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的忘却————千夜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白芸拉起他的手："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小雅并不讨厌你......他应该是很关心你的，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我能看出来......我也希望你们和好，小凯加油哦！"
江维凯虽然不太明白白芸的意思，还是点点头--萧雅宏还是关心他，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有机会和好的。
照着纸条上的地址，江维凯很快就找到萧雅宏住的公寓。有点破旧的楼房，完全不能和自己住的电梯公寓相比，但是萧雅宏就是宁愿住在这里......站在406号房间前面，江维凯抬起手准备敲门，可是想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萧雅宏看见他会不会生气呢？他已经说过不想再见到自己，可自己还找上门来......如果萧雅宏问他为什么来又该怎么回答呢？
连江维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不明白为何萧雅宏在他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重要到明知对方讨厌自己还是想见到他的地步......好吧，既然来了，就鼓起勇气敲下去吧！江维凯心跳如雷地站在门口等待，等待萧雅宏来开门。
可是江维凯万万没有想到门打开后他看见的是一个女孩。
齐耳的短发染成浅棕色，脸上的化妆清新淡雅，白色中袖针织T-shirt配上水蓝色的短裙显得格外俏丽。眉眼间竟然有四、五分神似姐姐。
对方看到他显然也吃了一惊。
"你找谁？"
"呃？"为什么开门的是个女人？江维凯回过神，他找错了吗？看了看手上的纸条，的确写着这里的地址啊！难道是萧雅宏已经搬走了？
"我先声明，我不订报纸，也不需要别的东西，情趣用品什么的也没兴趣。"女孩不高兴地翘起嘴。
"啊......不......我是来找人的......可能是找错了吧？"江维凯急得脸上发烫，居然被人误会是奇怪的推销员。
"静宜，是谁敲门啊？"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女孩转过头回答："没什么，是敲错门的。"
里面的男人也许是女孩的男朋友吧？可是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这么像萧雅宏？
越过女孩的肩，江维凯看到熟悉的脸。穿着白色T-shirt和深蓝色牛仔裤的萧雅宏走了出来。他站在女孩身后，右手自然地放在她的肩膀上。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佳偶。江维凯的心好象被谁狠狠抓住，痛地说不出话来。
"你来做什么？"
和女孩说话的温柔声音在对自己说的时候就冰冷地可以杀人。江维凯觉得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连忙埋埋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咦？小雅你认识他？"
"呀，真是对不起......江先生你不会生气吧？刚才对你说了那些奇怪的话，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小雅的朋友。" 杨静仪双手合十对江维凯道歉。
"没、没关系。"江维凯局促地坐在萧雅宏和他女朋友杨静仪的房间里，双手不停摩擦，仿佛是借着这样的动作让自己安心似的。
"那，要喝点什么？可乐好吗？冰冻的哦！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
"啊，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就走的......也没什么事......"
"干吗急着要走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雅的朋友呢。" 杨静仪把冒着气泡的可乐递给江维凯，顺势在萧雅宏身边坐下了。她的头靠在萧雅宏肩上，身体也紧挨着他，像一直撒娇的猫，让江维凯看得浑身不自在。
"江先生，小雅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啊？看他样子就知道一定害很多女孩子哭泣，是吧？"
"啊......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江维凯悄悄看了萧雅宏一眼，萧雅宏正全神贯注地看电视转播的球赛，好象对他们的谈话毫不在意。江维凯又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可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堪的沉默，杨静仪大概是发现自己的存在让两个男人不方便说话吧，所以知趣地站起来。
"你们慢慢聊，我要去上班了。"
萧雅宏这才慢腾腾地说："路上小心。下班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知道了！" 杨静仪在萧雅宏脸上印下一个吻，"江先生你慢慢坐，我先失陪了。"
"啊，你慢走。"江维凯急忙回答。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的职业会是什么。为什么下午才上班，而且很晚下班......难道是......色情业？不会吧？她看上去是那么一个清纯可爱......不过最近的男人好象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吧？难道萧雅宏辞职的原因是找到一个从事色情业的女人包养他？
"你在想什么？"萧雅宏冷冷地问。
"啊，没、没有......我......"江维凯的结巴是欲盖弥彰，萧雅宏一听就知道他在掩饰什么。
"她是附近医院的护士，今天晚上轮到她上夜班而已......你是不是误会了？"
江维凯的脸马上发热，天啊，他居然以为一个白衣天使是做色情业的......不过，萧雅宏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哼，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什么都自以为是......该不会还以为我是被她包养吧？"
