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们别吓我————齐放[下]

作者：齐放[下]  录入：12-10

不过这个念头马上打消--卢敏洁不是心胸狭窄到这种程度的人。对学习那么用功的孩子怎么会让闲心思摆在莫名其妙的感情问题上呢！
还是因为那个校长的儿子（陈影戚还在思索是哪个白痴家伙，因为从来没听说正校长有个和卢敏洁一样大的儿子）？
那么谈到奖学金的时候他躲个什么？和奖学金没关系呀！
"我吃好了，"卢敏洁突然站起来，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死气的笑容，"你们继续吧。饭，很好吃。"
这句话倒是挺窝心，一下子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三个人和卢敏洁又搭了几句话就放他走了。
陈影戚望着他的背影，想：姑且就认为他是青春期心理不稳定吧。
可是走到门口，卢敏洁突然一转身盯着卢敏纯看，好像要确认什么，然后在容色暗淡地离去了。
大家也无声了片刻，终于大姐温和地问了句："饭还可以吧。"
"恩，比我家的好很多呢。"
卢敏纯夹了几口菜，对陈影戚说："你吃那个啊，我做的。"
陈影戚冲着卢敏纯没有表情的脸，点点头。可是吃了没多少，卢敏纯忽然也站起来了。
"喂，你们兄弟两个今天都有病啊？"大姐明显感到不满。
"小婉，对不起了。"
然后他望了陈影戚一眼，也走了出去。他是去找他弟弟的吧？看来卢敏纯心里是有数的。
只剩下两个人了。灯光突然变得肃静和冰冷，被不祥的气息笼罩。
"陈影戚，不要紧的。他们兄弟经常搞不清楚。"
"我......知道。"
陈影戚当然知道！他们之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谁也不知道，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吧。
"吃吧。"
"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诡异的氛围越来越重，感觉饭菜也凉了。隔壁，有点响声。
大姐正在喝可乐，拿着杯子起身说："怎么了，我去看看，卢敏纯还不回来？"
陈影戚极度拘禁起来。就剩他一个人了。完全没有声音的房间，有种令人窒息的惊恐。
"哐啷！"门外重重地一声，把陈影戚的不安提到了嗓子口。
他放下所有的东西立刻冲到门外，就见大姐的脚下摔碎的玻璃杯和流满一地的褐色液体，她如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僵立地对着远处的阳台看，嘴里念念有词道："卢敏纯......倒下去了！"
"陈影戚，你快去看他们两个在阳台上搞什么鬼！！！"
大姐几乎是全分贝地叫喊，扯住陈影戚恳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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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灰影黑暗，只有轮廓在闪动，卢敏洁原先站着后来也朝右面迅速扑了下去。陈影戚顿感情势不妙，而大姐通红着脸庞刹那间静下来，激动地却又像在听什么，他于是也只能小小地向前几步，等待随时发生的、更可怕的状况。
他们......大热天的，闹着玩也没有这样的呀！
突然又是几声"乒铃乓啷"把房间里的两个人可又吓一大跳。这时往前一点点已经能略微听见卢敏洁的声音："......每次都那么恶劣，就故意装弱，然后等他们听到了，又来骂我一顿，好吧让他们来吧！就看看你这么弱、窝囊的样子！"
