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月明中————何时了

无缘无故问这个着实让我小小诧异一番，然后老老实实回答："当然没有，你知道我素来对武功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的。"
"那就好......"
过了段日子，伤好得差不多了。
一日，晚上的时候闲来无事，想到过些日子要出远门，于是收拾起行装。
想起很久以前，在南良的时候宜嘉送我的一管洞萧，于是翻箱倒柜折腾，可还是没找出来。正纳闷，突然想起还有个地方--
钻到床底，拖出摆在最里面的箱子--
"咳咳......"放了好些年月没有搭理，箱子上面已经积起好大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钥匙是早就不知放哪里去了，不过不打紧，即使不做盗贼很多年，我开锁的本事也毫不逊色，根本不需要钥匙。
打开箱子，一眼就如愿找到被玉制盒子装得好好的洞萧，保存得很好。当年见宜嘉萧吹得好，死缠活赖要他教自己，还把他最珍爱的那一管给讨了来。可后来遇上夺权回朝，战事不断，俩人也没空余功夫搞这些。再后来日子一久，更是没这心思了。
玉盒子旁边还有个小箱子，木头做的，极不起眼。细一想，是当在南良，有一次偷盗时随手弄来的。后来打开箱子，发现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淡忘了。想不到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丢掉，还放在这里。
打开箱盖，是一本书。
一本没有字的书。
一本全书上下，乃至封面，都没有一个字的书。
"无字天书"吧，我暗笑，头也没偏一下，顺手把它朝身旁烧着的火盆扔去。
"劈里啪啦"火盆发出几声轻响，我转头看去，书遇火不带没有焚烧，毫发无损不说，还从灼灼燃烧着的火焰中跃出几个大字--
御剑天一书。
我惊呆了，手里一抖，把玉盒摔在了地上，碎裂开来。圆滑的洞萧从里头骨碌骨碌混出。
"吟月，快去把宜嘉叫来。"低声对候在门外的吟月吩咐道，说话有气无力。
想起前些日子宜嘉略带担心的问话，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现下却让心里头更觉得不踏实。
无言叹息：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宜嘉进来的时候，我正端坐在桌前喝茶，举着茶盅的手隐隐瑟缩。
宜嘉大约是看出什么端倪，一个箭步上前，捧起我的脸，急切地问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一点王爷的架势都不见踪影。
看着他的脸，我竟不知该从何说起，默默摇摇头，只是指了指边上摆着的火盆。
宜嘉还没弄明白，头朝那里略偏了一下就又转回来："让我看火盆做什么？"突然，又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猛然转头。
跳动的火光中，有什么东西刺人眼帘。
片刻功夫，等宜嘉把书从火盆里弄出来后，两个人都怔怔地坐在桌旁，有点不知所措的盯着面前放着的秘籍。
"果然是在你这里......"宜嘉不愧是见过市面，先一步就恢复镇定，"这些年来一直不断有人拜托我们如意斋查探御剑天一书的下落，前段时间，有探子从南良传回的消息，说当年秘籍的确流落到南良，被一大户人家所得。后来南良有一阵子闹贼的厉害，书就被盗走了。"
说到这里，停下来瞅了我一眼："我当时就在暗想，闹贼？推算日子，就是你在南良的那两年，难不成是说你？不过自信你那段日子的举动我都清楚，而且前些天问你，你也说没有见过什么秘籍，这才放了心。可没想到......"
我满肚子的委屈，哀怨的看向他，嘀咕着："我哪里知道这是御剑天一书？上面连个字都没有。若不是它抗火，刚才就被我这么烧毁了也没人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秘籍。"
宜嘉直直朝我瞪了一眼，我识相乖乖闭嘴。
"这秘籍整个江湖不晓得有多少人想得到它，若是被人知道现在在我们手中，必定有是场腥风血雨。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对谁都不能说出去。"
"包括师兄？"怯生生问一句。
"是！包括你师兄。"
"哦......我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习武
"我知道你信任你师兄，可是轩......要我那么相信他们，我做不到。"
宜嘉看出我的沮丧，摸摸我的脑袋，将我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但凡有任何人知道这书在你手里，你都会有危险，我绝不能让任何这种情况发生！"
"那你还不是就知道了......"
我一时嘴快，接话上去。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了不该说的。
宜嘉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幽幽的盯着我，久久不言语。
房里好静，静得能听清楚门外微风扶过纱窗发出的细细声响。
我埋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里微威发颤，手指头一个劲的绞扭着衣袖。
他的心思，我难道还不知道？
他做的事情，又有哪一样不是为了我好？
从被他拣回来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亏欠他。
亏欠他的照料，亏欠他的关怀，更亏欠他的......
情意......
不是不懂，不是不明白。
可就算懂了，就算明白了，又能怎样？
又有什么资格来回应他？
即使那些年没有二师兄的出现，可他却像影子，深埋心底。
对他，对二师兄，自己的心，连自己都从未曾明白过......
