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有什麽区别,对於骨子里那麽骄傲的许清色来说,爱上别人,被甩或是被骗,都是一样难堪。
"清色!到底是怎麽样?"那个不死心的女人却可恨地一直揭我的烂创口。
"死丫头你闹够了没有?搞成现在这样你还想怎麽样?好了,现在那混帐小子也被我踢掉了!你以为你哥哥我现在心里非常轻松愉快不成?"
"你们......终於分手了吗?"
听到她惊讶的问句後,我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什麽叫"终於"?好像全世界都不认同我会爱上那小子一样。我许清色就是爱上了!就是比个小女孩都不如地被甜言蜜语骗走了不行吗?
那种只需要我,依赖我的话,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说过。
父亲不屑,母亲只会抱怨。围在我身边的那一群连脸都记不清的家夥总是一个劲地谄媚。那个时候的妹妹也完全是个任性跋扈的孩子。
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属於我的......
所以,只是偶尔享受一下被宠爱的感觉而已。妈的!我就是笨蛋!又怎麽样?
"@#%$!"
"清色......"妹妹朝我伸出手来,我虽然避开,却被她再一次执拗地缠上。
她手指头触到的地方,带来冰冷又温热的感触。我这才发现自己丢脸得满脸是泪。
妹妹於是整个抱住了我的头。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著我,冰冰冷冷的非常舒服。所以一时间软弱地没有推开。
"清色,为什麽我不行呢?"
为什麽他爱的人,不是我呢?
就是那样的软弱,才能让我在明明觉得一辈子要抓住他的时候,却因为想要为他著想地放了手,这样真的好吗?
或许就是软弱吧!生平第一次地因太过喜欢一个人而产生的软弱,没想到是这麽酸涩的东西。
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清晨,两个人躲在因为彼此的体热而温暖的被窝里,打持久战地互相爱抚亲吻。肌肤相触的甜蜜,手指和舌头纠缠的美好。笑著被说出"我喜欢你"时感觉到的单纯的喜悦。那张让人怎麽也无法生厌的英俊的年轻男人的脸。即使是闹锺响了起来的时候也不想去理会的依恋......
世界上的一切,再没有什麽比这样的亲密还要美好的东西了吧!
勃起的分身被一双柔软的手盖住後的我觉得厌恶又难堪。毫不犹豫地推开怀里的女人之後,我不再看她的脸。
"我出去找旅馆睡一晚好了......"
我起身,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却还是忍耐著拿了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但是,我只是在楼梯的角落里便颓丧地坐了下来。
真的发烧了,虽然刚刚逃跑的姿势是豪气干云的没错,但是此时力气却像被完全抽干了一样,再加上之前被沈竟平暴力对待後的虚弱感,到这个时候,我已经连腿都无法挪动一步了。
许清色,竟然会变得这麽可怜......我厌恶地把头埋在膝盖里,希望能借助睡眠来忘记心里的烦闷和身上的寒冷。
50
被手机的震动吵醒而去注意时间,才发现离午夜还有一刻锺左右。
楼梯口的窗户大开著,有些细雨从洞开的地方随风钻了进来。
起身去关窗时,却意外地看到万家灯火通明的景象。
於是想即使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除夕却不愧是除夕。
一年到了尽头,即使不用大张旗鼓地去说明,人们也自然地会去记住这一天。那麽地理所当然。
团圆,守岁,对於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必须要去做的理由。
只是因为这一天是可以与最亲爱的家人在一起,所以便是最简单的幸福了。
而之前的我却连这种幸福都没有去珍惜。怨恨家人,假装坚强洒脱的许清色,是个闭起眼睛自己欺骗自己的笨蛋。
这麽想著,我不禁带著後悔的心情跌撞地朝楼上跑去......
打开的房间静悄悄的,妹妹并不在床上。
如果不是之前我一直没有离开,一定会以为她早已经离开,但是现在我知道不是。
除了一个十平米左右的起居室外只剩下加起来不到5平米的卫浴和厨房间而已的套间,并没有什麽可以躲藏一个18岁的女孩子的地方,所以循著微弱的异样气味,我很快便在浴室找到妹妹。
按亮暖气灯,随之看到的那一幕,也许是除了看到母亲的尸体之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情景。
我终於意识到之前的那种异味是什麽了──
那是从妹妹的身体里流动的东西接触到空气後发出的血腥味道。
即使是暖气灯并不强烈的灯光,那一瞬间,我还是清楚地看到她身体的抽搐。妹妹的意识仿佛还是清醒的,顺著她仰靠在浴室瓷砖墙壁的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只是有些疲倦。
我知道让我身体没办法移动的原因是因为恐惧,不过比恐惧更为焦急的情绪很快便让我打破这样的僵局。
伤口切得很深。所幸用的是薄刃的刀片,因为没有完全割到动脉所以还可以勉强地止住血。
但是因为伤口被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到我粗略地包扎好後,妹妹早已经失去意识。
看著她苍白如鬼的脸色,我收拾好打结的手脚,急急忙忙地抱起她,拉开门便往外冲去。
直到跑到大街上,我才发现除夕的夜里,这寥落的街头还哪有计程车的影子?
