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了。"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甘情愿地掏出一锭赏银扔给小二,转身离去。
第七章 求而不得
风雅亭
奇马迁拿着折扇,背手站立在亭中,面带春风地望着斜依着亭柱的男子。"马上就要入夏了,西北战事的主动权已经基本上掌握在大汉的手中;各诸侯国也都相安无事,齐望长安,就算淮南王有谋反之意,谅他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慵懒地伸个懒腰,眉目之间满是倦怠。"没想到京都第一才子,竟然对政治也有兴趣啊!"
"我就权当你是在夸奖我喽。"司马迁仍是笑脸盈盈,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讥讽。
男子不再理睬他,扭头淡然地望着亭旁溪水荡漾,视线逆流而上。"这里的景致的确风雅清净,怪不得司马才子总是在此流连呢。"
流水潺潺,从竹林深处蜿蜒而下。两岸的竹林挺拔粗壮,一眼望去,满目的郁郁葱葱笼罩着水面,反射着碧玉的光泽。一身红衣乘着竹筏,悄悄驶将出来。衣红似火,发黑如墨,一身风华立刻攫住了亭中男子的视线。一阵风扶过,碧影摇曳,亦拂起我一身的红衣和额前长发。
我眼眯挑眉向司马迁望去,他正瞬息不眨注视着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不经意间我在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
将要驶离得时候,我才将目光移向他身前的男子。男子身上的霸道和气势,让我很不舒服,轻声叫船家加快船速。
亭中两名男子呆呆伫立。"怪不得才子整日在此逗留,原来佳人于此啊。"声音传来了话者隐隐的不快。
"实不相瞒,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那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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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已起,我们回去吧。这几日都未见他再来,应该不会来了。"司马迁有些泄气。
"才子可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珍贵,什么人最惹人爱?"男子依然斜斜地依着亭柱,兴致盎然地问。
"......"
"求而求不得的东西最珍贵,求而不可得的人最惹人爱。"
司马迁低首寻思的对方的话,字字落在心间。
"好了,今日不可得,明日再来求。"男子跳了起来,潇洒地挥袖正待离去。一曲清雅的箫声从溪水上游隐约传来。箫声渐转呜咽,宛如浮云飘过,又如微风拂过,让人不辨春秋。不知不觉,一袭红衣已入眼帘。白雾缭绕之下,亦幻亦真,若即若离。
看到男子的示意,司马迁走上前去,朗声问道:"公子一曲箫声扣人心弦,可否前来一叙?"
我定眼看他,故作惊讶:"你不是司马公子吗?"
"你认得我?"
"公子风采,京中人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语罢,我轻唤船家靠岸。
下船时我脚步不稳失去平衡,身体向前倾倒,却落入了男子宽阔的怀里。一抬头,男子饶有兴趣的面庞映入眼帘,心里的慌张来不及掩饰,连忙推开了他。
"你没事吧?"司马迁似乎看出了去我的窘迫,细心地解释:"这位是龙公子,经常喜欢拿人取乐。你不要在意,其实他并无恶意。"
我又偷偷瞥了一眼龙公子,见他玩味的嘴角丝毫没有收敛之意,心中一恼,转过头不再理他。
"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如不介意,现在去我府上把酒言欢可好?"
我点头同意,吩咐船家先行回去。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我姓刘,字思微。你就叫我思微吧。"
"思微姓刘,莫非是皇族?"司马迁一脸惊讶。
"实不相瞒,我是庐江王之子,受诏来京,可是现在连皇上一面也没见到。"我不满地抱怨着,没有漏过他们脸上的略微变化。
龙公子低头喃喃地自语:"庐江竟有此佳人。"
我听到后心生不快,对他又添几分厌恶。"龙公子,怎可把我比作女儿。思微不才,也是堂堂男儿。"无意间发现司马迁在偷笑,心中更恼,正欲拂袖而去,却被他拉住。
"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说完,他扮了个鬼脸。
我微翘眼梢,掩口轻笑,没有注意到他们望向我的眼神已没有了丝毫移动。
第八章 初识心动
"真了不起啊,司马兄。"来到司马迁的书房,立刻被他室内的摆设吸引住了,脚好象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似的,悄然地走到一幅水墨画的面前。"真了不起啊,这幅画!壮丽山河气势磅礴,跃然纸上,令人感叹大汉朝的铁桶江山。右上角的题字也是入木三分,一气呵成。"
"正如思微所言,这幅画的名字就叫‘江山'。没想到思微居然对书画有研究,那你可知这幅画出自何人手笔?"司马迁似笑非笑地问。
看着他们两人诡异的表情,我不禁有点底气不足:"这个嘛......我虽然见过很多当世名家的作品,但是这幅画,我还真没看出来。"
这时,龙公子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面前,贴在我的耳边轻轻说:"我告诉你哦,是当今圣上。"
脸顿生红云,我连忙推开他,感觉双颊热浪滚滚。"龙兄,请你自重!你若再如此,我便真生气了。"
面对我的责备,他却装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摊开双手故作委屈道:"我怎么了?还有啊,你不要叫我叫得这么疏远,以后你叫我‘通'吧。"
我胸中恼怒不堪,却无处发泄,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求援地望向司马迁,可气的是他竟然故意扭过头,当作没看见。怒火中烧的我已经无法清醒地考虑问题,当然也不知道他扭过头的脸上满是不快。
等待大家都平静下来,司马迁才说:"今日皓月当空,月光清华似水,正是赏月之良辰。我早已命人在园中摆席,现在一同前去如何?"见对于此事,我们都无异议,他在前引路,"这边请。"
各自就座后,司马迁关切地问:"思微,来京有多少时日了,可有思乡?你觉得京城怎样,现在是否已经习惯了?食宿方面可有问题?"
