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醉怀归————俏无言

他首先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你已经习惯了被人照顾着，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啊？哈哈，真是个孩子。我最近得到一种神奇的粘花丝，不论什么花，一旦附在上面就不再掉落。"他回到位置上，"听你的婢女说，你很喜欢跳舞。在这花庭中一定......哦，我明天会叫人给你送来的。"
我抬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z
"好了，今日你就先回房吧。你要注意身体，晚间记得多穿件衣物。"
不知为什么，虽然还并不熟识，但是他的话却处处透着威严，让人不能拒绝。我转身回房，感受到背后紧紧跟随的目光。

第十三章 不归之路
小心捧着粘花丝，薄似蝉翼，轻若鸿毛，淡淡的光泽更加让人爱不释手。"你家主人可有什么话留下？"
"没有，只是交代小人一定要亲手送到公子手中。"
挥手遣退他后，我将丝衣小心的放在桌上。z
"公子不打算穿上试试吗？"晓怜好奇地看着我，"我也好像看看公子的舞姿呢！"
我摇摇头，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份厚重的礼物。
"眼里明明写着喜欢，却要表现得这么冷淡！"晓怜嘟嘟嘴。
......
脸上的微笑掩饰不住心里的伤。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能够，希望可以把一切都忘记。柔弱的是我，承载不了这份不能放在的记忆。就像现在一样，骑在马上，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龙公子，你来啦！"
龙兄微笑，望着晓怜。"粘花丝衣送来了吧？你家公子可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是--"晓怜朝我努努嘴，"他只是远远望着，却不肯试穿。"
他侧过脸，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这样啊！不过，没关系。等你家公子完全对我没有戒心了，愿意接受我的时候，他就会穿上了。"
感觉到自己再次被他完全看穿，我慌张地大声斥责："只不过是一个井底之蛙的阔少爷，你知道什么？"
"是，思微教训的是。"他一点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走到马前，"牵"过我的马缰。"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不理睬他，伸手想把马缰夺过来。
他轻巧地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的企图。"你不说也没关系，总之无论到哪里，我都永远跟着你的。"
永远吗，永远在一起......一阵心酸。我懊恼地抽回手。"别说这些不可能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有我的地方就有你，让我会证明给你看，不好吗？"他把马缰轻轻放回我的手中，转身到马厩里又牵来了一匹马。
"微，你一直都是这样，没有目标，不知道该怎么走自己的路。既然这样就让我走在前面，微只要踩着我的脚印,沿着我的方向走，就可以了。"翻身上马，他扭头对我接着说，"别发呆了，你想去哪？"
望着他深深的眸子，我低头，拉紧缰绳。"我本来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你说去哪里呢。"
※※※z※※y※※z※※z※※※
面对眼前的富丽宏伟的顺义门和汉白玉城墙，我不由的摒住呼吸。"你确定要带我进宫？"
"怎么，你不敢进。"
望着他挑衅的眼神，我低头沉思："他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可以随意进出皇城？平时见他经常和迁在一起，而且迁似乎很礼让于他，难道说......不可能，早就听人说过当今的皇上相当勤政繁忙。"迷眼望他，细细回想他以前给我留下的疑惑和不解。思路一片混乱。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他深深地看着我，"想好了，是进去还是回去呢？"
"进去！"抛开一切不解。
我不是一直想见到皇上吗，现在距离归国的目的更近了。为什么要犹豫呢！
跟着他策马进入了这个一直以来只能远远望着的充满了神秘的皇宫。
忽然他停了下来，侧过脸："方向一旦定了，便不能再回头。你只有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作下一步的抉择。思微，你一定要记得今天你作出的选择。你选择了朕，选择了和朕一起。"
朕？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龙通吗？"眼底的惊讶毫无掩饰地呈现出来。
"你还真是简单啊！这么干净的人没有受一点的世俗的污染，看来庐江王刘孝把你保护得很紧啊！"他爽朗地大笑，纵身下马到我面前。"朕乃真龙天子，称‘龙'也不为过吧。‘通'字取的是避讳，世上谁人不知。"
"你在间接骂我！"我哼了一声，转过头。蓦地，一股悲凉袭上心头。
"思微已经不是人了--美得似仙人。"赞美的话、痴迷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我望着他，眼前却幌过不知谁的脸，模糊得分辨不出是梦幻还是真实，眼睛和心都阵阵刺痛。天意总是这般弄人！自嘲地淡笑，扶上他递过来的手下马。
"早听闻，当今圣上龙眉凤目，沂水春风，没想到......"我瞥了他一眼，"传言有误。"
"微，我今天带你皇宫一游如何？"他好像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讽刺，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望着他满脸的快乐，竟似个孩子。
朕，是皇上......刘彻吗？
※※※z※※y※※z※※z※※※