偏偏再加上该死的白天被那神经病一搅和,我停在公司的车到现在还没拿回......
我低咒了一声,将颓著身体的妹妹干脆放到肩头,她颤抖了一下,我连忙转头查看。似乎有些醒转过来的妹妹在我耳後梦魇般地喘息著,"
冷......清色......"
"小妹......你给我醒一醒!"我不住拍打她的脸颊,但是对方却完全不给我回应。
仿佛能够感应到妹妹的官能似的,一瞬间,所有深切的寒冷和悲凉的情绪都抓住了我。
在飘著小雨的街头如同想要破网的苍蝇般左突右撞地奔跑,可是却偏偏是在这样暧昧的夜里,附近的医院都紧闭著大门。一直到我终於拨通市一医的急救电话时,那不仅仅是在我跑完附近的三家医院之後,而且时间也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一边抱怨著病人竟然会选在年夜胡闹,一边判断说病人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需要马上输血的医护人员有著事不关己的冷静。
直到确认妹妹被送上救护车,已经完全失去力气的我只能手脚冰凉地颓倒在地上。
"你还好吧?"旁边的一个护士也许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伸手来扶我。
而此时我却连摇头说我没事的力气都完全失去。於是一起上了救护车。
妹妹还没有脱离危险,接下来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抱持著那样的想法,我才勉强地让自己清醒到最後。
输血、输液、起勃,直到挂完急诊办完相应的手续後,我才打了一个电话通知珍。到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在医院走廊的门口,与我擦肩而过的珍拉住我问我要去哪里?我对她说我想回家睡觉。她问我妹妹在哪?我说你自己去找。然後便不顾她在我身後的嚷叫,任性离开了医院。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愿意回到妹妹自杀的那个地方,但所幸我已经累得顾不了那麽多了,就这样把自己抛在床上,沈沈地睡去。
我梦到自己拉著妹妹的手哭著求她不要死,求她不要那麽狠心地扔下哥哥一个人去找爸妈。
梦里的我失去了属於许清色的所有自尊和骄傲。
但是醒来後却同样抱著被子呜咽。
并没有确认妹妹是否脱离危险便任性地走开的我,承受了巨大的心理上的煎熬。
......也许这个时候医院里便打来了电话。也许这个时候的妹妹已经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我真的不愿想也不敢想,却一直会被那样庞大的恐惧力量拖走。
我没有办法停下身体的颤抖,嘴唇哆嗦得簌簌作响。
浴室里的腥气还没有散开,那嫋腻的味道渐渐连起居室都弥漫开来,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孔、皮肤......於是我只能长时间如同失眠症患者一般神经过敏地盯著浴室紧闭的门。
脑子里全部都是那几秒锺之内所看到的画面。
漫溢的浴缸里的水,泛滥著恶心感的淡红血色,妹妹削薄的短发紧贴著浴室的方瓷墙砖上,带著湿意的褐色水流痕迹,滑到地板上後,与四溅开来的鲜豔血珠汇成细细的河流,残忍又狼籍的景象,把小小的不到3平米的浴室间勾勒得如同一座地狱魔城。而身处其中的妹妹就如同一具被割破的娃娃,惨败地躺在血流之中。
"骗人......"
那不是真的......
我张开嘴,却发现竟然失去了声音。
我惊恐得连眼珠子都停止了转动。
"老爸......老妈......我怕啊......"
耳目昏花。脑袋里如同攒进了千万只蠕虫,疯狂得叫嚷个没完没了。
新年的阳光从大开的窗棂照射进来,虽然刺眼,但是我也没有转开脑袋。
下午时果真有电话打进来,我却不敢去接。响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电话铃声我也只当是充耳不闻。
甚至在静默中感觉到的尿意,我也根本不敢就这样打开那扇通往地狱魔城的门去解决。
在紧绷过後释放出来的黄色液体全部落在了浅色的床单上,腥臊的味道充斥了鼻间。
虽然羞耻得全身滚烫,但是软弱和害怕却比这些微的羞耻更多上几百倍。
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就此死去也未尝不可。爸妈妹妹,现在再加上我一个也不算什麽。干干脆脆地家破人亡。
毁了我们一家的,不是任何可悲的人事,而正是我们自己。
"清......"一瞬间,我以为叫的是自己的名字,但是却马上便推翻了,"......小清!"
我的指甲用力到几乎要抓破身下的床单,紧绷的身体在极度的疲累和不适中终於断弦般地颓倒了下去,然後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
估计是因为发烧的程度比凌晨时更为糟糕,身体的绵软无力比之前只有过而无不及,所以完全没有想要起身喝水或是量个体温的想法,更甚至於连踹开那留著属於自己的尿液的膻臭味道的床单的力量都一并失去。
这个时候,如果是换做普通的家庭,拜年,祝福,走亲访友,大家的脸上一定挂著旧的一年终於结束了之後松一口气的笑容吧!
可是,如果失去妹妹的话,根本不知道要怎麽生活下去的我却只能呆在这个一瞬间仿佛大到漫无边际的寂静房间里僵硬著身体担惊一个人受怕著。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的话,不管那个人是妖魔还是恶鬼,我都会紧紧地抓住他不肯放手吧......
