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上]

"......嗤！"这就是旻飔的目的？！燊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们的环境太糟了，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房子里已经像个冰窖，再下大雪......我都怕那里会塌掉......"
"不要再滥用你的同情心了！人家都说了，怎么活下去与你无关......你还真多事！"
"......我是多事。"
......
飘雪了，比以往都早......今年出了奇的冷，如果教室里的暖气可以通到家里，捡捡就不会整天可怜巴巴的独自缩在被窝里了......雨非望着渐大的雪花胡思乱想着，隔壁大婶的女儿在一家幼儿园里帮佣，说可以付很低的费用让捡捡以家属的名义入园住宿到春天，这样一来不仅能绕过户口这一关，整个冬天捡捡还不会挨冻，但是这很低的费用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小数，而且，将捡捡全托的话，自己会很寂寞......
"江雨非！耳朵聋了？！"又来了，刚安静几天......不过那次以后，可能这些人怕出大事，只是恶言相向却不再动手，聒噪一阵见自己不理会也就罢休......自己不能太自私，还是将捡捡送去吧，虽然捡捡坚持不要自己再花钱请人照顾他，可自己总不在家，半夜回去时，捡捡总是醒着的，看得出来他的害怕，而且那么小却要自己动手将自己事先做好的东西热来吃，不安全不说，长期如此对健康也不利，捡捡已经开始长身体了......的
"江雨非！听没听见？！你这个......"
"算了......喂！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见了学长都不知道打招呼......"
"有事？"雨非挡开在眼前晃动的手抬头一看，是邵旻飔歪着脑袋坐在自己旁边的课桌上，而封燊霆则被一堆人簇拥着，在一旁冷冷应对几个班委会成员的谄媚。什么学长？嗤！
"没有，就是想起来那天忘了道谢，就趁抽查纪律的机会过来看看......"旻飔亲热的拍拍雨非的肩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精美的名片："这个给你，上面有我跟燊霆的电话，如果有麻烦就打过来，随便打给谁都行......拜拜！"
抽查纪律的团体走了，班级里依然鸦雀无声，暖气开的很足，有一些人却噤若寒蝉......过街老鼠摇身一变就得到了狐假虎威的权利？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竟然连过渡都没有，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根本没有多想，只无所谓的随手将名片塞进衣袋的当事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雨非的四周仿佛凭空多了一圈无形的墙，不管走到哪里，所有的人都刻意保持着一段相当的距离，让雨非感觉到似乎自己有传染病......不过这样就安静多了，因为同时也就没人再找自己的茬，除了那个封燊霆。
"怎么？见到会长连招呼都不打？身为学生会成员，不怕受罚吗？"燊霆冷哼一声，有意识的挡住雨非冲向校门的路。
可恶！又拿学生会压人！自己早就不干了不是吗？！怎么这几天总碰到这个讨厌鬼？！打招呼是为了表示尊重，可对于这个人，自己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尊重的地方。跟前几次一样，雨非并未停住，侧身绕过燊霆扬长而去。
哼！跟前几次一样不识抬举！燊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对雨非的无礼态度不予计较的耸耸肩。算不上有意找他麻烦，但前几天旻飔那一手，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这就是公然昭告天下，这个江雨非是自己和他罩着的人，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再惹他？可这并不是自己的意思！为了他，旻飔一再和自己意见相左，又来了这么个先斩后奏，不，事后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怎么想都是这个江雨非不好！搞得自己心情如此糟糕，那自己又岂能让江雨非舒服过日子？！谁让旻飔史无前例的护着他，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跟自己打声招呼不为过吧？却连这都不愿意！郁闷......
屋子里空空的，捡捡被送到幼儿园好几天了，自己还是不习惯......夜晚抱着软软的小身子入睡，心里好踏实，现在却连着几天失眠，不知道捡捡是否能睡得好？雨非拉开被子，手感冰凉，以前都是捡捡在暖被窝......自从抚养捡捡，自己和他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好想他......
"小非！开门！小非！不得了了！我丫头打回来电话说捡捡不见了......"
......
"......睡觉时还在的......你看是不是他因为想你自己回家了......我们也在找......你也找找......"电话放下，雨非第一次感到六神无主的恐慌，捡捡不见了......怎么会......怎么可以？！
漆黑的夜，彻骨的寒冷......情急之下连外套都没有穿的雨非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但愿，但愿捡捡是想自己了，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捡捡？"远处的黑暗里似乎有声音，雨非扑过去，却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是一声模糊的哭泣："哥哥......救我......"
"捡捡！"雨非大喊起来，是捡捡的声音！"捡捡！哥哥在这里！你在哪里？！"
咚的一声，雨非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四下猛然雪亮，是一辆车，大灯直射着雨非的眼睛！"捡捡！"什么都看不见了，雨非只有大喊，身体却被提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可怕的响起："你是这个小孩子的哥哥？运气真好！一起绑走！"
......