又被说中了......面对萧雅宏的嘲讽，江维凯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怎么老是这么误会别人？！
江维凯没有回答，萧雅宏也没继续追问。江维凯偷偷打量这个布置地温馨可爱的房间，每一处都透露出主人的细心......当然他也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
萧雅宏在介绍杨静仪的时候就用了"女朋友"这个字眼，江维凯也明白现在的恋人交往不可能只是柏拉图式的，他们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一定已经做过了吧？......这张床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知道萧雅宏在床上是如何对待她的......一定是像以前和他作爱一样的激烈又柔情似水吧？
江维凯的脑海里浮现萧雅宏和杨静仪亲热的画面。他先是为自己有如此龌龊下流的想法而感到羞耻，随后又陷入无法解释的心痛中。
"你来到底要做什么？你怎么有我的地址？"
见他不说话萧雅宏又开口。
"啊......我只是想问你......你放我家的衣服、行李，什么时候拿走。"
"哦？那些东西？你没扔掉吗？"
"那是你的行李，我怎么可能......随意扔掉？"
"哼，我的心你都可以随意伤害，还会在乎那些衣服、行李？"萧雅宏停了一下又说，"那些东西我不要了。所以麻烦你帮我处理就好。随便扔掉就可以了。"
"哦......"江维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支吾了半天才问，"为什么要辞职？"
"你去过‘Green'了？"萧雅宏不悦地反问，"白芸告诉你的？"
"恩......她说......你坚持要走，不愿意留下。她很希望你继续在店里工作......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江维凯咬了下嘴唇，"那么你放心，我不会再去了......也不会再打搅你。"
"哼......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伟大......"萧雅宏走过去，抬起江维凯的脸，直直地盯着他，"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辞职吗？"
他吐出的热气喷在江维凯脸上，江维凯只觉得浑身发热。
"难道......不是吗？"
"我辞职是因为杨静仪要回她家乡的医院就职，我要跟她回去......怎么可能是因为你才辞职的？"
"你要离开这里？"江维凯一阵心慌。
"是啊。"萧雅宏放开江维凯，"也许还会和她结婚吧？她是个好女人。"
"可是......可是......你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我......你......怎么可能喜欢她？"
"你还记得我喜欢你？那你是不是也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一无是处'，‘为了钱可以出卖肉体'......这些都是你说的话......你以为我还会爱一个这样嘲讽我的人吗？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
"那你......你是说......你不喜欢我了？"
"我又不是被虐狂，怎么可能还喜欢你这种人？你省省吧！"萧雅宏鄙视地看着他，"你说完了吧？没事就请你早点离开......看见你我就想吐。"萧雅宏一边说一边把江维凯拉到门口。
此时的江维凯只觉得萧雅宏的话带给自己的是窒息般的心痛......他不喜欢他了......喜欢的是那个像姐姐的女孩......他要离开，和她结婚......而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又是一个人了......不......他不要......
江维凯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着"不要"。
"你怎么了？"他怪异的行为有点吓到萧雅宏，他拉开江维凯的手。
抬头看见的是萧雅宏担心的目光......从心底涌起的安心感让他忍不住流下眼泪。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再见到萧雅宏，也明白为什么看到萧雅宏和F动作亲密会不自在......虽然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宋学宗是他此生唯一爱的人，也说过不会爱上萧雅宏......但是现在他真的喜欢萧雅宏......这种心情，没有那么强烈，却和他对宋学宗的感情是一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再次见到萧雅宏，也许还要早......他就喜欢上萧雅宏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正视自己的心。现在失去了，才恍然大悟。
"不要离开我......不要和哪个女人结婚......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江维凯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哀求道[自由自在]。
可是萧雅宏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还可以用钱包养我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维凯急忙抓住萧雅宏的手臂，害怕再次被他推开却又不愿意放手，"我......我喜欢你......所以......请不要离开......"
他艰难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向喜欢的人告白，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萧雅宏愣了几秒钟，才不可抑制地放出笑声："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当初你说过的话忘记了吗？‘我们之间当然是交易'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感情？'‘你一无是处，有什么值得我喜欢'......这些你都不记得了？"萧雅宏一边说一边掰开他的手指。
"我......"江维凯一时语塞。他是记得，可是，现在他是真的喜欢萧雅宏啊 ！
"我说的真的......真的......"
