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有我在呢。”轩辕澈亲吻了千悦的发顶,然后说道:“少了支发簪呢。”
“对不起,我弄丢了……”那明明是他的东西,照理说丢了和轩辕澈没关系的,但他却在向轩辕澈道歉。
“那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千悦不答,只是轻轻点头,轩辕澈便开始了动作。
他右手始终揽着千悦,左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忽而他手心多了样东西:“看,变出来了!”
千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银簪!千悦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观察银簪片刻,确定是自己那一支无疑,含着泪正要道谢,却被轩辕澈一根食指抵住了唇。
“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摸了摸千悦的头,轩辕澈犹豫着说道:“昨晚的事,你怨我吗?”
他说过很多次,要在迎娶千悦为正妻的新婚之夜再占有他的身体,可他却食言了。
千悦被问得一愣,而后紧紧抱着轩辕澈的腰拼命摇头:“不怨你……是你就好。”
如果昨晚同他共赴云雨的人是那个崔大人,那么就算轩辕澈肯留他,箍心之毒肯饶他,他也无颜活下去。
轩辕澈低头与千悦碰了碰鼻尖,开始回想昨日的情景。
他从太后处回到乾元殿,先是瞥见了地上残存的字体,后听宫人们说千悦去找他了一直没回来,他觉出事情不妙,急令禁军搜查,最后在御花园找到了千悦掉落的银簪还有没来得及处理、只匆匆藏在假山里的几具宫人尸体。
他甚至想让禁军搜宫,但搜宫二字意味着前朝后宫大大小小数百座宫殿,近万个房间都要被搜查,如此大的动作势必闹个鸡犬不宁,最后还是作罢。
京畿重地,他掌握的一半守军大多在外围,皇宫他动不得,便让守军加强搜查力度,没有任何死命令,只是画了千悦的画像贴出去,悬赏十万两黄金,每寻一个时辰不得便再加十万两之数。
可惜,南风馆受宇文汲庇护,人们想要悬赏也不会找到那里去。
没有人知道轩辕澈独自一人坐在乾元殿的阶下是何种心情,他就那样茫然地坐着,对着千悦遗落的银簪发呆。
若非要以什么辞藻来形容他当时的心境,那或许就是宛如天塌了吧。
直到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千悦在南风馆,并且催促他快去救他。
这种玄乎的事情任谁停了都觉得在扯淡,可彼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说好听点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难听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立马跑去了南风馆,鸨母规劝不成便搬出了宇文汲,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命人冲进去搜查南风馆上下,哪怕这会耽误许多人的“好事”,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是朝中要员。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当不抱希望的时候,惊喜可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那个声音还在指点着他,指点着他上楼,找到千悦所在的那个房间。心急之下,他连龙渊剑都忘了带,便一脚踹开了门。
崔大人还衣冠完整,而千悦一身娇艳粉衣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已经失去意识了,却还在以本能呼唤着他的名字。
幸好幸好,他还没有来晚最后一步。
他俯身抱住千悦,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千悦发烫的红润脸颊努力蹭着、亲吻着他的脖颈,他纵然不通医术也能猜到千悦是怎么了,可当他为了以防万一给千悦把脉的时候还是被震怒地无以复加——情毒,中毒者若是三个时辰内不与人行交合之事便会暴毙而亡。
“他是本王的人啊。”轩辕澈红着眼睛浅笑,似是一声轻叹。
崔大人认出了他,拼命地磕头求饶,但轩辕澈又怎么是心软的人呢?他给风畔的命令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嘴里被塞上拖走了,整座南风馆遭到封锁,只等轩辕澈事后处置。
而房中,轩辕澈轻声呢喃了一句“你忍着点啊”便用力把千悦脱臼的手臂正位了,千悦无意识地痛呼一声,而后缓缓动了动手臂,一点点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深入他的衣领,轩辕澈则给予生涩且热烈的回应……
帐帘滑落金钩,掩住一室春光。
“这不是回家的路……阿澈你要带我去哪里!?”千悦的惊呼瞬间将轩辕澈的思绪拉回。
他摇着头,退至车厢一角,含泪哀求道:“阿澈,不要丢下我……”
第122章 梁上君子
轩辕澈愣了一下,连忙安慰他:“你别怕,我没有要丢下你,我在城郊有处温泉山庄,一会儿出了城很快就会到的。”
“真的?”千悦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轩辕澈张开双臂想抱他他也没有过去。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轩辕澈趴跪下来,尽量把自己降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以减少威慑力,然后朝他伸着手,一点一点向他挪过去。
千悦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过多反抗,任由他再次抱住了自己。
“不要丢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轩辕澈低头,亲吻在他的脸颊上。
千悦抓了他的衣服一把,但是很快松开了,没有像往常一样抓着不放,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便看向千悦的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怒从心起。
“这是怎么弄的?”
