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古代架空]——BY:baicaitang

作者:baicaitang  录入:12-29

  明柯一拍桌案,“阉人祸国,当杀也。”
  王寅接话,“私以为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唯独卫琴开口,“新君元年,不宜开杀戒。”
  三位肱骨老臣能从李景手中活到现在,无一不是国之栋梁,满堂无人反驳。
  新君上任,先帝余党全清,是以连为章璎说话的人都没有。
  章璎跪在中央被众生审判。
  他身着素白衣裳,漆红的眼角被垂落的发覆盖了,远看如同他种的那株君子兰,腰身笔直,背脊笔直,五个清晰的音节掷地有声,“我何罪之有。”
  明柯冷笑,“滑天下之大稽。”
  王寅装模作样地叹息,“章总管颠倒黑白的本事总还是有一些。”
  卫琴捻须,“我却想听他一言。”
  李徵转动手上的扳指沉思许久终于发话,“既然御史开口,且听他如何辩解。”
  章璎淡淡道,“请诸位大人将我平生恶事悉数道来,也好一一分辨。”
  明柯怒目,“汉律规定,帝王身边之人不尽谏诤之责,反为虎作伥者处极刑。先帝死了宠物,我前去规劝你竟让暴君杀了我的儿子来偿那宠物的命,难道不该落罪?”
  李景身边养一匹狼。
  这匹狼与李景感情甚笃,起人名,食人膳,与暴君同吃同睡,狼生病死去,李景夙夜不寐。明柯劝他节哀,李景怒而欲杀之,章璎在一旁劝说,不如杀了明柯的儿子,让明柯将心比心,也便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李景却不满意,“子嗣与宠物如何相提并论?”
  李景之好狼更甚于子嗣也。
  于是章璎说,“明大人以爱马闻名,府中有一匹绝世良驹。”
  后来这匹马被剁碎,剁碎的马肉包成馅饼让明柯当着李景的面吃下去,这才消了气。
  如此一来比要了明柯的命还令人难过,此事一度沦为茶余饭后之谈資。
  章璎叹息,“大人死了吗?你的儿子死了吗?”
  明柯冷笑,“若非你拍马屁拍到马腿,阴差阳错,我的儿子早就上了黄泉,你实实在在违了例,如今要清算,竟还觉得委屈?”
  章璎挑眉,“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泱泱汉国难道要为死了一匹畜牲治我的罪?”
  明柯甩袖,捂着心口直喘息,半晌蹦出来四个字,“厚颜无耻!”


