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胡亥立刻冷下脸来,收了稚嫩天真的表情,冷冷的道:“你懂什么?”
“小臣愚笨!小臣愚笨!”亲信赶紧认错。
小胡亥道:“王绾寿宴下毒,先是毒死魏豹,嫁祸田慎之,引发魏人与齐人互乱,又让儒法争斗不休,这个人的目的显而易见,便是冲着秦室来的,他可不简单啊!”
小胡亥顿了顿,继续道:“秦室若是乱了,还有本公子的好果子食?只有秦室在,公子我的派系才在。”
“是是,”亲信道:“幼公子说的在理,小臣受教了。”
小胡亥道:“此人还在搅浑水,今日能让长公子下狱,下一个岂不便轮到本公子了?”
他说着眯了眯眼目,道:“去通报,我要谒见陛下。”
陈慎之悠闲的躺在牢狱中补眠,这牢狱昏暗阴湿,还十分肮脏鄙陋,但陈慎之睡得却十分惬意,其实无人知晓,陈慎之昨儿个晚上不但没有歇息在肮脏的牢狱之中,反而在路寝宫尊贵的太室东榻上,边看绝版书,边啃猪蹄,吃的是仅仅有味儿。
反而是大秦尊贵无比的九五之尊嬴政,替他坐了一晚上的牢,陈慎之酒足饭饱,天明之后继续睡觉,悠闲的厉害。
嘎啦……嘎啦——
是枷锁的声音。
陈慎之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一个素衫之人,扣着枷锁,一步步稳稳当当的走入圄犴之中。
那人身材高挑,一身儒雅气质,虽然入了圄犴,却不见慌乱,是长公子扶苏了。
陈慎之翻身坐起来,笑着道:“诶,这不是长公子么?”
公子扶苏对陈慎之作礼,毕竟带着枷锁,动作不方便,只能作一半。
狱卒过来打开牢房,正巧了,扶苏的牢房和陈慎之是一间,狱卒将公子扶苏推进来,“哐!”撞上牢房大门,扬长而去了。
陈慎之笑着道:“公子这是心疼慎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公子扶苏回以温文一笑:“中大夫说笑了,扶苏这是被人诬陷下毒,这才入狱了。”
“怪不得不怪得。”陈慎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让嬴政给搅浑水,把公子扶苏拉入牢狱的,可就是陈慎之本人呢。
陈慎之道:“公子这派安稳,入了圄,如何一点子也不着急?”
公子扶苏道:“公道自在人心,更何况扶苏行的端做得正,并未下毒,合该担心的,是栽赃之人,毕竟谎话说得多了,是圆不得的。”
陈慎之点点头:“公子说的在理。”
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公子扶苏突然“呵”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咕咚向前一扑,直接扑倒在了陈慎之怀里,歪着头闭着眼睛,显然是昏厥了过去。
陈慎之连忙接住公子扶苏,试探了一下鼻息,狠狠松了口气,随即探头往室户的方向看去,道:“兄长,你们怎么又来了?”
果然,室户之外有三个黑衣人,方才一颗石子突然从窗外飞进来,直接打在公子扶苏的脖颈之上,公子扶苏哼都没哼出声来,直接昏迷了过去。
那石子,可不是武艺高强的便宜二哥田桓打出来的么?
田桓力气很大,“哐!”一声,直接将钉死的室户拽下来,便要翻窗而入,陈慎之立刻将昏迷过去的公子扶苏扔在一边,冲到室户跟前,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大兄田升道:“幺儿,为何不让为兄们进去?”
陈慎之还是阻拦,道:“三位兄长,这里是牢狱,你们以为串门儿呢,还天天儿的来?”
昨日刚来了一趟,今日又来,陈慎之真真儿是头疼不已,这三个人完全没有“通缉犯”的觉悟。
田升道:“我们也是担心幺儿你的安危。”
“是啊!”老三田轸道:“你一个人下狱,兄长们如何能放心?你看,兄长们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就知道圄犴中的饭菜不会可口!”
敢情是来送饭的,自己是坐牢,又不是住院,竟然还来送饭?
陈慎之更是无奈,揉了揉额角,看了一眼天色,天色黑压压的,马上就要天黑了,天黑之后,陈慎之便会与嬴政对换,若是嬴政看到五王并立其中的三王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可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慎之不能明着告知,只是道:“马上便要天黑了,三位兄长速速离开,切记我之前说过的话,天黑之后,万勿来寻慎之。”
“为何?”老三田轸心直口快,道:“其实上次我便想问,为何天黑之后不能来寻幺儿你,可是有什么问题?”
