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成信再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却是与周弦青与蔷薇迎面撞上,倒是让双方都吓了一跳,彼此敷衍的交谈了一两句,便要交错离开,莫成信却又看着蔷薇欲言又止,眼看蔷薇要跟着周弦青离开自己的视线,莫成信忍不住开口问;
“蔷薇——原来你也来这里了。”
蔷薇倒是态度自然多了,笑眯眯的和莫成信打招呼——虽然她对任何人都是笑容灿烂,这是做个好商人的必备素质;
“多日未见,你是莫家的少主了?还真是恭喜啊。”
“愧不敢当——”
莫成信连忙摆手,又问她道;
“你为何来这里?”
蔷薇便眨巴着眼,奇怪问道;
“我来找我少爷,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莫成信连忙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的笑道;
“哦,看我的记性,倒是忘了这个,我还想,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不如同我一道走走,还想多多感谢你当初帮我的忙呢。”
蔷薇便道;
“这就没必要了吧,我也不是无偿帮你,只是和你做了交易而已,少爷刚刚已经说过了,和你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啊。”
莫成信:……
莫成信一愣,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意外与失望,然而蔷薇却并没有注意,她讲完这句话,便飞快的离开了,莫成信顺着她的背影看去,却对上了莫挽真饶有兴趣的目光,当下心中一颤,他行了一道礼,便转过身匆匆离去。
莫挽真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又看向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周弦青,等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才说;
“师兄不是对莫家的事情不感兴趣吗,怎么又不放心的追过来,难道是担心他算计我?”
周弦青看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到什么能让莫挽真注意的东西,于是只觉得莫名其妙,听见他的话,便说;
“若真能算计到你,我真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莫挽真便笑道;
“难道我不是一直都让师兄你刮目相看?”
“你在做梦。”
周弦青走到栏杆处,垂眸下望,竟然也能看清那论道会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俯首眺望,便感觉这在世人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众人,却是如蚂蚁一样拥挤且渺小了。
周弦青又看向莫挽真,开口问;
“莫大少爷的死,和你有关吗?”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曲曲绕绕的言语,对方是莫挽真,便更是有话直说了。
只是显然这个问题太过于直白,饶是莫挽真也并没立刻回答,只是含着笑意静静的看着他。
一旁蔷薇敏锐的感觉到这不应当是她应该旁观听到的话题,看了看他们,开口小声的说;
“少爷,刚才莫少主他好像有事情想和我说,我觉得我还是去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说完之后,不等莫挽真发表什么意见,蔷薇便转身溜走了。
莫挽真只是看了她一眼背影,心中略过一点的盘算,又看向周弦青,很是有些无辜的说;
“师兄你可是冤枉我,我不是一直都和师兄在一起吗?哪有时间去管莫家的事情?”
周弦青便轻哼了一声,不假思索便道;
“这样说,那你也该没时间管其他的事情,但是你现在不还是因为「助人为乐」,名满天下吗?”
莫挽真手指放在栏杆上点了两三下,倒是心情颇好的说;
“师兄,你果然是很在意我啊,不过,说这样的话,不会是想为此来怪罪我吧,我只知道师兄很是护短,怎么不知道,师兄你也关心起来素未谋面的人了。”
周弦青道;
“我并非关心他,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他是你的,兄长。”
这句话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周弦青已经生出后悔,最后一个字讲出来的时候,他是十分后悔,一则,莫挽真眼中未必有这个兄长的存在,二则……他未真正了解莫挽真在莫家的事情,不该过多评判。
但是他也真的不希望是莫挽真动手,他自己被太玄宗收养,对太玄宗示为亲生父母,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此刻推己及人,又不想莫挽真这样手刃亲缘……只是,这是否也是一种可笑而无解的想法呢。
毕竟,莫挽真大概并不认为他需要什么亲缘,也不需要旁人来和他共情,干扰或评判他的言行。
莫挽真果然不回应这个问题,周弦青有些担忧的抬头看向他,便见莫挽真嘴角挂着常见的笑意,
第120章
◎那我不用比就已经输了◎
那应当是感应到了周弦青的视线, 莫挽真也回望了过来,带着一点的疑惑说;
“我不是只有一个师兄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兄长?”
