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渐微。
回去吧。
……
作者有话说:
希望以后我有希望能日更!
感谢评论区常陪伴的几位宝贝的支持!么么!(最近太忙啦,耽误了一周,不好意思~>_<~)
注:“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背绳墨以追曲兮,偭规矩而改错。”——屈原《离骚》
“闻过则喜,知过不讳,改过不惮。”——陆九渊《与傅全美》
“不贰过者,见不善之端而止之也。”
——王安石《礼乐论》
第56章 梧州至
梧州琴女,凤尾一流。
途中靠岸,闻濯他们便将船停在了梧州雾江江畔。
岸畔之上林立着亭台楼阁,琴声缭绕,水汽蒙蒙,众人都在江边摆宴。
正值六月,有渡娘撑船停在岸边叫卖,船舱里堆的都是翠绿的莲蓬,个个比成年男子拳头还要大。
有人要买,渡娘就拿起一枝往上递,岸上的人一弯腰就能接住,然后从钱袋里掏出银子,掷到船上专门挂着收钱的篓子里。
稍微远一点的,就请江边上离的近的把莲蓬给递上来,然后把银子人传人的送到渡娘篓子里。
要的人多也不妨碍渡娘算账,基本都是一把莲蓬一把莲蓬的来,算不清楚他们便只能全都等着。
谁让渡娘生了副水灵灵的杏眼,好样貌赏心悦目,人也很能干。
待船舱里还剩下零星几把莲蓬,她便摆着手说不卖了,要留着回家自己做着吃。
有人嘴皮子撩闲,问她能不能上她家,吃她亲手做的去,小娘子把桨一拍水,狠狠溅了那登徒子一脸。
嘴里还嗔骂道:“啊木林,什捂拔嗦!”
岸上一堆人看笑话,闹哄哄的激起满江绿波,渡娘一撑桨,娇俏俏地划着船走了。
“梧州的民风还真是有趣。”
姚如许朝说话的人看去,发现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方书迟。
对方也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随即躬身行了一礼。
姚如许冲他回礼,扭头进船舱去寻半个时辰前,说要小憩一觉的闻濯。
里面地方并不大。
路上的时候,闻濯提议让兵部和刑部的人,先乘坐大船抄水路前往江南庐州。
而他们一行文臣,乘小船过一段水路,在这地处漕运中路的梧州落脚一阵,再从陆路东行。
一来是为了混淆暗中跟随的眼线的注意力,二来是为了到时候金蝉脱壳,不至于让他们这一群四体不勤的,置身于刀光剑影中受罪。
京畿近年来很少有大案,基本上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小事,寻常也用不到刑部和兵部那些,真刀真枪的家伙事儿。
日子一久,不仅刀生了锈,人也差不多养废了。
还以为蹲在天子底下当差,就是一天天混吃等死呢。
所以那舒服的大船送出去,闻濯半点也不觉得不快,反而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要是真跟暗里那群亡命之徒撞上,到底谁能占到便宜。
小憩这一晌,是补昨日夜里没能歇好的觉,他睡的并不深,从船身撞到岸畔,剧烈摇晃的那一下之后,便彻底清醒。
方才外头出的那些风吹草动,他全部听了个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对莲蓬没有兴趣,对那水汪汪的姑娘,和明朗的风土人情也没有兴趣。
前些日子,王府里的红莲都绽开花衣的时候,他早跟沈宓划过船了。
那人沉迷于戏水,折了花枝之后便咬在唇边,随即鞠身捧起清波,半点儿都不心疼他的朝他浇来,灌了他一身也不肯停歇。
直到耍到衣衫浸湿,单薄的衣料都隐隐约约贴在身上,才肯摊在他怀里,同他纠缠亲吻。
鱼戏莲叶间,时不时噗弄出水花,他就躺在一堆红莲花叶间,眉眼清澈,风光无限。
简直比满池子菡萏还要清雅,还要可人。
从那以后,闻濯眼里再也看不见那些招展的红莲,只有沾衣欲湿不湿,光着两条花白小腿,唇边轻咬着朵花枝的沈序宁。
他哪里止是个金玉人。
他简直,堪比天上人。
闻濯摩挲着颈上挂的玉坠子,撩了眼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姚如许。
“殿下,梧州到了。”
闻濯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思,怎么瞧他都有些不爽。
碍着沈宓先前不愿多提的模样,他又不好直接拆穿这人。
起身略过他走出船舱,方书迟正立在船头,接过岸上一位老伯的箩筐。
那里头装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小颗果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
江中因为气候和地势的原因,所培育的花木种类都很少,每年出产比较多的果子就那么几样,还有进贡进了宫中给王公贵族,寻常市集里根本看不到。
这画面,一时也是新鲜。
“方兄买的是筐什么果子?”姚如许出声朝他问道。
方书迟将箩筐掂到船上,在腰间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老伯,扭头回道:“叫樱桃。”
他从筐中捻起一颗红的过头的,举起来给不远处的两人看。
姚如许一脸新奇,望见他那筐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岸上就要离开的老伯,“您那筐子还没拿。”
那老伯笑着冲他摆摆手,“筐子和果子一起卖的。”
闻濯走近船头,盯着满筐红彤彤,神情特别认真地盯着那老伯问:“这一筐果子要是走水路运到江中,到的时候,还能这样红吗?”
