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发了疯的野兽般吻着、咬着,在血的弥漫中。
窗外,风的声音呜咽般地低沉,重重幢幢的梧桐叶影摇晃着,将月光拉扯得班驳迷离。
狂热的吻渐渐地弱下去了,像火慢慢熄灭。可以察觉到凌依旧的渴望,也可以察觉到凌的无力。环绕着夜的臂弯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凌会不会死?突然惶恐地想到了这个问题,夜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无法动弹,无法呼吸,那一时间,只是想尖叫着喊出凌的名字,偏偏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凌缓缓地抬起头来,水色月光中,映入眼帘的是夜无助、失措的表情,秀雅的眉头、鼻尖全都费劲地皱成了一团,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凌的胸口又如火一样剧烈地燃烧了起来,虽然疼得要死,还是勉强地挤出了温柔的笑容:"没......没事......"
含糊不清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声音,可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哇......"夜真的哭出了声,抱住凌的肩头,肆无忌惮地抽泣着。很没出息吧?很难看吧?不管了。
"别......哭。"
凌的舌头像被刀戳般,每一下轻微的发音,都是致命的痛。和着血沫,咿唔不清的话语,仍然尝试着要安慰怀中哭到几乎断气的人,"男人......不可以......哭......"
一声急促的抽气,惊天动地的哭声嘎然而止,像挑断了的弦,然后,凌感到肩膀上有微微的疼。那只爱咬人的小猫又在发脾气了。可是和刚才那种要命的嘶咬比起来,这次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了。只是用牙齿轻轻地磨着,像是小猫在抱怨,在撒娇。
温和的笑意在凌的脸上、心上扩散开了,他伸出手将夜的脸扳了过来,小心而笨拙地拭擦着夜脸上的泪、嘴角的血,如自语般地轻叹:"我究竟......喜欢你什么呢?任性......粗鲁......小心眼,还爱咬我,这样一个......男孩子,我......究竟喜欢你什么呢?"
"滚!"夜又羞又恼,大眼一瞪,"才没人稀罕你喜欢,你离我越远越好!"
凌的目光火热得烫人:"你是用什么把我迷惑住了......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夜光滑的脸颊划过一道弧线,向下移动,"还是......你的身体?"
"啪!"
夜抽手甩了凌一记耳光,红红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下流!"
"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你哄我,我不信。"
"我是......爱你的。"
"我不信。"夜的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
"我爱你。"
"可是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泪水重新涌上眼眶,夜强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捶打着凌,用变了调的哭腔恨恨地道,"我受了伤,居然还打我!你是个大混蛋!"
"因为我不能够让任何人伤害到我母亲,夜,即使是你。"黑暗中,凌的眸子宛如燃烧的冰晶,冷与热的交替,耳语般的声音淹没在浓浓的月光中,如叹息、如梦呓,"......我的母亲是前一代白虎王的独女,冽是她为白虎族生下的王族继承人,而我却是她与外族人私通生下的小孩......我刚生下来不久,那个男人就背叛了她......生性好强的母亲亲手砍下了那个男人的头,从那以后......母亲就疯了......"
夜不再说话,抿紧了唇,非常老实地缩在凌的怀中。
凌带着几分苦涩的笑看着夜:"我的祖父曾经想杀死我,从小到大,族人都在欺负我,只有母亲拼了命地护着我......即使她疯了,她还是会记得我是她的小孩,她会为我哭,会为我笑,有时候还会给我唱歌......唯一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夜,不要责怪我......"
"我不责怪你。"夜轻轻地道,"算了,因为是你......我不责怪你。"
窗外,月光淡了。
* * * * *
秋色浓到了尽处,快要化了。黄叶无风自落,跌进尘埃,轻轻地一声叹息。天边的那一缕云絮散开了,难得晴天。太阳的光线中隐约流动着一段苍白的影子,透过青色的竹帘,映在锻银长发上,清如冰晶。
夜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在琴案边,闷闷地看着镜台前的凌与玉绮罗。
玉绮罗纤美素白的手挽起凌的长发,持着玳瑁梳子,细细地打理着,偶尔,玉绮罗会低下头对凌说些什么,而凌总是温柔地笑着。
青铜的镜面映出两个相似的人影,流水般的银发,水晶般的眼眸,浅浅地笑,浅浅地语,和谐的美丽,摒绝在尘世外的高雅,一个外人无法插足的世界。
夜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玉绮罗扭头,看见了夜,愣了片刻,警觉地操起了梳妆台上的剪刀:"这是什么人?"