割舍哪一个，我都做不到。
只希望就像现在这样，大家在一起。
不去选择，自然也就无需割舍。
归根结底，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啊。
不仅自私，而且贪婪。
霸占着他们两个的温柔不放，偏偏又不给任何一个回应。
贪得无厌......
发神的那会儿，宜嘉已经在翻阅桌上的那本书。
说起来，宜嘉对武学也说不上多有兴趣，不过身为皇子，自然从小就要跟着宫廷武师修习，加上他天资聪颖，又在南良以及军旅生涯中磨练了几年，也算得上是高手。
不过，除此之外，他绝对武功谈不上有多大兴趣。
"轩，从明天开始，你开始练这本书的前十章。"宜嘉抬起头，对我灿烂一笑。
好明媚的笑容，至从我被就回来到现在，宜嘉虽然表面上还是和平常一个样，不过心里一直有心事，特别是每每看到我被伤痛折磨时，更是在强颜欢笑，逗我玩笑。
"要我练？"我一时傻眼，摸不着头脑。
我完全不会武功，再加上之前被白焰挑断经脉，虽说被芊芊治好了，但仍有余疾，只是勉强让不影响我行动，但习武却是绝对不可能了。
"别担心，这书首页就说了，共有二十章，前十章是心法，不仅能助你打通任督二脉，更能强筋健骨，对你的身体来说正好！你就当是治病的方字来练就是了。"
"那后十章呢？"
"后十章才是武功，不过如果没有四十年以上内力者是不可能修习的。当然，不练前十章，也是修习不得的。"
"那后十章怎么办？"
这么说来后十章才是武功秘笈，前面的十章不过是打个基础，于我来说只是一本医书罢了。
"这本书留下就是个危险，轩，你先把它背下，然后立刻毁掉。勤练前十章，至于后十章，以我们这些人现在的功力修为都是远远不能够的，以后用的着的时候再说。"
什么嘛，虽然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被这种无趣的东西，还真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事不宜迟，一会儿就把书背下来，明天就开始练。越早练，你的身子骨就能越早完全康复。晚上记得早些休息。"
语毕，揉揉我的脑袋，回书房处理他的那一摊子事去了。要离开王府一段日子，好多事要安排下去，近几天他忙得厉害。每每夜里我睡了，他都还没回屋。有时候我会竖着耳朵躺在床上静静聆听隔壁屋里的动静，盼着他回来，结果快到天明也没等到人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在隔壁的夜晚，总觉心里得不踏实......
"好。你也记别太晚睡了。"
宜嘉听到这句很普通的话，却开心的冲我笑笑，点头离开。步履轻快，快乐得像个孩子。
三日后，动身启程回师门。
一辆马车载着我、宜嘉、两位师兄再加上一个非要跟来的吟月，上路了。
第四十四章 争斗
回到山上正是当月下旬，刚过十五，封印要在月圆之夜才能显现，于是大家在山上住下。我依然住自己原来的房间。自我记事以来，人间天堂坊素来没有过访客，山上除了我们师徒四人的房间，再无其他。师父的房间还保持着他身前的布置，不过没有人想过要去动用它。宜嘉也是不愿意，于是说要住在我房里。本来这也没什么，以前在南良，还有后来的军旅生涯中，我和他有时也挤一起睡。
真的是件小事，可眼下二师兄却偏偏不答应，寒着一张俊逸的脸庞，什么也不说。只一把拖走宜嘉，甩下一句："他住我屋。"扬长而去。
大师兄浅声轻笑，悠然的看着他们二人朝内院走去。一双不知骗取多少少女芳心的桃花眼眨巴几下，又朝我瞟来两眼。对上我一脸无辜的面庞，舞起扇子朝我头上轻轻一敲。忍不住蹲下身子放声大笑。
唉......要是让外人见了大名鼎鼎、风流潇洒的玉老板这副模样，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我微微叹口气，也朝内院去了。背后依然是大师兄不绝于耳的笑声......
接下来日子过得很平静......当然，这得先除去二师兄与宜嘉之间明里暗里的叫劲。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偏偏却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甚至是同一间屋子里。
在二人合住的第一天就矛盾不断。宜嘉堂堂王爷，身份尊贵，虽说这一行的几个人，除了吟月其他几个也没怎么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不过到底还是得给他几分颜面。
可是......
大家都知道二师兄房里就那么一张床......
"我要睡床。"宜嘉这人虽然规矩道理学得多，不过皇家的权威与霸道也是与生俱来的，加上生意人的精明，平日除了对我百般忍让外，和其他人打交道绝对不让自己吃亏。眼下，也是直截了当的挑明。
"这是我的房间。"二师兄脸色更寒，声音越发低沉的说。
"轩......你看你二师兄，这什么态度嘛......"宜嘉一双明亮的眸子期期艾艾的看向我，立时，我根根寒毛直竖。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真当自己王爷府？"二师兄素来话不多，不过这要说起来，在外人面前也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当然，在师门中的情况另当别论......
