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翼————红河[上部]

"我可没有被血弄脏手的习惯。"
"在你手下死掉的人又何止三两个？居然还会怕弄脏自己的手，真是笑死人了。"
裴谦路讥讽回道。含坨的力量渐渐变强，身体的压迫感在削弱，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看来秦泠赐予含坨的灵力确实不弱。只是为何心头难解的异样迟迟徘徊不去......
冉镜根本不屑与他贫嘴轻蔑道："哼，一个灵魂被禁闭五百年的懦夫又懂什么？琴炎，你的嘴再硬可惜每次终究都难逃一死，这次让你死在我的手上，你也可以了无遗憾。"

"你在说梦话吗？"裴谦路悻悻然横了冉镜一眼，他可没打算这么早就丢掉自己的性命，怎么说17岁生命就结束，还太早。掌心握起胸前的含坨，心中不停默念：再强一些吧！一定要支持住，要替你的主人好好保护我......像是感应到他的呼唤，含坨所造出的防护壁慢慢扩大，将近在咫尺的冉镜也逼得后退几步。森冷望着面前碍事的屏障，冉镜不再多说无用的话，继续用灵言来增强咒缚的力量，与含坨的灵力直接对抗。许久，他的额角滑下汗珠，气恼暗想，只是与一块灵石作对，竟然耗费他这么大的力......

裴谦路看着执意不肯放弃用灵气攻击的冉镜，对他的执着不知是感谢还是好笑。若是他们五人一起上前，他就是再强也敌不过，偏偏这个明明毒如蛇蝎的男人坚决不直接攻击，也不让那几个被控制的人有所行动，倒像是在别扭什么，是对自己强大的灵力绝对有自信吗，那又怎会弄到这么辛苦？说古代人愚蠢还真不是一点点......裴谦路无奈暗道，是不是该抓住时机上去给他一拳？

然而偷闲的想法没能持续多久，心头徘徊的异样感尽数汹涌而出，小腹瞬时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疼得他站立不住，浑身气力似乎被戛然抽空，难忍的捂住肚子蹲下，凝结的汗珠开始颗颗滴落。

好难受......嗓子好象干的快要冒火，眼前的东西也开始看不清楚，意识在模糊吗？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咳！"猛地一口鲜血吐出，血液的突然流失竟仿佛让他全身的燥热减轻一些。呼吸又开始困难......裴谦路艰难的喘着气，面前几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捕捉不到，还是自己现在连视觉也无法控制了吗？发生这样的事，是那块该死的玉在捣鬼吧......裴谦路恼怒的想着，想要站起来却再次咳出大口鲜血，这次非但没令他感觉轻松，反而明显感到又有另一股压力直逼他的身体。这是那个亡灵的咒缚......他能感觉出。低头却惊愕发现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事实。坠在他胸前含坨原本纯白的石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鲜红的血。

含坨本是绝对纯净的灵石，受不得污秽，猛然被人体血液染红，灵力也削弱大半。冉镜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更加强了施在裴谦路身体的咒缚，绝不再留给他回转的余地。体内体外双重的剧痛使得裴谦路无力蜷住身体跌坐在地，全身没有哪处不在痛，衣衫也被冷汗渗透。

"混蛋......"裴谦路的声音微颤，不知咒骂的是面前一心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亡灵，还是那块不挑时机来捣乱的玄天。[与其这么痛苦，还不如被一剑刺死算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忿忿道："不要，绝对不要就这么死掉。太窝囊了......"

但这个城市没有秦泠，没有哪吒，皇甫氏岚，也不会有那个眼见心烦的纪期，有谁会来救他呢？
在裴谦路以为自己会昏死过去时，防护壁终于全部消失，跟着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冉镜的咒缚。他并不认为这个亡灵这样轻易放过自己，艰难撑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男人？女人？他看不出来。只知道这个背影正挡在自己身前，所有人陷入死寂的沉默，许久......

"你，为什么要来阻碍我？"冉镜终于开口，声音夹着隐忍。不知出现的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他按捺至此，裴谦路残存的意识相当好奇。
"明知故问。是想和我交手还是立刻离开？我给你两个选择。"低沉的嗓音是男人的声线......好端端一个男人留这样长的头发，古人都是这样不怕麻烦的吗？态度也够嚣张......裴谦路蓦然低笑，不知为何原本压抑的心情有些明朗起来。

"不过，我没什么耐心。我数三声，你不上来，那我就过去了。一，......"虽然言语傲慢，但不会让人感到轻浮，必定是有强大实力才敢这样说话，这从冉镜变成死灰般阴暗的脸色也可以看出，"二......"

"哼。告辞了，但你不要以为就这样结束，你是护不住他的。"冉镜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后飞身离开，很快不见踪影。被控制心志的几个男人也昏厥过去。威胁总算离开，裴谦路紧绷的意识松懈下来，终于渐渐不支瘫倒在地。模糊中看到那个长发男子转身慢慢踱来，竟显得十分悠闲。

已经没有睁眼的力气，朦胧的意识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来托在臂里，像是端详了一会，然后唇上有种温温热的感觉传来，太过虚幻的触感让他不知是真是幻，只觉得有什么正渐渐涌进身体，被火焰焚烧的感觉不再，疼痛也似乎变轻，有人在为他治疗吗？这像是医生做的事情，让他想起秦泠......