周弦青:……
周弦青与他对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只面对着栏杆外的景色, 垂眸看向下面热火朝天的论道会, 轻声说道;
“我也不会因为你说这样的话……而觉得荣幸。只是你若真心喊我一声师兄, 我也和你说一句话——只说这一次,人间界世道, 无论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人,若弑杀父母兄弟,也必然人人唾弃,这其中或许有不杀不可的例外,但莫氏绝不会是这样的例外,我知晓你不在意人间界的看法, 但是——我在意。”
莫挽真忍不住一笑, 说;
“师兄承认在意我了?”
周弦青抿了抿唇,欲盖弥彰的补充;
“我在意的是流光宗的名声, 如今世人皆知你是流光宗的弟子,你的言行,自然代表流光宗的名声,所以,无论你听不听, 我总是要说。”
莫挽真耸了耸肩,有些百无聊赖的说;
“师兄啊, 你一定要口是心非到底么?不过, 我做师弟的, 怎么会让师兄你担心,放心好了,莫成仁不足以让我亲自动手。”
见周弦青似乎仍由疑虑,莫挽真只好又接着说道;
“莫氏对我而言,与其他世家并无区别,无论爱恨,都不足以让我去特别对待,我留有「莫」这个姓氏,回到莫家,只是因为我的母亲希望我如此,但是对莫氏而言——如果提起来我的母亲,应该是一个足以让其从名门沦为笑话的耻辱吧。”
周弦青:……
周弦青眉心一跳,有些意外的看向莫挽真,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来自己的生母。
关于莫挽真的母亲,身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莫挽真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此刻突然提起来……难不成是要说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吗?
周弦青心中一时几多复杂难言,又觉得没有必要,又觉得……能让他主动来谈,也真是难得,而且,听莫挽真的语气,显然这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周弦青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的时候,便见蔷薇扶着墙壁跑了上来,一看见他们,便喘着气大声喊道;
“少爷!道君大人——你们快下去吧,清蒲门的人要挑战跟着你一道来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了!”
清蒲门?!怎会突然有人来挑战花慕春,难道果真看出来了什么?
周弦青心中纠葛蓦然全部消散,他在栏杆处俯身往下去看,他与莫挽真皆不在,那空位便显得尤为明显,更让他看的清楚,花慕春竟然真的从位置站了起来,在众人注视之中,往高台之上走去,那高台上站着一名抱着伞的少年人,清蒲门所在之地,多生湖泊,常年阴雨连绵,出行必然带伞,清蒲门弟子也是同样,他们的剑便藏在伞柄之中,其门派功法,也结合了伞与剑的特质。
因此眼下那在高台之上的人,不是清蒲门之人,又是谁呢?
周弦青心中急切,顾不得许多,便要立刻下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周弦青并不希望花慕春就这样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莫挽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周弦青顿了脚步,回过头看向他,急道;
“你做什么?”
莫挽真便道;
“师兄想去制止,不若让玉凝光来,那才叫绝对的精彩,师兄觉得怎么样?”
周弦青:……
周弦青皱眉,显然不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莫挽真只好换一种方式说;
“或者换一种师兄你能接受的说法,这原本就是他们青浦们的家事,师兄你何必参与进去,平白惹一身议论,难道这个时候,师兄又不怕为流光宗惹麻烦了?”
周弦青定神看着他的神色,思索片刻,才说;
“难道你知道玉凝光在什么地方,还是你能联系到他,让他立刻道这里?”
莫挽真摇头,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但是他应该会过来这里。”
周弦青冷声道;
“应该?”
