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尚云七

作者:尚云七  录入:12-15

"喂,别死,你答应过的事还没做完,这个时候不能走。"俯下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天涯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为何他的身体总是这麽冰,好似随时会走一样。
将脸贴到他过分白皙的脸颊上,天涯自问杀过无数的人,也曾眼睁睁的看著许多人死去而袖手旁观,唯独这次,他是如此强烈的希望怀里的人能活下来。可以看他嬉笑潇洒的在丛林里来去,可以陪他慵懒的喝著红尘醉,可以见他肆无忌惮的与自己调笑,可以听他唱出悲痛却饱含无奈的歌......
"陆萧萧,我从来没求过人。但这次我求你,先别走,别去找你的姐夫,留下来,我想你留下来。"伸手在他背後缓缓灌注绵厚的内力,天涯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否则怎麽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十分白痴的将自己内力灌入他的体内!
活到这麽大,最不可思议却也是最自然的爱怜由心中升起,所以这次,他甘愿疯一次,就这一次,他为他疯!
"有希望了!有希望了!"摸到了转强的脉象,飞鸟欣喜的喊道。
"我没学会爱人,更不曾被人爱过,爱究竟是个什麽东西,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教我?"感到怀里人的心脏渐渐强劲的跳动起来,天涯缓缓笑道。
想活下来对不对?y
那就活下来,为自己没做完的事,也为他这个误入桃源的人。
天色渐渐亮起来,浓重的晨雾散去少许,陆萧萧的情势好了许多,已经能睁开眼睛,但暂时说不出话。
微眯的双眼精光仍在,宝石一样闪烁著漂亮的光泽。
"你还真能吓人,自己的侍女哭得不成样子你才醒?"天涯抱著他,半带调侃的道。
陆萧萧微微的勾起唇角,眼睛看向飞鸟和若鱼。z
"主人,以後不要再这麽吓我们了。"飞鸟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若鱼急急的说著压在心里的话。
这些年来,主人一共犯了十多次病,要不是飞鸟在,加上求生力强,恐怕这会儿......
不!不会的!主人不会离开她们的!主人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像这次五年才犯一次病,已经好很多了。
安慰的笑了笑,陆萧萧明白她们的意思。z
他答应过姐夫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不能死。
看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天涯将人抱起,纵身飞到阁楼上。
阁楼的二楼四面都有门一样的窗子,很低很低的窗框,刚好够人抬脚迈进去,却也刚好形成一个使人躺著也能看到院里风景的窗子。
屋子里的东西很少,一张床,一把软榻,一张方桌,都放在了窗边,窗子的四周都有深紫色的纱帘,挡住了外界的窥探。
中间是一个很奇特的圆桌。那桌子是透明的,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它散发出的阵阵寒气,里面清晰的立著一把宝剑。
虽然只是隔著桌子看那把剑,但看那工艺和凭天涯久战沙场的血气很轻易的便能分辨出剑身上深藏的煞气。
那是只有杀敌无数,而无一败北才有的灵气。
真是一把传世好剑!
天涯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将手中的人轻轻的放在床上。
"谢谢。"终於能说出话来,陆萧萧笑道,勾起的唇还有些苍白。
"......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别人对我道谢。"愣了一下,天涯随即自嘲著。
笑了笑,陆萧萧并未再言,而是视线落到了那圆桌上。
"那是我姐夫的。"知道天涯对那剑感兴趣,陆萧萧解释道。
"好剑!"诚心赞叹著,天涯坦然的承认自己喜欢它。
"送你如何?"了了这件事,他也可以安心了。
"......当真?"沈默了一下,天涯问道。如此贵重的剑送他?
"嗯。"郑重的点点头,陆萧萧知道这或许是它最好的归宿。
等了这麽多年,也未寻到一个适合它的主人,遇到天涯,或许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毕竟,像姐夫那样的人太少了,要多少年的锤炼才会出世,而如今的江湖在他看来就如笑话一般,既然是笑话,那笑话里的人他更是看不上了。只有这个天涯,还算对他的胃口。
"这可是你说的,若後悔也晚了。"天涯张狂的笑道。太好了!他找了多少年,也未找到一把合适的好剑!真是上天赐给他的宝剑!
"......"陆萧萧只是笑了,接著缓缓闭上眼。
後悔?姐夫唯一的遗物就要离开他了,怎能不痛心?那对他来说绝对是割舍。可那又怎样,这世上又有什麽不会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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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酒备好了。"清冷的阁楼上,一道紫色的身影现身於窗棂处。
"放著吧。"眼睛依然盯著楼下的那片花林,陆萧萧随意的摆摆手。
"飞鸟。"来人刚好出去,却忽听见主人的轻唤。
"飞鸟在。"转过身,飞鸟轻移步伐来到陆萧萧身後一尺处。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一抹笑意爬上嘴角,陆萧萧眼中的邪肆淡了下去。
"都准备好了。"
"那就今夜吧。"若迟了,味道会有所不同。
"可是你的身体......"飞鸟并不赞同。想到主人的身体状况,飞鸟很是担忧。主人的身体刚刚恢复一点,若此时......
