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说秦少爷昨夜出发就去了安石县。”
“什么?”黄既明大惊,“他不要命了吗!”
连日的大雨将道路浇得是泥泞不堪,几乎用了一整夜叶时雨才赶到了安石县,一旁的清川焦躁不安站在客栈门口,拦下了身披蓑衣的叶时雨,
“公子,您来这里就已经够了,江边实在太危险。”
就算是被几个高手同时围住他都不怕,可那是奔腾如龙的江水,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他也无能为力。
“我不去江边,就一起去村中疏散村民。”叶时雨知道堤坝现下看起来似乎还能支撑,但溃败是一瞬间的事。
得到堤坝不稳的消息时他根本没有犹豫,即使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心有不甘。
他若袖手旁观,那这段堤坝溃决是必然的,若到了这局面,黄铮易想要保住他宝贝孙儿的命怕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叶时雨望着几乎压倒头顶的阴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做不到用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不能让皇上的声誉受损。
他清楚地知道黄既明指望不上,倒不如自己用秦如意的名号赈灾来得快些。
“少爷。”门外突然来报,“村民几乎都在观望,不愿马上搬离。”
“什么?”叶时雨想不通大难在前为何这些人不赶紧逃命,“还在观望什么,溃堤就是眨眼间的事,看见了再跑哪还来得及!”
“这些村民的田地身家全部都在这里,绝境未至他们是不愿逃离的。”清川也知事态紧急,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劝这么多人逃离家园,几乎不可能。
“公子,无论村民走与不走,至多再两个时辰,若不走在下就算是把您打晕了也要扛走。”
叶时雨看向清川,见此时的他面色肃然,全然没有了平时嬉笑的模样,便出言道,
“你放心,我是个惜命的。”
清川松了口气,“外面路难行,公子不必亲自去,在下去就好。”
“等等。”叶时雨沉吟道,“去告诉村民,愿意撤离者无论老少,按人头均补偿纹银二两。”
“每个人二两?!”前来报信的人直接惊呼出声,“秦少爷,这村可有几十户人家,几百个人啊!”
“清川你拿着我印鉴去,等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给每家写上欠条,日后在秦家的钱庄均可兑现。”
这印鉴上虽写的是秦如意,可所花银两叶时雨必会全数拿出,自己拿着银两本就没什么用,能用在这里心里倒是高兴。
一开始村民将信将疑,但总有为了银两心动的,当其他人眼见真的在盖上了秦如意的私印,再想到今日秦家运来的加固堤坝的物资,越发觉得他可信,一时间村民纷纷听从指挥开始撤离,有些甚至连家当都没有收拾,毕竟有些人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这银子值钱。
清川心里惦记着叶时雨的安危,见村民们都愿意撤离便赶紧回去,催促着他离开。
叶时雨仔细问了指挥修堤坝之人,叮嘱他们在明日天亮之前修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不可再逗留这才离去。
回符阳的路上持续奔波了一天一夜的叶时雨觉得十分疲惫,可路实在难行,马车也是东倒西歪地连坐稳都难。
清川一双眼看似飘向别处,可在突然一个巨大颠簸的时候他及时伸手扶住了叶时雨,还用手挡在了他的头顶,这才没撞上轿顶。
“谢谢。”叶时雨冲他微笑了下,清川一怔,原本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慌忙撤掉,
“这路太差,公子又疲惫,若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以坐您身侧,这样若是颠簸在下也好扶着。”
清川所言在理,叶时雨点点头向旁边挪了挪,这座位坐上两个着实有些拥挤,却也不易歪倒安全了不少。
“你比我累多了。”叶时雨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下毕竟是习武之人,再说这比起以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清川目视前方,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双手更是放在了膝盖上,坐得少见的端正,
“倒是公子来这一趟太过危险,要是出了事在下怎么跟肆主交代。”
肩上突然一沉,叶时雨的头就这么歪了过来,眼看就要从肩上滑落,清川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撑住了下落的头,又放回了自己的肩上。
太累了吧,这样也能睡着。
清川想着却又有些不知所措,身体依旧挺得笔直,可双手却轻柔地将人护住,尽量减轻些颠簸。这姿势对他而言虽不太舒服,可清川对这种轻微的不适根本毫不在乎,倒是……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叶时雨原本束好的发已有些凌乱,清川犹豫了下,手指轻抬替他将盖在耳上的发撩开,而嵌在耳上的那枚宝石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清川目光触及的那一刹那仿若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看了半晌,伸出手指试探地轻触了下又缩了回来,许是有些紧张竟擦到了耳垂边缘。
人虽未醒,可清川却心如擂鼓,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目视前方,就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们,这是一个恰饭条。
本文将于7月29日从第44章开始倒v,请已经看过前文的小可爱注意不要点错了哦。
由于入v要求,本周的更新会有一些变动,我会在7月29日也就是周五双更,然后周日更新一章,到下周就恢复正常更新了。
谢谢小可爱们看了这么久,( ′` )比心,爱你们!
