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暝月

......？他在问我的事情......？
我该...高兴吗......？
不过...他不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吗...
「没有闷坏吧？」
「没有啊...」
这种对答，真的很没有意义。
他轻轻地抱著我，在多说了几句寒喧之後就没有再开口了。
我有想过就这样在他怀中什麽都不做。
既贪心又任性的想法，可是，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间了。
没有声音，只有触感，存在，和最喜爱的人一起。
只有这短短几天，才觉得他跟我的距离没有那麽远了。
但是......
之後......
他又像抓不住的云霞一样，消失在我眼前。
我冷笑，这不是意料中事吗？
他......到底把我当成什麽呢？
我觉得，我就像是他家中养的一只猫而已。
＊
「小旭小旭ˇ」
「你又来了...」
这几天，铁匠都跑来找我。
很失礼地，我变得很没精神。
有气无力地嗯嗯啊啊的回应，惹得他鼓著脸颊跟罪叫道：「小旭欺负我...」
直至有一天，铁匠接到犹如恐吓一般的密语。
看著他的面色愈来愈惨白，我开始在推测发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哥他有事？」
「......暗哥哥...」
「他...？怎麽了？」
「小旭！快点去找暗哥哥！迟了就惨了！」
「什麽...」
「不要管！快点！！」
他硬是把我推出门口，只简单地念了句他在妙勒尼山脉。
看他半哭半惶恐的样子，我只能乖乖地出去找暗。
我对暗是有信心的。
可是，看见铁匠那个样子，我也开始担心起来。
山脉这麽大，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几个，这是我作为冒险者的地理常识。
我是猜对了。
可是我的信心也开始破灭了。
他按著伤口，坐在地上，没生气地看著地板。
作为一个神职人员，看到伤患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放治愈术。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著我，我也缓缓地开口说话。
「暗...你有没有事？」
他露出微笑，看著我。
这个表情我从来没看过，包含著幸福、纯真、憧憬......太多太多了。
「羽...你终於来找我了...」
......他......
「...？我...我听不懂...」
「羽...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伸出手，把我抱住。
是的，那个不是我的名字。
这个拥抱，那个表情，都不是给我的。
是给那个人的，曾经，暗最爱的那个人......
「我...我不会走......小...小暗乖......」
学著那个人说话的语气，摸著他的头安抚著他。
为什麽我会那麽笨！！
我到底是为了谁那样做！？
伤害了自己，伤害了他。
我的眼睛在淌泪，我的心也在淌血。
「嗯......」
他幸福的样子，使我更加更加的伤心。
「放心吧...我会把你带回去......」
「好...羽...不要再离开小暗了...」
在「我」的面前，他是那麽的弱，那麽的可怜，那麽的无助......
我装成那个人，成为他一时的精神支柱......
真的好吗...真的可以吗......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想知道......

章四
「我为什麽在这里的......」
床板叽叽作响，传出他已经醒来了的声音。
我拿著自己弄的膳食走进去，努力地装著笑容。
「伤患可别动太多喔......」
把托盘放到一边的茶几上，微笑著坐在床沿，我也在惊讶为什麽我可以这样冷静。
他用来看著我的红眸似乎稍稍地透露出失望的感觉。
「是羽...救我回来的吧...」
「嗯。」
不能否认，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因为撒谎而心虚了吗。
「现在呢？他在哪儿？！」
他紧张地抓著我的肩，不但力度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说话也一直刺痛著我的心。
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恋人的承诺，只有习惯而已。
我其实用不著这麽伤心。
不，是没有因为这个而伤心的资格。
「他...叫我不要跟你说......」
我低著头说著这个谎言，看著他的眼泪一直一直在掉，我不知所措。
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为了羽，他可以笑的很高兴。
为了羽，他可以哭的很凄惨。
为了我，他只留下一段没有承诺的关系。
我是利用品、消耗品、还是替代品......
不，无论是什麽，结果都一样。
我的心...好痛好痛......
「他到底是抱著什麽心态来救我...」
「......」
「为什麽还要对我温柔......」
「......」
「为什麽......」
他抓著我的袖子，一直一直地哭。
我的存在，没有关系。
轻轻地把手抽掉，转身拿起托盘想离开。
「旭...」
「我...去弄热它...都凉了。」
「你也想跟他一样丢下我吗......」
「......」
心凉了一截。
看著他的样子，我好想哭。
可是，我根本哭不出来。
口中硬生生地挤出话语，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
「我...到底是不是你爱著的那个人......」
「是。」
「有没有骗我...」
「没有...」
他丝毫不犹疑。
「小旭...你好怪喔......」
「对不起...」
我忍不住了。
要跟最爱的人说谎...真的......很痛苦...
