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问他,“答应了你,就可以摸你了?”
郗真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看起来很生气,可是没一会儿,他眼珠子又转了转,道:“你想摸哪儿?”
谢离反问,“你愿意让我摸哪儿?”
郗真谨慎地想了想,伸出一双手,道:“一双手?”
他看着谢离面色不善,于是赶紧道:“再加一双脚好了。”
谢离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就一双手脚好了。”
最后一门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谢离终于松开郗真。郗真哭花了脸,面颊红红,眼睛红红,抽抽啼啼地整理衣裳。
谢离拿出帕子,给郗真擦手脚。郗真一动不敢动,就一直哭。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单单手脚也能有这么的玩法。
谢离倒是一脸爱怜之色,伸出手去摸郗真的脸。郗真躲开他,哭着道:“你不许碰我了。”
谢离收回手,神色自若地系上腰带,看着郗真站起来。
他跑出雪洞,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外面骂谢离,“谢离,你这个衣冠禽兽!卑鄙!无耻!”
谢离施施然撩开藤蔓走出去,却见郗真一溜烟儿跑了。
郗真跑出去,找个地方洗了把脸,收拾整齐了才去参加最后一门考试。谢离姗姗来迟,经学夫子假模假样训斥了他两句,就让他入座答题了。
答题时间一晃而过,郗真将答卷交上去,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
他刚要起身离开,却忽然听见经学夫子一声暴怒。
“你这写的是些什么,离经叛道,不知所谓!”夫子拿着一张答卷,摔在谢离身上。
谢离站着,不卑不亢道:“夫子恕罪,不知学生错在哪里?”
夫子厉声诘问,“儒学乃国之大道,你却说‘尊古’乃迂腐,说什么‘不法古,不循今’!你可知法家不过九流之学,焉能与儒家并称!”
谢离并不反驳,只淡淡道了一句,“学生不以为然。”
夫子更生气,道:“你的答卷,作废!”
谢离便接过答卷,收拾完东西,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郗真旁边,郗真立刻躲开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走了。
作者有话说:
猜一猜谢离对郗真做了什么
第17章
这一次争花日之后,山上停课,开始预备过年了。不上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上午,扶桂拉着郗真在日月台上卖春联。郗真写一张,他卖一张,来买的人大多是抱着见郗真一面的目的来的。北苑的女弟子们也来凑热闹,围在扶桂摊子前,悄悄看郗真。
扶桂数着铜子,满脸含笑,道:“郗真,你以后就是家道中落了,也能出卖美色,靠着这张脸吃喝不愁。”
郗真哼了一声,沾了墨的笔重重地落在红纸上,道:“我出卖美色的时候还少吗!”
扶桂看了郗真一眼,他知道争花日谢离最后一门成绩作废,当日还觉得郗真有手段,如今看来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摊子前忽然站了一个人,扶桂看去,竟是谢离。他连忙站直了身子,赔着笑道:“大师兄想看点什么?”
郗真闻声抬起头,一见谢离,他神色大变,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如果郗真是只猫,现在肯定全身的毛都炸了。
“要一幅对联。”谢离声音沉静。
扶桂看向郗真,郗真扔给他一幅对联,道:“快滚!”
谢离没有动,他仔细地将对联收好,道:“师父命我叫你过去,今晚我们一起守岁。”
郗真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些,道:“我知道了。”
谢离也没多待,收好了对联就离开了,临走时淡淡说了一句,“字不错。”
郗真哼了一声,“用你评价。”
谢离走了,郗真自己磨墨写字,抬眼看见扶桂,扶桂一脸促狭。
郗真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扶桂拍了拍郗真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了。”
郗真面露嫌弃。
下午郗真给自己院门口和房门口贴了对联。白粥熬得浓浓的,加一把面粉就变成了浆糊。扶桂沾了点浆糊递给郗真,郗真在门口刷两下,将春联贴上去。
从梯子上下来,郗真一边放下卷起的袖扣,一边看着门两边的对联。
“这是我在九嶷山过得第十个新年了,”郗真道:“十年来,家族每况愈下,去年这个时候,我家里人传来消息,说我家附近在打仗,烧了几个城镇,十多个村庄。”
扶桂在阶上坐下,道:“往好处想,如今燕帝平定天下,战火早晚有一日要结束。”
“可是我家是盘踞一方的大世家,燕帝恐怕不容。”
扶桂看向郗真,道:“不是还有你吗?等你成了嫡传弟子,下山辅佐重明太子,还怕保不住你的家族?”