裴谦路没有昏过去，身体的恢复让他渐渐清醒，终于张开眼看到面前将他抱在怀里的男人，路灯的照耀下紫色眸子隐隐闪亮，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你可以放开我了。"才找回力气裴谦路便毫不客气的把刚刚才救了他一命的男人推开。并不是他不知感谢，只是随着意识的回复，方才嘴唇上奇怪的触觉让他猛生猜疑......裴谦路绷着脸费了不少力气才站起，男子对他的推拒也毫不在意，轻笑两声道："既然你可以自己走，那也就不用我把你抱回去了。"

"敬谢不轩。"
裴谦路没好气的回他一句。走去察看地上几个男人的情况，只是昏迷并没有什么大碍，反正一觉醒来就会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也好。"把他们几个丢在这里没有关系吗？"瞟向来历依然不明的男子。

"不然呢？你想把他们送到医院还是丢到河里？"
"我看需要进医院看病的人是你。"对男子不知所谓的回话无心理会，裴谦路继续问道，"你是什么人？琴炎的部下？"记得哪咤曾说过他们的同伴还有一人，会是他吗？

"你看我像吗？"男子依旧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为什么要救我？"
"想要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说起来，你还没有答谢我呢。"男子勾起嘴角轻巧的笑，从衣袋中拉出发绳将飘散的紫色长发束起，顺滑的头发绕过胸前一直垂落到腰际。似笑非笑的暧昧神情，皮肤很白皙，非正常的白皙。不知为何裴谦路竟觉得他与自己曾在秦泠办公室见过的那个美艳男子有几分相象，只是此人更显高傲，而且细看才发现他个头居然这么高，不禁嘲笑自己先前竟险些以为他是女人。

虽然没得到正面回答，但裴谦路知道如果是同伴根本不需这样拐弯抹角。挑眉瞥了男子一眼，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药转身向姑姑家走去。男子却紧随其后跟上，还是一副无谓的语气："我看还是要把你送到家门口比较安全，既然救都救了就一定要救到底不是吗？"

裴谦路本不想搭理，反正已经走到姑姑家楼下，忽又顿住僵硬开口："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对你？唔，我想想。先是把你抱起来查看伤势，发现你体内有强大灵气流窜，冲走了本来属于你自己的气，再然后呢......"男子貌似认真的想了想，对裴谦路耸耸肩，"我就输入了一些气给你，也可以把损害你身体的灵气压制下去。回答的还算清楚吗？"

输入......裴谦路的脸色白了白，咬着牙继续问道，"你指的输入......"
"哦......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啊，就是这样......"话音未落男子忽然轻笑一声上前用手撑住裴谦路身后的墙壁将他堵住，低头在他唇上不轻不重点过，再然后......丢下一句"好好保重自己，别再这么晚出来，期待下次和你见面"，离开。天知道他哪来如此快的速度，所有事情发生到结束只不过几秒时间，裴谦路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或是给他狠狠一脚，就连影子也捕捉不到。

裴谦路虚软无比的扶着楼梯把手一步步上楼，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琴炎五百年前的部下。虽然纪期也经常对他上下其手，却从未曾敢真正冒犯过来，除非真的想被秦泠扔进大海。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被个男人给吻了，而且，还是个不知装着哪位古人灵魂的死人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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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靠在车内的靠垫上并没急着驾车离开，夹着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并不尽责的懒懒理着被束起的紫色长发，嘴角依然挂着戏谑的笑，只是这笑已经不若先前那般无谓，而携着摄魂的寒意。本是清傲的人，却因为太过纤媚的面容，当那细致的唇齿间漾起丽暖的弧度时，巨大的反差反倒让人心魂激荡，犹如魂魄被夺走一般。

思及方才只需稍施灵力便可吸出的玄天，闻歌心底轻哼。
期待着，下次和你见面。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从你体内把我想要的东西拿走。但在那之前，我可不许你死啊......
第二章
嘈杂的火车站外，秦泠静坐车内。昨天晚上接到裴谦路的电话说今天就会回来，于是向他要了火车的时间好提早来到这里等候。看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大约十分钟后，出站口人群开始涌动。秦泠下车靠在车门目光在人群里寻找裴谦路的身影。终于，看到他了，依旧清爽的adidas，两个小时的车程似乎也未让他脸上显出疲累，还是那么神采飞扬。