莫挽真改口说;
“一定会来,好了吧,所以师兄,放宽心吧,与其插手其中,不如下去看看这位花慕春,身手究竟如何。”
这又是废话了,周弦青道;
“他已经灵台尽碎,如今不过是当初的一口灵台血吊着才能勉强正常行走,能看出来什么身手。”
“未必啊。”
莫挽真便笑出声,竟是率先往前走去,又颇为感慨的说;
“一个能在论道会上出名的人,甚至差点成为清蒲门副掌门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出丑呢。”
……
日薄西山,余晖万丈,而渐生寒风凉气。
台上站着的是清蒲门近年来最为得意的弟子江照君,虽然并不十分明白自家前辈的意思,还是照做到了高台之上,朝着那带着面具的人行礼,而后说;
“晚辈清蒲门江照君,不知可否请教这位前辈呢?”
“你要请教我的修为吗?”
花慕春声音温和,他看着眼前这清蒲门的后生晚辈,很是朝气蓬勃,颇有些欣慰;
“那我不用比就已经输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此刻的的修为,并不如你。”
江照君:……
江照君突然感到一丝心虚,因为他其实并没有看出来,或者说,他第一眼下意识就以为这是一个世外高人,但是此刻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仔细去看,果真感觉不到他的身上有丝毫的灵气留存。
可是:……
江照君回过头去看自家的长辈,然而几位长辈包括掌门在内,全都是一脸严肃,他不过是后退一步,便见长辈眼中的不满,江照君只好又硬着头皮回头,纠结的看着眼前这蒙面之人。
花慕春顺着他的视线朝着清蒲门弟子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心中竟生出无边无际的痛楚与难过来,见对方也要看过来,花慕春便移开了目光,心中痛苦却丝毫未减。
他此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名为宿命因果的缠绕,他其实早知来这一趟,只怕有来无回,但是他还是来了,在鲛人族的王宫之中躲避静默许多年,他已经疲倦了那活着却和死了别无两样的日子。
花慕春再次看向眼前的弟子,若有所思的讲;
“如果我不上台,你是否就下不来台,还会被责难。”
江照君连忙道;
“抱歉,没有关系的,我,我去和师尊,掌门讲清楚便是了,您有不世高手的风范,莫说是我,就连我师尊掌门也看走眼啦。”
第121章
◎我应该真的见过你◎
江照君并非是喜欢倚强凌弱的人, 或者说,他虽然也喜欢与人切磋查漏补缺,但是却也心底良善,但是对方若不想打架, 或者实力不济, 他也不会出手, 更何况他天赋过人, 备受关怀,自然也不怕不比了诸位前辈们会真的对他有什么惩罚, 不过是多念叨几句也就罢了。
此刻找了一个借口,立刻就要转过身去向掌门回报情况,花慕春见他睁眼说瞎话,慌乱之中找借口,忍不住苦笑一声,这可真是一个心软善良, 又顾及旁人的弟子, 然而他怔怔的,却又生出惆怅与怜惜的情绪。
惆怅为何, 怜惜又是为何……是为当初清蒲门并未这样的弟子,此刻却又看重这样的弟子么。
花慕春闭了闭眼,徐徐站了起来,看着他说;
“不必了,我虽然没有修为, 却也学过一些剑术,你我只比最基本的剑术吧, 只是我多年不练, 而且身骨不太好, 你莫使得力气太大,让我闪了腰。”
江照君:……
江照君脸色红了一下,连忙说;
“我不会的!你既然这么说,我自然也只用剑招,咱们点到为止就好了。”
花慕春不置可否,却是真的朝着高台走了过去,而在他的身后,周弦青已经赶到了台下,看着他的背影,便朝他喊道;
“等等,你——我来替你,既然是切磋,且是在天下人眼前,总是要有切磋的意义,若只为论剑术如何,倒不如私下进行。”
花慕春回过头去,便看到周弦青担忧的神色,于是朝他笑了一下,说道;
“有些切磋的意义不在台上——既然是找我来,自然是只能我来应战,周道君,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说完之后,花慕春已经到了高台上,他看向太玄宗所在的方向,此界论道会在太玄宗办,自然一应要求要请东道主代为准备,众人并不只为何清蒲门的人要朝一个戴着面具,而且还是一个修为全无的人挑战,且看起来是不比不行,这让所有人都好奇,太玄宗的人也不例外。
花慕春朝着太玄宗大师兄柏长明说道;
“可否请送来一只木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