听了他一连串的发问,蓦地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忍不住笑意。"司马兄,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的吗?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一个都没记住啊。真对不起。"
司马迁窘意尽现,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思微一个人背井离乡,所以很担心。"
"一个人在外有时的确觉得孤单寂寞,"我抬头看着司马迁的眼睛,继续说,"但是此时此刻丝毫没有那些伤感的情感。"
"人们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就让我们不醉不归!"司马迁握起我的右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龙公子不甘心地看着我们,一把抢过我的手,"你们怎么把我给忘了。"
我马上挣脱他,没好气地低声说道:"你在我心里本来就是虚无的存在,看不到你反而落得清静。"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公子表现的异常安静,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看来我的话伤了他,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心烦。
不知不觉已经有一壶酒下肚,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眼帘也渐渐无力。眼神半阖半闭之际,看到司马迁也已经趴在桌面了,嘴里犹在喃喃自语。望着他孩童般天真可爱的睡相,纯然的笑花漾在唇边,眸里掩饰不住的欣赏。
前几日,大概看过他的文章诗词,立刻被他才情折服。他的诗句奔放激情、气势磅礴,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和追求人间真情的渴望自然流露。
想到这,眼梢竟微微翘起,勾起万种风情。转目看一眼龙公子,他竟毫无醉意,目光仍然悉数投注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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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明媚的阳光的照射,我暖暖抬起了眼帘,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我的房间。意识开始倒流,想起来了,我醉倒在司马府上的花园内。
感觉到床边似乎趴着个人,我仔细一看,竟是司马迁。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人握着,心中又惊又喜。
正在心动之际,司马迁抬起头来,爽朗地对我笑,眼里一潭清澈。"你醒了?昨晚你睡得可好?啊,你看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吧。"他松开我的手,走到窗前。阳光均匀地洒落在他的身上、面庞上和束发上,让一身白衣的他看上去是那么干净,那么的耀眼。不知不觉之中,心竟漏了一拍。
当窗帘被拉上的那一刻,心中止不住失落。
"这样就好了。"他重新回到我的床前,欲言又止。"下午的时候,龙兄有事,所以他没能等到你醒。"
"哦"我不以为然地回答。不经意地发现他似乎很高兴,看来我对龙公子的态度,让他很畅快。
我双手撑床正打算起床,才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司马迁细心地扶我坐起,给我拿来靠垫。"你的酒量不好应该早说啊,这么过量饮酒多伤身体啊。我让下人煮了醒酒汤,你趁热喝了吧。"
说罢,他端起碗尝了一口,似乎有点烫,便乘起一勺,细心的吹着。感觉到他的温柔,丝丝甜蜜涌上心头。
吹了一会儿,他开始生疏地举勺喂我,手一抖,汤全部溅在了锦被上。他慌了起来,脸烫的通红。
"司马兄,为何你从刚才起一直神不守舍?"
他放下碗,转身以背对我。"你可以叫我迁......作为回报,我可以叫你微吗?"
"可以啊,迁。"看到他听到自己名字时全身一抖,我微笑,倾国倾城,丝毫不在意他是否看到。
"......刚醒的你,眼目惺忪......满头秀发微微有些蓬乱......却不知竟这般柔和......不像先前的妖娆阴柔,有点......我也不知道。"
沉默蔓延到整个房间。我们享受着这份宁静。
第九章 心付瑶琴
天很清澈,蓝得没有一丝的杂质,偶尔几片浮云经过。耀眼的阳光拨开紧密排列的竹丛倾泻下来,风雅亭里斑驳跳动。我和迁坐在亭内的圆桌边,望着粼粼的溪水,享受着夏日的清凉。
碧色的清茶在杯中微漾,淡淡的茶香蔓延开来......
