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翼————红河[上部]

"奢侈？"秦泠像是有些意外，迷惑的看看裴谦路，"我有吗？"
裴谦路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就算不是你也不用送这么贵的东西给我。怎么说我也还是个学生，穿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
"你喜欢不就行了吗？还是说你不喜欢？"非常明显秦泠所想的和裴谦路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以为裴谦路还在嫌弃他买的东西不合心意呢。
"都说了我没这么想啦，你这个人......" 裴谦路无奈长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了。"
秦泠一怔飞快追问："为什么？"
"太贵了啦，笨蛋！"对于秦泠反常的迟钝裴谦路忍不住气急低吼，"你自己穿就算了，别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
"......为什么？"又一个问号让裴谦路不禁开始怀疑秦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很浪费啊，我又不是没有衣服！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听懂了没？"看到秦泠还是有些迷茫的眼神裴谦路直想扑上去把他脑袋敲开，给他灌输灌输什么是正确的金钱观念。虽然他不知道秦泠到底有多少身家，但就算再有钱这样乱甩也迟早败空。叫他想象秦泠寒酸的模样还真是怪可怕的。

"喔......"秦泠终于像是稍稍明白了，微挑起眉嘴角含笑问道："你是在担心我的钱包吗？"
"有什么不对吗？" 裴谦路没好气的回嘴，未去深究秦泠话语隐含的欣喜，"你变成穷光蛋了我可养不起你，也买不起这么贵的玩意送你，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没有关系，我不会那么容易破产的。"秦泠笑眯眯的说完，已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会让裴谦路遐想到那么多，不知是该说他可爱还是想象力丰富，或者说两者皆有？但裴谦路的反应实在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秦泠爽朗的大笑让裴谦路莫名感到局促低吼："怪人一个。你别笑了啦，好好开你的车。出了车祸你负责？"
"是是，我知道了。"秦泠倒是听话的止住了笑，只是嘴角依然挂着掩不住的愉悦。对这个他从来摸不透喜怒的秦泠裴谦路无可奈何，干脆转开话题："台甫为什么要选在那么远？五百年前他是怎么去到日本的？"

"坐船。当时台甫为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的最佳灵地就在日本，所以他就去了。"
"听起来，琴炎真是一个相当受爱戴的君王。" 裴谦路不由感叹，眼珠转了转忽然好奇的问，"你刚才说你也会经常去那里，你没事总跑那么远干什么？"
秦泠握方向盘的手僵了僵，虽然早料到迟早有一天裴谦路会问到与此有关的事情，只是现在，秦泠还是无法告诉他，实际上台甫在那处灵地留下的不止是为转生后的炎王融会玄天的祈祷术，还有为他的身体疗伤的力量，他每隔三十年便会去那里静养一段日子。不能这样告诉裴谦路，因为他一定会接着问为什么要疗伤，伤是从何而来......他说不出口，那些过往，还不想让裴谦路知道。

秦泠微垂眼胡诌道："只是去确认有没有被人侵入。"
"喔。" 裴谦路也不疑有他，理解的点点头。
谈话间已经到达机场大门，两人先后下车。秦泠望着没有丝毫紧张感的裴谦路，想到不久后将会发生的难以预测的吉凶，难掩忧心问："没有关系吗？真的，会很辛苦，会是无法想象的辛苦。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嗯？"听到秦泠的问话裴谦路收回原本注视机场大厅的目光看向了他，因炎热天气而更如粉雕般的胭红唇畔划出一抹有些不相称的淡然，"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又何必顾虑这些？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第三章
居然......晕机？
裴谦路脸色煞白，基本是被秦泠半拖半抱给弄到酒店的床上。裴谦路连说话的力气也抽不出来，只能乖乖任秦泠帮他褪去鞋袜，体贴的用被子将他盖住。虽然现在是夏天，但酒店里冷气十足所以依然感到微微寒意。而裴谦路本来身体不适，更不能再受凉。

秦泠既心疼又歉疚的为裴谦路找来晕机药，扶他起来将药吃了下去。
"有没有好一点？"才把裴谦路安置下去，秦泠就捺不住焦急的问。
"唔......没有关系，只是晕机而已，躺一下就没事了。"
裴谦路有气无力的回答，看到他虚软的模样秦泠更加懊恼自己明明是个医生却从来没处理过这方面的问题，只能这样束手无策。
"真的没有关系吗？要不要我......"
"真的没事，我好累，你让我睡一下吧。"虽然裴谦路心知秦泠说话的音量向来不高，可是现在对头昏脑胀的他来说，每听一个字都震的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秦泠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如今还是让裴谦路好好休息为上："好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嗯......"
秦泠搁在书桌上的手臂因为忧急而有些冰凉，手指交握抵在眉间，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的裴谦路，他知道原本裴谦路并不是这样虚弱的人，一定是因为玉的影响令他体质衰弱，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尽快让玄天完全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长此下去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拿起桌上的分机拨通酒店的主台，秦泠用流畅的日语向对方交代着接下来的详宜。