庐江王府其实已经很大了，但是和皇宫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宫内的建筑物多不胜数，不过由于设计的巧妙并没有出现紧簇重叠的感觉，整个感觉层次鲜明。所有的城墙和地面都是汉白玉制成，远远看去一片洁白无瑕。但是内部的建筑却是色彩斑斓，各种绚丽华色掺杂在一起，不但没有一丝混乱，反而相互映衬，使本来就精美的建筑更上一个阶层。更为壮观的是未央宫，竟延绵二十八里 ，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钓弋等三十二座殿阁和不计其数的堂观。
"好大喜功，如此的宫廷苑囿真是穷奢极欲。"孝曾经说过，为政者当以民为先，尽量从简。
"天子以四海为家，未央宫非壮丽无以重威。" 刘彻扭头，眯眼看我，目光透着危险。"不过也就只有你才敢这么说朕！"
天子的皇威不允许受到挑衅吗？嘴角不自觉地浮过一丝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冷笑。
刘彻静静地看我一会儿，幽幽地说："朕知道你的性格不适合这些华丽骄奢。"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跟我来！"
从未央宫穿过紫房复道，一跨出道口，只见千百竿翠竹葱茏遮映，奇花闪灼，一带清泉从花竹深处曲折泻出，汇于水榭之中。榭旁有亭，竹桥暗接。辗转青石小道，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
"喜欢吗？那日见你顺流于竹筏之上，当即命人建了这座桂宫。"
咀嚼他话中的意味，身体不禁一颤。"你是说，自那是起你知道我有一天要到这里？"
"只要朕喜欢，一定会得到。"
刘彻的自信和爱慕从来不加任何修饰。震惊之余，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好了，现在随朕进到舍内看看吧。"
我没有移动脚步，心里却已是千回百转。如果一切都是随着这个人的意愿发展的，以后会怎么样？表面的镇定能否掩饰内心的慌乱呢，我已经无暇顾及了。"皇上，庐江王并无不臣之心，还希望您明察。"
刘彻扭头王我。"为什么不跟上？朕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到任何内心的喜怒情感。
"皇上没听到臣的话吗？庐江王没有不臣之心，请皇上放思微回国。"
"你是在和谁说话？"深邃的眼眸隐约泛着寒光。"朕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妄想操纵我的意志。"
犹豫，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我最终还是跪下了。
"你是在逼朕吗？" 刘彻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揪住我脑后的云发，迫使我抬头望他。"你现在看着朕，告诉朕你的心意。"
"臣是在恳求，求您......"
刘彻哼了一声，打断我的话，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难道朕还不如那徒有口舌的才子？天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朕的手中，但是朕不想这样做，只是想让你真心对朕。"

第十四章 镜花水月
正在僵持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公子，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啊！"
晓怜从舍内一路小跑到我的面前，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你刚走没多久，龙公子就命人把我接到了皇宫。"转身对龙公子，小声询问，"听说龙公子是皇上，是真的吗？"
刘彻微微一怔，走到窗前斜倚，一脸的无奈。"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只有你们两人见到朕，却不知道下跪。"
"公子，我见到皇上了，见到皇上了。"晓怜抓着我的衣袖，跳了起来。
望着她兴奋雀跃的样子，我不禁苦笑。
"晓怜，照顾你家的公子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在来。" 刘彻也褪去了刚才争执的不快，一脸的倦怠。"还有，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侍从，但是不许走出桂宫。"说罢，转身离去。
随着晓怜走到舍内，环绕一周，暗暗惊叹。正厅以香木为栋檬，以杏木作梁柱，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偏室以椒涂壁，再饰一层文绣，以香柱为柱，设有火齐屏风和鸿羽帐，地上铺着毛织地毯；卧室也是床案屏帐一应俱全，一眼可辨其不同凡响。
"听人说，这卧房内的七宝床、杂宝案、厕宝屏风、列宝帐，是皇上心爱的四件宝物。"晓怜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其实依晓怜看，皇上是很爱慕公子的，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从未有过的烦躁，不想听晓怜的话，挥挥手。"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你别跟过来。"
顺着泉水踯躅于竹丛中，夜幕降临地时候，竟来到了水榭。
夜色张皇，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清冷白煞的月光，撕开玄秘的天幕，倾泻在这潭池水中。池水晃动，哗哗哗地像碎了的镜子，明晃晃地刺入胸膛，插不进，拔不出。
前尘往事一晃而过。曾几何时，一叶舟，一人起舞，惊得影乱，水晃，心动。如今独坐亭中，夜凉人梦醒。恍惚间一切化为虚无，镜花水月，只有这水，这月永恒得让人心痛。忍不住按住胸口，痛得已经让人挺不直身体。
月光澹澹，照在我忧伤的脸上，擦亮了脸颊上两道水痕，也照在亭外竹影中，静静伫立的一抹身影上......