第83章
修堤之人所言果然不差,在第二日天亮之前他们撤离后,这一段堤坝果然是不堪重负溃了堤。
但幸好及时修补了些,溃口比原本预计的小了不少,最终只淹了离决堤之处最近的一个村子,而这个村早已空无一人,撤了个干干净净。
更为幸运之处,乃是自上游起雨势渐停,水位渐渐回落,危机在两日内逐渐消除。
虽说一个村子几乎损毁,但叶时雨所给的银两足以够村民重建家园,穿衣吃饭,一时间秦家三少爷就如同活菩萨般被称颂,甚至安石县内上至富商下至平民,捐钱的捐钱,出力的出力修建了秦如意的生祠。
“只可惜这生祠供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清川笑眯眯地指了下自己的左耳,“在下去瞧了,那泥塑的耳上也戴着枚墨蓝的宝石,不然那模样在下也认不出是公子。”
叶时雨闻言轻蹙了下眉,指尖不自觉地又摸了耳上一下,“秦如意生前的确做过不少不为人知的好事,供奉他也是应当的,我才当真是不配。”
清川虽笑着,却未追问下去,他懂得有些事情不是他该知道的。
而更不为人知的是,真正的秦如意的确已病逝,这一切都被幽肆接手压了下来,他生前便鲜少露面,我行我素,突然换了间宅子和身边伺候的人倒也没引得太多人注意。
刻意安排之下,叶时雨所扮的秦如意更是深居宅中,除了与黄既明见面几乎不外出,此次是急得狠了才露了面。
虽也没见几个人,可这耳饰却被人给记着了。
罢了,那泥塑通常都看不出人真面目,耳上的一点印记怕也是不久就会掉落,倒不用格外在意。
“少爷。”门外有奴仆唤着,“知府黄大人又送来了帖子,邀您过府一叙。”
“叙什么叙。”听见这个名字清川就窝火,推开门怒道,“还给他扔回去。”
“等等。”
“公子?”清川诧异,却让在了一边。
“与来人说,今夜玉蝶苑见。”叶时雨吩咐下去,清川不解地问道,
“局不是已然差不多,公子何必还委屈自己。”
“局虽已坐下,可还有几个文书需哄他盖上官印才算做得完全,不过清川。”叶时雨抬眼看向他,“你与京中传书,是不是将我去安石县一事也秉了。”
“这……”清川一阵心虚,“肆主交代,公子身边无小事,需事事禀报。”
叶时雨闻言有些无奈,暗叹自己这一趟虽有考量,却的确危险,若那堤坝当时撑不住,自己可就真的尸骨无存了,回去怕是免不了落得埋怨,可他又转念一想又问道,
“那黄既明心怀不轨可有传书?”