老大田升道:“幺儿,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慎之心想,的确是难言之隐,且说出来没人会相信的难言之隐!
陈慎之稍微一迟疑,田升的眼神更加狐疑,还夹杂着一股探究与心疼,小心翼翼的道:“难道……市井流言,竟是真的?”
陈慎之迷茫:“什么市井流言?”
老三田轸一下子火爆了,撸着胳膊道:“我便说那狗贼嬴政为何要将幺儿留在身边,幺儿你还不让为兄晚上来见面,敢情他……他……如此无耻!狗贼,庸狗!我这就去杀了他!”
嗤——
老二田桓拔出佩剑,眯着眼睛,冷酷的道:“断他祖宗根。”
“没错!”田轸应和:“无错,让他断子绝孙!”
老二田桓又道:“剁成肉泥!”
老三田轸应和:“喂狗食!”
陈慎之越听越迷茫,老大田升看向陈慎之的眼神满满都是内疚和怜悯,轻声安慰道:“幺儿勿怕,大兄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再发生。”
陈慎之更是迷茫:“到底什么跟什么?”
老三田轸急眼道:“那庸狗不是……不是逼你做嬖宠之事吗?!”
“嬖宠?”陈慎之眼皮狂跳。
老三道:“不然为何你不让兄长们夜里前来相见?定是怕兄长们撞见你被逼迫……”
“停!”陈慎之连忙让他住口,揉着额角道:“大兄、二兄、三兄,你们想太多了……”
第124章 人间送命题
“幺儿, 在兄长面前,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老大田升一脸心疼的道。
陈慎之抹了一把脸,刚要开口,老二田桓已经道:“正是, 我去将嬴政碎尸万段!”
老三田轸道:“剁了喂狗食!”
陈慎之连忙拉住田桓, 道:“二兄, 你千万别冲动!”
老三一个劲儿拱火道:“幺儿, 你无需惧怕什么!”
老二天田桓道:“正是。”
陈慎之:“……”三个哥哥怎么都是活宝呢!
陈慎之连忙道:“误会!真真儿的是误会!”
“误会?”老大田升将信将疑。
老二田桓没说话, 老三田轸道:“当真是误会?”
陈慎之点头如捣蒜:“误会!全都是误会!三位兄长, 你们看看,慎之像是会被逼迫的模样儿么?”
“也是……”田轸摸着下巴道:“虽我觉得幺儿你的性子变了许多,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敏。”
陈慎之干笑,心说便宜三兄你倒是很敏锐嘛, 毕竟如今的陈慎之,已然不是当年的田慎之了。
老二田桓还是没说话,只是用眼睛打量陈慎之。
老大田升道:“既是幺儿说误会, 那必然是误会。”
陈慎之:“……”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陈慎之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连忙道:“三位兄长,你们快些离开罢!”
“幺儿, ”老大田升不解:“既然……既然你没有被嬴政那狗贼皇帝逼迫,那为何不让我们晚上来寻你?”
自然是怕你们自投罗网!
陈慎之知道, 这几个兄弟都是弟控, 怕是真的对自己个儿好,不会害了自己,可是有些事情, 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再者,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陈慎之便找了个借口,道:“这里晚上戒备森严,三位兄长虽武艺卓群,可幺弟还是会担心的。”
三个兄长一听,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原来是幺儿在担心我们,不是旁的什么缘故。
大哥田升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是如此,幺儿你合该早说才对。”
陈慎之:“……”都是你们瞎猜啊。
陈慎之道:“三位兄长快些离开罢,可万勿叫慎之担心了去。”
老大田升点头:“这个是,二位弟亲,咱们赶紧离开罢。”
老二和老三都没有意见,老三田轸嘱咐道:“幺儿,有事儿千万别憋着,跟兄长们说!”
“是是,慎之知晓了。”
老二田桓道:“走。”
于是三个人便离开了圄犴,消失在黑夜之中。
陈慎之抬手道别,刚挥了挥手,三个人的身影堪堪消失,他登时感觉到一股眩晕,是对换的感觉。
呼……
陈慎之狠狠松了一口气,再一睁眼,果不其然,已然变成本来三位兄长口中的“狗贼皇帝”——嬴政!