老伯连忙摆头,大抵也没有去过江中,不知晓这其中要运输几日,只是叮嘱一般,指着那筐红彤彤的樱桃说:“趁着新鲜,赶紧尝尝,唏甜呐。”
方书迟听懂了赶紧尝,挽起袖子就从中捞了一颗喂到嘴里,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管也管不得洗没洗了,献宝似的推到闻濯和姚如许面前,“这果子真的可口极了。”
闻濯目光闪了闪,又执着地问了一下岸上,其他几位卖果子的摊贩,“这种果子从这里运到江中,还能这样新鲜吗?”
其中一个青年摆头,“自然不能,没准儿路上就坏了。”
闻濯又问,“倘若一路都存在冰鉴里头封着行吗?”
梧州离江中皇都两日水路的距离,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从前谁也没有从这里运过果子进京,谁也不知晓到底会如何。
岸上几个在江边吃饭的,盯着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看热闹的深意。
“公子是要将这果子运回家?”
闻濯踩上船头,一步踱到岸上,“这筐你们自己留着,再吩咐人买一筐,按我说的运回江中。”
他踩上台阶,掠过江边聚集的散客,进了这些水榭的中央。
挑了个赏湖景的绝佳位置,点了一堆当地特色菜式。
后跟上来的方书迟和姚如许,早在先前一个眼神之中,达成了暂时梧州一游的联盟共识。
落座闻濯身前坐下的时候,纷纷不自在地看了对方一眼。
姚如许平日里同闻濯接触的多,便问道:“不知公子想要在此地驻留多久?”
闻濯摇了摇方才掌柜递给他的一把折扇,十分惬意道:“不久,三日尚可。”
三日够久了。
姚如许怕不妥,却又不方便此时问出来,只好将疑问先憋在心里,等小二上了满桌子花花绿绿的菜。
虽然这是在外头,却也没有让官阶位份比自己大的人,自己试菜的道理。
于是闻濯这厢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对面那两位嘴极其快的,已经把各样菜式都吃了一嘴。
闻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二人用意。
“出门在外不必如此。”
他出宫住了几月,平日用膳都是同沈宓一起,怕人打搅,伊始就吩咐了厨房的人提前试菜。
久而久之,眼前没再见过试菜的太监,便忘了这茬事。
桌上其余二人默然,继续不自在地在一张桌子上吃菜。
饭中,闻濯眼底盯着菜,忽然低声道:“岸边的小贩换了一批人。”
方书迟差点忍不住要回头去看,“怎么这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
姚如许也够着眼角余光扫了两眼,“感觉不像盯着我们的。”
闻濯一时没说话,只猛地朝上一抬手,吓得方姚二人差点丢了筷子。
结果他只是向一旁,穿梭着人群上菜的小二,要了一碟辣子。
姚如许:“……”
方书迟:“……”
闻濯夹着鲜嫩的鱼肉,在碟子里滚了一遍辣子,漫不经心地说:“大惊小怪什么?”