"呵,你把我当病猫吗?"将身体依在窗框上,陆萧萧转过脸来笑道。他没有那麽娇弱好不好。
"飞鸟不敢,只是担心罢了。"低下头,飞鸟也笑了。是啊,再怎样,当年那个"九命小妖"可不会轻易倒下的。
"还是老规矩,今夜子时,去准备吧。"不再多言,陆萧萧说完飞下阁楼,落在院落里的紫色花树上,轻飘飘的身形,仿佛没有重量。
站在主人刚才站过的位置,看著那紫色的身影在树木中起起落落,犹如一只大鸟误入树林,穿梭於花雨之间,飞鸟偷偷的叹息著。
主人,你当年也算笑傲江湖,这些年来销声匿迹,恐怕无人再记得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九命小妖"了。难道不会不甘心?
如今的你竟窝在如此地方,虽说是桃源仙境,却也让你海阔天空的性子拘束得只剩一个山谷大了。年年岁岁,只能呆在这里,思念一个人,你的心该有多苦啊。
"飞鸟,你想什麽呢?"等了半天也不见飞鸟回来,若鱼以为主人又病发了,连忙来看,结果却见飞鸟一个望著主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没什麽,我们走吧,主人说就在今晚。"回头笑笑,飞鸟不打算让若鱼跟著自己一起痛心。
"嗯。"明知她有事瞒著自己,但若鱼还是装作什麽都没发现的点点头。
她们在一起生活了这麽多年,飞鸟的心思这麽能真瞒得了她呢,一定又是在为主人抱不平了。
可那又如何,毕竟她们代替不了主人受苦,所以只能默默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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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夜空中很少有星星,整个山谷大都是笼罩在微弱朦胧的月光下。所以一入夜就要点灯,否则几乎是什麽都看不见的。
正躺在床上想那把宝剑和神秘谷主陆萧萧的天涯忽然屏住呼息侧耳倾听。
外面只有微弱的风声,并无异常。
但是他却玩味地笑了。
"有意思。"天涯利落地起身打开了门,纵身而去。
其实并不是风声,虽然听起来是这样,但好歹也住了几日的天涯怎麽会忽略这里即使在夜晚也极少有风呢,而且是这麽规律的"风"。定是有绝顶高手在夜间施展轻功急行。
再想想在这里有如此绝妙轻功的人,自然只剩一个可能了。
追随著微弱的声音,天涯很快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雾气很重,但借著昏暗的灯光,天涯勉强看见那里早有几个人必恭必敬的候著,见到陆萧萧落地,连忙上前施礼。
在这里待的几天,天涯并未看见飞鸟若鱼之外的人,如今才发现恐怕还有为数不少的人并未被察觉,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现身。若不是今夜好奇他想做什麽跟来看看,只怕直到他出谷的那天都不会发现。
他们究竟是如何藏身的,竟然连一向敏锐的自己都未察觉?
"主人,都备好了。"若鱼走上前来说道。
"这次似乎少了点。"看著地上摆著的十几个坛子,陆萧萧的声音隐约的传进天涯耳里。
"属下该死!没有完成主人交给的任务!"那几个人连忙跪下请罪。
"不管你们的事,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摆摆手,陆萧萧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天涯适应了微弱的光线,这才更看得更真切,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深沟,挖得很整齐。
他还是不理解他们要做什麽,只得耐著性子看下去。
只见陆萧萧接过飞鸟递给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冲著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但是那鲜血却不是汹涌而出,而是奇异的一点点的渗透出来,汇聚成血滴,然後滴落在下面的坛子里。
每个坛子都被这样放入几滴鲜血後,一旁的飞鸟连忙把伤口包扎起来,接著坛子被那几个人抬到深沟里掩埋起来。
"你们都辛苦了,去歇息吧。"等他们完成後,陆萧萧挥手让他们离开。那几人不敢说话,恭敬的施了礼,而後纵身跃上一旁的花树,几个起落之间已然离去。看那身形,个个都是轻功高手。
过程很简单,但天涯看得很入神。自觉告诉他,这可不是表面上那麽单纯的事情。
"下次想看什麽就大大方方的,你这样好似我的行为见不得人。"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陆萧萧这才转身冲天涯藏身的地方笑道。
"什麽时候发现的?"天涯坦然的走出来,心里对这个人很是佩服。
他知道自己多少次都是无礼之极,而他却毫不在乎,如同世外之人;可是有时候,他却痴傻得让人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只是红尘俗人。如此之大的转变,竟然是出自同一个人,怎能不让他佩服。
"你从什麽时候跟,我就什麽时候发现了。"说完伸手接过飞鸟递给的小酒坛,陆萧萧豪爽的仰首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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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早点叫我出来,也省得我躲了半天。"走过去夺过陆萧萧手中的酒坛,天涯将醇香的酒灌进自己的嘴里。
酒水都洒在了他们的衣襟上,芳香的酒气越发浓重的散发著,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飞鸟和若鱼对视一眼,都被这两人的孩子气逗笑了。
"主人,泡澡的时间到了。"看两人喝起来没完了,还像孩子似的抢起酒坛来,飞鸟忍著笑提醒。
"走,跟我泡澡去!"抓起天涯的手,陆萧萧纵身飞起。
"好!"天涯扔下手中的酒坛跟著提气而起。
酒坛摔成碎片洒了一地酒水的刹那,两人已经飞得老远。
"主人的轻功似乎又精进了。"若鱼赞叹著。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人竟然已经飞出那麽远。
"对主人来说,未必是好事。"皱著眉,飞鸟喃喃道。
身体会越来越轻,越来越白,最後则会变成预言的那样。
"不要想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好好照顾主人,让他活下去。"悄悄拉起飞鸟的手,若鱼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嗯。"轻轻的却十分郑重的点点头,飞鸟知道自己能做的或许只有这些而已。
"走吧,该给主人送酒去了。"松开手,若鱼先飞身而起。
"等等。"见她走得那样快,飞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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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怎麽这麽凉?"跟著陆萧萧来到他的院落的天涯刚要下水,却发现那漂著花瓣的水池里几乎冰寒入骨。
"向来都是这麽凉的,你不下来吗?"已经浸到水里的陆萧萧好笑地看著他,那眼神好似在说"难道你不敢?"