第19章
  “你蛊惑先帝修改律法,汉律自古犯重大过错者三族之内满门抄斩,经你手变成十族。”
  王寅接过明柯的话头,末添一句,“恶贯满盈,人神共愤。”
  李景当年修建运河,耗费民力,有大臣劝说之,暴君欲诛其三族,章璎在一旁煽风点火,“陛下不如修改汉律,如此罪大恶极之人诛杀十族都不为过。”
  李景拍手称“甚妙”。
  遂修改律法,迎来朝野上下一片骂声。
  真正到诛杀十族的时候李景发现被诛之人竟与自己沾亲带故,当时好面子不愿撤回律法,最终判那位大人流放之刑。
  从此诛杀十族成为一道形同虚设的空律,旧汉满朝上下皆是亲缘关系,各自拔出萝卜带出泥,当真奉行此律则朝野无人。
  章璎神情讥讽,“修改律法之后再无满门抄斩的惨剧出现,不知王大人所谓我恶贯满盈从何得来?”
  王寅生硬回答,“你恶毒愚蠢,未料到我朝上下皆是亲缘关系。”
  “你说我行凶,无人因我枉死,凭何治理我的罪过?更何况新君睿智,已恢复诛三族之律法。”
  “巧舌如簧!”
  眼见王寅与明柯一般无言以对,卫琴摸着胡子道,“当年还是太子的今上惹怒陛下,先帝因你谗言将龙子皇孙贬入青盐寺,我一门生因替太子求情被你亲自处以炮烙之刑,杀人者极刑,杀无罪之人罪加一等,死后挫骨扬灰。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我且问大人两个问题。”
  “你问。”
  “第一个问题,当年的太子是否成为今日之陛下?”
  “第二个问题,当年的卫大人被处以炮烙之刑的门生,死前是否感激于我让他免去终年人彘之苦?”
  王寅哈哈大笑,“好一个章璎!当年的太子成为今日之陛下,全然是由于百姓爱戴,当年卫家的门生,本不必要受这两种刑罚任何一种。”
  卫琴看向章璎,这年仅二十六岁的青年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回答,面容如同沉寂的死水。
  明柯咄咄逼人,“你的父亲因你而入牢狱,你的嫡姐因你声名尽毁,你的姐夫因你溺死江中,章家,周家甚至戚家皆因你而鸡犬不宁,后来为宦数年诸如此类事迹数不胜数,如今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没有受过诛连?手中人命一只手数的过来?深夜可曾夜不能寐?”
  章璎闭了闭眼睛,“我的父亲自缢而亡,嫡姐一事非我所为,周渐学又怎见得如外界传闻一般是个好人?更何况我已经付出代价。”
  座下之人为他厚颜无耻震惊,皆回头往章珞处看去,见那知书达礼的官家妇泪眼婆娑,咬唇不语。
  反倒是周渐学的儿子周旖东听到父亲的名字时候双目赤红。
  “你莫要破坏亡父声誉,父亲有名的大善人,怎会不是好人?反而你这阉人前科累累,如今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倒打一耙!”
  章珩似已对这义兄失望之极,“当年的旧事本不愿重提,但人人见你从长姐房中……你竟还能否认,可见做了几年宦官,不但没了下半身,也没了骨头。”
  章璎的目光落在章珞身上,咬牙道“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私事是否……”
  章珞擦了一把眼泪,终于苦笑接话,“章璎,我早已声名尽毁,又怎怕人提起?你不肯提这话题,可见还是心虚。”
  我只怕你难堪。
  这句话章璎没有说出来。
  他像一块刀枪不入的顽石,章珞一滴眼泪却已让他丢盔卸甲。
  王梓看了戚淮一眼,故意道,“你连小西河王与你的好友身份尚且不顾,忘恩负义,十恶不赦,有何面目在此分辨?”
  “我面目俱在,五官端正,如何不敢分辨?”
  人群发出唏嘘之声。
  戚淮心头一颤,目光看向章璎,仿佛要将人五脏六腑掏出一个个洞。
  即便立场中立的韩朗也叹了一口气,“你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确实算咎由自取,我辈无一不拍手称快。”
  章璎环视四周,惊觉满座皆苦主,无一知心人。
  他们且笑且看,笑他蜉蝣撼树,看他尸骨无存。


第20章
  琼林宴,本应宴新科士子,宴四方宾客。
  如今变成章璎一人的刑堂。
  面貌俊美的新君高居宴首,案前的杯盏琳琅满目。
  “章璎,朕非无道昏君,这些年来你恶贯满盈,远非振振有辞,巧言令色就能改变,只是今年不宜大开杀戒,故留你一命处以流刑,你需感念恩德,不可再犯。”
  章璎缓缓将头磕在地上,“谢主隆恩。”
  他在冰冷的青砖上看到自己的苍白面容,前尘如梦似幻,明亮殿宇骤变漆黑浓夜,死牢中的章荣海枯瘦如柴,紧紧握住他的胳臂说,“好孩子,是为父对不起你,让你白璧蒙污。”
  章荣海死了。
  章璎走后不久他便自缢身亡,发冠滚落,头颅低垂,只有一截背脊笔直。
  死的时候身体朝着章璎离开的方向,仿佛目送他已踏上血路的孩子最后一程。
  早已知道有这千夫所指的一天。
  他说了真话无人相信,于是真话也便成了假话。
  或者是真是假本不重要。
  道貌岸然的世人需要一个反面的标杆彰显自己的伪善,章璎便是高高悬挂的祭品,留在李景身边即最大的原罪。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如王梓韩朗之流。
  聪明的人明白却装糊涂,如卫琴明柯之流。
  恨他的人被仇怨迷失心智,如章珩周旖东等人。
  章璎本不是恶人。
  说的人多了,也便成了恶人。
  而今他还愿意在众目葵葵之下说话,是因为想要活下去。
  他有必须活下去的原因。
  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他会带着埋去坟墓,若干年后地下见到死去的父亲,也好磕头行礼,说一句“幸不辱命”。
  “陛下,臣有不情之请。”
  说话的人是状元郎周旖东。
  李徵示意他继续,周旖东拱手,“章璎恶贯满盈,臣父死于他手中,不如将之判入周家,由微臣处置。”
  若到周家,也不算违背与温蓝的约定。
  李徵点头道,“允了。”
  温蓝并无别的表情,李徵遂放下心。
  章璎一案至此审结。
  温蓝看着章璎低垂的脖颈,就像看着一只坦露脆弱之处的孱弱飞鸟,只要伸出利爪,就能将他摧残致死,于是他在自己饮的酒水中嗅到腥甜血气。
  琼林宴后数日,戚淮上交芷兰宫的宫匙。
  芷兰宫的大门从此紧紧关上。
  两侧的常青树如同深夜伫立的幽灵,簌簌的风声灭不掉釜底跃动的柴火。
  没有人记得这里曾经关过一个宦官。
  只有那一盆君子兰无我无他地盛开,若干年后它的种子遍布芷兰宫每一个角落。


