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弦青只好打断了他越说越离谱的自我发挥,强行中断了这个话题;
“提起来少微——他被王女的人带走了,现在可有什么危险?”
“危险?我表兄这么完美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这个,云照初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并且显然对白少微的实力十分的信任,又眨了眨眼,慢悠悠的接着说;
“只不过,表兄不想演戏变真死,被拉到祭坛准备开膛破肚取出灵台的时候,在祭坛搞了一出诈死的好戏,唉,可怜我听到这个消息,半夜还要往眼睛里滴药水,做出一副眼泪汪汪大受震撼外加我为表兄送终表兄却瞒着我修行的痛苦难过样子,让王女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不然,我真的是要被你们害惨啦。”
“祭坛?”
周弦青敏锐的抓住了他一大段废话中的两个字,与莫挽真对视一眼,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鲛人王要剥灵台?”
第93章
◎纯粹的利用关系◎
云照初「嗯」了一声, 提起来自小感情深厚的表兄,他的表情倒是严肃了起来,话题终于回归到了正道上,就连语气也急迫了一些;
“我是听说, 鲛人王要铸造一只超绝前人的法器, 那法器——要用鲛龙之骨, 以及九百九十九道人族灵台在祭坛融合而成, 称为龙骨千灵杖,若说功成, 必然能睥睨四方海域,甚至立地飞升,也不无可能,不过这是王女说的,大概只是一种幻想罢了,立地飞升这种事情, 就算是得天道偏爱的人间界, 都已经几百年没出过这种人物,区区一个鲛人王, 想要凭一道灵器飞升,无疑是痴心妄想,况且此杖之下是近千人的命,天道又岂能容忍这等人圆满功成,只是为这样的用途, 那祭坛必然防守甚重,表兄虽然诈死逃脱被剥离灵台的命运, 但是却也并未传出他逃出祭坛的消息, 不知表兄要怎么逃出去。”
九百九十九道人族灵台, 该是已经谋害多少人命?
饶是经历过上一世人魔混战的腥风血雨,猛的一听也让周弦青觉得心惊。
又联想起来人间界流传海市蜃楼的传说,近在咫尺却永远不能达到的神宫仙阙,让太多海上之人心生向往追逐,好像多行几尺就能伸手触摸,结果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往往遍寻不见,再无踪迹,消失茫茫大海之中。
这些再也找不到的修行者,是否已经被剥离了灵台?
况且龙骨千灵杖,上一世鲛人王族,所用的是这样的武器么?
周弦青记忆模糊不清,他唯一确定的是,上一世鲛人王并没有飞升。
此刻不得不说有些遗憾上一世他见识委实有些不够了,但是听云照初这寥寥几句话间,也觉得鲛人王莫不是疯了,那所谓的增灵化神策,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功法,或许——周弦青心中一动,不由得想到了魔界上面,这让人变得如此执拗疯魔的功法,与魔界魔心让人心中情绪无限加固放大的能力,怎么越想越觉得异曲同工呢。
周弦青暗自沉思,面容不显,又开口劝慰她说;
“少微也是少年成名的天才修道者,既然并没传出抓住他的消息,想来此刻应该无事,只是另外有一个问题,不知你在王女府中,可听说过王宫之中,是否有一名叫做「春」的人?”
“春?”
云照初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春君吗?王女倒是有一次从王宫回来的时候提起了宫内有一名叫做春君的人族,似乎很得王上的偏爱,但是王上却不能得到他的好感,因此常常又对他生出恼羞成怒的心,折辱与他,事后又后悔,做出赔偿来——嗯,这怎么总觉得像是话本里那种强取豪夺的剧情啊。”
说到最后,云照初自己反倒先觉得有些太过于戏剧性了,忍不住「噫」了一声,觉得讲出来都有些狗血淋头了。
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拿出来一道卷轴递给了周弦青,说道;
“对了,鲛人王宫的图纸,春君在西南方向的秋水殿,这可是我费劲从王女书房找到的好东西,你如果要去找他,应该需要。”
周弦青:……
只是几天而已……王宫的图纸也能弄得到?
