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11-05

  秦郁在舞剑。
  新锻剑身已看不出曾留过的那个小缺口,此刻,菱形剑纹与潋滟湖光辉映着。
  一招一式,飘逸而厚重,宛如南国风华与中原礼教合二为一,共祭山川神灵。
  他以两脚为轴侧身,缓缓收左脚提膝,右手向内屈肘扶握剑柄,剑,随身势而后抽,附于左膝之上,剑锋向前蓄力,这便是静时的模样,宛如一株参天古树。
  待他左脚落地,两腿拓为弓步,刹那间,右手握剑直刺,左手举臂架掌,动时,剑光就是闪电,身姿如青龙,钻破飞瀑,挑起无数的水花,拍碎立身的顽石。
  剑锋劈石开山而来!
  石狐子正觉恍惚,已来不及避让,抬肘举剑,做出了六年前的那个格挡动作。
  砰!
  青应相碰,骨骼震颤。
  “青狐,睁眼。”
  睁眼前,石狐子就已经知道新焖的应龙没有碎,却在睁眼之时迎着一记寒光。
  青龙的剑锋,直逼他的喉咙。
  秦郁笑了笑。
  “月底,我与你合剑。”
  作者有话要说:  [1]破伤风最早见于《五十二病方》(约成书于战国时期,作者失考,出土于湖南长沙),当时称为“伤痉”,是由于金刃等外伤而引致的痉症,按其所叙之病因、症状描述,可断定即破伤风。
  在其治疗的六个处方中,还包括炒盐令黄,布囊淬酒以“熨头”,取药汁“强启其口,为灌之”,同时,从治疗方法和用药剂型的多样,也能反映出此时对破伤风的认识和治疗均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2]我国针灸历史非常久远,由于冶炼技术的发展,开始有了金属针,是在砥石和砭针的基础上形成的。春秋战国时期,秦越人(扁鹊)以砭石弹刺秦武王面部痈肿,并和弟子(子阳、子豹)一起“厉针砥石,以取外三阳五会”,治疗虢太子的“尸厥”,获得成功,说明当时是针石并用的。
  即使现在,破伤风发作死亡率依然不低,潜伏期长的能有几年,所以,被铁器扎伤一定记得去打疫苗!
  元旦快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年盛夏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刚柔
  秦郁仅仅用小半月的时间,打磨剑范, 试炼矿石, 迅速追上了石狐子的进度。
  一切恢复秩序。
  在召开关于合剑的会议之前, 秦郁斋戒沐浴, 去寿湖畔的神社祭拜,路上, 他遇见了那位石狐子提起的, 妆为凰鸟的名娑的女孩。女孩也认出了他, 对他笑。
  “愿岁并谢, 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秦先生可知是何意趣?”
  彼时,秦郁不知作何回答, 回到桂舟,秦郁铺设藻席再拜欧冶子, 方才立誓。
  “不肖弟子秦郁欲传恶金之术于门下,不为牟利, 只因天不亡我, 必是此意。”
  秦郁此次并不是为邦府造剑, 所以没有违背对翟无有的诺言, 然而,他要完成的这件普通的事, 虽与先前在秦国的大兴土木完全不能比,却更是心中的壮举。
  炼坊的木门关闭,如凰鸟收翅。
  合剑会议开始。
  甘棠和敏受交代, 已把与秦郁共同挑选出的两种锡矿和铁英摆在众人面前。
  石狐子在场,立时认出粉末状的水灰锡和光泽饱满的白锡,然论铁英,他只熟悉平时用于锻钢的那种银白色断面的生铁,而另外一种暗灰色断面,他仅仅知道那是生铁经过白沙和池盐的熔炼,提纯的用于浇铸的铸铁,强度差,不可锻造。
  两种铁英性格截然不同,各有千秋。
  所以直至此刻,石狐子才恍悟秦郁与他在龙泉剑谱中的分工意味着什么,不仅是“你造刃,我铸芯”,更是把桀骜不驯的铁水引导到两条铺设好的河道之中。
  第一条河道是桃氏的传统工艺,即,秦郁为之付出了毕生心血的,泥范浇铸;
  第二条河道是如今风靡整个楚国的,也是石狐子在上郡接触到的,钢铁锻造;
  对于铁工而言,铁矿石之所以难以批量成剑,症结就在于其杂质难除,种类繁多,石涅和土锭铁炼出的石英,用同样的工师和工序,可造出的剑就是不同。