「你对羽的笑容...很清澈...」
「......？」
「我...到底是不是代替品...还是连当代替品的资格都没有...」
「你在胡说什麽...」
深呼吸一口气。
我说出我们两个都不想听到的事实。
我......在那时候......崩溃了，不受控制的...崩溃了。
「不...」
「你对著的永远都是羽...」
「不是的...是羽救我回来的...」
「抱歉...我自作主张了......」
「是羽的吧？羽有救我吧？」
「你当时...对著我...叫羽的名字......」
「......旭...是旭...羽是羽...吧...哪会弄错......」
「你看著我叫...眼睛对上我的眼睛...」
「你想起的第一个人，是羽，不是旭。」
慢慢的退後，避过他伸出来的手。
我的心，已经......
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我就像一个末期病人一样，被上天宣告了将近的死期。
我什麽都做不好。
谁都不会喜欢我。
我完了。
没有东西值得我留下了。
我该走了。
没人会留意的。
没人会担心的。
摇摇头，眼泪落下了。
自嘲，我做这麽多是为了什麽。
为了使自己痛苦。
我早该觉悟了，本来我就没希望。
可是我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啊。
这东西的名字叫做绝望。
「旭，我跟羽已经结束了啊......」
「Fine，the end，还是to be continue...」
「不要逼我...」
看他紧紧握著的拳头，他说这「结束了」也用了很大的勇气。
这勇气，足以把我击溃。
「是你自己在逼自己......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没什麽影响...」
「我没有！」
「我也没有...能力和资格......可以改变你什麽......」
「你看吧！」
他激动的站起来，一手指著我。
眼泪停止了，只剩下惶恐。
我不要他来宣布我的死刑。
我不要！！！！！
「果然是你先丢下我......」
我只能站著，一动都不能动。
摇著头，完全地手足无措......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还好没有诺言......」
心掉在地上碎裂了......
再也补不回来了。
「还好...我只是还好...终究...我只是个替代品...」
「什麽替代品！」
「我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
「你跟他一样...丢下了我......明明...你已经比他重要了...」
「我只是想我能让你放松...露出你对羽的那种表情...可是...我没有能力吧...」
对...我真的是一个什麽都做不好的人。
偏偏就是有人喜欢把我跟别人比。
小时候父母把我跟我哥比...
朋友把我跟别的圣职比...
现在，恋人把我跟旧的恋人比...
我只能够活在比较跟代替之中......
旭早就不是旭了。
是一个被拿来代替某样东西的物品。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去背起恋人给予的责任。
我又错了。
他是不会相信一个替代品的。
而我......就算想去相信......也没有资格。
我本来就是没有用的人......
「别丢下我...」
他把我抱住，看著我。
就像是抱住最喜欢的娃娃的小孩一样...
恕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章五
「我回来了。」
第二天，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到家中，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我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本，坐在他的旁边。
二人都显得异常的平静。
虽然还是继续著无意义的对话，但是我们都没有看过对方。
一眼都没有。
到最後...是他先忍不住......
「如果没什麽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走去哪？」
「出去逛。」
「陪我...行不行......」
「你在拒绝我啊。」
「你这样才算是丢下我吧。」
沉默。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话的後果。
不...我到底想要怎样......
要斩断吗？要维持吗？
我不知道。
我只想找个洞躲进去，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理......
「暗...如果我在这个世上消失的话...你会是替我伤心的其中一个吗......？」
「如果你想要我伤心而去死，那我绝对不会为你而伤心。」
......你是这麽想我的啊......