直到裴谦路好转之前他都会一直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除非看到裴谦路恢复才能放心。然而，让秦泠意外又苦笑不得的是，明明前一天还病恹恹似的裴谦路，第二天一大早就又精神奕奕。多半是头一次离开自己的国家到这样遥远的地方，裴谦路也掩不住的兴奋，一直嚷着要秦泠快点带自己出去走走。

虽然有些让人始料未及，但不论如何看到裴谦路恢复平时的样子毕竟是好事，秦泠如言午饭后便与裴谦路出了酒店，昨天已与酒店方约定好的车也早停在门口。秦泠将行囊放进车尾箱，与裴谦路一起坐进后座。

"我们现在去哪里？" 裴谦路相当好奇的问。
"温泉。"
裴谦路惊讶得险些将才含入口的纯净水喷出："温泉？"
秦泠点头："嗯，不过不是游客去的温海温泉，而是只有我们能去的温泉。"
裴谦路讶异的眉挑老高继续问："去泡温泉吗？"
秦泠又点头："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难道你对我说的台甫所寻找的那个灵地，就是......"
听出裴谦路毫不掩饰的窃喜秦泠笑了："没错，就是一处温泉。"
车子到了约莫几里外山脚下一块竖着石碑的路边时秦泠让司机停下，和裴谦路一起下了车向山林中走去。裴谦路迷茫的跟在秦泠身后，大概环视一圈四周的情况，这里已算是相当偏僻，车越开往这边人烟越稀少，到此已经不见有人影。还要这样往森林深处走，总觉得有点像在探险......裴谦路吐了吐舌尖，轻飘飘的只顾跟在秦泠后面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进入这片森林几分钟后，周围的景象已经变换过几回，这些都是当年台甫所设下的幻术，为的就是要防止外人进入。

随着渐渐深入，有越来越清晰的水声传到裴谦路耳中，那声音又急又湍，不是普通溪流能发出。
"啊，有瀑布？" 裴谦路睁大双眼想看清楚依稀呈现在眼前的景象，但因为距离稍远还不能看真切。
"嗯，已经快到了。"
大概又走了二十分钟，随着愈加进入森林内部，温度也越来越低，渐渐感觉到了些须凉意。虽然走的脚也有些发酸，但最后出现在裴谦路眼前的一切已足以让他忘掉所有的疲累。

云雾缭绕的山间峡谷，飞流而下的壮观瀑布，瀑布前方不远处的清澈水潭面，隐隐有热气飘渺而上。除了水，就是四周郁郁葱葱的巨树，高的几乎遮住太阳；还有岸边的草地，巨大如石床的一块块圆形岩石，这真的是人间可以拥有的地方吗？说是来修行，他倒觉得更像是来游玩了......

"啊啊，迫不及待了，我要下去了。"话音刚落裴谦路就准备扯掉自己的上衣想要立刻跳到水里感觉那天然的温度，才刚刚把衣领拉过脖子手就被秦泠轻轻压住。裴谦路不解看他："怎么了？不能下去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穿上这个。"秦泠说着从行囊里扯出了一件白色长袍，像丝一般又轻又薄，放在手中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哪有人穿着衣服泡温泉的？" 裴谦路接过秦泠手中的白袍，纳闷问道。
"没人知道随时会发生怎样的突发状况，我想，还是穿着它比较方便一些。"说完秦泠又拿出了件更大一号的白色袍子捏在手里，微笑道，"这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即使在水里你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然而有一件事秦泠没告诉他，那就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更主要是为了遮挡住自己背后的伤痕。
裴谦路没再发话，只得听话把袍子换上。但这面料相当滑溜，尤其是腰间的丝带他怎么也系不紧，刚绑好就又自动滑开。在很努力的与腰带作战几个回合以后，裴谦路终于投降转而向秦泠求助。回头看才发现秦泠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将袍子穿好，正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看自己忙的焦头烂额。速度这么快，真像忍者......裴谦路没心思佩服他也懒得去计较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不耐烦的低嚷："你过来帮我弄。这什么鬼衣服啊？这么麻烦。"

秦泠轻笑一声上前弯下腰细心的为他系起腰上的丝带："习惯就没关系。好了。"
裴谦路怎么也弄不好的腰带到了秦泠手里就像变了样东西似的几秒时间就服服帖帖，老实的垂在了他的腰际。裴谦路不快的对那调皮的腰带纵纵鼻子，轻呼一声跃进泉水，飞溅起的水花把岸上的秦泠淋了个透。秦泠脸庞漾着宠溺的笑意摇了摇头，也慢慢踏进去。泉水的温度很高，不过对于这树林深处寒凉的气温倒很合适。

秦泠坐在水里靠岸边的石床上，依照惯例本该立刻开始调养身体，只是旁边的裴谦路正游的不亦乐乎教他一颗心静不下来，只得睁眼无奈看着裴谦路在水里像只鱼似的上下。裴谦路倒没注意到秦泠的为难，自顾自玩的开心，游了好一会才发现秦泠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好生奇怪，便游过去问道："你干吗杵在这里？"