裴谦路一出站就看到黑色MAYBACH前身着GIVENCHY深蓝衬衫长裤更显俊挺的秦泠，即使在这样拥挤的地方即使静立人群仍是那么显眼的男人。颇为感慨的轻撇嘴角，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累吗？"秦泠含笑问道，打开车门让裴谦路坐进去，自己也随后跟进将车发动。
裴谦路摇摇头："没什么，习惯了。"说完伸伸懒腰。虽说不累，但几个小时的车坐下来难免腰酸背痛，英挺的眉头也微微拧紧。
"已经和你家人说过了？"
"嗯，我告诉他们和同学一起出去郊游，他们说要我别忘记回家就行。真是的，对我这么放心，我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他们对我漠不关心呢。"
裴谦路托着腮有些不满的说。
秦泠温和道："这说明他们相信你。"
"我看他们嫌说多了麻烦才是真的。"不以为然轻哧一声，忽然抬眼不怀好意瞟向秦泠，双眼忽闪忽闪诡异，"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里，一回来连家也不归就要带我走，还叫我什么行李都别带。喂，你不会盘算着在哪里把我卖了吧？"

"我怎么舍得？"秦泠状似半开玩笑的打趣，"我们去机场。"
裴谦路颇为惊讶："机场？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嗯，日本山形。"
又问："旅游？"
秦泠瞧向他反问："当然不是。你忘了吗？我要利用暑假的时间让你的身体完全接纳玄天再教你灵言。"
裴谦路挠头道："忘倒没忘。但是为什么要去那么远？"
"因为那里有一处只有我们才能去也不得不去的地方。"
看到裴谦路睁得大大的双眼知道他更加疑惑秦泠便解释道："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炎王在位时的台甫区非吗？他在炎王死去后就到日本，并且早已为转生后的炎王准备了一个将来绝对用得上的处所。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裴谦路不由咋舌，暗暗佩服五百年前的古人竟然也能考虑到如此长远的未来之事："这么深谋远虑。他准备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些年我也常会过去，在那周围有台甫死前特意施下的幻术，普通人发现不到，还魂者则根本进不去，因为他们的灵魂污秽不堪，通过不了外层纯净的结界。"

"哦。"
裴谦路呆望着车外掠过的景象。提到还魂者，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又跳到几天前晚上的遭遇，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是谁？竟敢做这么过分的事，如果再看到绝对饶不了他！裴谦路忿忿的想着，还没察觉自己的脸上已经露出龇牙咧嘴的愤恨表情。

秦泠挑眼正看到裴谦路咬牙切齿的神态令他不觉想笑："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什么。" 裴谦路飞快否认。
"这一个多星期没发生什么异样的事吧？"
微微犹豫一下裴谦路还是撒了个小谎："没，我一直和家人在一起。"
"那就好。"秦泠放心的点头。这一个多星期每日每日担心裴谦路的安全，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竟能克制住没有直接飞去那个千里之外的城市将裴谦路拎回来，好在现在看来一些无恙。侧身从后面座位上拿起几个袋子扔在了裴谦路腿上，"给你的。"

"什么东西？" 裴谦路好奇的翻开袋口，是夏天的衣服，再翻开其他，都不外乎是些衣裤之类，"干什么给我这些？"
"都是在那边换洗的衣物，到那之后就不会有时间再去买。"
"哪需要这么多。你早说我就自己带好了，何必还要买。"
裴谦路不以为然，随手拉了件上衣出来。样式挺特别也挺合眼，只是为什么他总觉得看起来这么陌生？似乎挺少见......
秦泠心底轻叹："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偏僻，也没有东西可玩，你一定会觉得无聊吧。这些只能算是给你的小小补偿。"
"我都还没说什么，再说我们又不是过去玩。"
"话是这么说，可是毕竟是剥夺了你原本的暑假时间，而且，会很辛苦也说不定......"想到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状况，秦泠担忧的皱起眉头。
"有什么，再辛苦也试过了。"
裴谦路依然不觉有何可担心，手指摸到了上衣领后的商标，定睛看清楚后蓦然眯起双眼，"G......U......C......C......I......唔，怎么这么眼熟？"
秦泠没注意到裴谦路有些古怪的反应，正聚精会神开车，忽然被一声惊呼震到手险些从方向盘上滑落。秦泠转头看向裴谦路，却发现此人正以深沉得可怕的眼神瞪他。秦泠更是疑惑，不解问道："怎么了？"

裴谦路阴碜碜的问："这些衣服你在哪里买的？"
秦泠不觉有异淡然答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因为医院的公事去了一趟佛罗伦萨，在那顺便带回来的。"
"我就知道......"裴谦路有些无力的撑住额头，把衣服揉揉塞进了包装袋，"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就买了。你不喜欢？"最后一句话时秦泠不免担心的瞟向裴谦路，虽然在他眼里觉得裴谦路穿上这些衣服一定更显英俊非常，但毕竟不甚清楚他本人的品味，也想过有可能会不合他心意。如今裴谦路紧皱的眉心更让他紧张。

裴谦路横他一眼："我又没这么说。喂，你很有钱吗？"
虽然秦泠轻描淡写的说‘没多少'，但裴谦路知道这么多件GUCCI绝不是随便支付三四个零就可以拎回家。
"唔......还好，不过买这么几件衣服倒没什么问题。"秦泠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说，显然他的财富观有些异于常人。
听他这么说裴谦路更感无力："我说你啊，你一向都这么奢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