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阈挥手道:"莫再让他罗嗦,给我拖下去!"
可怜钧阗武功已失,挣脱不了,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见钧阗已被拖走,钧阈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咬紧了嘴唇。
地牢里阴森可怖,钧阗被十字形缚在木柱之上,眼睛因为惊惧而瞪得老大。他三岁即被送出宫,在晴峰山一呆就是二十年,朝迎寒露暮送繁星,吃尽苦楚才练就一身武功。本想下山施展抱负,却未料壮志未酬,便遭人陷害,成为废人。
行刑的那人用刀子划开钧阗衣服,露出一大片胸膛。钧阗因从小习练武功,故尔肌肉匀实,筋骨得当。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身材却因锻炼而呈现出男子特有的力度。虽然知道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小王子,但行刑那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一对锁骨,不禁伸了手来,在那对漂亮的锁骨上细细抚摩起来。
恶心的感觉从肌肤传入身体,钧阗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他厌恶地喝道:"大胆奴才!谁准你碰我的!"
那人一愣,眼睛里露了凶光:"我心疼你细皮嫩肉,本想让你少吃点苦头。哼,这可是你自找的!"
这穿琵琶骨本是极痛极惨之事,而穿法又分上下两种。若钩从上至下刺入身体,那犯人虽然痛极,但穿后,只需伤口收敛一些,日常生活却不会受太大影响。但若反穿了琵琶骨,不仅痛楚加倍,无法忍受,即使勉强收了伤口,也会因钩尖朝上要时时在意,夜里纵是睡着了,稍有不慎,下巴就会被刺破,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只因被钧阗骂了一句,这行刑的人便打定心思要让他多受折磨,倒拎了铁钩恶狠狠地瞄了瞄准。
滚热的湿毛巾蘸了烧酒在肌肤上擦拭了一遍,钧阗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啊......啊......"痛苦的惨呼在牢房里回旋,撕心裂肺的声音一直叫到咽哑,最后消了声息......
虽是行军,钧阈的寝帐还是相当的气派。尉迟丹坐在椅子上,钧阈环住了他的身体。
"想做大事就是要心狠一些的。"钧阈的声音如同一种魅惑,让尉迟丹烦乱的心思平复下来。
"你只说废他武功,他武功已经全失,你干吗还要折磨他!"语气虽然温柔,但也隐含了一些心痛和埋怨。
"老东西的圣旨上说,若无证据,只将他押解回去。我们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哼,心疼了?"钧阈将嘴唇贴上尉迟丹的脖子,在血管处轻轻吸着。
红潮浮上尉迟丹的脸,他推开钧阈:"你别来招我,你就会折磨人!"
钧阈却一把拉住他,狠狠地朝尉迟丹嘴巴吻去:"再等等!再等一下就可以了......"
两人厮磨了一阵,情欲袭来,钧阈恋恋不舍地放开尉迟丹。每次都是逗出火来就狠心地抛下自己,尉迟丹一咬嘴唇,恨恨地朝自己下身打去。
"尉迟......不要这样......"钧阈握住尉迟丹的手,"你刚刚赶来,先......休息吧,我走了。"
"钧阈!其实,我恨你!"
钧阈愣了一下,低下了头:"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你......你走吧,我要去看他。"
听尉迟这样说,钧阈回过头来:"你去干吗?"
"我去完成你的计划啊......"尉迟别过头去,微微渗出的泪让他有些窘。
"今晚先歇下吧。"
"哼哼......大王子,你说,我会不会就朝自己心窝这么一捅,以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见尉迟这样说,钧阈沉下脸来:"尉迟,这些年我如何待你,我心怎样,我想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你若对我有情,又岂在这朝朝暮暮?身为一个男人,若无滔天的基业,我想原也配你不起。我是喜欢你爱你,但,我也要这江山社稷!"