  白廿的那批铁剑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众所周知,雀门当初之所以看中高贵的黑金,也是为避开费时而费力的冶铁工序,而他们的努力确实有成效——他们从中原诸国的王公贵族手里抢出了黑金
  黑金渐渐为民所用。
  秦郁抢不过。
  但,正是通过研究白宫所锻剑器,秦郁渐渐看到了雀门的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垄断铁业之后,雀门放弃了很多已取得的突破,而全面转向黑金之术。
  秦郁认为,这种精神虽然可称为勇敢,但从技术上说,这无疑是怯懦的倒退。
  这回,秦郁不打算退,他要迎难而上,他把自己的剑锋对准白口铁和灰口铁。
  木炭正在燃烧,炉火彤红,两边坩埚中的铁水渐渐被煮沸,冒出星点的火花。
  “先生,这是?”敏开了口。
  众人看着一柄木制剑模型。
  剑芯悬挂在房梁,剑锋朝下,两侧的榫头由剑格排列至锋尖,似巨兽之牙齿。
  剑刃咬住榫头,嵌在两边,因为卯榫的面与剑从相切,所以几乎看不出缝隙。
  秦郁坐在炉壁旁,笑了笑,令人从草堆里抱出范片放在膝前,亲自拼接泥范。
  “结构就是这样,如果看不明白,可以上去拆装一次,我这儿还复制了许多组泥范,就是为了给大家出这个题目,无论锻造打磨还是浇铸,想一想,怎么解。”
  石狐子看得出,秦郁为教学已把结构简化了很多:“如果只有三部分,可……”
  秦郁道:“你不准说话,去玩。”
  “是,先生。”石狐子一脸憋屈,但他知道秦郁不是真让他去玩,所以留下。
  采苹是第一个上去拆装模型的,因为她看不见,但,当她的手碰到那些卯榫,眉毛立即就皱了起来:“先生,这样的结构,强在各面的受力均匀,若有丝毫偏差,则事如其反,可靠后期打磨是无法做到相当的精度的,所以,只能用浇铸。”
  “对。”秦郁道。
  采苹抛出了首要矛盾,白铁可锻不可铸,灰铁可铸不可锻,要浇铸只能用灰铁,可是剑芯之处还好说,若到浇铸剑刃,不经过锻打,肯定连青铜剑刃都不如。
  提及此,敏积极发言。
  “我的剑就是铜铁合铸,姒相师也评过,她外柔而内刚。”敏拔出自己的佩剑,对众人道,“白铁难铸,其实说的是铸成之后太脆,只要用火处理,就……”
  话还没说完,甘棠已经撸起袖子,往坩埚中的铁水分别添入一定剂量的白锡。
  透明的热浪滚滚升腾。
  火光转白。
  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就是把铸成之后的白铁剑放在密闭无风的环境中,缓缓加热,再保持三个时辰,然后熄火,以适宜的速度冷却,使之内部黑化可锻。”
  这是段氏造耕犁的思路,敏和甘棠恰到好处把它用在了桃氏的制剑工艺中,而且敏说的其实是甘棠的炼坊所长,而甘棠所做的,又是敏的专攻。
  他们融会贯通。
  “我也觉得是这个思路。”秦郁笑道,“白锡增加延展性,这样金液就能更好贴合榫面,再用火处理表面,就能转接去青狐那边焖制锻打,可还有一个问题。”
  敏道:“什么。”
  秦郁把预热好的剑芯泥范放在灰铁坩埚下。“呲”金属液体灌入其中,冒出黄白相间的火光。秦郁一边等待其冷却,一边又组装好外层用于浇铸剑刃的泥范。
  “照我们这么做,那就定然是灰铁浇铸剑芯,白铁浇铸剑刃,可谁先谁后呢。”
  采苹道:“我认为是先浇铸剑芯,再浇铸剑刃,中原的合剑也都是这么做的。”
  秦郁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敏和甘棠对视一眼:“先生,采苹没错,一周前你让我们试收缩与膨胀,白铁冷却,会对剑芯两侧的榫头产生紧箍力,从而加强剑刃与剑脊间的铸接强度。”
  气氛骤然凝固。
  采苹看不见,却也闻着了火气。
  桃氏师门优良传统之一,就是论剑之时不分资历辈分和尊卑,讲究据理力争。
  是对是错一试便知,谁都不用让谁。
  秦郁没有再多说话,只将已经冷却完全的灰色剑芯取出,打磨之后,插入外层泥范固定。紧接着,秦郁打开白铁坩埚的泥范,一道金液分两束流进剑刃通道。
  众人屏息凝神。
  石狐子也仅是因为看着秦郁的侧颜而分神了片刻,不想,爆炸突然之间来临。
  “先生当心!”