夜赶紧向后一缩。
凌握住了玉绮罗的手,温声道:"妈妈,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是我的一个侍从,你让他在一边待着,不用介意的。"
"哦......是吗?"玉绮罗将信将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便也罢了,放下剪刀,转身向内屋走去,"对了,凌,天气凉了,我昨天晚上为你缝了一件袍子,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好的,妈妈。"凌这么答着,却飞快地侧过身,搂住夜的脖子,贴在夜的耳边轻轻地道,"别生气,忍耐一下,再过几天妈妈就会习惯你的。"
夜委屈地皱起了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凌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如羽毛拂过的吻,又飞快地缩回了身。
夜红着脸低下了头,手指悄悄地触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湿,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吻的缘故。忽然间莫名其妙地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抬眼偷偷地看着凌。
凌正在试穿着玉绮罗递给他的长袍,微垂着头,银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夜瞪大眼睛呆呆地看里一会儿,慢慢地又垮下了肩膀,敛起了笑意。起了一丝风,似乎又有些冷了,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双臂。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好象并没有凌留下的味道,依旧平平淡淡。他是不是越来越没有出席了,满脑子想的,满心牵挂的,都是凌。单纯地因为一个小小的吻而喜悦,因为一个小小的忽视而失落,像个中了邪的大傻瓜。恨恨地想着,赌气地拧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可是太用力了,会疼,马上忘了赌气,眼泪汪汪地望向凌。
凌英挺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对玉绮罗道:"妈妈,我有些饿了,想吃你做的莲子桂花羹。"
"莲子桂花羹啊......"玉绮罗的眼眸含了些许迷离,抱起片刻不离身的头骨,捧到眼前,呢喃道,"你也饿了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莲子桂花羹的。"
"妈妈?"凌担心地唤了一声。
玉绮罗抬眸,展颜笑道:"乖孩子,我这就下厨给你做。"
玉绮罗捧着头骨进去了。凌一把搂过了夜:"怎么又不高兴了?"
夜静静地不出声,将身子拱到凌的怀中,轻轻地磨蹭着,只是被拥抱着,在这个宽阔的胸怀中,就会没来由地安心。把脸贴在凌的胸口,听着心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震动的频率甚至可以传递到每一根指尖,让夜细微地颤抖。
凌托起夜的脸,凝视着。
不想让凌知道自己此际的心绪,夜刻意地扳起脸,皱着鼻子,星子般的眼眸逃离着凌的视线,游离不定。
凌浅浅地笑,拍了拍夜的腮帮子:"你的脸啊,真像一只小苦瓜。"语调砖为柔和,诱惑着夜,"来,笑一笑给我看看。"
夜用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扁着嘴,脑袋瓜子晃呀晃,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仿佛被银铃般的笑声所惊动,窗畔梧桐上的一片黄叶飘下,如蝶翼翩翩,滑进窗口,蹭过夜的黑丝长发,落在衣裾上。
微微地侧着脸,阳光落在夜的身上。太阳的影子、太阳的味道,清清的、淡淡的,那么地干净、澈透,一种无瑕的温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从半垂的眼帘下折射出的光,比太阳更加明媚。
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法控制自己,凌猛然拉过夜,吻上夜毫无防备的双唇。
浓浓的,绵绵的,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连呼吸都被焚成了灰烬。夜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融成了凌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为自己腾出一个喘息的空间,但他却做不到,凌的舌头、凌的嘴唇,牢牢地控制了他、占有着他,意识之外,身体如被诅咒般无法动弹。即使将要窒息,即使将要崩溃,仍保持着狂热的吻。
凝固的声音,凝固的姿势,连时间都凝固了,这中间,只有空气里渗入的那一丝风,围绕着两人悄悄地流。
凌的手松开了,夜顺着凌的肩膀慢慢地滑倒,瘫在凌的膝头,苍白着脸,微弱地吸着气。
凌俯身,手指抹过夜的唇,温温的、湿湿的,泛着盈润的光泽,快要滴出水来了,因为憋气而呈现出一种浅浅的藕荷般的粉灰,颓废中别有一段艳丽的风情。
凌尤自沉迷中,手指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却是被夜咬了一口。
夜慵懒地眯着眼,眼波如丝,恨恨地瞥着凌,吃力地道:"我快要死了,你这疯子!"
凌任凭夜像猫一样蜷在他的膝头,把玩着夜的青丝:"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咬人,这个坏习惯怎么来是改不了?"
夜不服气地咕哝了一阵子,勉强撑起身,单手勾住凌的脖子,凑在凌的耳边,呵着气,软绵绵地问:"西翮凌,你告诉我,我和你母亲,哪个更重要?"
凌沉默了片刻:"都很重要。"
"哦,是吗?"夜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重重地咬在凌的耳垂上,生气地道,"骗人!"
"夜......"凌无奈地唤了一声。
夜叹了一口气,将头倚在凌的肩头,喃喃地道:"算了,就算你是在骗人,我也很高兴,唉,我真是个大笨蛋......"
凌心口一热,忍不住搂紧了夜:"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要你,我们在这里做吧?"
