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古月尔东

病房里只有我和她了。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你说过你要为我好好地活着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她眼里有着些许的心疼。
没什么的，你听那个医生胡说八道的。我哪有不注意身体呢！我很爱惜呢！没有这个皮相，我如何一生保护你呢？她的触摸，哪怕只是眼光的停留，总是让我有时间停滞的感觉。
知道就好。你不能比我先死的。我不允许的。如果你那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好的好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比你先走的。嗯，不过，这样也不公平。如果你一个人先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倒不如两人一起死好一点。这样，谁都不会痛苦了。我妄自地幻想着死亡的前景，仿佛它就在明天。这样的幻想，也是好的。世界末日其实并不那么可怕，如果那一天有爱着的人陪在身边，那就足够了。毁灭了的东西永远比存在的要美好。文，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先死了，你会为我哭吗？我只是说如果而已。
不会。你要给我好好的小心地活下去，不准找任何的借口。我不准你比我先死，无论任何理由。因为你要留在这里，我要你你代替我活下去。我要你一个人活两个人的生命。我要你替我做我应该做却没能做到的那些事。我要你把我们俩所有的精彩全都释放出来。所以，你不可以找任何的借口说要离开。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信你。所以，我把我自己的一切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坚强地活下去的。
那样不公平。你都可以先离开为什么我不可以？你这样太霸道了。
我不管那是不是霸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会不会帮我活下去？
可是，那样会很痛苦的。我会受不了的。我不敢想像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怎么活下去。你也答应我，不要先离开，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文，好不好，我们一起死，不论什么时候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要一起死，好吗？
你相信有鬼灵吗？
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我相信有的。我相信只要心中有挂念的人，我们的灵魂就不会消失。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死的话，因为挂念着你，我也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地在你身边的。守着你，直到你终老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相信我。
真的可以那样吗？
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死不也只是暂时的离开吗？到时你就当我出去旅行了或者是回家了。
暂时的吗？短的可能一年两年，长则是几十年。那能叫短吗？
不管它是长还是短的。我只要你向我保证你一定会活下去的。即使我死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今天老是在说死呀死的呢？你有什么事吗？你为什么总说得好象你明天就会离去？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你是不是要？
你以为我有那么傻，这么快乐的生活，我怎么舍得自杀呢？真是个笨蛋啊。我是个很怕死的人呢，怎么敢去做那么勇敢的事情呢？好了，你只要保证就是了。相信我明天我还会活蹦乱跳的和你一起去逛街的。
好的。不过前提是你不准自杀。
好的，我知道了，不会舍得的。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昨天来的太匆忙，什么都没带过来。你在这等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的背影还是那样的孤独。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我的笑脸一下子冻住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关于死亡的东西呢？为什么像是明天就要离去了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虽然你说你只相信我。可是，你还是不肯说。如果真的想跟我一生在一起，为什么连这点点东西都无法分担呢？为什么！我真的帮不了你吗？还是因为我太无能了吗？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让我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喜欢不就是让对方幸福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幸福呢？难道你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冲走一切吗？你真的相信这样的鬼话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的真心？真希望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那样，我就可以从小就照顾你了，又或我是个能给予你安全依靠的男孩，那么，你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吧！不会这么地不开心了吧！也会露出最自然最灿烂的笑容了吧！你本性中也是向往光明的生活的。你曾说你最爱的花是向阳花，而且是那么地喜欢着太阳，喜欢太阳在你掌心铺开的温暖。你本该是一个阳光一样的女孩。是个永远温暖和煦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事让你变成了这样的呢？你眼中的那丝忧伤的背后到底隐藏的是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那是个撒旦的面孔吗？还是惨不忍睹的地狱景象？又或只是像我幼年时那样的记忆，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终日只有一个人面对着孤独，恐惧。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文？
