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古代架空]——BY:池也池

作者:池也池  录入:01-03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自觉地蹙了下眼睫,毫无顾忌道:“你身子怎么了?”
  沈宓眨了眨眼睛,接过闻濯递过来给他润嗓的温茶,“没怎么,近来天气酷热,没什么力气。”
  他抿下嘴角,不自觉看了傍边坐着的闻濯一眼,大抵有些不自在,挑着眉用眼神跟沈宓对了个信号。
  沈宓无奈朝他摇了摇头,“随意些就好。”
  他还是有些不悦,宛如他同沈宓之间的交情,如今被这个横插一脚的人给磨灭没了似的,于是只管踩着沈宓那点儿得顾及的脸面,问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比如——
  “脖子怎么红了?”
  沈宓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又拢高衣领,眼神随意往闻濯那一瞥,胡说八道说:“狗啃的。”
  要不是当着闻濯的面,姚如许早就给他冷笑着翻个白眼出来了。
  “噢,哪来的狗?”他继续问道。
  沈宓睨了他一眼,“你管呢,”他打断这个话题,转问道:“不是有事要找我?说正事。”
  姚如许顾虑地用余光瞥了眼闻濯的方向,沉默半晌,大有立地作哑巴那意思。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沈宓道。
  姚如许一哽,十分不情愿被他这般劝慰,
  “恐怕直说不了。”
  沈宓皱起眉,指着一旁老老实实装作木头桩子的闻濯说:“我同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若执意说不下去,那便不送了。”
  “沈序宁你!”姚如许紧锁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犯不着将计就计,同他搅在一起。”
  沈宓充耳不闻,“你今日若是只为了同我说这个,我也不想多解释。”
  “我不是要听你解释,我只是想劝你——”
  “劝我什么,旁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姚如许反问。
  “芳归,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有什么错呢,即使你们都想要打碎铐着我的那些枷锁,可我总得接受永远也逃不了的结果。”
  他叹息,缓了缓太过严肃的语气,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如今比从前任何时候,活的都要完整,也很快活,你只是不知全貌……”
  姚如许嗤笑,“可他是你一样的男子,又身居高位,受权利牵制,他迟早有一日要娶妻生子,届时你呢,你又会在哪里?”
  沈宓有些惋惜地看他,“我偏是只求眼下快活,又有何妨?”
  “当下…”姚如许喃喃自语,又讥笑出声:“当下你我,也或许是最后一面。”
  “你胡说什么!”沈宓犯了恼,“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么!”
  姚如许起身退后两步,似哭似笑地看着他,“是我言错,今日失态,还望殿下和世子见谅——”
  “芳归,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沈宓没问出口。
  姚如许脚步飞快,几乎没等他回神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闻濯落座到石桌前,盯着沈宓的脸看了良久。
  在他回过神来那刻,替姚如许回答了他没有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心里有你。”
  如若不是今日他亲眼瞧见沈宓衣领之下的痕迹,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吐露半分。
  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从来都打着故友的旗号一直存在。
  又一年,他们再也无法同沈宓在世子府煮茶对谈,隔了一道名为“认命”的沟壑,越行越远。
  沈宓不愿深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我二人多年好友,他心里怎么能没我。”
  闻濯张了张嘴唇,也问他:“值得吗?”
  沈宓从回忆里抽离,看着他挑了挑眉,“什么?”
  “予我。”
  沈宓冲他招了招手,“就算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是别人,况且…”他顿了顿。
  闻濯忍不住问:“况且什么?”
  “是我动了心,我答应的你,我撩拨的。”
  闻濯仿佛要踩不到实地,“我其实很怕你这般一本正经同我明辨。”
  “噢?”沈宓眨了眨眼睛,“怎么说?”
  闻濯撩起他鬓间发丝别到耳后,“会抑制不住地想把命都给你。”
  沈宓凑上前吻了吻他的下巴,“命先留下,先抱我回屋。”
  屋里也置了四鼎冰鉴,冒出来的冷气被锁在房中,要比外头院子里凉快的多。
  这些日子,沈宓极少回世子府,那边的东西有半数都搬到了王府。
  闻濯扯了个垫子放在屋里的软榻上,将他抱上去,伸手将窗子推开,散了散屋里过于阴寒的冷气。
  天色白茫,万里无云,却又不澄澈。
  沈宓从枕下摸出来一条编绳,仔细往上头穿着东西。
  “看样子明日应当会下雨。”闻濯收回视线,面上忧心忡忡,“身上有哪里疼吗?”
