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这头刚教人伺候着歇成午觉,落地的脚步声响直到榻前他才听着,半梦半醒中撩开眼皮,看清楚眼前人,刚张了张嘴唇要出言,声势浩大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一时间躲闪不及,被利落地捉住唇片,重重吮吸之际,口齿间混着的对方,不留余地地挤了进来。
“闻……”
似乎要将他喉头都舔酥,教他这张嘴只能沉浸在一件事里,他甫一开口,便教闻濯抓住了空隙,翻身上榻,伸手压着他的后颈纠缠。
他呼吸杂乱,几个来回就被磨的头晕眼花,四肢发麻,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抓着闻濯的衣襟,欲拒还迎一般任他施予爱恨。
他不知晓到底被压着亲了多久,再被放开时,灵台迷瞪的像是初生的蜜虫一头扎进了花丛中一样,迷了眼也晃了神,又似落叶般簌簌落进熟悉的温柔乡,只剩一场心安理得的饴梦。
再睁开眼,天色已昏。
身上两条架着无比结实的手臂将他搂的生紧,炙热的气息平稳地打在他发顶,侧首去看,先前还不顾天崩地裂都要与他亲热的摄政王殿下,跟个画中出来的睡美人一样——杳霭流玉,泓峥撷秀,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许是这几日未曾歇过什么好觉,眼下疲倦的泛起乌青,下巴上也冒出几根胡茬。
他换了身里衣,微润的乌发散开缠绕在两人之间,浑身上下所有,无一不再宣誓着绝不分离。
这回倒真给他憋的发慌。
去年年中江南那一趟,已经是他这半生最后悔的事情,而今人在京城,沈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都还不能相见,这简直要教他抓心挠肝。
公务繁忙倒是不打紧,夜夜枕侧寒凉,怀中空荡,才是症结。
沈宓不打算闹醒他,只抬手轻轻蹭了下他的鬓角,就见他鸦青的睫毛微颤。
睡也不安稳,恐怕因为春闱会试,他都没怎么松下心过。
“醒了?”沈宓指尖挪到他上挑的眼尾。
闻濯并未睁眼,抬手摸到他的下颚上顶,胡乱在他面上贴了一通,最后找准他的嘴唇,细细含了上去。
他动作细腻,不如先前的激烈,像解近渴,一点一点地含透沈宓浅色的唇,将他勾出来交缠须臾,又抵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深吻许久,才算清醒。
蓬勃的情欲隔着一层布料挨着沈宓,他坦荡无遗。
“念我念得这样热烈?”沈宓屈膝微蹭。
又被他一把按住腿,按入怀里压到身下。
“可要念死我了。”
沈宓抬手勾住他的后颈,“看来为人臣的职责,你倒是已经能够带入了。”
“不带入又能如何,到底家中有个金玉做的妙人得供着。”他垂首看着沈宓,仔细打量着他面上每一处棱角,确认此人这几日分毫没清减才肯罢休。
“我可不算,药罐子都腌入味儿了,难闻的很。”沈宓垂眸闻了闻自己颈窝。
引得闻濯也俯身过去凑到他身上,挨得两人一阵火急火燎。
“明日跟我去京郊跑马。”闻濯握着了他的手。
“进来吗?”沈宓挑了挑眉,屈身将脑袋抵在闻濯肩膀,睁着双眸将底下光景一览无余:“并着腿也由你。”
闻濯呼吸粗了一阵,直冲他胸膛上咬,“真是浪的没边了。”
他拉过沈宓的手心覆上,吻了吻他的眼尾,“骑马要巅着腿——”
“把手过来…”
***
作者有话说:
闻濯:怎么可能会让他怕。
注:
草长莺飞:出自高鼎《村居》
曲水流觞:出自王羲之《兰亭集序》
山肴野蔌:出自欧阳修《醉翁亭记》
杳霭流玉:无声云雾像流动的玉一样。出自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委曲》
泓峥撷秀:分别是泓峥萧瑟,披林撷秀,前者形容幽雅恬静,后者指取其精华。(我觉得这两个词很妙,就放在一起用了。)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出自《诗经.卫风.淇奥》
第88章 春满原
三月初,正撞上各州考生完结初场会试,百官休沐的好时候。
早莺争树,燕子堂前的时节,旭阳一照,阴凉宅院里的慵懒骨头,便要顺着新鲜热乎气儿往外冒。
冬一过,草出头,兽探尾,踏青的、打猎了的耍着假把式聚在一起寻慰藉的,可算是憋了一口愁闷有地儿散。
京畿街角这两日都不少人。
各州才子一来,犄角旮旯都新鲜坏了。从前没人光顾的书铺茶楼,都能破天荒的挤个满当。
当然也是少数。
也有不少用功的,都秉着缊衣敝袍处期间,略无慕鲜意的坚忍,这两日都还在头悬梁锥刺股地发奋。
还有天资聪颖的,早在会试之前就打响了名头,引得京都贵门子弟结识,处成了知交好友。
于是乎出门在外靠朋友,至此京都无离愁。撵着初春好景,一伙人耍的实在开怀。
***
沈宓没忘了今日要出门。
只是昨日下午睡的太久,晚上又闹的实在太晚,让堂堂摄政王殿下按着洗干净手脚,已经是三更天后。
早上浑是不愿意醒,被抱着套好了春袍,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两人正坐在铜镜前,闻濯嘴里咬着条红色发带,手中还捏着一条,正仔细给他缠到发间的辫子上。
见他终于肯清醒,连忙捏着自个儿编的辫子给他瞧,跟献宝似的眸光璀璨,抬手摘下唇上的发带,“怎么样?”