我卷紧了另一侧的床单,蜷缩著泪流满面。视野间是一片漆黑的朦胧。
幻觉中的房门被打开了,有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温柔,有人的手指抚摩著我的头发,如同记忆里父亲偶尔的祥和。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努力想去抓住他的指头,但是没有办法做到。
然後那个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他轻轻地抱起了我的脑袋,把粘腻不堪的床单从我的身下拉开。他做出那样的举动时,柔软的发丝和轻盈的吐息就落在我的脸上,感觉竟然是那麽真实。
但是我的意识却无法去清醒地辨认这一份真实,只因为那奢侈的一点点肌肤接触的冰冷感而让我不断地呻吟出声。
然後我被小心地从床上移动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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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紧接著传来水流的声音,不久之後我被带到那里。
虽然血腥的味道此时已经淡到几乎闻不出来了,但是心里到底还是隐约存著恐惧。
"妹......小妹......"我哭叫著,紧紧攀住来人的冰凉的手腕,"不要死......不要丢下哥哥......"
"清色......"对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原先扶在我腰上的手转而抱紧了我。
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我用力地扣紧了他的脑袋,这一辈子从未有过的脆弱,一下子便倾巢而出,连一丝犹疑和退却都没有,让我羞耻得毫无心理准备,但是,身体却笃定著,绝对不可以松开。
狭窄的斗室内,因为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所以不再害怕。我担心那些都仅仅只是我在极度僵硬和疲倦的时候所出现的幻觉而已,所以想要努力保持清醒,但是却还是因为终於有了片刻的安心而沈沈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相当沈,以至於无梦地醒来後,已经身处於一个满眼机械的陌生地方了。
我睁著眼睛,扶著额头凝视了天花板好半晌,但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全身疲软无力,微一挪动身体便痛得几乎麻痹的感觉让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之前一定病得不轻。
肚子很饿,但是却没有力气叫人,正在我暗自诅咒那些会把重病患者一个人丢在房间的家夥的时候,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我连看都没有看到对方是谁,便大声嚷叫了开来,"饿死了!我要吃东西!"
"本来就是给你小子带吃的东西来的,但是你一醒来便这麽没有礼貌,真让人不爽。"
悦耳好听的声音,来自一个漂亮到碍眼的女人。我呆了一呆,睁大著眼睛注视著她化著浓妆的脸。
她不屑地嗤了一下鼻,讥讽道,"一醒来就这麽有精神啊?亏我这些天还一直担心你呢!"
"我是睡了很多天吗?"
我疑惑道。
"睡?!"她冷笑了一声,"拜托......你小子根本是发烧到失去知觉好不好?超过四十度,到前天为止,我还担心自己要给你在太平间里买个床位呢!就算是醒过来,我也以为你从此之後会变成一个笑死人的白痴哼!"
"谁是白痴?"我皱起眉头,亏她长得还不错,竟然一张嘴说出的话这麽没女人味。
"还有,你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干嘛装成一脸跟我很熟的样子!"
在诡异地迟疑了半晌之後,那妖姬突然将手中的饭盒往地下用力一砸,张口便叫嚷开,"不仅要照顾May,附带还要照顾你!这一个礼拜我差不多推了三场重要的show和四次约会了!你现在竟敢来说不认识我?他妈的许清色我到底是欠你们兄妹两个什麽了?一个两个都那麽自我中心!"
"你凶什麽凶啊八婆?我真的不认识你!"
觉得可惜地看著被打翻了一地的小米粥,我的眉头於是锁得更紧。
"你去死吧!许清色!"
那女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似乎完全没有要回答我的问话的意思,将手里剩下的筷子掷向我,一下子跑了出去。
不过跟在应声而来的护士身後,却又一次厚脸皮地返转了回来。
女人果真是闹不透的生物。我瞪了一眼她,不屑地撇起嘴巴。
"喂!许清色,我不管你在搞什麽飞机?不过既然你醒过来了,好歹去看看may吧?那丫头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搞不好会变成植物人的说。"
"咦?"
"照医生的话说是May本身意志的问题。"那女人这麽仿佛理所当然地说著,竟然就在我这个刚刚才喊过肚子饿的病人面前抓了一个苹果咬了起来,"所以说不定,你这个问题症结去看看她的话,大概会马上醒过来吧。"
"我也不认识什麽may!"不顾她的咋舌,我认真地说。
"......"一瞬间表情定格的珍的反应夸张到出乎我的意料,她再一次倏地从座位上站起,将手里的苹果朝我扔来,"他妈的许清色,你别以为自己烧到四十度了不起!竟然跟我装白痴?!May是你妹妹!你别跟我说你一觉醒来连自己妹妹都不知道了!"
我黑著一张脸,如果不是旁边的护士拉下脸对那死女人说别对病人这种态度的话,我早就操起嘴巴里的体温计朝她没礼貌的女人的脸扔过去了。
我不爽地叼著体温计冲她含混道,"什麽妹妹?姐姐我倒是有一个!你拿我寻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