  泥范砰的一声炸裂。
  那刹,铁水四溅,金光四射。
  秦郁似预料到了这点,早早就拿起了身边的木盾,相比周围之人都更安全。
  “这……”
  炼坊外头立即围满一群街坊邻居家的小屁孩,以为里面在玩打铁花,要掺和。
  可这回,就连石狐子都面露难色。
  事实证明,因灰铁的熔点低于白铁,若先铸剑芯再铸刃,里面的剑芯会熔化。
  谁都没能事先想到这个破绽,虽小,但就像鞋底一根钉子,迈步前定得拔除。
  怎么办呢。
  见众人没招,秦郁唉了一声。
  “那就算一算剂量,在白铁里多加锡金,灰铁里少加锡金,如此调和,可否?”
  秦郁不说,没人想到,但刚说出口,所有人都如梦初醒,登时,说笑满堂。
  “锡金火候低,正扯平!”“其实很简单!”“太对了!”“还是先生实际!”
  石狐子松了口气。
  秦郁也跟着笑起来。他只不过是比这群人多瘫了三个月,多想了三个月而已。
  “甘棠,姒妤不在,这里你资历最老,照这个思路,带底下人熟悉工序流程。”
  甘棠颔首领命。
  秦郁布置各坊任务时,看了石狐子一眼,又摇摇头,转向敏,一番仔细叮嘱。
  “最近冶署的锡金矿越来越紧张,如果有什么短缺,你可直接去找余冶令。”
  “是,先生。”敏道。
  秦郁的一个眼神,足以让石狐子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秦郁全是知道的。
  当石狐子再次回忆那夜秦郁所说的不想涉足西阳郡守之事,他又有了一种预感,秦郁温和的外表下或许还隐藏着最后的杀招,只是正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很快,各坊领了命,秦郁定年中为期限,完成对锡铁合金可铸化工序的研究。
  石狐子一人悄悄退到后排。
  “基本的道理只有这些。”秦郁把木盾放下,喝了一口水,“但,我们应该想到的远不止这些,譬如此刻,我就还有两个问题。其一,白锡既然易散为水灰锡,那么水灰锡有没有可能转为白锡;其二,如何控制白铁与灰铁之间的变化,又是否有介于二者之间的铁英存在。”
  “先生,我们定全力求索。”敏道。
  “好。”
  这是无人能答的问题,也是秦郁决定要在楚国这片土地之上弄清楚的天机。
  是日,会议结束,秦郁江边散步。
  一曲曲南音缥缈。
  秦郁看着湖中的自己发呆。
  正是在这片安静而美好的仿佛是世外桃源的山水之间,他第一次感到羞愧。
  现在,他终于也对尹昭做了件不那么厚道的事,他发誓,功成,绝不再出剑。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感谢阅读,下更1.5
  
  
  

第59章 郢都
  楚国,郢都, 蒻阿桥。
  人来人往的草棚之下, 姒妤安静看完秦郁回的信, 放下竹简, 重新拾起砥石旁的双刃,对着光线细细磨砺。六丫拿出几个小铜人儿, 分给为他们送信的孩子。
  “好在先生平安无恙。”姒妤道, “一会宁婴入城, 无论如何让他先来见我。”
  “嗯, 芰荷楼都招呼过了。”六丫坐在旁边,清点着被姒妤做过标记的宝剑。
  这家相剑铺子开了已近半年,姒妤的声誉稳固之后, 生意一向不错,就连郢都最为显赫的芈、昭、屈、景四大姓氏也常请桃氏其余子弟为他们鉴别古剑真伪。
  六丫知道, 姒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还是忘不了, 初至郢都的那一日。
  ※※※※※※※※
  那日清晨, 他们在纪山顶隔着三里远望, 青紫朦胧的楚都纪郢犹如一块琥珀。
  东西长十里, 南北宽八里。
  城外有护城河环绕。
  他们从北垣西段的水门乘船校公验进城,穿过木桩门道, 仰头看见艳红的凤凰旗帜在高达五丈的门楼上飘扬,遮天蔽日,令人几乎分不清凰羽和白云孰高。
  城中高堂邃宇, 层台累榭,建筑在重叠高山,在小溪大涧之间,在水湾之畔。
  姒妤顺着蒻阿河寻找宁婴与他提起的芰荷楼。六丫趴在船舷上,似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兴奋得脸红。两岸的楼阁挂着翡翠罗帷,近时可清晰地看见绘有花纹的朱砂岩壁和玄玉房梁,一条条龙蛇游走在雕檐画栋之间,越发衬得金碧辉煌。
  时未入冬,人流拥挤不息。
  南市五花八门,猛禽威兽,兰草香薰,刺绣彩绘,铜镜金饰,叫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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