公子扶苏第一天下狱,这只是一个开始,嬴政按照陈慎之所说的,送给黑手一个“套餐”,将朝局搅的越乱越好,让他也跟着一起乱起来,这样大家才都在暗处,“人人平等”。
长公子扶苏在朝中颇有建树,因着脾性温和,仁爱慈厚,所以很多臣工真心敬佩公子扶苏,公子扶苏的武艺虽不出众,但也是数得上的文臣儒士。
有文臣下狱了,怎么能没有武将下狱呢?
陈慎之精心为嬴政挑选了一位下狱的好人选,那自然是大公子婴了。
第二天公子婴便也下了圄犴,这名头是诬陷长公子扶苏投毒,朝中被牵连投毒的还有一干人等,抓的七七八八,全都投入圄犴,整个朝局果然像是一滩浑水一般,圄犴的牢房都不够用了,好几个人将就一间。
陈慎之看着今儿个又送来一群臣工,挑了挑眉,秦始皇不愧是秦始皇,自己只是给他出谋划策搅浑水而已,没想到嬴政这么大的魄力,真的把圄犴都抓满了,今年司理和牢卒们的绩效怕是不发愁了。
因着圄犴满员,牢卒都不够用,牢卒们全都负责去关押新入圄犴的囚徒,陈慎之这边儿几乎没有牢卒。
陈慎之悠闲的席地而坐,便听到“沙沙”的响动,有人从气窗扔进一块东西,正好砸在陈慎之脚边,低头一看……
小石头?
陈慎之顺着气窗往外一看,好家伙,有人冲着自己个儿招手呢,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三兄?”
竟是老三田轸。
田轸朝着他招手,小声道:“幺儿,三兄来看你了。”
陈慎之很想道:你怎么又来了,你真的想在圄犴安家啊!
不只是老三,老大和老二也一起来了。
三个人从气窗外面绕进来,竟然都按着牢卒的衣裳,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陈慎之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今日圄犴杂乱,三位兄长怎么来了,小心被发现。”
老大田升最为稳重,款款的道:“幺儿放心,正是因着今日圄犴杂乱,我等进入牢营之时,不费吹灰之力,那些狱卒正忙碌着。”
“是啊!”老三道:“四脚朝天,你看我们还换了衣衫,从他们面前走过去,都没人注意的。”
老二田轸点点头。
陈慎之无奈的道:“三位兄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老三田轸道:“自然是来看我的宝贝弟亲!”
老二田轸又木着脸点点头。
陈慎之:“……”
老大田升道:“好了,不要闹幺儿,我们此番过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
秦室这几天抓了很多人,动荡的厉害,“外面”自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老大田升道:“五王并立的事情,想必你已然知晓了。”
五王并立,说的可不就是齐国五王并立么?眼前就有三个齐王。
老大田升又道:“这五王并立,真真假假的,我与各位弟亲亲如手足,自然不会争抢什么,但是田巿与田假并不一样了。”
田巿是田儋的儿子,田儋雄踞狄县多年,如今狄县被嬴政收服,但他的儿子还是有些号召力的,田儋一死,田巿便忍不住“被推举”为齐王了。
而田假便是陈慎之和几位兄长的叔叔了,也就是齐国先王的弟弟,也被推举为齐王。
老大田升继续道:“他们听说了秦室朝局的混乱,觉得有机可乘,打算召开诸国会盟。”
“会盟?”陈慎之眯眼。
老三田轸点头:“正是如此,诸国会盟,齐楚燕赵韩魏,把能召集的人全都召集过来!”
老二田桓道:“田巿号召的。”
田巿以齐王的名义号召六国联盟,和以前一样,对抗秦国暴?政。
陈慎之皱眉道:“田巿……也找了几位兄长?”
老二田桓惜字如金:“正是。”
陈慎之道:“这葫芦里绝对不会是好药。”
老三田轸虽是个暴脾性,但并不傻,点头道:“哼,田巿能放什么好屁,他一个假王,竟还号召六国联盟,就算是号召联盟,共同讨秦,咱们兄弟三人都在,轮得到他么?”
老大田升道:“田巿号召联盟之后,田假也不甘落后,同言用齐王的身份号召联盟,给六国名士广发请柬。”
陈慎之摸了摸下巴,这正是黑手想要看到的,妙啊,田巿和田假真是巴巴的来送人头。
老大田升道:“还不只是如此。”
“不只?”哪知道陈慎之听完,并未觉得担忧,反而露出欢心的表情,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