沈宓往自己身上落下视线,又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红衣,艳的扎眼。
他扯了扯嘴角,见另一边又教闻濯编了条辫子出来,无可奈何由他去了,“很好。”
闻濯喜不自胜,噙着笑盯着铜镜里他的身形,手上却勾住了他的腰,“绑个铃铛,一步一响。”
这个沈宓没法儿由着他去,伸出手就要去拽,又教他拦下来——
“不准摘。”
沈宓叹了口气:“殿下几岁?”
闻濯俯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盯着他腰间的铃铛晃了晃,叮铃一阵清脆入耳,如飞泉鸣玉般悦人,“待会儿你就知晓了。”
两人用完早膳,日头正温。
闻濯先去王府马厩挑了匹上好宝驹,牵着回到院子里。
这是马驹浑体雪白,前襟和背上的毛都十分纤长软和,上置了个棕褐色马鞍,精致非常。
沈宓虽看着顺眼,却作不出其他评价。
“取个名字。”闻濯说。
沈宓随意道:“问月吧。”
闻濯笑而不语,拍着问月的长毛顺了顺,转身走到沈宓跟前。
“我抱你上去。”
沈宓叹了口气,随他抱着落到马鞍上,还未神展开腿脚,身后便猛然一沉,劲风刮起发丝,紧跟着被抱起身跨坐在鞍上,堪堪安心之际,脊背自然而然地贴上了身后一道宽阔的胸膛里。
“别怕。”侧耳温热的气息卷进他的耳廓,踏实又低沉的声音将他整个人抚平,连带着瞧眼前丈把高的光景,都存了一丝狐假虎威的底气。
沈宓腰间缠着结实的小臂,手中抓着冷硬的马鞍,微微皱眉,“你要从正街上走?”
闻濯没同他作答,只是拎着缰绳驾马闯进官道,马蹄飞响,铃音不绝。
起初道上人少还不算什么,人一多沈宓便觉得如芒在背,低声去叫闻濯,只教他一把抱起揉进怀里,面不改色地用前襟遮住了他的脸。
这一出怀里藏娇,随着疾风扫下背影,只留了偷欢的人知晓。
出了城门,闻濯便将他面对面地放在了鞍上坐好,一路虚虚提着缰绳,任由问月缓缓在浅草之中散着步子。
“还怕见不得人么?”
闻濯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拎着缰绳,见他垂着眸,只好用唇去让他抬起脸。
见他紧绷着神色,才知方才跑的太疯是把他给吓着了,顿时心头一软,凑过去亲他。
“没事了。”他啄了下沉宓嘴唇,接着将他双眸、鼻尖、眼尾一一照顾周到,待他神色转好,才分开距离看他。
“真是混球…”沈宓骂道。
闻濯放下心,冲他嬉笑。
两人骑着马,走的并不快,适时沈宓便附着身子靠进他胸膛,把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一边瞧着身后新绿可爱的春景,一边同他说着话。
“如此张扬过市,恐要遭人口舌。”
闻濯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他们就惯用着口诛笔伐的手段,可我也不想任人拿捏,我恨不得所有长了眼珠子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沈宓搂着他的脊背拍了拍,“你既为人臣,便是承认了屈人之下,又怎么管得了到底是谁来拿捏的你呢。”
“忠君忠国,我无愧于心,只要不是关乎于你,凡事都有得商量。”
沈宓拿他没办法,“众目睽睽,清者尚且无法自清,我二人这般被视为离经叛道的举动,你自然不能承认是敝帚自珍。”
闻濯微顿,“你想说什么?”