"捡捡，没事的......"雨非紧紧搂着怀里吓坏了的捡捡，惊恐的倾听低沉的引擎声......眼睛被蒙上，手脚也被绑住，听得出来车子在快速的往前开......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自己和捡捡？或者说，为什么要抓捡捡？！人口贩子吗？！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捡捡？！
"老实呆着！要是天亮前我们收不到钱，你们的家人就等着收尸吧！"还是那个陌生的可怕声音！
"等等！我们没有家人！你们抓错人了！"一定是这么回事！根本没有人会拿钱来赎自己和捡捡！
"闭嘴！"一声喝斥，雨非眼睛上的布被扯开，那个陌生声音的主人拿过来一支电话："拨个电话过去！就说我们的价码提高了，不付双倍休想平安回去！"
"你们真的搞错了！"雨非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被恶狠狠的推倒在地："你以为我们是傻瓜？！不打电话也行，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哥哥？呜......"捡捡终于哭出了声："我害怕......我想回家找你......他们好凶......"
"不怕！没事的......"安慰着捡捡，雨非自己却也怕得发抖，看来自己和捡捡被关在一个堆得乱七八糟的破旧仓库里，没有窗户，门一定从外面锁上了，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那个人又进来几次，骂骂咧咧的说家里没人接电话，想逼雨非说出一个另外的号码打过去，雨非却想不起一个能够求救的人，要报警更不可能......捡捡哭累了，紧紧偎在雨非怀里睡着了，天色渐渐发白，就要亮了......
一阵吵闹声传了进来，门随即被一脚跺开，好几个人一拥而进，逼近了雨非和捡捡，当中的那个像是领头的人大声地咒骂着："......真以为我不敢撕票？！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你们两个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封家人一毛不拔！来世投胎可要看准了别再生到个吝啬鬼家里......不许哭！"
哇......被吓醒的捡捡猛然哭了出来，被这一吼哭得更凶，领头的人一把就将捡捡抓了过去："哭！再哭！是不是嫌死得太慢......"
"放开他！"雨非大喊着想抢回捡捡，却被另外的人抓住按倒在地。
"放心，你们两个会死在一起的......"领头的人阴森森的笑了，一个电话铃声也同时响起，那个人随即捂住了捡捡的嘴巴："咦？封家改主意了？就说嘛，对宝贝继承人不该不管的......喂！你们听着！一分钱都不能......什么？！你再说一遍？！......不可能！你确定？！......封家少爷一整夜都在家？！怎么可能？！......什么？！我们的线报有错？！他根本没有兄弟！妈的！"随着一连串的咒骂，那个人开始训斥另外几个人："都是废物！连人都能抓错，以后让我陪你们喝西北风去！哎呀！小东西竟敢咬我！看我不把你......"
捡捡冷不防狠狠咬了抓住自己的坏蛋一口，小小的身子随即被抓狂的领头人举了起来，瘦弱的四肢在空中使劲踢腾！"捡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雨非拼命挣脱了压住自己的人，一头就撞了过去，那个人被撞的一个趔趄，顿时将捡捡丢到了一边，接着一抬脚，雨非便被踢得飞了出去......
"哥哥！哥哥......哇......"
"......妈的！晦气！去看看死了没有？"
"还有气儿......没事，还能瞪我！头儿，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认倒霉吧！按原计划登船离开这里......小子！算你有种！今天就饶了你们，虽然我们弟兄们要远走高飞了，不过你要是敢报警的话，后果嘛，哼哼！我们走！"
......
"哥哥！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呜呜......"捡捡趴在雨非身上使劲的哭喊着，仓库里已经没有其它的人。
"捡捡......哥哥没事......"好痛！后肩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进去，一动就钻心的痛......雨非慢慢缓过一口气，尽力安慰着捡捡："不怕，没事了......捡捡乖，试试看能不能替哥哥解开绳子......对，就这样......不急，慢慢解......太好了，捡捡好能干！......我们回家吧......"
......

第四章

搞什么？！江雨非昨天逃了一天的课，今天快中午了还是没有来！燊霆没来由的气愤，难道挣钱比学习重要？！他难道不懂，想要改善环境的话用心学习才是正道？！......嗤！自己真是有毛病！一个又脏脾气又硬的穷小子哪里值得自己操心！一定是因为最近太闲，而旻飔这两天又说有私事回家去了......可是江雨非不来上课总是不对的，身为学生会长，自己有管理下属成员的义务和权力！
下课铃响了，学校的角角落落里立刻充满了吵吵闹闹的学生，燊霆依然站在窗边望着大门，知道该离开了，却又不想动......忽然，一个人拎着东西慢慢的出现在视野里，再仔细看看，没错！正是那个可恶的江雨非！
雨非是来请假的......扎入后背的，是一片钉在废弃包装箱上的铁皮，创口不算大，却很深。消炎药吃过了，但还是发起了烧，喉咙也很痛，想必是得了感冒......带捡捡回家的路上，雨非经过仔细的考虑，决定不去报警，那些人应该是偷渡客，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来，那对于捡捡或其他人就都不会再造成危害，反倒是面对警察没完没了的盘问比较麻烦，最要命的是......这样离奇的事情，人家未必肯相信。恐怖的夜晚已经过去，而捡捡平平安安的，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对隔壁邻居关心的询问，雨非也什么都没有说，并叮嘱捡捡和自己口径一致，不管谁问，都只说是想哥哥了在回家时迷了路，捡捡像个小大人似的郑重答应了，即便表情是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听话的回到了幼儿园......之后雨非知道不敢硬撑了，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硬撑不下去，于是下狠心决定好好休息几天，便逐个去打工的地方请了假，学校是最后一个需要请假的地方，然后就能一头扎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但愿醒来时，病痛就会无影无踪，自己就能精神百倍的为捡捡的未来而努力......