周弦青怀着疑惑的想法,摊开了那道卷轴,上面是细细的工笔,详细的画着亭台楼阁,看起来像是王宫的构造图,不过这样的东西……不应该是最为保密的东西吗?就算是流光宗,一应地势建筑的图纸,也只有寥寥数人才能见到。
王女竟然能让他找到这种东西并且带出来,那不是真的被他迷上,就是一个陷阱。
周弦青有些疑虑的将卷轴递给莫挽真,轻声问道;
“你看一看,这图如何?”
等莫挽真接过之后,又转过头看向白少微,仔细的问道;
“这种构造图,若只听你说的过程,未免来的太过于轻易,你取图的过程,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云照初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很是自信的说;
“王女府又没如人间界名门世家一样设有护门大阵,我施展几个掩人耳目的小小阵法,还是不成问题的,况且王女的作息我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好担心的,道君啊,你不要这么多虑,相信我就是了。”
“图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你的问题大了。”
莫挽真合起来卷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云照初,插话进来,和周弦青说道;
“师兄,这构造图若非极为亲密信任之人,只怕也不能泄露,看来我们要提前恭喜云少主,这是要成为鲛人族未来的王君了。”
“唉,你可不要乱讲。”
云照初连忙打断他的话,极力撇清关系说道;
“我和这鲛人王女之间,可是纯粹的利用关系,她府内美男三千,且自己有夺位之心,怎么可能把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族放在心上,王女想要做沉溺男色的风流纨绔之假象,我不过是陪她做做样子,顺便收取一点报酬而已。”
莫挽真点头,顺着他的话说;
“才认识几天,你就和她心有灵犀不点也通,这还不叫奇遇一件么?”
云照初:……
云照初似乎被噎的无可反驳,然而他愣了一会儿,立刻晃了晃脑袋,后退一步,看着莫挽真,戒备又坚决的说;
“莫挽真,你休想乱我心神,我是不会被你的言语影响,时间不早,我该离开了——说起来,我为你们带来这么多的消息,你们能不能找到春我不管,但是我表兄必须安全无虞。”
莫挽真便微微笑道:
“好走,不送,至于你的要求——你不是说白少微是完美无缺的人,比我更厉害么,若是我在他的立场,自信不需要旁人解救,他又何须你多虑,还是说,在你心中,白少微也并非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你——”
怎么会有莫挽真这样的人啊!
云照初忍不住抬起手指着他,虽然心中激动,好歹没真的出手,只是咬牙切齿的说;
“你——莫挽真,我说刚才我那么讲话,你怎么不出声反驳,原来你在这里等着,哼,我就知道你必然心生嫉妒,不过,我可是认真,若我表兄出事,莫说我们玄女谷,单就白氏的怒火,只怕你承担不起,白氏如今虽然式微,早年也是四大名门之首的存在,我表兄是主家嫡长子,也是独子一个,若害他出事,你以为你逃得了白氏及其附庸氏族的追杀?”
第94章
◎难道还要夸她幸运吗◎
莫挽真翘了翘嘴角, 无所谓的说道;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已然背负谋害莫氏少主的罪名,正被追杀之中啊,一家也是追, 两家也是躲, 多你们两家也不多, 还是说, 届时你们要对付整个流光宗,嗯, 千百年不曾有人敢打开这道名门世家之间纷争的口子,我倒是十分期待——”
“你期待什么?这是能期待的事情么?!”
眼见他们两个越说越不对劲,周弦青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嗔怒的看了一眼莫挽真,名门世家之间的纷争,可不是私仇那样简单, 而至少要牵扯一州之中的所有人家, 那是要人间界生灵涂炭,这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期待的事情么。
而后周弦青又收敛情绪, 看向云照初说道;
“因为吾等让少微陷入险境,无论于公于私,我自然会极力去救助他,早日与他产生联系,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表兄, 只是你在王女府,也多多保重。”
云照初连连点头, 附和道;
“这才对嘛, 我当然相信表兄肯定没事, 但是——哼,果然还是周道君你情深义厚,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友,其实,说实话,我真的十分好奇,周道君你到底看上了莫挽真哪一点,竟然能和他同行到现在,难怪都说,陷入爱情之中的人都是盲目的,连周道君你这样聪慧明静的人,竟然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宿命么?”