"你的怪癖还真不是普通的多。"说归说,天涯脱下衣服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
"喂!你当这里是大海不成!"被飞溅了一脸水花和花瓣的陆萧萧嘲讽地道。
"是你邀请我的,既然是主人,就不要计较那麽多。"看了陆萧萧一眼,天涯突然沈到水里不见了踪影。
"主人。"飞鸟和若鱼拿来了两壶酒,轻轻的放在了水池边,顺便点起了一盏灯。
"玩够没有?"等了半天的陆萧萧喊道,结果仍是无人回应。
"主人,我下去看看吧。"若鱼说著便要下水。
"你忘了游水是谁教你的?"伸手拦住若鱼,陆萧萧笑问。他就在水里,哪里用得著若鱼。
"是。"笑著停在池边,若鱼也知道自己有点担心过头了。
陆萧萧没再迟疑,进入水里寻找天涯的身影。
可是这一等又是许久,两人个竟没有一个上来的。
"怎麽办?"等在岸上的飞鸟不安地问道。
"没事,他们玩儿呢。"看著水面偶尔掀起的波澜,若鱼笑道。怎麽这两个人遇到後那麽容易变成孩子呢?
"玩儿?"飞鸟瞪大眼。不明白这有什麽好玩的。
"走吧,别打扰他们了。"若鱼知道以主人的水性不会有事,便带著飞鸟放心地离开。
"不行了!"她们走後不久,天涯便浮了上来。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待在水里不出来。"跟著浮上来的陆萧萧好笑地道。
这个人跟大孩子似的沈在水底等他下来,然後见到他後就拽著他不让上来,非要在水里跟他比划比划,真是。
"记得两年前去了长白山,那里的水跟这差不多冷,当时我能憋半个时辰,怎麽今天就不行了?"拿起酒壶喝点酒暖暖身子,天涯不相信是自己功力退步了。
"因为这水是‘冰心'。"天池的水跟"冰心"自然无法相比。
"怪不得。"天涯又一次为这山谷里的东西赞叹。
所谓"冰心"终年不结冰,却比冰水更冷,水面上散发著寒彻入骨的冰气,被人称为可以冰入心底而得名。而且据说"冰心"水可以延缓衰老,却只有在四季常春的地方才有,所以世上难求。
"有时间常来泡,过个十年八年还是你现在的模样。"陆萧萧靠在水池边伸手拢拢自己的湿发。
"那你泡了多久?"听到他这麽说,天涯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二十多岁。
"你猜,猜对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玩心大起,陆萧萧邪肆地笑道。
"......!"为自己想到的答案倒吸了一口气,天涯看著眼前笑得如精灵一般的人呆了呆。
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未免也太过离奇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猜到了,怎麽不说?"挑了挑眉,陆萧萧觉得天涯的反应很有趣。
"二十年,你起码泡了二十年了。"很快恢复了冷静,天涯漆黑的眼亮了亮。
碎心掌失传了二十多年,如果没猜错,他现在恐怕有四十多岁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水真有如此力量!
"是啊,有点活腻了。"陆萧萧自嘲道。四十多的人,却是二十来岁的容貌,说出去别人还不都把他当妖怪看,像天涯能这麽容易接受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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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的模样是世人用尽方法也无法达成的,你却觉得活腻了?"天涯不明白,长生不老为什麽会让他如此腻烦。
"你可以试试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二十多年,并且一直是原来的样子,时间就像没有在你身上走过一样,也许你会比我还痛苦。"陆萧萧自嘲地笑笑。他不稀罕长生不老,目前的模样只是一种生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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