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上]

......
周公保佑，这道题幸好不难，雨非放下粉笔却还是大气不敢出，因为老师的脸色甚至比刚刚揶揄自己时还难看。
"不要以为靠侥幸就能过关！上课时睡觉不可原谅，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下去！"
啊噢......雨非搭拉着脑袋往座位走，盘算着如何应对放学后的训斥才能将受训时间缩到最短，不过情形不太乐观，看来这顿训挨完后又会连着另一顿了，唉，自己打工的那家店，老板的要求才真叫苛刻......
"不好意思打扰您上课了，不过我代表学生会请江雨非同学现在去一趟。"
咦？雨非顺声音望过去，窗外站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到自己看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出来。"
不认识......学生会？！对了，班长昨天说过的，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去？可以吗？正在上课呀！雨非寻问似地看一眼老师，只见老师铁青着脸冲自己大喝一声："出去！"
......
"有事快说，我没时间了！"雨非的心情越发糟糕，跟着那人走了一段路都没见他再吭声，下课铃反倒响了，已经有学生迫不及待的奔出教室......放学了，第一个出校门的本来应该是自己......
"呵呵，可我很闲......进来。"被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自己还没碰到过，故意的吗？邵旻飔推开学生会的大门，迎面是封燊霆正襟危坐在超大办公桌后。
"我很忙！"他很闲就可以占用别人的宝贵时间吗？不可理喻！雨非大步走进去，声音控制不住的大起来："给你五分钟！"再跑去被老师训十分钟，一路冲刺过去即使省出被浪费掉的这十五分钟，也难保赶得及正点到达。
哈！燊霆冷笑起来，从来都是自己给别人算时间的，这种经验还真新鲜："旻飔，难得有人的时间这样宝贵，可要好好谈谈。"
"我吗？是你要我找他来的，我哪儿知道要谈什么？！"旻飔大惊小怪的故作诧异着，这个燊霆，就为昨天江雨非说今天课间要来，有意无意的在学校磨蹭了一天，因为快放学了都不见人影，自己才奉命去抓人的，他到底想说什么自己也很想知道。
"什么？！"这帮人在耍着自己玩吗？可恶！雨非往门外冲过去："没事就不要找我！哎呀！我的鼻子！......你堵着门做什么？！"
"学生会的门并不是可以随意来去的，你不知道吗？"旻飔好笑的看着蹲在地上被撞得晕头转向的雨非，不堪一击嘛......这次的突然出击没有被他计算在内吧，所以急着想溜？
"知道个头啦......"好痛，这人的身体是混凝土做的吗？好像一堵墙："你们到底有事没事？！"
真没教养！燊霆皱眉看看眼前雨非皱成一团多少有些滑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对于此人的兴趣来得真是莫名其妙，说起来还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在这里逗留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是这样，"既然人已被叫来，干脆抓了个现成的理由了事："你所在班级的班长因故转学，提名由你继任班长一职，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班长转学了？昨天不是还见到了吗？提名自己继任？开什么玩笑！"我不干！"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们找别人吧！拜拜！......怎么还不让走呀？！拜托我赶时间！"学生会的人还真是闲得没事干，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死定了！
"如果你是急着去挨训的话，我看就免了吧，"旻飔微笑着侧开身体让出半边门来："老师不会蠢到会干等一个被学生会叫走的人。"
......不会吗？！雨非慢半拍的领悟到预计失去的十分钟又飞了回来，顿时喜形于色："耶！死不了了！拜拜！"
......这个笑容，离近了看，依旧好干净......不，在干净里还蕴涵着一种东西，简单，却又难以捉摸......"他这么着急到底为什么？"看着雨非飞快的往校门冲去的背影，燊霆终于问出来，以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兴趣再度莫名拔高，大忙人见得多了，可是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背景的高一新生整天跟打仗一样匆忙，也太离谱了。
"想知道？反正闲着无聊，我们不妨跟去看看。"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笑容由衷的真诚......查不出江雨非背后有人操纵，若是他本身有计划的行为，那这个人绝对不容轻视，至少在挑起燊霆的注意这一点上，他做得实在高明......不过，再狡猾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燊霆最不会容忍封家被人算计，自己倒要看看江雨非如何能费尽心机达到目的......当然，这一切都要在自己的猜测确是事实的基础上。

......