"陈影戚！"几乎是大姐呼唤这声的同时，又是一阵撞击声，沉重得像直接冲击在旁观者的胸口，"他们肯定打起来了，你不拦住，要出事的！！！"
打架？！陈影戚还不能理解这前因后果，便只有担心又焦急地赶过去，打开阳台的门，卢敏纯影影绰绰的身体被低压在阳台壁橱柜的门上，而他的右肩被弟弟死命地抓着。房内的光亮隐约披散到他们的身上，卢敏纯一张带伤的脸印入陈影戚眼帘。
"卢敏洁......"陈影戚几乎不可控制自己强烈的情绪震荡--他不敢相信！"你打你哥哥！你不可以不用暴力吗？！"
阳台上的两个人齐齐往里勾了一眼，卢敏纯嘴角一扬眼神恍惚地看向弟弟，卢敏洁却露出了极度邪恶的笑容放手站直了起来。
"卢敏洁你......"陈影戚的声音完全发抖--他看见卢敏洁在笑，像嗜血的魔鬼一样满足地奸笑，"什么矛盾不能和平解决！"
卢敏洁不管哥哥了，自己用一种畸形的得意笑得更猖狂，只盯着陈影戚，忽然指着脚下的哥哥问："你就喜欢这样的卢敏纯？"
什么？陈影戚头脑猛然空白！
"你不觉得他弱得简直没有一点像男人？"
陈影戚继续像被人重击一拳，闷得一句也说不出，只剩两只塞满着同情和恐慌的眼睛对着精神似乎已经完全狂不可遏的人。
谁也没料到，赵小婉突然从陈影戚身边冒出来，抬头就给了卢敏洁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越来越放肆！他是你哥哥！"
那声刺耳的巴掌又给陈影戚从头到脚的可怕刺激：这就是他们家庭处理问题的方式？！暴力，混乱，总算见识到了！！！真是太不可理喻啊！
卢敏洁的半张脸立刻红肿起来，可他的表情越发恣意横生，看看其他三个人，转身对准了卢敏纯，用匪夷所思地笑声大喊道："我就知道！怎么样！还是这样！我被她打了！你多聪明！你果然在笑！我......猜得......对吧......"
他的肩膀开始无规律地激烈抖动，眼泪突然掉满了整张脸。他抽搐的神情，一瞬间震惊了所有人，纠集着无情肆虐的委屈和痛苦。
"卢敏纯......你，怎么就......那么窝囊啊！连一次都不还手......你算什么哥哥啊！！！你......简直是败家子......"
陈影戚忍不住了："你哥那是让你啊！"
卢敏洁忽然脸色惊恐万状，朝前走了几步："陈影戚......连你也怪我？你当然帮着他讲话！你反正就喜欢他！他就是一点也没骨气，一点也不像一个哥哥！他只知道叫我去冒险去送死......他从小！妈妈花在他身上多少钱！他从来不认真不用功，被罚被打了只会躲被子里哭！跟......跟阿叔那个吸血鬼搞肮脏的事情！每天还一副受人欺凌的样子！整天堕落，堕落，还老喜欢变态的东西......"
"你该死的不要说了！！！"大姐气得扑上去，却被满眼泪光的卢敏洁一番话喷个正着："还有你们！你们......你们一群人，都有病！............妈妈连打都不愿意打我了，爸爸整天和狐朋狗友混......你们都想着他这么个烂家伙将来怎么怎么样的......结果他自己毁了他自己，就来逼我！我又不是他......我......天生没他这么聪明你们不觉得吗？也没机会受那么多好的教育......为什么要逼我比别人做的好？为什么要指望我？......我跟一般人一样！根本没他那么好天赋......你们看他没希望了就来压迫我，你们知道我不会跟他一样，那么我怎么能做得什么都令你们满意？！............"
灯光幽咽般的息动了一下，这时卢敏洁如翻江倒海一样的话语被他的啜泣阻断了。陈影戚呆呆地望着兄弟两个人，一个疲惫，一个心痛的，都在流眼泪。只有风暖暖地拂过，愈发显得温柔得残忍。
大姐左倒右晃地踱步进来，似乎厌倦了争吵，哀伤地表情走进来坐到了屋里的椅子上托着头，没再有动静。
陈影戚既茫然又不解又感到无比难过地走到卢敏纯身边搂住他，对他弟弟瑟瑟地说："你哥......他很不容易的。你不能这么误解你的家人，他们都为你好才那样的......"