"真的吗？"
江维凯抬头看着萧雅宏，肯定又接近献媚地说："是真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毫无尊严可言，但是他知道只有这个男人能陪伴他，能爱他......他也只需要他......为了能把他留在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萧雅宏温柔地挑起江维凯的刘海，抚摸他光洁的额头，然后是唇。江维凯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亲吻......然而他突然被萧雅宏推了一下，差点跌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在门外。
萧雅宏冷酷地看着他："你以为随便说几个‘喜欢'就能弥补我受伤的心了？人的心没那么坚强的。被你伤害的感情也不可能痊愈......谢谢你说‘喜欢'我，不过可惜，已经迟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江维凯，请你从此以后离我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萧雅宏说完，"嘭"地把门关上。
江维凯看着紧闭的大门，愣了半晌才扑上去，发疯似的敲门。
"你开门啊......我是真的......真的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能再接受我呢？"
可是房间里的根本不为所动，甚至把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大，连在门外的江维凯都能清晰地听到。
江维凯坐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门。难道真的已经迟了、不可挽回了？为什么自己这么迟钝，不能早一点发现真正的感情。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江维凯终于明白是不会开门，也不会再接受他的。他站起来，对着门小声说了句"我是真的喜欢你......"，然后离开了。
虽然他不停回头，也没能看到那个渴望的身影追上来。

回家后江维凯立刻扑上床。他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全是以前和萧雅宏 在一起的时光。最后还是吃了两片安眠药才顺利入睡。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的时候窗外 已经是阳光灿烂。他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没有亲人--即使有也不爱他；没有朋友--即使有最后也会分离；也没有爱人--宋学宗死了，萧雅宏又不爱他了。
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他推开窗子，没有戴眼镜的眼睛看出去是模糊一片，好想就这样一跃而下。
他颤抖着爬上窗台，小心地向下看。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也能感受到7楼的高度，顿时有点头晕目眩。
跳下去吧......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了百了。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他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稳住，然后又颤抖着爬下来，脚碰到地面顿时一软，跌了下去。
门铃声还在响，他揉揉摔痛的膝盖，抓起床头的眼镜，跌撞着去开门。
他不知道是该感谢来人救了他，还是要恨他让自己好不容易有的自杀勇气又一点点消失。
门口站着的是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男人--是上天的安排吗？死前还能见到他......
"萧雅宏......你来了？"江维凯的声音充满喜悦。他很想扑上去，但是看着一脸冷铆又退缩了。
"我来拿我的行李--你应该还没扔吧？"
"没......没有......你快进来吧。"江维凯让开身体让萧雅宏进来。
萧雅宏一言不发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当他看到去年圣诞节江维凯送他的的手套时，手明显抖了一下。
"这个......我还是还给你好了。"
收到礼物时明明笑得那么开心，现在却要还给他......江维凯不是滋味地说："不用了，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你送我的眼镜我也还戴着。"说完还摸了镜框一下。
"眼镜......还合适吧？"
"恩......很舒服......谢谢......"
"恩。"萧雅宏合上箱子的盖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等。"江维凯叫住他。他想再多看他几眼，以后就见不着了。
"还有事吗？"
"恩......什么时候走？我想......我想去送行。"
"不用了......我......不用了。"
"哦......那么你路上小心......一路顺风。"江维凯越说越小声，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又问，"如果我死了，把遗产都留给你好吗？"
他刚才都忘了呢！父母死了，继承遗产的是姐姐和他；姐姐死了，继承遗产的是他；可是他死了，遗产该谁来继承呢？他希望能让萧雅宏得到遗产，这样至少萧雅宏以后偶尔还会记得他。
"你在说什么？"萧雅宏的眉皱了起来，音量也不由提高。
"......我以前伤害过你......没有办法弥补......所以，我想，把遗产都留给你......姐姐应该也会高兴吧？"
"莫名其妙！你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有遗产给我......还有，你以为用金钱就可以弥补吗？"
江维凯摇摇头："我死了，这些不就变成遗产了？"他指指房间里的东西，"还好你来了，要不我已经跳下去了，连遗嘱都没有写，这些东西会上缴国库吧？"
话音刚落，脸上就是一阵钝痛，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是萧雅宏给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打我？"他无辜地问。
"你说这话是故意让我内疚吗？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这套像女人一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对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