"还没完？！"自己都在车上睡了一觉了，那个江雨非还在忙碌。加油站、快餐店、速递......再加上现在这个便利店，足足打了四份工！已过午夜，还有精神这样拼命的跑，真是超人："他就这么需要钱？"
"谁知道......资料上说他是个孤儿，有享受低保待遇，住的还是租金低廉的公房，按照普通水准，兼一份工生存就不成问题，两份工就会过得不错。"至于其它，如果燊霆真有兴趣的话，还是留着让他自己慢慢发现......从前也知道江雨非身兼数份工的事，但只是看报告时扫了一眼，没什么感触，现在这半天跟下来，竟觉得这个人倒挺有毅力......或许人类对于摆脱困顿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只是想走快捷方式者太多，连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也不例外："累了？还是腻了？回去吧。"
"不累，倒真的腻了......不过是你常说的，凡事要有始有终，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家睡觉。"旻飔说自己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幸运儿，他又何尝不是。对于自己和别人的差别未曾在意过，因为所谓别人，就是和自己无关的人，不值得费神......这个江雨非也不例外，只是任谁偶尔都会有好奇心罢了。
......就知道燊霆会坚持......"那你慢慢等，我可得眯一会儿。"旻飔放平坐椅靠背阖上了眼睛，按报告列出的时间表来看，再过一会就能回去了
......
"哥哥！"捡捡老远就扑了过来，一头扎进雨非的怀里："哥哥今天来的好晚呀！"
"对不起，今天店里的客人多了些......大婶，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谢谢，那我们回去了。"
"小非呀......"帮忙照看捡捡的大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叹口气："大婶真舍不得你们呀，可是今天接到了政府的通知，这里马上就要拆迁了，我女儿要我过去跟她们住，所以明天......这个月的看护费就不用交了，你也早点作打算吧，这次拆迁规模很大，听说到了明年夏天，你们那里的房子也保不住。"
"......我知道了，谢谢大婶，再见。"太突然了，这让自己如何来得及再找一户能够在白天照顾捡捡的人家，况且像这位大婶这么低廉的收费标准应该不可能再找得到了......公房的拆迁都是无偿的，如果房子真的没了，就凭自己的这一点收入，要自己和捡捡何处栖身？！
"哥哥？为什么不理捡捡？"捡捡从雨非的背后探过脑袋，黑眼睛忽闪忽闪，困惑着哥哥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沉默。
"没有呀，哥哥怎么会不理捡捡呢？"雨非在捡捡苹果似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哥哥在想今天捡捡怎么不吵吵着吃面呢？不吃哥哥就不做了呦。"
"要吃要吃！哥哥，捡捡好饿呀......捡捡要吃面！"捡捡雀跃起来，攀着雨非的肩膀爬坐上去摆出一个超人的姿势："噢......噢......回家喽......哥哥冲呀！"
"冲呀......"雨非扶稳肩上的捡捡，大步往家冲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捡捡就成了自己的人生全部，从前那么多困难都克服了，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捡捡这么乖巧懂事又聪明可爱，还愁找不到愿意照顾他一下的人家？至于房子的事，拆迁都嚷嚷了好几年了，哪回不是虚惊一场？就算是真的，也等明年事到临头时再去发愁吧......
......
"他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难怪。......喂！旻飔，醒醒，回家了！"很和谐的兄弟两个，有个人相依为命所以才会这样努力吧......那个笑容面对弟弟时多了全然的宠溺，干净里还有着满溢的温柔......"养个小孩子很费钱吧？"
"你想帮帮他？"燊霆的同情心自己还没发现过......那个小男孩叫捡捡吧？模样比照片里更......可爱。捡......哼！这名字取的真妙......
"嗤！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办慈善机构......明天早上别叫我！"人各有命，发善心的事情只有等到自己脑袋坏掉时才会做，至于何时会坏掉，天知道！再说现在这社会是饿不死人的，照自己看，那兄弟俩活的挺不错，至少很快乐。
"那可不行，明天一大早的董事会议别说你忘了，那块土地的竞争比预计要激烈，招标计划还得再修改。"燊霆没有半点异样......也对，他应该并不知道，就算略知一二，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换作自己也不会有联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然就先等着看江雨非有什么动静，他的确实想法现在还真吃不准......
......

第二章

"还真是精力充沛......"燊霆立在窗前嗤笑一声，江雨非又是第一个冲出校门的人，整天那样拚命打工，期中考试成绩居然能名列前茅，真是个怪胎。
"燊霆，那块土地的开发权到手了！......又在偷懒？你越来越不务正业了！"旻飔推门进来，不用想都知道燊霆的眼睛在追逐什么......自己也很迷惑，江雨非如刚进学校时一样特立独行，但又一成不变，根本没有自己所设想的任何一种进一步行动......随着调查的深入，那个猜测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或者他也在等待这边的动静？"啧！办公桌又成猪窝了！你就不能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呀？！"
"嗤！谁又没请你整理......我可没偷懒，明年的拓展计划我看完了，有几处似乎有些小问题，比如......"