周弦青:……
周弦青觉得自己笑容有些僵硬,但是,他还是保持着温和的态度,然后果断的下了逐客令。
再让他呆在这里说下去,怕是他和莫挽真之间的关系更掺杂一番他自己都不值的爱恨情仇,彻底说不清了。
“外面的人应该要等不及了,慢走,要保重。”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说法,外面果然有人急促的敲了几下门,那王女属官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郎,你们可说完了,咱们该离开了。”
云照初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现在扮演柔弱可怜的角色,却也只能依依惜别。
及至云照初一行人离开之后,莫挽真仍然看着周弦青笑的意味深长,在他要恼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
“师兄,他说的我也好奇,为何你竟然不反驳呢,难道师兄果然也已经对我情心暗许,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周弦青:……
周弦青面不改色的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到了桌案旁边,饮了一口茶,才语气平静的说;
“你还敢问我,我倒是也想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云照初,让他处处针对你,看不顺眼。”
莫挽真走了过去,歪头看着他说;
“想知道?”
周弦青便道;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无所谓,我也不是十分的在意。”
莫挽真便「哦」了一声,在周弦青喝茶的时候,突然开口说;
“为了一个歌姬。”
周弦青:……
两个男人,为了一个歌姬生出看不惯的心?!其中一个还是莫挽真?他没听错吧!
周弦青呛了一下,狠狠地咳了几声,才怀疑的抬起眼睛看着笑眼盈盈的莫挽真,觉得他怕;
莫挽真递过去一方布巾,为他擦拭飞溅出来的水痕,又被周弦青一把扯过去布巾,莫挽真观察着他躲闪的目光,哼笑一声,轻飘飘的说;
“师兄,你不要想奇怪的东西,那只不过是单纯的交易而已,我是一心向你,决然不会多看旁人一眼,你应该知道的十分清楚啊。”
周弦青:……
周弦青咳了一声,语气自然的说;
“我又什么都没讲,你却自己主动讲这种话出来,岂不是做贼心虚。”
莫挽真便道;
“师兄虽然没讲,眼睛却出卖了你恶趣味的内心啊。”
周弦青:……
周弦青幽幽的看着他,后者笑的更加灿烂,在周弦青要移开视线的时候,才咳了一声,说;
“说起来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那歌姬本是流落烟花之地,先遇到了云照初,本被云照初说动,愿意赎身,远走他乡开启新的生活,却没有想到临走前几天竟然遇到了昔日仇人,歌姬自然想要报仇,然而那仇人也是有些来历的人,没有人会替她得罪一方恶霸,她自己更不可能报仇,我有三日速成的功法,但是那功法三日练成,得一日大功告成,一日之后,便会爆体而亡,然而这只是那功法所写,我并未真正见到练功之人,会有什么后果,所以——”
“所以,你找到了她,替你来试这种功法的效果?”
周弦青神色严肃了起来,看向莫挽真,无端竟有一种心中发寒的感觉。
莫挽真看着周弦青变的寒冷的双眸,微微摇头,说道;
“并非,是她找到了我,我只是想见一见这功法的效果,所以让蔷薇散布了一些消息而已,世上从来不缺愿意以死来完成自己心愿的人,她正好找上了门,若晚来一步,这功法可和她没任何关系。”
周弦青蹙眉道;
“你的意思,难道还要夸她幸运吗?”
莫挽真颔首;
“有何不可?”
周弦青:……
周弦青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
莫挽真挑了挑眉,也不再多说什么。
莫挽真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批判的地方,不过,显然更多人无法接受这种搏命的交易,人间界总是以为活着有万般可能,不惜性命未免极端,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用命来换,至于提供搏命机会的人,那就更是无法被理解或接受了。
云照初不例外,周弦青也不例外。
他们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云照初并不能提供更为完美的解法,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心中并非不认同这种选择,碍于人情却还是要做出批判的态度,那就显得可笑了。
而周弦青——早已经说过,他多余的情感全在流光宗,涉及亲友便不顾一切,然而除此之外,他又拥有绝对的理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