除了伤心外还是伤心。
我把脖子上的项鍊慢慢地脱下来，手不停地在颤抖。
虽然这是我的决定，可是连自己都不能接受。
「我不希望你死...」
「谢谢...可是...」
「我们就到这儿吧。」
手上拿著那枚戒指，轻轻地放到他的手上。
我没办法看著他的样子，我想我会有所挽留。
我决定了，我不希望有犹疑。
「你这...是什麽意思......」
「一切回复到以前吧。我们还只是朋友的那段日子...」
「......」
「我把它...还给你了。」
＊
跟著的几天，我寄宿在我哥的家中。
我没有办法回去，回到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的伤感。
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能看来这麽轻松地去面对。
看著哥紧皱的眉头，我也只能微微笑。
「你以前不会这样笑的...」
「是喔......」
「那个有活力又奸诈的小旭去哪了？」
「不是早就没了？」
「......」
虽然说是胞兄，但是根本没谈上两句就打住了。
不是说很讨厌对方，只是性格太过背道而驰。
突然，慢慢的，他从後面轻轻地抱著我...就像暗的怀抱一样。
我好想哭，可是我不能哭。
「你不是很喜欢暗吗...」
「嗯。」
「他也喜欢你啊...为什麽要闹得这麽僵...」
「我们之间有代沟...一条永远没法跨越的深沟...」
这是我第一次放心地窝在哥哥的怀中。
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有连续聊超过十句......
到底是因为我太刻薄还是他太多管閒事？
「之前我跟暗谈过了，没想到也会变成现在这样......」
「......嗯...」
「他因为之前的经历而害怕有承诺...」
「我不怕没有承诺...只怕他在我面前停下来......」
「那你就上啊...」
「啊...？」
罪对著我微笑。
虽然他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变，可是我是第一次认真地看。
怪不得那麽多女生喜欢他......就算是我这个弟弟也会看呆。
跟我一样的脸，笑起来的气质却完完全全地不同。
「你要主动一点，带他走出被人丢下的这个阴影...」
「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他现在最喜欢的不是你吗？」
「就算是这样......」
「再去见他一次。」
「......我不想去...」
已经很累了。
其实为什麽非要我去找他不可......
为什麽一定要我受伤......
再去一次，不是等於再次去送死？
那我宁愿就这样在物质世界中消失。
不想变成行尸走肉，不想灵魂也变得漆黑不堪。
果然，这只是自嘲。
我忍不住回去了。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没办法好好地相处，我也会祝福他。
我好喜欢好喜欢他，到了一种没法自拔的地步。
我想著，我去只是要告诉他......
我会祝福你，让你可以找到一个能抚平你的伤口的人。
那个肯定不会是我。
因为...我连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了。
「旭！」
甫一进门，就被他叫住了。
看著他想抱我，却又停在半空中的手，有种难以言谕的不安。
「我只是来收拾东西的......」
我撒谎了。
一个好蠢好蠢的谎话，跟肥皂剧女主角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这个谎言起码能让我筑起保护自己的城墙。
背对著他，我收拾著我以前的衣物、用具、照片......
我没办法转身去看他的样子，只怕自己又再沉不住气。
我是一个很冲动的人。
而他也跟我一样。
到底我为什麽会喜欢他？
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为什麽还要开始......
这就叫自作孽。
「旭...戒指我还留著......」
「嗯。」
「它也是你的东西。」
「要是有一天，你想把它还给我的话，你就还吧。」
「别说的好像一切都是我错，明明就是你退还给我的......」
「是啊。」
「别说是我丢弃你。」
泪腺又不安份地分泌泪水，快速的擦掉後，我转身，看著他。
他的表情也不比我好多少。
我只怕我又会再陷下去。
「对，是我犯贱。」
「......」
「反正，都完结了嘛～」
「为什麽你可以这麽轻松......」
我硬挤出一抹笑容。
只见他一手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裂缝从中间开始蔓延到两端，最後把桌子分成两半。
就像我跟他的关系一样，我这麽想著。
「啊...抱歉...」
看著他因为自己的失态而道歉，我又开始心酸了。
说实的，我没看过他这麽生气。
都是我惹他生气的吧...？
「你想我哭著跟你说吗？」
「你是你，我管不著。」
「我不会对不喜欢的人哭。所以，完结了的话我也能马上变得这麽轻松啊～」
这又是一个谎言。
我到底撒了多少个谎话，我自己也算不清。
为了我自己而撒，让自己摔得没那麽痛。
不，其实我早就被摔到没有痛觉了。
「你...从来没哭过...」
「你觉得呢？」
努力地笑著，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好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逃避他。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还以为你会喜欢著我......」
「嗯，你想太多了。」
他露出苦涩的笑容，让我感觉到不忍。
好想扑向他怀中认错，拿回戒指就当是没事发生过一样。
可是不能......
他走向我，捧起我的脸。
下意识的抗拒这种身体接触。
只觉得...我会更加更加的被伤害。
「对不起...我想这是最後一次了......」
他...吻住了我。
好苦涩，好熟悉，好怀念，好喜欢，不能自拔，不想离开......
我爱著他啊！
我真的......很爱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