  倒不是大惊小怪,这都是跟在沈宓身旁摸出来的规律。
  一到阴雨天气,他手腕脚腕准疼,不如冰鉴凉气裹的那样无常,这个毛病在这几月里,从未失过准头降临。
  沈宓后知后觉地转了转腕子,穿好了手里的东西,喊他过去,“没感觉,你过来。”
  闻濯转身挪到他跟前,见他拎着一条绳子在眼前落下,绳子一端坠着的白玉转了几圈,拧着绳子摇摇晃晃。
  “这坠子…”闻濯说着就伸手去拿,又教他躲开。腰子—
  “这坠子不是给你的,”闻濯闻言愣了愣,又听他说,“是专门雕给闻娇娇的,你是闻娇娇吗?”
  闻濯痴子一样点了点头,“是,我是闻娇娇。”
  沈宓拎着坠子在他眼前晃,“娇娇儿真乖,”沈宓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首。
  闻濯凑身盯着他,任由他把那坠子挂到自己脖子上,“戴了我的坠子,就是我的人了。”
  “沈甜甜,你这么霸道啊。”闻濯捻着坠子仔细瞧了瞧上头的花纹,问道:“这是菡萏?”
  “嗯。”沈宓点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闻濯看了他良久无言,眼底似有火在烧,似有浪在滚,又似古井无波深不见底,要把他的倒影一笔一画刻进瞳孔里。
  “明日,我要你送我到码头。”
  沈宓不置可否,“自然。”
  “到了江南之后,我会常给你写信。”
  沈宓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沈宓,”他突然唤道。
  沈宓抬着眼皮看他。
  听见他说:“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感情线多,是因为要开始江南支线。


第54章 江上别
  六月盛夏,满都翠色。
  闻濯昨夜睡的并不安稳,知晓隔天有雨,他料定沈宓手脚夜里定然要疼,头一晚睡前,便用药酒将他手腕脚腕一齐搓热。
  万事俱备,却架不住天气实在闷热,夜间沈宓踢了被子,三更天出头便被脚腕疼醒。
  他不忍吵醒闻濯,便在被窝中蜷起身子忍着,时不时到疼的实在厉害,才敢放任自己小声抽着几口冷气。
  直到闻濯睡中下意识扑手捞了个空,才在角落里把他揪出来。
  下榻点燃灯火,又用药酒给他搓了一遍才缓释大半。
  吹灭亮,两人抱着滚进薄被里却再无睡意,但谁都想教对方睡个好觉,闭着眼睛眯了几个时辰,才等到天明。
  外头细细落起了小雨。
  伊始密密麻麻落在瓦片上,发出淅淅声响,渐渐越落越繁,把屋顶砸的噼里啪啦,连成线从顶划到屋檐下,挂成无数条透澈的丝线。
  无边丝雨细如愁。
  闻濯的愁就随着这些不知道尽头在哪儿的雨线,连成一串串,严丝合缝的渗透进他的肺腑,牵连出不少情绪。
  纵使这段日子他在京畿安插了人手,也做好了许多筹备,可一旦他前往江南,沈宓离了他眼巴前,总会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他万般舍他不下。
  怜惜地低头轻啄沈宓眼尾,望着他的眉眼唇鼻,一遍遍轻啄,再到无所顾忌的舔舐、翻搅、纠扯……
  沈宓渐渐回应他,直到他心绪抚平,灵台逐渐清醒过来。
  “起身吧,我送你。”
  仿佛回溯到当初从承明殿回世子府那日,只不过这回,他二人对调了角色。
  带去江南的衣物前几日便收拾了些许,沈宓只好随意从衣柜中拿出来一套干净衣服,指挥他穿上。
  又去屋外吩咐下人送来洗漱的用具和水。
  转身回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浇的迷离的天色,顿时心情不怎么好,怕闻濯看出来一块儿不愉快,进屋时便遮掩得一干二净。
  一起用了个早膳,两人便抄着油纸伞蹬上了门前的马车。
  期间眼神接触的极少,一路更是无言。
  待车轱辘响亮的声音停止,才恍如梦醒一般,互相朝着对方投射去炙热的目光。
  沈宓大抵有些不敢看他,稍微看了一眼,便匆匆遮下眼睫,起身撩起车帘,准备往出挪,却被一把拽回了车厢。
  濂澈撑着伞在马车前等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视线里飞速压下了一个暗色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凶狠堵上了嘴唇。
  灼热到烧人的气息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唇齿,从下颌到锁骨的皮肤,每一处都留下极重的痕迹。
  沈宓强撑着在理智崩断之际,一把推开他,低声说了句“时候不早了”。
  闻濯没有再咬他,只是轻轻啄吻他眉眼,滚热的气息扑打在他面上、颈间,低语道:“你答应过我的那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对不对?”
