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以后多陪陪我好不好?”千悦依偎在轩辕澈怀里,甚是不舍。
轩辕澈惊愕一瞬,而后嘴角扬起邪肆笑意,他凑到千悦耳畔吐着热气道:“你想让本王在饭桌上陪还是在床上陪~或者——两个都想要~嗯?”
第53章 偃月现身
千悦哪里受过这等调戏,支支吾吾半天没答出一句完成的话来。
不过轩辕澈倒是松了口气,看千悦这样子已经把侍女送酒那件事给抛到脑后了。
“主人,等等。”他收拾了碗勺正欲拿去厨房时千悦忽然拉住他的手。
轩辕澈挑眉,面露不解之色。
“把它还给兔妈妈吧,兔妈妈找不到它一定很着急。”千悦说着就要把小兔子和托盘递给他,但还没等他把托盘拿起来手就僵住了——轩辕澈的俊美容颜如同被冰封一般迅速冷下来。
怎么了吗?难道他又说错什么了?
轩辕澈居高临下,背对着窗棂,脸庞晦暗不明,颇有几分鬼魅之相,看起来格外阴沉。
千悦不自觉抿住唇,便听轩辕澈做了个深呼吸道:“你最好别告诉本王这是在暗示本王有人在西黎挂念着你,本王应当早些放你回去。”
其实内心敏感的不止是千悦,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事物,轩辕澈亦然。
倘若眼前人当真是天恩太子安玉泉,那么就算西黎皇帝要弃了他,那个女人……她也一定不会放弃他的。
再者,千悦的真实身份到现在为止依旧不明朗,西黎是他的故国,即便他不是安玉泉,也未尝不会有人记挂他。
他真的会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吗?
轩辕澈对此深感质疑。
而意识到轩辕澈这是在乎他,千悦心头暖流滑过,他自嘲一笑道:“那里没有人在意我,就算他们想让我回去,我也不会走的。”
想来也是造化弄人,前往赤玄刺杀的任务没完成,反倒是阴差阳错地得了个主人,最值得庆幸的是这人待他很好。
假如皇后能让他回到西黎继续活着,他也一定会选择继续留下,哪怕死期将近。因为这里有人在乎他的喜怒哀乐,会在他受伤的时候心疼地为他上药,会对已经无能自保的他说护着他……这些,远比苟延残喘地活着重要得多。
轩辕澈的脸色缓和几分,但还是不怎么好看。千悦拉住他的手真挚道:“主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哼,暂且信你。”
轩辕澈的声音听起来凶巴巴的,但千悦反倒安心许多,与“会咬人的狗不叫”同理,会凶人的轩辕澈不发飙,这一点他到现在算是摸清楚了。
摆着张臭脸,轩辕澈把兔子带走了,宽敞的房间里头只余下千悦一人。
对着半开的窗棂,千悦发起了呆。
深秋已至,初冬将临,园中百花凋零,万物萧索,这仿佛是他生命的写照。
……
从前,风畔是个合格的下属,现在风畔是个优秀的替身。当敬爱的主子窝在隆瑞商行小院里头喂食宠物的时候,风畔却不得不戴上面具假扮“肃亲王”。
按照轩辕澈的指令,一则,将预备仓粮量给赈济,加以抚绥,毋令失所;二来,遣官塞河,蠲被灾租税;三者,在本次灾情中赈济不力者一律革职查办,轻者坐免,重者斩首弃市。
不过,单纯赈济是治标不治本的。所以,轩辕澈想了个法子——以工代赈。
洪灾泛滥时滨州境内大小堤坝数十座被冲击毁坏,现在境内百废待兴,大量人口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活计,由朝廷拨款修堤筑坝,一则可防春汛,二则可以提供生计,可谓是两全其美。
此举只限于有劳动能力的成年男子,其余鳏寡孤独老弱妇孺皆由官府赈济,如果赈灾银两不足就由轩辕澈自掏腰包垫上。
此上所述条条皆有理,做起来确实不容易,尤其风畔从未做过如此大的人员调度,尤其修筑堤坝需要图纸,不甚容易,他一时间实在手忙脚乱。
幸而,有高人闻肃王爱民之心出山相助。
此人名唤偃月,号非龙,一身青衣出尘绝世,不吐一字眉眼间便已然才气四溢。
此时此刻,偃月淡然立于大堂中央,旁侧好些个年纪从而立到知天命不等的师傅正围着张矮几而立,目光片刻不离几上的图纸,不时轻声语上几句。
好一会儿,其中年长者上前几步对风畔拱手道:“王爷,此方案可行,如若功成,不仅能分洪减灾,而且还可以引水灌田、变害为利。非龙先生真能奇人哉!”