“那自然……自然是秉明了。”清川眼神瞟向别处,不甚自在,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不大好听,公子怕是会不高兴了。
“呵,他的事那就添油加醋的多说些。”叶时雨目光轻闪,带着丝狠厉与狡黠,“说得越让人生气便越好。”
“啊?”清川闻言呆愣在原地,心尖却突地一颤,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眼前灵动的侧颜,与平时带有距离感的微笑不同,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才是真正的他。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叶时雨转过头来,目光触及的同时又回到了平时模样,而清川也在他微动的一瞬间将目光收回,一双眸子含着笑道,
“成,在下听公子的。”
因为大雨而停业多日的玉蝶苑终于开了门,人声嘈杂到连平时寂静的后院都能听得一二,黄既明独坐小楼中,一双眼盯着紧闭的房门,一直酥酥痒痒的心随着门上映出的身影加速,就连口中都有些发干。
门被轻轻叩响,黄既明轻咳一声敛下了急切的神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背对着门站着,装作没听见。
门口的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片刻后门响了两下,开了复又关上,身后响起了那个熟悉清透的声音,
“秦如意见过大人。”
黄既明嗯了一声,转过身来,本打算讽上一番,可自己倒是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地。
今日的秦如意完全不同。
只见他头戴着一顶极精巧的金冠,中间嵌着的一颗润如羊脂的白玉珠,饶是黄既明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也不由得叹一句这金冠绝非俗物。
就连今日的这身衣裳也与往日的素净不同,淡淡的象牙白中随着光线泛着丝金色的光晕,仔细一瞧,暗里的纹路中掺杂着极细的金丝,既不突兀却又贵气十足。
尤其是那被腰带紧束着的腰身,让黄既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开始想象着自己的双手死死的扣住这纤细的腰身尽情驰骋的景象。
这身打扮莫不是想通了?
黄既明心中一热,不自觉地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但见叶时雨非但不躲反倒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心中更觉窃喜,
“此次安石县一事秦少爷辛苦了。”黄既明上前想试探地握起了叶时雨的手腕,叶时雨的眉梢微微一挑,微侧了下身闪过了他即将伸来的手径自坐了下来,
“我家亦有铺子仓库在安石,里面还有今冬要进贡的绸缎,若是被大水冲了可就不止损失钱财这么简单了。”
“在堤坝即将溃败之际,是本官当机立断前去抢修,疏散村民,而秦少爷你……”黄既明眯起眼睛,“只是去护了自家铺子。”
叶时雨闻言忍不住笑了,霎时间冲淡了原本眼中含着的冷意,这盛着笑的眼就这样看向了黄铮易,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闪过的一丝惊艳,
“黄大人所言极是,草民哪有那般胸怀,这赈灾的功劳自然是大人的。”
黄既明没想到叶时雨竟如此爽快,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竟一句也没用上。
身为皇商这样大的功劳若是报上去那也是大有裨益的,可他轻易地就让了出来,怕不是真想通了吧,
“既然秦少爷如此识相,那本官便也放心了。”
“怎么大人上回还说你我是挚友,今日怎又如此生疏了?”
此言一出黄既明如同被甘霖浇灌,纵是枯枝败叶瞬间也如春花怒放,喜不自禁。他禁不住打量了下眼前的人,这话说得虽好听,可那语气与平时一般不娇不魅的,与清绡那种惯以伺候男人的媚货根本没法比,可自己也不知怎的,偏就被这股清冷劲儿勾得是茶饭不思。
“你我是不是挚友,不还是要看如意你的意思。”黄既明哪里还等得及,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办了,语气也急色起来。
“长夜漫漫大人何须如此着急,我既来了您还不懂?”叶时雨起身退了两步,“这玉蝶苑里统共也就这几种酒,大人恐怕也喝腻了,我专门派人前往临府去买来佳酿,欲与大人共饮。”
说着他推开门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端了壶酒进来,叶时雨接过来替二人各斟一杯,率先举杯,
“那我就先饮为敬了。”
上回百般推辞,此次又如此爽快,黄既明当下举杯痛饮,细品之下这酒虽醇香但似乎清淡了些,还泛着丝淡淡的苦味,
“此为何酒?”
“这酒不重要。”叶时雨取过进来时拿着的几份账单文书,“这几个才是要紧的,这些大人看看,若无纰漏请大人盖个印,这些利润就都是大人您的了。”
“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明白,再说了你做事我又怎会不放心。”黄既明哪有心思弄这个,当即叫了袁文俞进来拿着文书回府去盖印,还特意交代盖后亲自送到秦府去。
“如意,这下可没什么要紧事了吧。”黄既明的耐心早已消磨干净,心心念念这些时日的人终于要得手,他哪还有心思慢慢调情。
“眼下正事儿办完,这酒就不就重要了。”叶时雨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笑意流转,“毕竟是在下特意奉上的佳酿,大人若不多喝上几口,倒显得在下白费心思了。”
说着,叶时雨再次将酒斟满,先饮为敬。
这么清淡的酒对黄既明来说简直犹如白水,眼见着叶时雨原本冷白肌肤透出了一层淡粉,目光也有些迷离,冲淡了不少清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