回来了呀！蛮快的嘛。透过窗户，我看见她了。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满面含笑了。在她面前，我总是笑的，但也总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我确实是幸福的，纵然有那样深那样不可离弃的疼痛，但我还是幸福的，我也想要让她看见我因为她的存在而那样幸福地活着。我想让她明白她的存在于我是多么地重要。
还快呢！我都排了好久的队呢！好多人呀！你的口味倒是很符合大众的嘛！她也笑了。冬日的微笑。温暖得让人想沉浸其中再不返回的笑，忧郁的让人心疼的笑。
文，过来坐在床上吧。我们一起吃吧！你肯定也没吃东西。快点嘛。不然我就不吃了！借着生病，我趁机撒娇。要是在平时，她就不会理我了。
真拿你没有办法！
那个美丽的笼罩着迷雾的早晨，后来一直地在我的梦中出现。一次又一次，我流连于其中，不愿醒来。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再次体会到那种幸福的痛感，那种接近天堂的窒息的感觉。她将板栗一个一个地剖开来，递给我。阳光在她麦色的柔嫩的小手上开出朵朵鲜花。
自那次发病后，她对我，比以前要细心多了。她本是个不懂得照顾人的女子。但是，现在，却为了不再让我犯病，按她的话说，就是让我的身体强壮一点，她经常地给我弄东西吃。忘了说了，我们早已搬到外面来住了。两个人的世界。是我的提议。我说我在寝室里不开心。她没说什么地就顺了我的意。
你这样惯我会让我变得更加地任性的，我对她说，到时就要遭全世界的人讨厌了。
你的任性向来只对你喜欢的人。所以，我也就不担心了。他必会容忍你的。她笑着说。
我看是没有的。我妈都这样说我呢。那也好，我就永远当你的小跟屁虫了。
我可不要。天天被人跟着，你以为我囚犯呀！再说你可是独女呢！还要传宗接代呢！
那种事，我才懒得管呢！反正现在人口都已经超了那么多了。我这样做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的吧！我爸妈会理解的。他们开明的很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的了。可你也是独女啊！不行，到时，我可不能让你结婚。嗯，这样好了，你和一个男人假结婚，骗了你爸妈，然后，到了该有孩子的时候，就去孤儿院里抱一个回去，就说是你生的，嘿嘿，这样你就既不用被你爸妈责怪，也不会被别人给抢走了。哈，我很厉害吧！这么天才的主意都被我想出来了。是吧？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我喜欢的男人，你也不让吗？
啊？哦，我以为--我没想过呢！ 呵，那我就不知道了。看那个人怎么样了，如果我认为他配得上你的话，比我更喜欢你，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快乐的话，那我也许会让他抢走你。不过，也说不定，也许我会醋意大发，一刀把他给解决了。再把你也杀了，然后我自杀，哈哈！呵呵，没那么可怕的啦。不用担心的。我还没那么暴国。再说，你只是说如果呢。也许不会发生的呢！或者在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呢。这都说不定啊！对吧，所以现在暂且不谈这个东西！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饭桌上，我依然有说有笑，开心地说着新近看的漫画。漫画是她的最爱，因此，我这个曾经宣言绝对不会去看漫画的人，也开始看了。当然，都是要她拿回来的。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原因。总是说，如果你不喜欢看的话就不要看了。
没有啊。我喜欢啊。以前不喜欢是因为偏见，现在才发现它有多好呢。它可比小说来得直观，却也来得更打动人心些呢。我还要感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么好的东西呢。
哦。我可不想你为了我而勉强你自己的。
不会的。看我也不像那种人啊！你最喜欢《吉祥寺咖啡屋》里的哪个呢？
都不怎么喜欢的。没什么特别明显的个性。
知道你喜欢那种大坏蛋。越是厉害越是坏的你就越喜欢的。
是啊，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看到个帅哥就开始流口水。还好那些漫画书都是租的。不然。
哪有啊，我哪有流口水啊！我不过觉得他们长得行一点。再说了，漫画里的人物我也没喜欢多少个。
那是因为你看得少。你看你才看了几部，你就已经喜欢了几个？要不要我数给你听啊！我可是全都记得得哦。
好啦好啦，我承认了不就行了嘛！不过我最喜欢的可是你哦。只要有你在，他们全都得退居二线。
怎么又绕到这儿了呀！这家伙，一天到晚就把它挂在嘴边。又不能当饭吃的。
可是我想说嘛。书上说的，要多说说的，不然就会发生危机的。所以我就要把它比饭还当饭天天地跟你念叨。不管你烦不烦。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但我一直努力着。我知道，它有终结的一天，可是我希望那会是在我结束的那时。而在这之前，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分离。我不想看到那样子的结局，那样倒不如一刀杀了我，那样倒干脆一点。
我想起了巴比。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养的一只宠物。那年，我６岁。我是那么喜欢它，因为只有它整天整天地陪着我说话玩听我唱歌陪我吃东西看电视，于是我也就整天整天地跟在它的屁股后面跑，它去哪，我也去哪，有时，弄得全身都是伤。可是还是继续。我不愿把它放开一分钟，于是，连睡觉都要抱着它睡。如果早上醒来，看不到它的话，我会急得大哭起来的。我总怕它会被别人抱走，总怕它会突然地离开我。天晓得我怎么会那么早熟。