"我明白,你现在快去找你的宠妃出火吧,我......我瞧瞧他去......"尉迟脸色惨白,再不看钧阈一眼,直直地出了门去。
钧阗在地牢里已经被关了三天。
自那日琵琶骨被穿透,剧烈的疼痛始终缠绕不散。因为疏于照料,伤口很快感染,高烧和昏迷一直伴随着他。每日只有简单的饭菜送来,他并非不想去吃,只是穿透琵琶骨的铁钩只一动就会划伤下巴和脖颈,吞咽更是让痛苦加倍,只是被诬陷的委屈迫着他挺着这口气,不然,也许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前两日,纵使再痛,他也强撑着吃些东西,喝些水,但到了第三天,他显然已经撑到极限了。因为裂伤从下至上,倒钩进身体的利器总是不伏帖,可若稍稍碰到,就会痛到昏迷。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渗出黄液,钧阗的希望慢慢地沉了下去。
尉迟丹来到阴冷的地牢,反手点昏了守卫,拿了钥匙打开了牢门。钧阗伏在地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口气了,尉迟丹轻叹一声,蹲下身去,将钧阗抱起来。
锁链声动,插在身体里的部分让钧阗在昏迷中呻吟出来。尉迟丹点住钧阗的昏穴,摧动内力将深入骨肉的铁钩子取了出来。
不忍再看沾了血肉的铁钩,尉迟丹将铁钩扔在一边,急忙来处理钧阗两侧锁骨上下的四个血洞。
"钧阈!你好狠,他是你的亲弟弟啊......"心里将爱人的祖先依次问候一遍,尉迟丹已经麻利地将止血生肌的药敷在钧阗身上。小心地包扎之后,尉迟丹抱起钧阗,出了地牢。
这日一早,丑奴便出去找房子搬家。若廉独自在家,身子清爽了些,他下地走了几步,觉得并不怎么累,便打开门,想出去走走。
门一打开,一个人就跌了进来。若廉吓了一跳,低头再看,不禁颜色大变......
丑奴又不在家,若廉只得用尽力气将钧阗拖到床上,鲜血又涌流出来。若廉伸手去查探钧阗伤处,一看之下,若廉不禁吸了口冷气。好狠的手段,双侧琵琶骨都被穿透了,伤处虽经处理,但仍是鲜血不止。
这才几日不见,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又是谁狠心将他伤成这样的?
虽然发生了那件事后,若廉已经绝了对钧阗的念头,但见他受伤至此,心下也甚为痛楚。钧阗还发着高烧,若廉去打了水来,将一条冷毛巾敷在他额上。
第 10 章
若廉本想去找医生来,但再一思忖,又没有动。经过这许多事,他的心思也比以前细密起来,钧阗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会倒在自己的门前,若廉虽然想不通,却隐约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时拿不定主意,若廉决定等丑奴回来,商量了再行决断。家里备有一些常用的药,也有针对外伤的,若廉便先拿了些纱布和清凉止痛,去腐生肌的药来为钧阗换了,眼见钧阗的唇都咬破了,若廉心疼地将他的唇从牙齿中救出来,又怕他伤了舌头,就拿了快干净毛巾放到他嘴里让他叼着。
中午时分,丑奴回来了,一眼见到床上躺着的人,不禁大惊失色。
"公子!你......你怎么找到他的?"
"怎么了?"若廉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知道,现在街上贴满了告示,说他......说他勾结红襄军,是个叛徒,到处都在抓他呢!"
"这怎么可能?钧阗这人性格单纯,疾恶如仇,现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遭人陷害了。"
"不管怎样,咱们救不了他,也保不了他的!听说东圣王要御驾亲征,其中倒有八成是为了钧阗王子!"
"奴儿,我早上开门,发现他倒在咱们门口,我见他伤重就将他救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的意思呢?"