偃月自信淡然,对那人还礼,谦虚道:“老先生过奖了。”
风畔学着轩辕澈以往的模样,淡淡点头,吩咐道:“那便立即照飞龙先生的意思做吧。”
“是,小人告退。”几人异口同声告退。
风畔本想到内室去歇会儿,没想到偃月却没走,这人刚刚帮了自己大忙,风畔虽然疲惫异常却不好,也不好直接赶他走,便耐着性子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事?”
偃月挑眉浅笑道:“偃月仰慕肃王殿下已久,此次出山便是想为殿下效力,还请您转告殿下。”
转告?这便是识破自己了。
风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此人确实有才,但高深莫测得过分就会让人感到危险。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风畔眸色凝重道:“敢问先生何以见得我不是真正的肃王殿下呢?”
无论庙堂江湖都从未听过非龙先生的名号,而且他自幼伴读轩辕澈身畔,对轩辕澈的动作习惯早已烂熟于心,自从带上面具来到淮扬他处处尽心模仿,少说也有七八分相像了,那么此人是如何初见即将他识破的呢?
偃月还是一派淡然,他只吐出一字:“剑。”
风畔立时了然,他与轩辕澈的佩剑都是传世名剑,轩辕澈的是王者龙渊,而他的是君子墨竹。
“先生远在深山,却如此见多识广,当真难得,您的心意我一定会如实转告殿下。”
虽是传世名剑,但也不过是名声在外,尤其近二十年间这两把剑一直存放在龙首山,真正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见过了还能认出来的那就更少了。
偃月要是当真隐居多年,如何识得龙渊和墨竹呢?
风畔心中疑惑重重,但毕竟是初见,谁先着急就输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偃月也很识相地留下自己暂住的客栈名号便告辞。
“非龙…偃月…你,是敌是友呢?”风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呢喃。
第54章 抵足而眠
月上中天,房内熄了烛火,轩辕澈抱着千悦静静卧在床上。
屋外时不时地就下一阵小雨,水珠来去得比秋风扫落叶还快,诡异的很。
不知怎么的,轩辕澈总感觉心中异样,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但以前从未有过此种感觉,他想应当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主人,你睡了吗?”千悦微微往身后侧过脸,悄声询问。
为了防止弄疼他,轩辕澈这几日都是从背后抱住他睡的,故而千悦看不到轩辕澈的脸。他本想转身看看轩辕澈,但是又怕转身的动作会吵醒他,犹豫许久才这么问。
“还没,怎么了?”
千悦从轩辕澈的怀抱里脱离出来,改侧躺为倚着轩辕澈平躺,他晶晶亮的眼眸直视床顶,似乎有心事。
“我睡不着。”
轩辕澈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抬手覆在了他额上,果然小东西蹙眉了。指尖轻轻在千悦眉间滑过,那一缕沟壑竟不可思议地被抚平了。
千悦又往轩辕澈身上拱了拱,后者很是默契地把手缩回被窝抱住他,掌心贴在他脐下一寸三分的丹田处将真气缓缓渡入。
轩辕澈不仅是武者,也是医者,他知道在潮湿的下雨天一身伤的千悦必定不好受,尤其这个小东西还很畏寒。
“这样会好些吗?”
“嗯。”
千悦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蔫蔫的,虽然他睡不着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天气和伤痛,但还有另一部分——心中的异样感觉。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比起那点虚无缥缈的异样,轩辕澈更担心枕边人的身体,他已经给千悦用上了手头上最好的药,前几日上完药他都在自己怀里睡得很好,今夜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就是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要出什么事。”
轩辕澈握住他的手,翻身平躺,目视床顶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们俩竟然是难得达成了共识,千悦噗嗤一笑,对异样感觉的忧虑倒是消退不少。
轩辕澈把胳膊枕在脑后,嗔怪道:“笑什么?”