"微，你怎么又忘记带外衣了吗？"
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我茫然的回头。望着刘彻关切的面庞，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 刘彻解下自己的蓝狐裘衣披在我的身上，轻轻抱起我冰冷的身体。
感受到他的双臂的微微颤抖，我眼睫一垂，闭上了眼睛。
※※※z※※y※※z※※z※※※
一路无语。
刘彻将我放在床上，细心地为我盖好丝被，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片刻。"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双秋水紧紧地盯着他。"放我走。"
"朕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他避开我目光，瞥向别处。
"怎么才能放我走？"我握着他的手，放入衣服的内里顺着身体慢慢向下移，"我的身体，正是你所希翼的，这个交换条件你应该会接受吧。"
刘彻的瞳孔慢慢放大，"为什么要这么轻贱自己，难道和朕在一起就这么勉强你吗？"踉跄地半跪在我的面前，死死地抓住我的肩，声音沙哑："朕是真心喜欢你，不怕你现在不接受朕，也不怕等待你回转心意，但是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朕啊！"
望着刘彻的痛苦和怒火，我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无论我们多么的相爱，无论我有多么的想他，迁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了，都是因为你！"
"说来说去，你就是忘不掉他是吗？他真的那么好吗？"痛苦和嫉妒让原本俊美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你还是赶快放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会这么轻易的放手吗？"
一句话像把利刃，再次切上了心底的伤痕。我用尽全力的推开他，声嘶力竭："你说的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刘彻走近我，指尖滑过我的眼眉，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声音轻得好像怀中的人已经陷入沉睡，"我会爱你，比任何人更爱。"
被搂在怀里，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抚摩之下开始慢慢松弛下来。真的很累了，想休息一下。
恍惚中看到两个白衣男子的依偎身影，在夕阳下模糊的不真切，身后是随风扬起的橙黄麦浪，和一段段伤感又炫目的记忆。
不知不觉，我沉沉的睡去了。梦中的我，安然的握着面前的手，竟然不知道那是谁的手。

第十五章 一路相承
再次醒来后，我已经可以平静对待刘彻，也安心的接受了他的心意。
熟悉又陌生，温馨又委婉的美好，有时会和旧日的回忆重叠。想起当时匆匆来京时，本以为什么也没有带走，谁又曾想起，当在某处再次重逢这份似曾相识，心中竟泛起了一样的淡淡欣喜和迷惑。
原来，在不经意间，这份温柔，早已驻进心里了。至于宁静的温柔的背后，那潮水般起伏不定的灵魂，淡淡的忧郁和脆弱，我已经不想去理会。
我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越是纤细的人，越是柔弱的心，越是像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总觉得竟是在说我呢！
一如从前，嘴角勾起的淡淡的笑，但是已经无从知道其中的意味了。
静静地坐在亭中写字，思绪已经跨越了山山水水。一双手倏地从背后圈住了我，耳边传来湿热的空气。
"你怎么又从复道钻来了！"我笑骂地打掉刘彻的手，"堂堂大汉朝的皇上喜欢钻洞，传扬出去，老壮妇孺都要笑死了！"
"那该怎么办啊。钻洞跑得快，我想见你的心情一刻也等不得！"他走到地上，斜依我的腿，环上了我的腰。"为什么现在还叫皇上，朕不依，这不公平。你一定要叫朕‘刘彻'。"
"别撒娇了"我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望着亭外的那抹碧色。"你是皇上啊！"
"那又怎样，朕爱你，朕只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假思索的誓言，似曾相识的心痛，每个字，每个音符都触动了心底一直隐藏的哀伤。无声晶莹的眼泪，滴落在胸口，怦然有声。我一声叹息，转身抚上他瞬息不眨的眼睑。
"刘......彻"
"你叫朕的名字，朕很开心，但是你又为什么哭呢？"刘彻缓缓站起，为我舐去泪水，"你总是这样，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朕。"
转过头望着这潭深池，水面粼粼，揉碎了原本忧郁的眼神。"刘彻，你不是想看我跳舞的样子吗，我现在跳给你看，可好？"
......
朦胧的月光之下，我身着吸花丝衣，和着箫鼓的节拍，凌凌微步、罗袜生尘，轻盈优柔的身影飘忽变幻。院中花儿随舞飘零，点点落着在身，犹如凌空散花。
刘彻离席，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呼吸凝重。
望着他用衣带绑住我的衣袖，我忍不住轻笑，"你绑着我，我还怎么跳舞呢？"
"看你好像要飞上月宫了，朕很害怕。"低头轻轻顶着我的额头，言语之中满是忧伤。
我抱上刘彻，幽幽的说："月宫太寂寞了，不然我还真的很想去呢。"
一路相承的不止是誓言和情感，更是结果，这就注定了我们之间要用眼泪和悲哀来划上句号。当一切都已干涸见底，谁的心底还有泪如倾。是什么横亘了你与我，是什么堵在心口，让我只能安静的注视，沉默的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