第21章
  章璎初到周家是一个艳阳天,被粗暴的宫侍扔在周家门前。
  他旧伤未愈,脚上坠着沉甸甸的锁链。
  虽已不如多年前皮糙肉厚,但从未觉得自己腰脊弯过。
  一个年轻人高大的影子覆盖在头上,“章璎,你也有今日?”
  章璎眯着眼睛,“按照辈份,你当叫我一声舅舅。”
  周旖东是少年人。
  少年人手长脚长,着一身朱红官袍,有双狭长的眼睛,身后红艳的霞光也未将他的面容衬托可亲可爱。
  属于年轻人特有的肆无忌惮在他身上发扬极致。
  周旖东弯下腰,用脚踩住章璎脚腕垂下的锁链,歪着头充满恶意地打量。
  “外头许多人对你虎视眈眈,我把你卖了,兴许还能给周家换个大点的院子。”
  连丞相家的王梓都来找他要过人。
  章璎猛地咳嗽出声,“周旖东!”
  周旖东长鞭圈住章璎雪白的脖颈,只要用力就能把这旧汉有名的阉宦圈死在怀里,让他到地下同父亲谢罪。
  父亲死的时候被水浸泡发白的容貌尤在眼前,周旖东松开手中锁链冲着章璎笑了笑,如同小兽掀开獠牙。
  “这样死了太没意思,章璎,欢迎来到周家。”
  章璎在周家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想找机会见见周家的主母,周家的主母闭门不见,声称没有他这个弟弟。
  章璎和周旖东是仇人,两人之间本就无话可说。
  周家留给他一间腥臭的柴房作为起居,离开皇宫之后重新归世俗的不适让他难受不已。
  即便章璎刚刚入宫最落魄的时候,也只倒了两日夜香便被李景带去他的菜园子种菜,后来直接做李景身边的内侍。
  草垛下有耗子四处逃窜,长长的尾巴从面颊上滑过去,有时会在衣服上踩下漆黑的脚印。
  章璎揪着老鼠的尾巴与它滴溜溜的眼珠对视,偷偷提着扔进给他安排柴房的管家被窝。
  直到听到管家刺耳的惊叫声后心满意足地一夜安眠。
  周家祖上家大业大。
  周渐学死后也并未一蹶不振。
  章珞操持有道,周家长子高中状元,如今府邸珠帘溢彩 金银流光,实为富贵朱门之最,单是负责清扫落叶的仆役便有百余人,章璎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日他正清扫,两名周家前院的仆人路过。
  “大公子竟留了这人一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此人一脸妖相,早晚是个祸患。”
  忽一阵尘土扬起,兜二人一头一脸,二人纷纷呛咳不已。抬眼见章璎手中提着扫帚木无表情,“不好意思,手滑。”
  “你……”
  “算了算了,还有要事,莫要在此浪费时间。”
  章璎又一扫帚下来,掀起一阵尘沙。
  尘沙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本怕你遭人欺辱,如今看来是我多虑。”
  温蓝如今是御前侍卫,衣着打扮早与旧日大相径庭,金冠束发,紫衣缚身,外罩石青缎袖,碧色的玉佩垂坠腰间,平常看去温润如玉的长相也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生出十分矜贵。
  章璎深深呼吸,开门见山,“小宴呢?”
  温蓝笑着回答,“我把小宴安置在扬州一对农夫家里。”
  章璎呼吸有些急促,“绝不能让陛下发现小宴的事。”
  温蓝安抚他,“我不会说。”
  章璎叹息,“我本想宫变的时候逃出宫中,带着你和小宴北上。我在戚淮手里死咬你的下落不说,就是生怕小宴的身份随着你的暴露而暴露,还想有一日逃出来去扬州找你,你却为何回来,还答应皇帝做了什么御前侍卫,以至于这一切功亏一篑。”
  温蓝向他解释,“我知道公子不供出我的下落将受不少折磨,我不忍你受折磨,自投罗网,与皇帝做了交易,这才保住公子性命。”
  章璎气极反笑,“你见我如今少受折磨?”
  温蓝安抚于他,“至少比在宫里强。周家有你的姐姐,她再恨你,想必也不至看你出事,反而周家你比较安全,如今我得了御前侍卫的身份,有事无事过来看你对周家人也是一种威慑,他们不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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