"公子,这世上的人很多都是心地极坏的,他躺在咱们家的门口,也许本身就是个阴谋!与这些人打交道,难道你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依我的意思,咱们把他交出去,他家里的事,自然由他家里的人来解决。你原也不是他什么人,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的!"丑奴难得说这么多话,如果不是心急如焚,他断不会如此露了锋芒。
若廉也犹豫了。钧阗心中并没有自己,虽与自己有了那层关系,但总也不是发自真心的。如今,他成了国家的钦犯,自己有必要冒了生命危险去窝藏他吗?但若廉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糊涂。既然认定钧阗是重情义的人,断不会做下卖国求荣的丑事,他如今这样,定是糟人陷害了,若自己将他交出去,他真的给人害死,自己的良心就安了么?大丈夫行事只需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若因为私人的恩怨利益将这人出卖了,那今后,岂不再无安寝之夜!思绪及此,若廉反倒平静下来:"奴儿,我跟你看法不一样。"
丑奴一下又变得很呆,喃喃道:"我......我原也知道,劝是没有用的。公子与这人孽缘未满,命里还有一番纠缠。"
若廉并没听见丑奴最后的话,倒是钧阗忽然挣动起来。
口中的毛巾已经被吐掉,钧阗呻吟着:"哥哥!不要......疼......我疼......"若廉的心都被他叫乱了,伏下身去握住他手。"师兄......师兄救我......"
若廉心中一痛,唉,他还是爱那个人么,自己在他心里,又有多少地位呢?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断了对这个人的念头,但听他换着别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呢。若廉低叹了一声,却忽听钧阗痛呼:"疼!疼!廉......我疼......"
若廉本没指望钧阗会惦记自己,忽然听他唤出声来,若廉和丑奴俱是一愣。
这一整天钧阗都极不塌实。若廉见他水米不进,也非常着急,最后实在无招,只得用口含了,一口口地哺进去,钧阗才算勉强吃下些东西。
因为怕被官兵发现,丑奴上街买了些药,早早地就闩了门。若廉点起灯来,帮钧阗换了一次药。伤口感染得利害,若廉有些害怕了。看这伤口的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高烧再不退掉情况就危险了。换药的时候,钧阗第一次清醒过来。
"廉......廉,是你么?"钧阗的手无意识地伸出来,若廉拉住了他的手。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我怎么会见到你......"
若廉一阵好笑,难道我是死人吗?凭什么你说死了才能看见我?
"廉......我想你......"钧阗又迷糊过去,抓着若廉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丑奴呆呆地将若廉的药捧来,若廉想也没想,端起来一饮而尽。为了这人,他想把自己治好么?他能这样想,也好......
因为钧阗怎么也不松手,若廉不敢用力,怕伤到他了,所以也就任由他握着。夜深了,若廉便合衣依在钧阗身旁。
"啊......"若廉刚迷糊着了,就听钧阗一声呻吟。
"小阗,怎么了?疼了?"若廉惊起来,轻轻拍着钧阗的胳膊。
"疼......若廉......疼......"若廉点起灯,就见泪水成串地滚落下来,钧阗脸色惨白,身体不停地哆嗦。
第 11 章
若廉见钧阗痛得实在厉害,自己又没什么办法为他止痛,他忽然感到一种无力,他忽然觉得很多事即使用尽力气,也无法改变什么。正胡乱想着,钧阗身体一挺,一下睁开眼睛。
"小阗,你觉得怎么样?喝口水好吗?"
"廉......"钧阗好像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用纯澈的眸子望着若廉,喃喃地问:"你......好些了吗?还痛么?"
若廉一愣,才知道他问的什么,不知道为何,却并不觉得羞耻,只是觉得心脏很痛,他还想着我呢,还惦记着我呢......若廉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的,倒是你......"
"你没事就好......廉......我......我怕是不成了......能再见到你,我很欢喜......"