正是课间，操场上乱哄哄的，雨非拎着袋子慢慢走过，眼前的影像和耳边的声音都模模糊糊，有些失真......猛然间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只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在说话："怎么？还是这样目中无人？一贯对学长不敬，现在又开始逃学，我看你是真的该受罚了......"
脑袋一片混沌的雨非并没有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只知道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学长，没精力纠缠，便下意识的欠了欠身子："对不起......学长好。"随即继续走路。
燊霆却愣在了原地，为这突如其来的顺从......以为江雨非的态度会跟以前一样恶劣，没想到......竟然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喂！站住！......小心！"晚了，一只射偏了的足球居然精准的砸上了江雨非的后背！
"唔......"雨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闷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失去了知觉。
出事了？！四周好奇的学生飞奔着围了过来，踢球的几个人相互推诿着责任，燊霆蹲下身子推推一动不动的雨非："喂！别像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快给我爬起来！被球砸一下就不行了？你还真逊......喂！江雨非！......都走开！我带他去医务室，你们回教室上课去，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学生们顿时散去，再好奇的人都不敢猜测平时冷漠又高高在上的会长为什么肯亲自动手抱一个学生去医务室......燊霆急速的走着，一边观察怀里那张煞白的脸。凭着直觉，燊霆敏锐的感觉到江雨非的状况跟平时不太一样，具体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应该是病了，这么冷的天气住在那样的房子里，不病才怪！......这个江雨非，个头也还罢了，却这么轻，自己抱着他居然毫不费力，可见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他的衣服也很薄......一定要让医务室好好检查一下！
"在发烧......是重感冒，应该不是头一天了，"医生摸摸雨非的额头，便凭经验对躺在治疗床上的病患作出了诊断："这种情况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封少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开些药，再派人送这位同学回家......"
"不用了......"医生还未说完，雨非却已苏醒，随即挣扎着坐了起来："我自己能回去......还请医生您把假条交给教务处，谢谢。"有了校医的诊断证明，自己就不用再去解释了，现在，只要坚持到家就行。
病到这份上了还是这样逞强！燊霆看着雨非摇晃着往外走，想阻拦又觉得自己多事，硬生生的收回目光，忽然一愣，随即大喝一声："站住！"原本雪白的诊疗床上，已赫然晕开了一片刚刚印上去的鲜红血渍！
封燊霆？他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刚才自己撞到的人应该就是他......那把自己带来的人也是他了？"谢谢。"他叫住自己就是为了这声谢吧？谢已谢过，自己就不必继续敷衍......雨非又往外走......
"江雨非，你身上哪里来的伤？"燊霆一闪身挡住了雨非，一定是刚才那只足球正好砸在了伤口上，难怪应声就倒！一会工夫就出那么多血，那个伤口还绝对不会小！
"......自己不小心碰的......"头好晕，好冷，但愿自己回家睡沉后不会被冻死......封燊霆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伤了？哎呀，自己弄脏了医务室的诊疗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自己赔吗？学校所有的东西应该都很贵......雨非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对呀，真笨！捡捡又不在家，学校里有这么好的资源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利用！"刚才是你说我应该受罚的？怎么罚？是关禁闭吗？紧闭室在什么地方？带路吧。"
......？！旻飔信口开河的胡诌他居然相信！一瞬间燊霆觉得雨非是发烧烧胡涂了，转念一想，冷冷的开口："跟我来！"
环境果然不错......真暖和，因发烧而异常迟钝的雨非有些得意自己的小聪明："麻烦你把我刚才提的袋子找来，对了，要在这里呆多久？我的过错不算小，总得罚个两三天吧？不过你要负责提供热水......咦？"这间禁闭室里还有套间？！
也罢，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不过自己的这间专用休息室就充当一次禁闭室吧，也只有江雨非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才会相信这套出自名师设计的房间是用来关人的！燊霆不动声色的推开另一道门，雨非探头看看，顿时惊讶："还有浴室？！"哇赛！赚到了，这分明是度假嘛！到底是用金子堆出来的学校，连犯了错的人都有如此好的待遇，要不是自己没时间，还真应该时不时的犯个什么错，然后带捡捡一起来关禁闭......捡捡在这几天里可千万别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