卢敏洁顿时止住抽泣的声音，呼吸却怪异地急促起来，立刻爆发一阵猛喊："他！哥哥你又来了！你老要别人同情你可怜你！你要么用你的天生的容貌去迷惑别人要么就装可怜来获取人家的同情心！除了这点事你还会做什么正常的像样的事！！！你真的跟爸爸他们一样......"
"你怎么还是这样扭曲你哥哥的人格！！！"陈影戚放大了声音，再也无法容忍诋毁进行下去，他不知道卢敏洁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要把自己的哥哥说到如此绝境！"他已经承受着很多的伤心事了！"
"他......他承受苦难？那是......他自找的！！！"卢敏洁已经浑身发抖，挥泪如雨，"你以为他承受什么苦难！我知道！......那天是他发现奶奶的尸体的......就因为这个他就倒了一个月......没种！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才什么都不知道！我......亲眼看到阿叔那个疯子......拿菜刀往奶奶身上砍！......"
陈影戚完全头脑又一次被刷了百，无话再讲，而卢敏纯额头一紧向上看去，擒着眼泪吃力地问："......为......什么......"
卢敏洁痛苦地呆立了两秒，挤着双唇颤巍巍地说："因为......那个吸血鬼......要去卖毒品......被奶奶发现了......奶奶不让他，他就跟奶奶吵......就......把......她......"
"呜............"忽然屋内的大姐放声痛哭，抱紧了自己的头，不断低吟，"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卢敏洁满脸苍凉的，仿佛所有的话吐尽了，渐渐蹲下来，眼泪被风一点点吹干，合上嘴，无神的双眼平视哥哥。
"陈影戚，"卢敏纯握住陈影戚的胳膊，淡淡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家务事......不想把你扯进来的......"
陈影戚此时早已没有正常的思维，卢家的事情沉重得让他纯洁的脑海无法容纳，女人连续不断地恸哭音让他只感觉心被撕扯的疼痛。
"叔叔......我知道他是贩卖毒品的......他还赌博，在国外惹了一身债......逃到我们这里......害了好多人......爸爸没过多久又得了性病......妈妈费了好大劲......家里好乱的啊......每个人都好乱的......但......我的确......是自己毁了自己啊......对不起妈妈......"
"哥哥！"卢敏洁突然抱住了哥哥，挣扎地叫着，"你每次都这样！！！你这算让我吗......"
卢敏纯依然恍惚又无力地双手环住弟弟的身体道："谁在让你啊......拜托你......以后发毛病......不要在客人面前、不要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好吧......最好......通知我一声......让我挨打也有点心理准备......"
陈影戚实在禁不住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他知道他们兄弟还是有感情的！他认为那一家人刚刚把家里最丑恶和伤心的事情翻出来还在上面撒盐，极度需要在风里清醒清醒，因此他起身想到客厅里回避。他被卢敏洁滔滔不绝的话同样震慑到极点，现在还有心潮澎湃的痛楚。走过卫生间的时候，对着镜子，陈影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和眼睛，居然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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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他好了吧？"赵小婉一边洗着碗筷，一边对旁边帮忙的卢敏纯问。
"你想呢，早着了。"
"你让陈影戚陪他？"
"陈影戚对付得了他。"
大姐一副不解的腔调摇摇头："你就这么把自己的情人送到虎穴里去啦......"
"迟早要去的嘛......小洁喜欢他的，"卢敏纯胸有成竹道，"虎穴还不欢迎我呢。"
"你们刚才真是......吃不消你们......"大姐开大了水龙头刷起盘子，和着水声哗哗颇似责问地道，"怎么闹起来的？"
卢敏纯撂起袖口也另一个水兜里擦起盘子，边思考着回答："他说‘哥哥你欠揍。'其实他先前说了好多次这话了。我以前以为他心情不爽，想找人出气。但是......这次，真是......看来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然后呢？他说你欠揍你就凑上去给他揍？"
"当然，也没这样。他到阳台上看风景，我想他怎么突然那么安静，他问了一点妈妈的事情，他以前问过好多遍的，又问了，我只能再说一遍，接着他就莫名其妙地冲我乱吼......呵呵，我想他发狂了，就迁就他一下吧，没想到，"卢敏纯脸色一沉，"他压抑的太久，但爆发的不是时候......"