"还记得那日,微一曲萧声让人懵懵懂懂,如入仙境。今日我也与微合奏一曲琴箫合鸣,可好?"迁手指轻拂琴弦,几粒音符自然地跳跃出来。
他微微坐定,神情庄重地再次低首抚上琴弦。初起时,琴声缓慢而低沉,如怨似悲,仿佛操琴人的满腹愁苦全化为了琴声,行云流水般地流淌了出来。琴闲悠悠,宛如一叶扁舟独滞寒江中,又如风行而过落英无数。我正打算以萧声相和。
忽然琴声陡起,音节如潮,激昂连绵,充斥琴声里的已不仅是愁苦悲怨,更夹杂了一丝悲愤和恼怒。弹琴之人好像要把琴弦绷断似的弹出了铮铮琴声。我侧耳倾听那动人心弦的琴声,恍惚之间,仿佛看到碧海潮生,巨浪排空,一次次的撞击在岩石上,浪花四溅似碎琼乱玉,又似风卷残雪。
"铮~~~" 一根琴弦突然绷断了。迁微微一愣,望着手上刚刚留下一道血痕,苦笑。
"琴声亦是心声。迁,将心事付与瑶琴,倒也是个不错得方法。"
"一曲《高山流水》,‘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海。'一唱一合,心心相通,不知羡煞多少人。今日我得遇思微此生足矣。"迁走到我的面前,握起我的双手。"我从小就向往能洒脱地游历整个帝国,感受异域情调,抒发漂泊情怀。然而我的身份却不允许我这么做自己。"
"自从15岁时,父亲病重拉起我手,流着泪对我说:‘迁儿,你一定不能辜负皇上的圣恩,一定要好好的把太史令的工作继承下去',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他低首,发丝滑下,遮住了那双一直闪耀着光芒的眼睛。
"黄沙残阳的边塞、醉卧疆场的快意,曾经承担着我无数的梦想,曾经倾注着我满腔的热情。曾经高呼着‘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如今都已是过眼云烟了吧。或者那些只是一个梦,就像无数做过的梦一样。这一辈子,永远也不能实现了吧。那个发舞扬剑的我,那个直望生死的我,已经不见了。"
我无言。
正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时候,他抬起了头,望我微笑,很难相信刚才那些伤感的话是他说的。
"人都说,当人不能改变别人和现实的时候,就要学会去适应。这几年,我面对家庭、朝廷、皇上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尽管我还是不能自如地面对不公和狡诈,却还是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他放开我,回到座位上。"今天有微陪着我,我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总是说些伤心话。"
看到他的脆弱和坚强,心里对他的喜欢再次溢满。刚才被他握过的手中还有他的温度。爱是炽热的,所以能马上分辨,不愿意让他伤心,不希望他孤独,想和他在一起,我的爱应该是他吧。
"你刚才的‘他'是谁?"我轻声问,"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是皇上,那个处于绝对的权利巅峰的人。在朝廷,应该说是在这诺大个帝国,他就是准则。"他没有犹豫,"以后,你也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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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们还在这里叙旧啊!"
我们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龙公子轻扯嘴角,眸底倦意无法掩盖其目光的犀利和狡邪。
眼角余光瞥到迁起身让座,心中升起一丝困惑。
龙通,到底是什么人?据我所知,京城望族中没有姓龙的,那么他应该是和我一样刚进京的吧。他和迁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迁会如此礼让于他?
"才子昨日不是说,有一幅极品画要与我共享吗?"龙公子挑眉望迁。
迁抬头看我,"我这就回去拿来。"
"让侍从拿来不就行了吗?"我急切地问。"为何要亲自去取?"
迁避开我的视线,"他们不知道放在哪里。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声音很轻,几乎要听不见了。
"那我同你一起回去。"不想和他单独相处。我追上迁,拉扯着他的衣袖,回望龙通。他脸色铁青,显然已经很生气了。
"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迁说出的玩笑话,却带着无法掩饰的不自然。
"看来是我的到来打扰了二位!"龙公子怨愤地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顿时的安静让人焦虑不安。扯着迁的袖摆的双手,沁出了密密的细汗。
"为什么?"迁侧过脸,"你不喜欢他?"
"不是不喜欢,只是......眼神很锐利,好像能把人心看透,又带有一种不知为何的威严,虽然不象坏人......"
"难道你没有发觉他似乎很喜欢和你交谈?"
"不......没有吧。"
"聪明如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想和你交往,所以才会主动亲近你,故意惹你生气要你注意他。尽管他的方法并不高明,但是那都是因为都是别人主动亲近他。他在别人面前从来是一副懒散倦怠的样子,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么有精神。"幽幽的话好像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在自言自语。"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只要是我不希望的事情,就视而不见,不想去承认。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沉默着。我望着迁,目不斜视,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想知道是什么让他愁眉紧蹙,想了解他人生旅途的所有,却不能说出口。
第十章 坠爱沉沉
等我到祥福茶馆的时候,迁已经在二楼等我了。我站定在楼梯口,看到迁斜伏在窗前,微笑地俯视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坐在这群粗布荆饰的凡夫俗子中间,他俊朗的气质和不凡的外表立刻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