郗真深吸一口气,“我一定要成为嫡传弟子。”
扶桂站起身,跟他一起看着对联,道:“你还是幸运的,乱世里,多得是命如草芥的人。就咱们山上,多少人都是捡来的孤儿,我无父无母活到现在,不也挺好?明年就要下山历练了,没了门规的约束,不知道到时候要死多少人。”
郗真看了扶桂一眼,“难道你想永远待在山上?”
“有何不可?”扶桂道:“山上有吃有喝有钱拿,我是真不想下山。”
“没志气,”郗真道:“不过,如果你真的只想谋条出路,可以去各大世家逛逛。你好歹是咱们山上出来的,怎么着也能混个客卿。或者直接去我家也行,锦衣玉食是没问题。”
扶桂笑嘻嘻道:“多谢多谢,那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叫你小主人了。”
郗真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天色昏黑的时候,郗真拎了几壶好酒去了山主的小楼。里头谢离已经到了,正与山主对坐谈话。
见郗真进来,山主面色一下子和缓下来,道:“真儿来了,快进来,外头冷。”
郗真便走进屋子里,道:“知道师父爱酒,我特地寻的二十年的女儿红。”
谢离起身,在一旁的高凳上坐下。郗真却与山主一起坐在罗汉榻上。
“正好,你师兄带了一筐蜜桔,是你喜欢吃的那种。”山主叫郗真脱掉外头的厚衣裳,坐在榻上,靠着火炉子取暖。
山主有事要忙,刚坐下没多会儿就去外间见客了,郗真与谢离待在里间,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凳上,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
“你要与我置一辈子的气?”谢离忽然开口。
郗真剥着橘子,道:“谁跟你置气了?”
“那你为何半个月都不理我了?”
郗真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你是个无耻败类。”
谢离轻笑,道:“是你说的,手脚给我摸。”
“是摸,不是让你......”郗真把剩下的话咽下去,道:“肮脏!龌龊!”
谢离笑起来,寒霜冰雪一般的眉眼顷刻间化为春水,含笑看着郗真,
郗真被他看的脸红,一时间竟也没有再骂他,只背对着他,拿蜜桔在小几上滚来滚去。
山主见完了客人,回到里间,与谢离郗真各自谈论了些课业上的事情。他有意考校二人,而这两个人都是天资聪颖又刻苦努力之辈,自然不会被山主问住。师徒几个其乐融融,氛围很融洽。
夜色渐深,山主年迈,又饮了些酒,实在撑不住了,和两个人说着话说着话,便倚着迎枕打起了盹。
郗真捏着酒杯,斜着眼瞥谢离。谢离还是那副端方样子,修长的手指剥开橘子,又慢条斯理地撕扯着橘络。
郗真一双眼睛都盯着他那双手,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脸颊慢慢红起来。
郗真拿手背贴了贴脸颊,正要喝酒,酒杯却被谢离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整的橘子。
“冷酒吃了肚子痛。”谢离声音压得低,取过白玉酒瓶放在热水里温着,香醇的酒气漫出来,闻着便有些醉人。
郗真拿过橘子,一瓣一瓣掰着吃了,橘子冰冰凉凉,还甜津津的。
“好吃吗?”谢离拿着温好的酒过来了。
郗真点点头,道:“好吃。”
谢离道:“给我吃一瓣。”
郗真看他一眼,掰了一半给他。谢离不接,道:“喂我吃一瓣。”
郗真嘴角蠕动两下,到底没有说话,掰了一瓣橘子喂到谢离嘴边。
谢离张嘴含住,不止是橘子,还要郗真微凉的指尖。
他剥过橘子,指尖有橘子皮的酸苦,谢离含着他的手指,目光越发幽深。
郗真连忙收回手,看去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意。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砰”的一声,烟花在夜幕里炸开,一瞬间,将整个九嶷山照得犹如白昼。
山主醒了,道:“是子时了?”
郗真忙道:“是,到子时了。”
山门接二连三地炸开烟花,外头一瞬间喧嚣起来,嬉笑声,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郗真看向谢离,谢离已经坐回了凳子上,自若地斟着酒。
山主从一边的小柜子中拿出两个匣子,道:“你们的压岁钱。”
郗真笑嘻嘻地接过,道:“谢谢师父!”