“我觉得…我好像和你有一点共同话题了。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地聊天,而不是吵闹。”为此,千悦发自内心地愉悦。
在暗卫营的时候,千悦是很少跟人说话的,偶尔开口谈的也是公事。因此,对他来说,仅仅是静静与人地抵足而卧,三言两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都是奢侈的。
但眼下,他做到了,他很开心。
轩辕澈的嘴角也带起一丝浅淡笑意,说起来,风畔都不曾同他这般亲近过。无论是曾经的伴读,还是现在的得力下属,都不是可以让他卸下心防聊天的人。有事就他下命令风畔执行,无事就无话可说,各自安好,如此罢了。
床帐内的气氛淡淡的,却舒心的很,二人几乎把心中异样抛却脑后。
忽然,视野被闪电的强光闪了一下,须臾之后便听得沉闷雷声自远方天际滚滚而来,千悦受惊,立时钻进了被窝里抖得不成样子。
“哈,小月儿怕打雷啊。”轩辕澈嘴上嘲讽,手臂却很诚实地将千悦紧紧抱入怀里,而后轻拍他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样哄:“不怕噢,我在呢,小月儿不怕……”
轩辕澈是不怕打雷的,在他看来,那无非是老天爷脾气不好弄出来的大响动罢了,除了略有些聒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他却祈祷着这场风雨赶紧过去,莫要再惊扰怀中的小东西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惊雷越发振聋发聩,雷声间歇时甚至能隐约听到被褥中传出的呜咽声。
轩辕澈心疼的很,偏偏雷声是超脱他掌控的,他无能为力。
半个小脑袋从被窝里缓缓探出来,轰隆一声闷雷又给吓回去了,雷声停了又缓缓探出来,轩辕澈看着他这番小动作觉得甚是好笑,但下一刻他愣住了。
小怂包把原本捂着自己耳朵的双手伸到了他的耳畔,掂量着力道为他捂上。
“啊!”
轩辕澈惊诧间,又一道惊雷炸响,千悦惊叫着缩进被窝,帮他捂耳朵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龙首山上,他是弟子中剑术最卓绝出众的武者;泱泱商海中,他是富可敌国的皇亲贵胄;闵都朝堂上,他是文武百官中最高高在上的肃亲王,人们尊敬他、仰望他,有时也会受到他的庇护,但从来没有人想过他也不过是个弱冠之龄的青年。
而千悦——这个小怂包,明明自己都快被吓破了胆,竟还敢腾出手来帮他捂耳朵,轩辕澈感动地很,却也实在不知该说他缺心眼好还是心太大好。
闪电再次耀了眼眸,轩辕澈赶在下一次雷声到来之前把千悦的耳朵捂上了。
千悦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大着胆子又钻出来,亮晶晶的眼眸直视轩辕澈的双眸,借着闪电的光,轩辕澈看到千悦在笑,是那种很开心的笑容,好像这样子互相捂耳朵是多么有趣似的。
凝视着千悦光洁的额头,轩辕澈情不自禁地低头靠近,而后噘嘴轻轻落下一吻。
千悦立时瞪大了眼眸,他不敢相信自己被亲吻了,虽然只是像被羽毛拂过那般轻轻的一下。
他想摸摸自己的额头以便确认那个吻真的到来过,但现在雷声未停,他捂着轩辕澈的耳朵不敢松手。
“主人,你刚刚亲我了吗?”千悦不时垂下眼眸,又抬眸向上看,似乎不敢直视轩辕澈。
“没……”有。
话到嘴边刚吐出一个字唇舌便僵住了,他也不知方才自己怎么了,竟然会生出亲吻千悦的心思,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还付诸行动了!若不是夜间昏暗,千悦就能看到轩辕澈已经红了耳廓。
他不想承认,但如若不然小东西必得伤心了吧,纠结好一会儿轩辕澈强势道:“是,我亲了,你有意见嘛。”
“没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狂风暴雨摧折花草树木,立于此间之人却衣衫未湿,发丝垂顺。
他望着远方晦暗不明的天际,似是轻叹道:“十万年了,你终于要出来了……”
凡人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可彼之二人的缘分却修了近百万年也未能得成正果。
这一世也该有个结果了。
第55章 禁地异动
昨夜风雨交加,千悦临近黎明才入眠,而轩辕澈怕照顾他不周全则是干脆一整夜没合过眼。
现在,疾风骤雨初歇,晨光撒入窗棂,照得屋里亮堂堂的,窗外不时传来侍女家丁的轻微议论声,好像是在说院子里的花草之类的。
轩辕澈一动不动地对着床顶发呆,他有些难耐,往常晨起练剑是雷打不动的惯例,但今日他破例了,因为千悦抱住了他的手臂,还枕在了他胸膛上,倘若他起身离开搞不好就会把千悦吵醒。
从前读《汉书·佞幸传》,其上所书汉哀帝晨起时为了不惊动董贤“乃断袖而起”,彼时年少的轩辕澈很是不屑地批注了两个字“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