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麽会在这里?华尔克莉小姐呢?」
耶吉尔向客房的方向努努嘴。「现在不需要她搅乱,所以她休息去了。」
「房间里有客人吗?」
「猜猜看。」
「嗯…是阿斯达罗特先生!」
「答对了!再奉送一只,还有K。」耶吉尔的语气很轻松,神情却严肃起来。「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现在阿斯达罗特和K就在那房间里,我先带你去瞧瞧。」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耶吉尔轻叹一声,自己打开门,让兰进去。烛影交映里,K正跪在地上,掩面低头,紧握阿斯达罗特的右手。
「阿斯达罗特先生……?」
昏暗的光线下,银发的贵族青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情僵硬,像是雕坏的人偶。有几分钟的时间,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去。唯有那头水晶色泽的银发隐隐闪耀,还保留了某种程度的生命迹象。
「别担心,他还活著,只是中了贝尔杰比特的神经分解液,暂时不能动弹而已。」耶吉尔轻声说道,一面用怜悯的眼神望著K。
「怎麽…会这样……?」兰好不容易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字。
「是哈利曼。他想收阿斯达罗特做属下,拿K来做要胁。阿斯达罗特不从,就变成这样了。」耶吉尔叹口气,深绿的瞳色不断有星黑的光芒闪过。「抱歉,我没能赶上……」
「我会照顾他。」K突然发话,声音非常之冷硬决绝,大出兰的意料之外。
「你恢复记忆了吗?K……」
「不。」
「容我说句话吧。阿斯达罗特身居高位,潘谛曼尼安国内一定有他的政敌。现在他不能视事,要是消息走漏,那些人一定会趁机把他扳下来。K,你有想过要怎麽对付这种情况吗?」耶吉尔倚著门,双手抱胸,神情凝重。
「我……」
「如果你信得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至於阿斯达罗特,他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你肯留在他身边,我想他一定很高兴。」耶吉尔推推眼镜,视线落在贵族青年的银发上。「但是,希望你不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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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小兰兰,告诉我你今天去哪儿了?」
「耶吉尔先生,不要叫我小兰兰!」
「怎麽,不喜欢哪?华尔克莉可不会这样叫你,回味一下也好嘛!」
「耶─吉─尔─先─生──」
「别生气别生气,你想念华尔克莉,我这就叫她出来罗。」
耶吉尔并不是在开玩笑。就在兰眼前,他的面孔开始变形,头发增长,眼睛也换了颜色。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华尔克莉已经穿著同一件旧上衣、皱长裤坐在那儿了。
那件上衣对她来说稍大了些,裤子也太长太皱了。但在兰眼里,这个造型的华尔克莉却有另一番颓废风格,尤其是当她点起「红色辉曜祭典」时,那手势和姿态真是出色极了。
「华尔克莉小姐……」
「傻孩子,看呆了?」
「不不,我只是在想,华尔克莉小姐真的好漂亮喔。」兰真心诚意地回答。
「谢了,第一次有人这麽说我。」华尔克莉咬著烟尾,脸上并没有普通女性听到他人称赞自己美貌的高兴神情。就这一点来说,她的确有些异於常人。
「第一次?」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那些买春客不算。」
「但是,有很多人爱著您哪,难道他们都没说?」
「你爱耶吉尔吧?你觉得他长的好看、说过他帅吗?」华尔克莉的语气带著一点嘲谑。「看来八千夜跟你说了不少事,现在要不要听听我本人的说法?」
兰点点头。
「那麽,你想先听谁的部分?」
「培尔赛尔。八千夜小姐提过他,可是什麽也不肯多说。」
「培尔赛尔……吗?」华尔克莉将烟蒂捻熄,神情似乎有些萧索。「八千夜怎麽说他?华尔克莉的爱人?」
「她只说培尔赛尔是您的师父……」不等话说完,兰急忙把下半段吞回去。伊兰娜是对培尔赛尔做了不少评论,但八千夜已经洗去华尔克莉对她的记忆,现在提起她,只会徒增困扰。