谢离也接过,道:“多谢师父。”
郗真打开匣子,见是半枚玉佩,他不解其意,探头去看谢离的匣子,里头是另半枚玉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是一枚完整的孔雀衔花佩。
“这块玉佩与和氏璧同源,是九嶷山第一代山主所得,为九嶷山历来山主的信物。”山主道:“如今我将这玉佩一分为二赠与你们两个,是希望你们同心同德,记住今日同门之情。”
郗真与谢离对视一眼,两人面上并没有什么感动之色,郗真反而觉得古怪。历来九嶷山山门弟子争夺嫡传弟子之位,大都非死即伤,不死不休。越是同门,越是要下杀手。如今山主却劝二人同心同德,未免太可笑了些。
谢离沉吟片刻,率先拱手道:“弟子明白。”
郗真跟着也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山主点点头,道:“我年纪大了,熬不住,你们两个玩吧。天明之后去给各长老拜年,不要忘了。”
郗真与谢离都称是。山主去后头休息了,郗真翻来覆去看那孔雀衔花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看见身边的谢离,想了想,道:“师兄,你给我的压岁钱呢?”
谢离看了郗真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枚缠了红线的铜钱。
郗真挑眉,“一枚铜钱,这算什么?”
谢离摩挲着那枚铜钱,道:“我出生之时,正值我父亲远行,我家那时家徒四壁,连我母亲坐月子的红糖都是赊来的。他临走之时,就给了我这么一枚铜钱,那是他仅有的一枚铜钱。”
郗真看了看那枚铜钱,道:“一枚铜钱,能买什么?”
“两个馒头,或者一个包子。”谢离道:“可惜那个时候这样的铜钱已经不流通了,连两个馒头都买不了了。”
郗真哑然,谢离把铜钱交给郗真,道:“算是个好意头。”
郗真握着铜钱,不大的一个铜子,硌得他手心生疼。
作者有话说:
郗真:他好可怜哦
第18章
新年刚过,山上的弟子有些下山去寻亲访友,有些就窝在山上过节,当然也有人这个时候仍笔耕不辍,用功读书。
阳光出奇得好,金灿灿的,连风都和煦了些。扶桂提溜着钱袋去找郗真,一进院子就见门口放着个躺椅,郗真歪在躺椅上晒太阳。
扶桂看了看天色,这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时间都静谧了。
“你倒是会享受。”扶桂走过去。
郗真抬起头,微微眯着眼,跟只大猫一样慵懒。他手上拿着一块上好的玉料,洁白莹润,一丝杂质都没有。
“你干什么呢?”扶桂探头。
“刻一支簪子。”郗真道。
扶桂很惊讶,“你还会雕刻玉器?”
“当然!”郗真慢悠悠道:“我小时候没有耐心,师父让我磨珠子,一块迦南木,磨成一百一十二颗珠子。我磨了一年多呢,后边又学了点篆刻什么的。”
扶桂站在一边看,啧啧称叹,“昂贵的爱好。”
他看了一眼郗真,道:“不过你平时不怎么带玉簪子啊。”
“这是给谢离的,”郗真道:“除夕的时候他送了我一份礼物,我想,该还他一份。”
“哟!”扶桂喜道:“都已经到了交换定情信物的环节了?”
“什么呀,”郗真嘟囔道:“我就是觉得......”
就是觉得谢离可怜罢了。
郗真心里嘀咕,但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告诉别人谢离的悲惨过往,也不乐意看到别人可怜谢离。
扶桂没在意,专注地看郗真手上的活计。郗真沾了点茶水,擦了擦簪子,几朵交叠着的芙蓉花显现出来。
“你这手艺不错啊!”扶桂看着那栩栩如生的芙蓉花,道:“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这玉芙蓉正如大师兄高洁出尘,翩若谪仙。”
郗真嗤笑,“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郗真看着白璧无瑕的芙蓉簪子,喃喃自语道:“就是再好看,也掩盖不了他是个混蛋的本质。”
傍晚时分郗真的簪子总算雕刻好了,他拿一块素帕子将簪子小心包好,放在胸前,随后溜溜达达去找谢离。
谢离的院子漆黑一片,郗真问了个路过的弟子,那弟子说大师兄下山去了,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