沈宓起身看他,“只要你不掺政,不娶妻,无论是男女,随你怎么玩他们都不会在意,但倘若陛下想用你,文官要评察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摊开当成举朝大事,”
“我不介意被人口诛笔伐,骂作厮混,过往比这更难听的比比皆是,我唯独介意他们骂你,将臣子的礼义廉耻挂到你的身上,用他们决定的那套狗屁规矩来规束你,把施加的痛苦给你,让你进退失据,身陷囹圄。”
他似要反驳,又听沈宓抢着道:
“我明白,你不是我,但是闻旻,我怕,我太怕了,我知晓这是一条行差不定的路,倘若来日你被迫不得不放弃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濯发了火,无意间将缰绳收紧,拉的问月烦躁不安,仰身嘶鸣,随即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沈宓扑在他怀中,搂紧了他的后颈,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解释道,“我不想让你放弃我,所以闻旻,大张旗鼓走正街官道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有了。”
闻濯听的身心酸疼,却因为明白他的居安思危,反驳不出半句。
他收紧了压在沈宓背上的手,揉着他的发丝,低头吻上他的鬓角。
——
郊外有一处平原绿浪,春季草叶繁茂,能没去人身,其中杂有花种,发而幽香。
闻濯下马,留沈宓在马背之上,牵着缰绳慢慢在绿浪里遛了一圈。
“还怕吗?”闻濯仰着头问他。
沈宓看着面前长长的白色鬃毛,摇了摇头,“我知晓是你在牵着。”
闻濯心思轻盈一阵,伸手将他拽了下来,拉进绿浪翻滚的花丛里。
“这王侯身世不由我选,但是你,是我亲自选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离不开你。”
沈宓看了他良久。
“我知晓,”随即伸手去搂他后颈,“我亦如此,也只想要你。”
闻濯翻身压了上去,将他腰肢扣紧,身躯揉的密不可分,撩开他衣袍下摆,悉数凑上纠缠……
没磨他太久,见他眼角发红缀出泪花,便抽身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指,折腾一番洋洋洒洒地落在绿浪期间,搂着沈宓软成水的身子,指尖翻飞。
沈宓事后昏沉地窝进他怀里,面上衣衫完整,底下一片泥泞。
想倒头就睡,又教闻濯给抱起来坐到了马上。
“说好了要带你跑马。”
沈宓有些恼,皱着眉道:“方才殿下折腾的不少。”
“怎么会,”闻濯圈着他的腰肢,收缰驾马,边在他耳边补完后头半句,“还能睁眼睛同我理论,如何算多。”
沈宓跟他跑完今日的马,仿佛把从前十数载的马都给跑回来了。
他咬着闻濯的脖颈,锋利的牙齿将他的皮肉都磨出血了还不够解气。
闻濯哄了良久,快进城门时,又好巧不巧地遇到京畿那群纨绔子弟,半路被拦了下来。
世家的几个公子也在,其中有几个还提了官职,见到摄政王自然要行礼。
同行的是春闱会试里的考生,都是生脸,望见闻濯怀里抱着人,还不知眼色地偷瞄。
“那么想看么?”闻濯盯着他们其中一个冷冷道。“邀焘”
顾家的小公子连忙出来打着圆场,“这是同期会试其他州城的考生,冲撞了殿下纯属不知规矩,还望殿下海涵。”
闻濯并未搭理他们几人,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拎起缰绳一骑绝尘,只留了个背影。
“思齐兄,在京都处处都要留心,不该看的就别看,万一哪日得罪了上头,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刘思齐面上露出歉意,“抱歉,敛雅兄,我方才见那位贵人怀中抱的有人,只是一时好奇才失了分寸。”
敛雅是顾豫的字,他们同辈之间,一般都是直呼对方的字。
顾豫皱了皱眉头,“可千万别为好奇之心,因小失大。”
刘思齐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敛雅兄,称呼方才那位贵人殿下,敢问这位殿下是?”
“自然是摄政王殿下,不然还有哪个殿下。”顾豫有些恼火。
合着他这磨半天嘴皮子,对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那他方才怀中——”
“怀中什么怀中!方才在马上,除了摄政王谁还看见别的人了。”
傍边站着的几个连忙否认,说什么也没看见。
“摄政王是会场考官之一,关乎春闱考试,我劝思齐兄莫要做些自毁前途之事,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