妈妈说我这人独占心太强了。强得会杀死人的。可是，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希望对方一直在你身边，不希望能拥有彼此的一切？
只是，一年后巴比就死掉了。被车撞死的。血肉模糊。我没有捡它。我到至今仍不愿相信是我的巴比，虽然我心里早已经接受了那个事实。但是，我却决不愿承认那个现实。那不是。我的狗不是这样的。我的巴比是一团白色的球，才不是那个脏兮兮的丑东西呢。我拉着妈妈离开了。
后来，我就再也不养任何的动物了，我不想要被抛弃，被所有的东西抛弃，人或者物，都不要。但是，到今天，长到这么大了，我仍然只学会了去如何去争取我想要的，却仍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到永远。我自己，还有对方。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永远？
１２月２６，我们的生日--其实我是１１月２６的，可是，我想跟她一起过生日，因此，我改了自己的生日。生日本来就只是一个符号而已。重要的是到底过得有没有意义。
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商量好了，今天不论有多么重大的事情，都不去管了；也不请任何的人；就我们两个好好过这个生日，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能不珍惜？而且难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一大早，我们就起床到菜市场去买东西了。
清晨的空气好轻灵，没有一丝凝重污浊。路上的行人好少，只有几个老爷爷老奶奶在那锻炼。安详，宁静，自由。
真想马上变成老人啊！我又开始发感慨。
那你就天天过生日好了，像童话里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那你呢。你要不要也一样呢？
才不呢。我可不想看到自己老的样子。
老有什么不好的呀。多慈眉善目，多让人觉得亲切。我喜欢呢。不过你不变老的话，我也不。你这么讨厌老人，到时就把我给甩了呢！才不要！
呵，是你自己怕吧！不要找借口了！而且还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我是真的喜欢当老人的。那时，不论成功或失败都已成过往，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享受最后的这几年了。而且，经过岁月的考验，留在身边的人一定是最爱自己，是理解自己，能和自己共患难的人，这样的两人，或是一起上街走走，或是一起回忆往事，或是在家闲适地看看书，种种花，玩玩鸟，想想，多好啊。不过，在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已经相伴一生的伴侣了。要是没有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呢，我们一定要活到很老很老，到时，我就可以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小巷了。
嗯。那么遥远的事，现在说太早了吧。
也不会啊！在生日这天，我总会想很多关于未来的事的。这是我的终点也是我的起点的嘛。
今天会是一个好日子的吧！说着话，带着微笑，感受着冬日的清晨，这样好的一个开始，会有好心情的。我想着，笑意更深了。如果能天天都这样，就好了。她今天，好像不像前几天那样不开心了。因为过生日吗？还是终于要放下了？不想了，今天什么也不想了。这是快乐的一天。
因为是第一次到农贸市场，我特别地兴奋。这个也动，那个也碰的。然后白痴兮兮地问她这个叫做什么，那个要怎么做。一路上，行人侧目。大约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笨的家伙吧！不过，她倒是没觉得丢脸，还饶有兴趣地给我解释。两个小时后，我们一人提了两大袋的东西。
这些东西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真的要在今天把它们吃完吗？她皱着眉头问我。
嗯，是的。今天。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饿死鬼也不用这样吃的。会吃死人的。不行，一样都留一点。你真是太夸张了，什么都要。你没看见刚才那个阿姨的表情。她一开始肯定我们是出来采购的小伙计，没想，是我们两人要吃。她的头脑里，我们肯定立马地成了饭桶形象了。都是你这家伙，叫那么大声。
我很兴奋的嘛！难得我会来买菜，还砍了价，而且回去还要自己做饭。我妈看到了，准会吓死的。嘿嘿！
都是你妈把你给惯的。这么大了，竟然连莴苣和菠菜都分不清。还指着葱叫蒜。也只有我才那么不怕丢脸地一直跟你一起走。
嘿嘿，不是我妈的错。她有让我学过的，可是我总是嫌那太脏，不愿意去。她总怕以后我会饿死的，所以老是说找老公一定要找会做饭的。
那你今天去怎么还那么开心。我还以为是你妈不让你去的呢。
今天因为是陪你来的呀！而且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嘛！
不要说这种话。这好歹也是在大街上。类吧注意着点。
有什么关系。人都没几个呢！树又不长耳朵。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生日本来就是喜事呢，你看我们出生时家人还为我们大张旗鼓地办酒席呢。 嘿嘿，而且还有更肉麻的话我都没说呢！
得了得了，你给我安静点。别吓着路人了。还嫌在菜市场出的丑不够啊！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地厚了。
是啊是啊，跟猪皮一样厚，是吧？z
到家时，我已经虚脱了。太重了。加上一路上不停地说话，更是消化了大量的能量。我感觉肚子都快穿了个洞了。拿起面包就啃。也不管自己连手都没洗。
喂，你不会吧！有这么饿吗？这猪蹄脏成这样了你竟然就这样拿东西吃？你妈怎么教你的呀！快去洗手。
我瘫在椅子里，动也不动地望着她。y
不要像个傻瓜一样的。她拍了一下我的手。
好痛啊！我夸张地叫了起来。其实一点都不痛的。只不过想博取一下同情心而已。不过，她并不上当。也是，这一招用了太多次了，该换一招了。端起咖啡，我开始想怎样才能让她紧张一下。不过，好像现在，只要我能想出来的技俩，她都能猜到的。真是失败啊，被她看得这样透。连整人都没法子了。
１０点，我们开始忙碌着弄我们的饭。我虽然也装模作样地在那忙得团团转，但其实只是在添乱而已。不是把她切好的菜给弄到地上去，就是把油盐乱放。好几个菜都成了我的牺牲品了。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