成明街打探消息的笑声楼,点了一盘花生米,筷子放在盘子上,花生米房子筷子上。
这是一个消息买卖对接的暗号,店小二看到这个暗号就知道客人不是来吃饭而是来买消息的。
那店小二刚过来,就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吵嚷。
“官兵老爷求求你放了我们。”
第24章 街头遇恶霸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衣裳褴褛的老丈手里拿着二胡,伸开瘦骨嶙峋的胳膊,护着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姑娘头发凌乱,破烂衣裳快遮不住身体,两眼红彤彤地像兔子一样又惊又怕。
老丈扑腾一生跪在地上,朝着那满脸横肉的官兵磕头哭道:“官老爷,我们有“贴身照”的,“贴身照”被刚才来的官老爷拿走了……”
那官兵一脚踩在老头的背上,狠劲向下,只听得骨头嘎嘣一生脆响,老丈顿时口吐鲜血,眼珠子快被踩出眼眶。
“死老头,今日巡城的都是杨司马手下的兵将,你说你的“贴身照”被官老爷拿走了,不是诬陷杨司马买卖“贴身照”吗?你好大胆子!”
老丈哪里说得出话,不停地咳血。
小姑娘两眼泪滚落,抱着老丈哭道:“爹!”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官兵眯着眼,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看着小姑娘,裂嘴笑道:“你老子没有“贴身照”,要被拘押在大牢里,你想救他也可以,让兄弟几个玩一玩,就放了你老子,怎么样?”
说罢,几个官兵围着那小姑娘来。
蓝洵玉心惊不已,想不到杨淮到了京城如此纵容他的手下,这般荒唐目无法纪。
买卖“贴身照”是死罪,但这些官兵明显不在意,大白天的,敢当街奸yi
姑娘。
好大胆!
众人面色赤红,有人指责道:“你们杨家外兵凶残暴虐!烧杀抢夺和贼寇无异!”
他一说,众人纷纷指责。
只见那官兵拔了手中刀,将刚才说话的人一刀刺死,人群顿时尖叫起来。
“官兵杀人了!”
杀人的官兵浑然不在意自己杀了人,两眼猩红,继续拿刀乱砍,周围的几个官兵也跟着乱砍,再没有人敢凑上前,笑声楼附近的宾客也纷纷逃窜。
那几个官兵淫笑又朝着那小姑娘围了过来。
小姑娘吓得哆嗦,红着眼,咬牙道:“你们要守诺,放过我爹爹。”
老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咬着一个官兵的腿,硬生生拽下一块肉。
那官兵疼得大声吼叫,朝那老丈的脸上踢去。
蓝洵玉正要出手,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根飞针插在那官兵的腿上,官兵腿一麻,倒在地上,如疾风一般,另有几个飞针来,其余几个官兵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师父无影针?
蓝洵玉连忙四处看,就看笑声楼对面房间的一扇窗户边一个黑影如风掠过,只留下窗帘摇晃。
店小二笑眯眯地走过来问蓝洵玉要买什么消息,蓝洵玉拜拜手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人了。”
说罢,从二楼下来,跑到刚才对面楼上。
人去楼空,只在窗户沿边上摸到血迹。
而在这时,另一波官兵来,为首的穿着银色的铠甲,看管帽上带着的翎毛像个中郎将,他蹲下身手探在几个死了官兵的鼻息下,又从官兵身上取下无影针看了看,冷笑一声道:“皇上猜得对,萧炎天还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