"不行!"原本垂头丧气地夜被吓得没命地扑腾,"快放开我。"
凌笑着,方想动手,听到屋后、屋外同时传来了脚步声,他不假思索地放开了夜。
"凌,莲子羹熬好了。"
"凌大人。"
玉绮罗的声音和门外侍从的声音一起传入凌的耳朵。
玉绮罗左手抱着头骨,右手端着玉盏,施施然走来,笑意盈盈地道:"你来尝尝看,妈妈的手艺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妈妈的手艺总是那么好。"
侍从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进来,远远地并不敢走近,跪下禀告道:"凌大人,族长让您带着您的客人马上去见他。"
凌还没来得及说话,玉绮罗兀然一把抱住了他,用狂乱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侍从:"你说什么?父皇答应过我不再伤害凌的,你又想干什么?"
"公主殿下,小人只是奉命传话......"侍从惶恐地辩解。
"不许你们把凌带走,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玉绮罗尖叫着,空气中倏然卷起了旋动的苍风,摇摆着、拂扭着,吹动银发白袍激荡地舞动。
"公主饶命!"侍从见势不妙,起身欲逃。
"你休想!"玉绮罗纤白的手挥动长袖,在风中划出一道银色长弧。
在夜惊恐的目光中,鲜红的血如泉般从那可怜的侍从喉间涌出,溅开,染上风中那一丝银发。
苍白的风,苍白的血色,拢入了鬼魅的银之丝中,渐渐地湮没。
凌只是冷冷静静地看着,当风止时,转过头对玉绮罗微微一笑:"妈妈,莲子羹快要凉了,你快过来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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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我写的那篇烂烂的《秋水寒》要出版了,台湾威向出版社,汗,还是希望大家将来捧场(一个臭鸡蛋砸来,当场牺牲-_-)。
最近会很忙,《红叶舞》写得狂慢,~~~5555~~~,,快要进入高潮了,这么慢,写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白虎之苍》4
扬风阙,白虎宫中最高的楼台,森然地俯视着一切。风呼啸而过,一阵紧似一阵,凄凄冷冷地呜咽着,风的利刃千百年不变地划过扬风阙的青壁苍瓦,刻出隐约的痕迹,沧桑中的威严。
阙内的门窗紧闭着,厚厚的织锦垂帘遮住了本就暗淡的日光,班驳的烛影摇曳着,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和潮湿得近乎腐朽的气息。
"咳、咳"沉郁的咳嗽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祖父,您没事吧?"冽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保持着必恭必敬的神态,看着倚在榻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哼。"西翮明朗止住了咳,重重地拍了一下床沿,满脸的皱纹快要将他的表情淹没了,但语气中的怒意却是难以掩饰的,"一时半活还死不了!"顿了顿,不耐地喝道,"凌呢,怎么还不来?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冽微微躬下身:"已经着人去传他了,您再等一会儿。"
正说话间,门外的侍卫高声通禀:"凌大人到。"
凌拉着夜的手走了进来。夜的脚步刻意地拖沓,皱着鼻子,满脸不悦之色,看来两人又在闹别扭了。
冽暗自冷笑一声,退到床边。
"祖父大人安好。"凌强拉着夜跪下。
西翮明朗沉沉地咳了几声,倒也不唤两人起身,只是看着凌冷冷地道:"从朱雀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你过来,是不是眼里没有我这个糟老头了?"
凌平静地回道:"祖父言重了。我听得祖父连日来身体不适,故此不敢前来打扰您的静休。"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片孝心了。"
"祖父明鉴。"凌沉稳地跪着,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波动。
"算了。"西翮明朗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喜讯要告诉你的,咳......"他警惕地注意着凌表情的变化,"昨日,玄武国派了使者到我这里来,转达玄武王之意,欲招你为婿,将长公主北轩紫琉璃许配予你,凌,你意下如何?"
凌似乎呆了一下,脸上分明露出了一丝惊喜,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好象想转头看一看夜,但是身子晃了晃,终究没有动,而是垂下头去:"但凭祖父大人做主。"
夜的脸色刹时褪成了苍白,美丽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盈盈的眼波中涟漪繁乱如丝,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望着凌。
很可爱的孩子,冽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夜。就算是现在一副生气的模样也是很可爱的,像一只受了惊、受了伤的小鹿,愤怒中带着无助的茫然。冽的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将目光转到凌的身上:"凌,恭喜你了。"
"多谢。"凌只是简单地说。
西翮明朗在宫女的扶持下巍巍颤颤地坐了起来,用沉缓的语调道:"凌,你要知道,这桩婚事不仅对于你,甚至对于我们白虎而言都是很重要的。青龙已亡,白虎、朱雀、玄武眼下呈三足之势,若我们能够与玄武结成联盟,必定可以凌驾于朱雀之上。玄武王年事已高,膝下虽有两子一女,但只有长女北轩紫琉璃为正室王后所出,将来极有可能继承玄武王之位。凌,这可是老天爷给我们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