冷汗......他们俩的争端不自己解决还非要把我拖下水。
我装出一脸茫然，左看看宜嘉，右看看二师兄。帮谁都不是，索性头一埋，利落抬脚准备开溜。
"轩......你不管我了？"宜嘉满脸委屈抓住我的左手，整个身体就这么赖了上来，"既然如此，还是我去你的房里睡吧......"
二师兄一把抓住我的右臂，把我从宜嘉那里拖了过来，"轩和我睡，王爷您尊贵，单睡一间为好。"
"和我睡......"
"和我......"
"我......"
"呵呵呵，那不如这样吧......"大师兄摇着扇子晃进屋子里，笑意盈盈："我来安排......"
"唉......"这已经不晓得是我今晚第几次叹气了。
左右手臂都被两股力道紧紧禁锢住，暗暗用力朝各自方向拉去。
"我说......你们两个......"b
没人理睬......叫劲依然持续。
"到底睡不睡！！！"我火大咆哮起来，身子一使劲，坐立起来。两边的束缚却依然没有松开。
"大师兄，别躲在外边偷听！三声之内给我进来。"冲屋外喉道。
心里刚默数到三，门咯吱一声打开。大师兄摇着扇子一脸正经的踱步而入。
"呵呵，真巧，看今晚月色迷朦，出来吟诗赏月......"
狐狸微笑着解释。
"大师兄，那你衣摆上的杂草是怎么回事？蹲在我屋外墙角下赏月？师兄真是好有雅兴啊。"
大师兄向下看了看，微微蹙眉，将就扇子拍去衣服上的杂草，接着神色自若的说道："那是那是，区区向来是高雅君子。"
心里暗骂：这只不要脸的狐狸！
"师兄，你来得正好，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我用力想摆脱两手得束缚，却毫无成效。左右躺着的两人都双眼直直瞪着对方，看样子不拼个你死我活，估计谁都不肯先放手。
"呵呵，这个......"
大师兄一脸假笑，明显是想唬弄过去。
"这个什么啊？"
我穷追不舍，难得有这种为难大师兄的机会，虽然这种机会是建立在严重影响我睡眠时间的基础上的。
"这个......只有这样这两只才都没有话说啊......"
"我看这是你自己想看戏吧！他们没话说可我有！你看看，这么瞎折腾叫我怎么睡？"
"入夜山上凉，人多点也热和嘛......"
大师兄以扇捂面，有点心虚，一双眼睛做楚楚可怜状，眨巴眨巴的看着我，活脱脱一个小媳妇。
"大师兄，我向来虚火旺，不怕冷。不如今晚就送他们两只去给您老暖被窝，您意下如何～？"
我笑脸盈盈，对大师兄发嗲......
大师兄脸色倏地变得惨淡，神色略微惊惶了一下，不过到底是个老江湖，很快就镇定下来，又笑嘻嘻地说道："轩啊......有话好好说嘛，如果你实在是不满意的话，大不了我们重新安排一下......"
说到这里，桃花眼朝向我左右两侧的人斜瞟去："呵呵，那这样好了......"
第四十五章 争斗（二）
于是乎，我睡大师兄屋里，剩下的两间房二师兄和宜嘉各睡一间，这场小小的风波终于风平浪静。当然，这要除去平日里二师兄和宜嘉偶尔朝大师兄甩来的怨恨眼神不谈。
大师兄对这些愤恨全然不在意，依然悠闲的过他的日子，以捉弄这两只为乐。有时候大师兄会下山去人间天堂坊打理事务，这时候山上就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完全翻了天。
我是管不了也懒得管二师兄和宜嘉的，索性让他们闹个尽兴。自己趁大师兄不在，躲在房里安心练功。
神功果然是神功，虽然修习的只是前十章，并不是后面十章那种真正的武学，可是作为一本医书，也是百年难遇的经典。练习了还不到一个月，经脉就日渐畅通，全身感觉都好极了，身体慢慢恢复受伤前的灵动。
宜嘉常趁二师兄不注意的时候溜来视察我的情况，看到我的进展总是笑得灿烂。
那种灿烂，发自内心最底，灵魂最深之处，竟是连世间最耀眼的阳光也抵不过。
二师兄每日都做一桌子我喜欢吃的菜，和以前在师门一样，他总是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不厌其烦的去给我弄。
宜嘉每次都借此讥讽："君子当远庖厨"。可看见我吃得无比满足，却又显得无比嫉妒，一副不爽的模样。
在这种时候，二师兄一贯冰山般的脸上会隐隐浮现出几丝得意，然后举筷子往我碗里使劲夹菜。
对于两人之间的不对盘，我装作浑然不知，大口大口吃我的饭，任他们俩斗来斗去，闹来闹去。也算是给平淡的日子找点乐子。
不管怎么斗，不管怎么闹，两个都是知分寸的人，出不了大事。
何况，说起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丁点仇恨。两人都性格爽朗，为人敢作敢为，想来若是没有我的缘故，两人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平静的日子总是飞一般的流窜。一转眼，就是十五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