千悦有些怕,想缩回手却被轩辕澈紧紧抓着不放,他低下头,怯怯道:“针扎的……”
见轩辕澈盯着自己的指头眉头蹙起,千悦紧张地追问道:“会好的对不对?不会留疤的是不是?”
他身上的疤痕已经够多了,若是因为这点痕迹惹轩辕澈不喜该如何是好?
而轩辕澈只恨当时没再多折磨鸨母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收敛了怒气然后把他的手轻轻抬至唇边,微微嘟嘴吻在了他的指尖和手背,温柔地撒了个谎:“嗯,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乖乖上药,一点伤痕也不会留下的。”
几乎每道伤口都贯穿了整个指甲,纵然他医术再好也难以完全去除,因为有指甲的遮挡,即便用再好的药,药效也微乎其微。
除非,把指甲完全拔除,然后再让其重新生长,可那般手段无异于酷刑,他哪里敢说出来,否则指不定何时千悦离了他的视线便当真去做了。
出城之后,风吹起车帘,轩辕澈往外头瞥了一眼,温泉山庄就在不远处了。
他把披在千悦身上的外衣拢了拢,然后抱着千悦挪到车窗边上,撩起车帘指着温泉山庄道:“看,那个就是,我没骗你吧。”
千悦扒上车窗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过去,果然有做庄子安然坐落,不同于皇宫和王府的富丽威严,温泉山庄看起来清秀别致,即便还没进去里面便觉着是个怡情舒心的好去处。
“这个是按照江南的样式建的,属于我的私产,平时不做商用,现在里面也只有一些洒扫的仆人,所以你不用担心。而且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这次你想沐浴多久都可以。”
在楼船上的时候他发现千悦怕水,不过自从上次千悦泡澡之后他发现千悦其实不怕这种没有危险性的水,他只是怕江河湖海之类的,而且还小孩子心性,很喜欢玩水。
有了昨夜的事情在先,轩辕澈决定放纵千悦一次,他想着千悦玩得开心一点,心情便会好一些。
马车驶进了山庄,一路直达温泉,轩辕澈这才抱着千悦下了马车。
幽幽翠竹亭亭而立,九曲长桥横卧碧波,照理说隆冬时节风拂过湖面该是刀割似的冻人,但此处的风非但不冷,还如春风般温暖,千悦瞬间便对此处多了几分好感。
轩辕澈把他抱进里屋,只见屋内一方圆形水池卧于正中,北面墙壁上有一方角上镶嵌各色宝石的青铜鹿首,此时它的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喷吐着温热水流。屋内八根顶梁柱,皆饰以拳头大小的东海夜明珠,因此即便没有燃起烛火屋内也十分透亮。
池子两边都砌了白玉石阶,轩辕澈把千悦放到一边的阶上,让他先试试水,毕竟这方池子比王府里的浴桶可大了不止一点点。
仆人进来放下皂角和新鲜的玫瑰花瓣便悄然告退,不敢打扰他们。
千悦低着头,轻声说道:“阿澈,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洗,好不好?”
夜里倒还好,熄了灯虽然还能摸到他那些硬痂,但好歹眼不见为净,可现在这里这么亮,他不希望被轩辕澈看到那些丑陋的硬痂,更何况他背上还有被针扎的痕迹。
“我出去,你就不怕我跑了?”轩辕澈浅笑着打趣,他知道千悦在怕些什么,但他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人,有些坎迟早要迈过去的。
“我……”他的确是怕的。
轩辕澈并未打算一蹴而就,他摸了摸千悦的脑袋,而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到屏风后面去,你有需要随时叫我,好吗?”