方书迟和姚如许双双低下了脑袋。
又听见闻濯低声说道:“确实不是盯着我们的,别自乱阵脚。”
三人用完餐食,就近找了个能够观景的客栈,二楼雅间开满三间,闻濯选了个中间的屋子。
一进屋,他就径直奔向屋里的窗户旁边,推开一条缝,往下望,正好能够看到方才蹲在岸畔,鬼鬼祟祟那几个摊贩。
他们之间动作不多,交汇的眼神也不多,只是在最边上一个卖菜的站起身后,相互之间飞速打了个手势。
闻濯没看清,但是等他们其他几个人,拎着东西四散开来,其中有一个人,进了这栋客栈。
在东下之前,闻濯就料想过一种最坏的情况——西南的草乌私卖生意,从江中到江南的所有漕运路线上,应该渗入了每一处支州的船只停靠点。
贩卖一样极具盈利和摧毁性质的商品,最好的隐藏办法,就是让所有地方的市集里,都大范围地出现这种东西。
交易点和交易方式一旦变得纷杂繁多,官府便不好从根源追溯。
最开始进行赃物交易的人,只管大捞一笔之后隐退其中,只要销毁掉证据,任何后来的贩卖者,都能成为他的替罪羊。
如今看来,确实已经落成了那样的局面。
但是这种东西,仍旧在各个地方荼毒需要草乌治病的人,案子还是要严格彻查下去。
闻濯推开窗,“跟着方才那几个人的踪迹去查。”
他收入囊中的金乌卫,除了京都守在沈宓跟前那几个,剩下还有小半数,早在半月以前,就被他派遣来江南做好了打点。
自他一落地梧州,便发了信号通知。
关上窗,他落座书案前,终于有空研磨写信。
提笔落下,心意使然,开头便是缠绵悱恻的三字——
“沈甜甜”……
作者有话说:
闻濯:谁能有我疼老婆?
感谢评论区宝子们打赏的鱼粮,啾咪!
第57章 太平佣
闻濯书信送到已是三日之后,还有信鸽停在王府后院的窗台前,教濂澈麻利地抓住翅膀,连同脚上绑的东西一齐带去了世子府。
彼时沈宓正迎贵客。
七月初,北境新任统帅贺云舟上书辞京,小皇帝想要再多留他,便向他提出赐婚之事。
姻亲女方是礼部尚书吴西楼之女吴清瞳,正当适嫁年纪,平日端庄得体,喜读诗书,在京都贵女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扫眉风采清冷风雅,举手投足又有文人风骨,故而素有贞景“清斋月”之名。
“清斋”二字是为“松下清斋”,君子求清静之地,“月”之一字则是敬她女子身份,却丝毫不拘泥世俗,徜徉文墨之间。
不过也有贬义,在众多女子都在闺阁绣花的盛朝之下,她作为女子舞文弄墨的代表,难免不被有心人中伤揣测。
京中人大多表面敬重她户部尚书之女的身份,实则并不认为这样才气的女子能够屈服于谁,并且认为她的婚事必定磋磨。
而今听闻陛下赐婚,新任北境统帅贺云舟不惜顾天颜震怒,便当面拒绝了这桩婚事。
这样的传言一从宫中传出,满京都的世家大族都抱手看了场笑话,明里对于吴氏之女的讽刺更加不屑遮掩,连“清斋月”三字之名都成了他们的饭后谈资。
大抵都说,吴姑娘清冷到做成了天边的月亮,也是不好下凡婚嫁,只是苦了她如今凡人身,不嫁便只能做株西风瘦黄花。
礼部尚书吴西楼,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可惜他一介礼部尚书,在朝中的位置可有可无,并没有什么实权,半点威慑不了那些共饮天家水的一丘之貉。
只能关起门来,劝慰自家姑娘要想开。
如实来讲,这贺云舟属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想潦草地了结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没有想到,世风之下,人言杀人。
赐婚之事发酵三日,流言越来越多,派去清查的人无功而返,贺云舟只能登门赔罪。
宅院之中一般都有后院女子,不得上厅前听事的规矩,但是吴府并不拘泥。
吴西楼近日发热风寒,迎客的人自然而然成了吴清瞳。
听前院人来通报是贺云舟,她并没有多么意外,只在前厅泡好了茶等候。
亲眼见到一袭蓝衣的青年将军,步履稳健踏步而来,才从容起身拜文人礼。
“贺统领登门,有失远迎。”
贺云舟看着面前亭亭玉立,宛如一株芙蓉一样端方的女子,顿时愧疚滋长,“不必多礼。”
吴清瞳大概也猜得到他此行所为何事,邀贺云舟落座上位,不徐不疾道:“统领行事光明磊落,喜恶凭心这是好事,只是京畿毕竟不比北境。”
贺云舟确实已经领略过了。
“是在下考虑不周,”贺云舟眉头紧锁又道:“不知为今可有挽回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