"你好象也有说过我们并不是来玩的吧？"秦泠无力反问。
"可是这么好的地方不玩不是太可惜了吗？我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
裴谦路无辜眨眨眼，说是来修习可是那块玉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呐，我们到那边的瀑布下面看看吧！"手指向不远处水流湍急的瀑布，语气掩不住的期待。没想到能这么近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这一切平时在城市里都只能是电视里看看，现在亲眼目睹，就只能这样瞅着未免心有不甘。

"不可以，那里水流太急会有危险。"秦泠断然否决，"虽然现在玄天还没有复苏的迹象，但随时有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只要你呆在升汝泉里，台甫设下的祈祷力量自然会慢慢渗透到玄天之内。"

"那我就在附近转转好了，你忙你的吧，不要管我。"
说完裴谦路又栽进水中不知又要往游去。秦泠知道不可能让他安静下来只好随他去。现在刻不容缓的就是将自一进入泉中便从他背后伤痕泛沿开来的灼热压制下去。秦泠闭上双眼开始专注吸收泉水中的净化之气，渐渐有汗珠爬上他光洁的额头。一旦进入治疗状态便不能轻易走神或睁开双眼，否则极可能导致气血逆流而内伤。好在每天这样治疗的时间一个小时已经足够，这么点时间相信裴谦路还不至于会按捺不住。虽然仍有些担心，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秦泠再去顾及其它，若三心二意同样会导致功亏一篑。

裴谦路自己也不知道在水里飘了多久，当他终于觉得有些累再看秦泠时仍像一尊雕像安坐在原处。真是个古怪的人......裴谦路站在水中直直瞪着秦泠足有好几分钟，连脖子都望的有些发酸秦泠依然一丝一毫未曾动过。他都不闷吗？裴谦路暗暗咋舌，悄悄游他秦泠面前。颇为惊讶的看到秦泠双眼紧闭的脸上汗珠淋漓，连他这个刚从水里上来的人都没湿的这么离谱。

想开口喊他，但看他的样子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修炼什么，裴谦路只得疑惑盯着他，感觉似乎有热气从他身体向外散发。裴谦路越看越好奇，终于忍不住竖起食指试探性的向秦泠身上轻戳了戳，指尖传来的热度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刚才碰的是一个火炉。

"喂......"
裴谦路轻唤，手掌在秦泠面前晃来晃去想看看能不能引起他一点反应，又哪里知道此时的秦泠已全然不知外界情况，灵气的屏障已将他与裴谦路完全隔离，而裴谦路这样小手小脚的折腾，根本无法让他有任何知觉。

"喂，你还活着吧？"
裴谦路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热？......难道中暑了？！"不知为何裴谦路脑海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连忙抬起手在秦泠的脸庞附近使劲扇着风。只是泡个温泉而已，不会真的热晕过去了吧？

"秦泠！"
裴谦路的喊声更大，也顾不上现在秦泠身上的温度有多高，将手掌按在他胸前确认还有心跳后才稍稍放心。收回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手，再仔细观察秦泠的呼吸，发现他的吐纳也相当均稳完全不似有事。裴谦路纠起眉不满道："也不早点告诉我你要修炼，突然像个死人一样很吓人嗳，笨蛋！"

裴谦路索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道他呆会修炼修炼又会修出个什么怪事来，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反应像傻瓜一样，还是离他远一点好了......
气息终于渐渐调顺，身体的不适也已消退，秦泠总算"神游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裴谦路的身影。然而水面上除了隐隐的白色雾气什么也看不到！秦泠大惊喊道："谦路！"

没有回应，四周安静得连掠过的风声都可以听见，只有裴谦路的动向完全捕捉不到。
"你在哪里？谦路！"秦泠焦急的大喊站了起身，向水中央走去。蓦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水面正隐约浮上一圈圈的气泡。
"谦路！"秦泠迅速潜进水底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果不其然找到了无论怎么叫也不回应的裴谦路，只是已经陷入昏迷。
"谦路......"将裴谦路抱上岸平放在草坪上，秦泠半跪在他身前不停拍打他没有血色的脸颊，心中充满自责，若是自己一直看着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谦路。你醒醒，谦路！"所有能对溺水的人做的急救措施他几乎都做过了，然而裴谦路依旧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冰凉的身体气若游丝。"谦路......求求你，醒醒好不好......"秦泠不敢停歇对裴谦路的急救，嘴里恳求的低喃。终于，裴谦路重重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水之后，慢慢张开了眼......

"谦路！能不能看到我？"秦泠欣喜若狂，凑上前看到裴谦路的嘴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完全没有声音，"你说什么？"
"我......"后面的字还是听不到。
"什么？"秦泠再靠近一些，几乎将耳朵贴在了裴谦路唇边。
"我......"
"你怎样？再说一次。"秦泠焦急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