千悦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温泉池和轩辕澈之间,他这么一说千悦才注意到原来房中不仅仅只有这一方水池,池子两侧各一面八幅山水屏风,隔开了两方天地。
“好。”千悦想了想便点头应下。
许是为了让千悦安心,轩辕澈在屏风后燃起了烛火,使得他那边比千悦所在的地方还要亮堂,如此他的身影就会被投在屏风上,千悦看见了也好安心。
两边屏风后分别是书房和卧房,轩辕澈去的那一边是书房,千悦透过屏风看到轩辕澈抬手取了大概是一本书的东西,然后坐下来静静看起来,于是他一步步走下白玉阶,开始脱衣服。
轩辕澈的外衣被他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在一边,银簪则是挨着那件衣服放,而他厌恶的粉色女裙则被随手弃至得远远的。
再把亵衣等贴身的衣物褪去,他缓缓靠在了温泉池的壁上,轻松且释然。
有了水的浮力为依托,酸软的腿即便站着也不打颤,他轻轻歪过脑袋,一动也不想动了,就这么静静地任由时光流逝便好。
过了许久,他看向屏风后想确认轩辕澈还在,只见屏风后的身影还在端坐着看书,似乎不曾动过。
千悦不疑有他,拿起边上装满了花瓣的笸箩开始挥洒。他还是很累,身上的伤口也很疼,看起来不像那次在浴桶和轩辕澈玩水那么有活力,但却玩得很开心。
要是在遇见千悦之前有人告诉他一个成年男子会在水里玩花瓣玩得那么开心,他一定会鄙夷地想那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蹲在房梁上的轩辕澈静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恬淡而美好。或许这就是千悦吸引他的地方吧,简简单单的,很容易就满足了,不像他这样城府深深却很难开心起来。
第123章 大限已至
将花瓣抛向空中的同时千悦微微仰头,看着它们翩然飞落水面,轩辕澈见状连忙缩头,生怕被他发现,毕竟千悦只是废了武功,眼睛可没瞎。
即便如此,千悦还是捕捉到了轩辕澈的残影,他心头一紧,连忙往温泉池临近“轩辕澈”的那一边靠去:“阿澈!阿澈……房梁上有人!”
屏风后的“人”并未给出丝毫反应,千悦心慌得厉害,生怕接下来再发生点什么像之前一样不好的事情。
“额……嗯……”轩辕澈稳稳落地,恩恩呀呀好一会儿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千悦惊得瞠目结舌,目光在活生生的轩辕澈和屏风上那道投影之间跳转数个回合,直到察觉轩辕澈的眸光不对劲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连忙捂住了重要部位,他想转过身去背对轩辕澈又意识到背上还有些许针眼,一时间手足无措得像是进了狼窝的兔子。
“我就……看看你。”轩辕澈尴尬地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还被千悦用胆怯又警惕的眼神盯着。
他们都有过肌肤之亲了,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虽然努力这么劝慰自己,但轩辕澈还是免不了心虚,毕竟梁上偷窥非君子所为。
“不好看,别看了。”千悦低下头,往后边退了一点,似乎有些生气了。
轩辕澈正琢磨着要怎么跟他道歉,却听他试探着说道:“等我的疤痕消退了再看好不好?”
其人不答,兀自坐在池边,卷起左手的袖口,小臂上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还有部分硬痂残留,硬痂脱落的地方则是嫩粉色的新肌。因着上好的药物作用,这道伤口不像千悦身上那些狰狞可怖,但绝对谈不上赏心悦目。
它是丑陋的,只是不那么丑陋而已。
“你觉得它丑吗?”轩辕澈问道。
千悦盯了它许久,沉重地摇头否认——这道伤口的来历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你会嫌弃自己的枕边人吗?”
“不会!”千悦连忙摇头。
“巧了,我也是。”
千悦恍然抬头,正好对上轩辕澈温柔浅笑的眼睛。四目相对,千悦片刻失神。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江山万里仿佛都不入其内分毫,但那里面又偏偏只装着他一个人。
有一瞬间,他赞同了轩辕澈讲的道理,然而回过神来想想还是觉得不对,自己同轩辕澈哪里有可比性呢?
他是高挂九天,受万人拥趸的耀阳,而他只是向阳而生,谁人都可以随意轻贱的野草。
云泥之别,安能相提并论?
为了缓解尴尬,千悦往影子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凝视着轩辕澈微微抿唇,轩辕澈尴尬地笑笑,解释道:“那个啊……是用软枕搭起来的,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把你都给骗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