......"......正因如此，我认为提早拆迁对于我们的整体规划都颇为有利，这样一来，不仅在明年夏天以前整个拆迁工作就已基本结束，而且能省下一笔可观的费用。不知这样的解释可否令你满意？"旻飔将计划再次放回书桌，观察着燊霆的反应。就这一点上包含了一点点自己的刻意都能看出来，燊霆的谨慎及敏锐连自己都自愧弗如，好在是有备而来......况且封家的利益总是第一位的，如果没有那么多有利因素做前提，自己也不会将这些想法掺杂进去。
"哦......"这些理由自己都能想到，会问只不过因为从前原定的计划哪怕有任何细小的变动，旻飔都会事先跟自己商量，这一次居然没有......其实也无所谓了："很好，这件事你就全权负责吧。听说这次竞标还有黑幕？"
"的确，不过那把保护伞竞标前就倒了......"自己的手脚恰好动到了对方的软肋，有口难言之余为求自保只能乖乖退出："哦，对了，我明天有事要来学校找江雨非，到时就不陪你出席例行会议了。"被动等待不是自己的作风，既然那边按兵不动，自己就不客气地主动出击，不信他依然沉得住气。一次会议不参加没什么关系，况且......明天大概根本就不会有重要人员到会。看燊霆持续兴趣盎然的样子，这个江雨非的影响力，有些大过自己想象了。
"铃......"下课铃终于响起，太好了，又可以睡一会......
"一年级的江雨非同学，一年级的江雨非同学，请到学生会报到，请到学生会报到......一年级的江雨非同学，请到......"
......什么呀？！冷不丁的用大喇叭喊自己的名字，想吵死人呀？！睡个觉都不得安生，又怎么了？......学生会......门朝哪儿开？哦，去过一次的，应该......是这里？叩叩叩："请问，这里是学生会吗？"看来没错，里面正是上次那两个人，在凌乱到像是刚被打劫过的办公室里各干各的，挺忙的样子......等了一会，还是有问没有答，雨非一头雾水的自动迈进门里："应该没错吧......谁找我？"
"唔？江雨非同学，你来得正好，赶快先帮忙将这些资料归拢归拢......好忙呀，好忙呀！"旻飔手忙脚乱的胡拉乱扯着档案、文件，摆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燊霆则埋首于一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纸张里，纳罕着旻飔在搞什么名堂。
唉！乱成这个样子，学生会成员一贯长于管理的威名其实难符......雨非快速的整理着，片刻之后乱糟糟的房间便变得有条不紊："呼！差不多了，平时注意些就不会乱得这样离谱......到底谁找我？"
"你整理东西的能力还真强......"旻飔看看四周，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是我找你，想问问当班长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不过现在我决定另找人选了，因为你有新的重任要担。"
"......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重任指的是什么，不过我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参加社团之类的活动，所以你还是再另外找人吧。"说来说去，不过是想骗自己加入社团吧？没门！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让自己掏那份冤枉钱。
"不是社团，是学生会。"旻飔好脾气的微笑，仿佛并未被这鲜少体验过的拒绝惹火，即使江雨非的态度是意料外的干脆。
......？！什么？！众多豪门巨贾对这个学校推崇备至，就是因为这里学生会的机制完全等同于最上层的商会，人员构成更都需是出类拔萃的世家精英，各种活动不啻于涉及商界、金融、股市的实战预演，想要加入岂能这样随便！一直旁听的燊霆讶然抬头，恰好看到旻飔虽然在微笑，眼睛里却闪过了一抹只有自己才能看出的凌厉。
"学生会也一样，我没时间！"雨非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只知道这份差事一定要占用时间："你还是......"
"不一样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旻飔依旧自信的微笑着，摆摆手打断了雨非的拒绝："加入学生会可不是为了消遣，而是真正要做一份正经实在的工作，能成为学生会成员的人首先必须自律，不能像社团一样加入是一回事、参加不参加社团活动又是一回事，而且要有责任感，自己分内的工作一定不能假手他人，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担责任，这又和没人监督的社团不一样，是真正的赏罚分明，事情完成的出色会得到奖励，比如免费旅行、高额奖金，但搞砸了就必须认罚，比如缴纳罚金之类......"
嗤！说到底还不是骗钱！雨非翻了一个白眼以示轻蔑，浑然不觉这个表情让旁边正津津有味看戏的燊霆哑然失笑。的
旻飔则权当没看见，继续他斟酌修改过无数遍的说辞："......之所以选择你加入学生会，就是因为刚才你显示出的整理才能，你也看到了，目前我们正好需要一个长于整理的人才，不过因为你即将担任的工作属于内勤，不很讲究业绩，强调的是纪律性和保密性，一般来说跟以上赏罚沾不到边，做得好也就是享受内勤最高薪金，同样如果做得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充其量是被关个三五天禁闭。就这样了，你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加入学生会还有钱赚？！真是闻所未闻......雨非有些发懵，却不由自主地发问："你说的内勤薪金......一般来说会有多少？"
......
虽然那个人很抱歉的说内勤薪金很少，但实际上光起薪就已是自己打四份工的总和了！这份美差白痴才会放弃！雨非傻笑着离开了学生会，盘算着该辞去哪两份工，因为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考勤卡得很严格，需要占去原先两份工的时间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