大姐挥了几下抹布，正对着卢敏纯的眼睛，说："你呀，就是喜欢自以为是。换做我是你弟弟，大概在心里早就把你打成残废了。你看你？卢敏洁这次，真手下留情。"
"我......真的就是这么讨人厌？非要打我才爽快！"
大姐怔住了，良久皱着眉头说："你真的被打出问题了？别跟我在说话上搞不清楚。你跟你弟弟都不正常。你们自己的事情，别老是把人家弄得也陪你们一道受罪！"
卢敏纯只是听着，手缓慢地洗擦着东西，忽然他开口道："小婉......你真的，一下子就摆架子了。"
"别后悔，这是你妈的决定。你们也不是少爷了......我好容易翻身了，辛苦那么多年，到底为谁？"她抬头看看另一边，"你那点好了吧？"
"哦，好了，"卢敏纯把盘子给她，定睛望了片刻，叹口气平和地笑道，"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阿姐你不生气了吧？"
"哼，"赵小婉面颊一抖，斜睨着卢敏纯说，"你就是你。呵呵，快去看看他们两个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出了事别自己后悔。你弟弟不像你那么客气。"
卢敏纯只是略微笑了几声，洗了手擦干净，走了。

陈影戚前思后想，发觉了许多问题和矛盾。他自认为没什么能力改造卢敏洁的心理状况，但是安慰安慰应该还是有办法。这孩子情绪激动过一阵，现在静得像死人一样，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窗外黑忽忽的夜色看。
"卢敏洁，"陈影戚坐到他的身边，温柔地说，"你哥他说他一直不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早点知道，就不会这样了。"
"那他还是怪我没早点告诉他咯。他果然是欠揍。"
还想着打哥哥哪？难道十几相处的兄弟情谊不能解开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结吗？！
卢敏洁又静坐了一会儿，表情呆滞。
"你心里有什么不要老憋着，有时说出来，心情就会好的。"
"不会好的......"
怎么如此顽固呢！哎，小弟弟真是血气放刚的年龄，作风真是"硬朗"！
"会好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刚才说的那些，太片面了。不是大家逼你，那是说明你的确有实力，你总是不肯相信自己，为什么呢？"陈影戚说得很是焦急，但他对此依旧难以安心。
卢敏洁没有回答。一分钟，两分钟，毛骨悚然的寂静让陈影戚开始为自己刚才过于激进的"开导"而自责。
"我是不是......"终于有声音了，"很矛盾......我好奇怪......我不喜欢堕落，可是......有时忍不住比哥哥还要堕落......我怕......我真的不行的......"
"你能认识自己很好的！可是！你没有堕落啊，你哥哥也没有堕落，那个怎么叫堕落了！你们都很认真努力地在生活着！多好啊！照你这样看来，最堕落的反而是我啦！"
"陈影戚......"卢敏洁幽幽的话语唤着，忽然转过身体抱住陈影戚的身体一阵狂吻，陈影戚浑身发毛，惊得手足无措任他的嘴唇横行。
卢敏洁喘着气低声说，"看到吧，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这种事。你，跟哥哥，做过了吧？"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还喜欢自己？还不死心？！
陈影戚艰难地抽出一只手臂，推开身上的人，充满怜悯和抵御地望着他枯涩的眼睛说："你，喜欢我什么呢？我那么‘堕落'啊。"
"我......不知道。我说喜欢你，会永远喜欢你。我很矛盾是吧？很怪吧？"
卢敏洁你那是算索取还是逼情呢？还是要证明自己不正常？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很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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