  沈宓搂了搂他的后颈,抵上他的额头,一字一句说:“再也不能更真了。”
  闻濯抱住他,下颌嵌他肩颈的骨头里,将他整个人都紧紧勒在怀里,“沈序宁,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
  沈宓低语的声音好似天生带着一股蛊惑人的气质,只要听进人耳朵里,就没有办法产生不安和怀疑。
  两人相安无事下了马车。
  远远朝码头望去——
  八表同昏,俾滂沱矣。烟柳濛濛,江拢寒沙。
  甲板上有人撑着伞在等。
  沈宓把手中的伞递给他,“你也不要忘了你说过的,到了江南要同我写信。”
  闻濯冲他笑了笑,“不会忘,回去吧,”他抚了抚沈宓耳侧碎发,“我看着你回去。”
  沈宓挑了挑眉,“我的殿下啊,又不是一年五载不回来了,走吧,我就在你后头看着。”
  闻濯没有再坚持,把握着的伞柄送进他手里,转身撑开伞一头扎进了淙淙烟雨里。
  他的背影顿时模糊了一瞬,沈宓遵从下意识抬手抓了一下。
  扑了个空。
  雨滴落到他手背上,淌湿了他的手指。
  不远处的背影越行越远,越远越模糊,直到穿过甲板进入船舱,彻底没了影。
  沈宓没由来的有些恍惚,原地站着许久都没动,撑着的伞都斜了也没注意。
  从伞面垂下来的雨水淋湿了他的肩膀,几近垂落地面的衣摆,也濡湿到了膝盖一路。
  濂澈盯得眉头发紧,怕他回去膝盖要疼,只好出声提醒道:“世子,该回去了。”
  沈宓的神思回笼,盯着码头的涣散目光一瞬间清澈起来,他收回视线,将一抹打量落到濂澈身上。
  “大理寺卿这几日如何?”
  濂澈如实回答道:“仍在审理都察院都事魏帘青,涉嫌走私的案子。”
  “看来过的并不怎么舒坦,”沈宓往车前挪了两步,将伞递给濂澈,“去大理寺瞧瞧。”
  话落,他踩上踮脚钻进了车厢里,半点不给濂澈周旋的余地。
  “世子的衣裳湿了不少,还是先回府换一身再出门为好。”濂澈站在马车前冲里头说道。
  沈宓俯身提了一把衣摆,确实湿的都能拧出水来。
  以往他都想着破罐子破摔算了,如今有些挂念的东西了之后,反而能够听得进去许多话了。
  “那便先回去。”
  濂澈一颗心堪堪落地。
  两人回的时候马车赶的快,比去时少花了一半的时间。
  进了府,穿过亭廊到院子,沈宓感觉鞋袜都已经全番浸湿。
  倘若闻濯在跟前,这会儿恐怕已经按着他的腿,给他烫个热水脚了。
  屋里的里头的冰鉴都被挪了出来,正中间放着个熏炉,烧的味道不是一般的香料,更像是药草。
  濂澈端了盆热水进屋,见他站在屋里,还穿着湿透的鞋袜,一颗心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世子快些换下鞋袜,再泡个热水脚。”
  沈宓闻言,继续不紧不慢地坐到案前,“炉子烧的是药草?”
  濂澈点了点头,“是殿下特意嘱咐要点的,都是驱寒祛湿的药材。”
  沈宓若有所思地撩了一眼,又冲他说道:“你出去吧。”
  濂澈有点不愿意,“院子后浴池里的水也烧温了,世子待会儿再泡个澡。”
  沈宓没什么意见,低头看了一眼他端来的盆,里头水色浑浊,品相实在不怎么好,“那这盆就端走吧。”
  濂澈梗着头皮继续说,“这水里泡过药材,世子还是得泡一道,”他又怕沈宓把他的话当作可有可无的耳旁风,又搬出了闻濯,“是殿下特意叮嘱过的,属下不敢怠慢。”
  沈宓无奈的起身穿到屏风之后,解了外袍,煞有介事地问道:“你要将我平日饮食起居编成册子,再送去江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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