「是的,他是我师父。」华尔克莉重新点起一根「红色辉曜祭典」,冷冽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飘忽。「〝献给瓦哈拉的战士们″…女武神是传说中英雄的恋人,运送战死者的灵魂,服侍那些为奥丁而战的勇士……哼,说得真好听。」
第二节 莱茵
这天晚上,华尔克莉倚著魔剑「莱茵」,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许多年前,培尔赛尔带她去向哈基鲁报仇,那时萨珊王朝已经灭亡,哈基鲁被幽禁在废弃的宫殿遗迹,过著亡国君主的悲叹生活。
「是你…你回来了?」
华尔克莉─那时还是夏呼娜丝─没有回答。她紧握手中的奥玛德之剑,激动得微微颤抖。
哈基鲁并不年迈,也不丑陋,至少还有王族惯有的姿态和气度。但他的粗暴隐藏在表皮之下,从他口中流泄出的字句,就像在刨深夏呼娜丝的伤口,让她痛不欲生。
「怎麽,他是你的男人?你抛家弃国,不闻不问,就是为了找这种男人?」哈基鲁恶毒地逼视著培尔赛尔,但後者一脸漠然,像什麽也没听见。
「夏,再不动手,天快亮了。」
是啊,怎麽不动手呢?多少年来,她梦寐以求的,就是亲手杀了哈基鲁啊!为了这一天,她模拟演练不下千百次,强迫自己忘记圣处女戒律,近乎凌虐地训练这个身体……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哈基鲁侵犯身为圣处女的她,她永远无法原谅眼前这死灰般的男人!
「你……」利刃直接刺入左胸,哈基鲁瞪大眼睛,随即透出一阵狂笑。「这就是你的复仇?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抹灭我占有你的事实吗?太可笑了!」
「闭嘴!」夏呼娜丝发出一声哀嚎般的尖叫,拔起哈基鲁胸口的剑,疯狂地砍、刺,几乎将哈基鲁剁得不成人形。
「你杀我,杀了我啊!你来找我复仇,是因为你无法原谅你自己!」
哈基鲁的叫嚣渐趋平息,最後终於完全静止。他的喉管被一剑削断,鲜血将夏呼娜丝的手染成一片樱红,但她停不住虐杀的行为,一砍再砍。
「夏,够了,他已经死了。」
培尔赛尔冷静地说。这句话惊醒了夏呼娜丝,执剑的右手凝在半空,再也砍不下去。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慢慢跪落到地面,奥玛德之剑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夏……」培尔赛尔从背後拥住她。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培尔赛尔,他这麽一死,我也死去了。」她喑哑地喃喃。
「死亡是件好事,你可以重新开始。」培尔赛尔将染血的奥玛德之剑交回她手中,握著她的手,握紧它。「改名字,叫华尔克莉吧!希望你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冷酷、坚强、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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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今华尔克莉已完全做到这三点。但她知道这不是培尔赛尔真正期盼的,虽然他没说,也永远不会说,华尔克莉还是看得出来。就如同哈基鲁所说的,她无法原谅自己,即使那件事错不在她,最後哈基鲁也为此付出代价,伤害依旧存在。
她知道培尔赛尔在等,也许这就是他离开索多玛的原因。她不知道他能等多久,也许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他们曾经可以是一对爱侣,和彼此的名字相对应,华尔克莉是传说中英雄的恋人。但这种感叹毫无意义,毕竟名字就只是名字,终究她无法摆脱伐尔斯圣处女的宿命,注定要被卷入奥玛德和哈利曼的斗争,而这正是培尔赛尔最不愿见到的。
「对不起,培尔赛尔,对不起啊……」
华尔克莉叹息著醒来,魔剑「莱茵」静静躺在她身边,剑柄上的青金石隐隐反射晨光,发出异样的色泽。她抓起它,脸上浮现了然的神色,甚至拉出一抹苦笑。
「真淘气,你窥伺我的梦境,觉得很有趣吗?」
「莱茵」当然没有回答。但它并非保持静默,而是拉警报似地剧烈鸣动,几乎要脱出剑鞘。华尔克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物侵入,心中不解。
「华尔克莉小姐!华尔克莉小姐!」是兰的声音,和敲门的节奏一样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