听他这样说,若廉的心狠狠地一痛,他紧紧地抓住了钧阗的手臂。
"你能带我去找我师兄么?如果找到他,也许我还有一线希望,如果......如果我真的不成了,我......我想再见他一面。"
若廉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这一路,若他们被抓了,不仅钧阗,就是他和丑奴也都难逃活命。才一沉吟,钧阗的眼里又滚下泪来:"我现在,只觉得一呼一吸都如同酷刑......唉......让你带着我赶路,是太麻烦你了,算了,我走之前能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钧阗本想问若廉是如何将自己解救出来,可是精力却已经耗尽,昏昏地又闭上了眼睛。若廉皱起眉来,钧阗伤势颇重,看来若无人医治,怕是难以活命了。这世上能救他敢救他的,也就只有尉迟丹一人。想到此处,若廉的心坚定起来,难得钧阗能真心相待,虽不是他期盼的那种感情,但到底并非无意。就算为了这份心思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想到这里,若廉伏在钧阗耳边道:"小阗,我们去找尉迟大哥!"
对于若廉的决定,丑奴非常反对,但若廉坚持要去,丑奴无奈,只有依他。
这一路躲闪官兵,钧阗伤势又日渐沉重,所以夜行朝宿,直走了五六天才上了晴峰山。
丑奴对钧阗和玄礼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也不爱管他,只是见若廉自己身体尚不大好,现在又太过辛劳才勉强帮他一帮。若廉本想亲自抱钧阗下车,但无奈身体不争气,只得让丑奴抱着。
"你小心些,别碰到他伤!"有时见丑奴动作稍重钧阗就会呻吟出来,若廉甚是心疼。
"公子,咱们只把他放在尉迟的门前走了就是,没必要再和那人碰面的,营救朝廷重犯本是死罪,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廉看着丑奴将钧阗放在尉迟丹门前,他忽然觉得钧阗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抛在自己门口,现在又一次被抛弃在师兄门前。想到他如此信任自己,若廉心如刀绞,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了起来,这一别,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走了几步,若廉停了下来:"不行,我不放心他一人在此,我须见他平安了,才能安心。尉迟大哥又不是坏人,如果连他都不信,那我们还能信谁呢!"
正想着,尉迟丹的门打开了。
"小阗!"尉迟丹蹲下去,将钧阗抱起来。
若廉转回身去,向尉迟丹道:"尉迟大哥,你救救他吧!"
尉迟丹帮钧阗上了药,随手将两瓶疗伤圣药揣入钧阗衣袋,这才坐下来,听若廉说了事情经过。
"这样吧,你们且在此处住着,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听若廉讲完,尉迟丹已经锁了眉头。他安顿好若廉和钧阗,又让丑奴去下房歇息了,然后一个人来到竹林里。
苍竹翠海,幽寂无边,一转眼,已在这深山之中住了二十个年头。当初的天真少年如今已近而立,世事真如白云苍狗,入眼繁花,人生百年,便只似匆匆一瞬。
"尉迟!"知道是钧阈在呼唤,尉迟却没有回头,只是任他拥抱住自己。
还是难以抗拒啊,他的怀抱和他气息,双唇相接之时,尉迟丹还是闭了眼睛,张开口迎向钧阈。
"他们来找你了么?"
"......没有。"尉迟丹平静地答道。
"哦?没道理啊?他们应该会来找你的......老头子就快到了,他们若不来找你,那个小子死在外面,我可就难以交代了!"钧阈松开手,愁云浮上了英气勃勃的脸。
"阈,你爱我么?"
钧阈完全沉浸在计划之外的对策中,几乎没有明白尉迟丹在讲什么。
"哦......我当然爱你了,我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和你共享富贵。"
尉迟丹笑了起来:"阈,我也好爱你,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即使是会下地狱......"
"我信你的尉迟,我会夺到天下,让你拥有天下最强的人!"
一番亲吻后,尉迟丹却没有动情。钧阈道:"再等半个月,只要他们来了,你就通知我,我现在下山去搜查一下。"
望着钧阈的背影,尉迟丹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阈,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可是,你信我多少呢?我送小阗去何若廉的家,你又为何要派人跟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