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往事————隋枫

作者：隋枫  录入：12-10

敲开小菟家的门，在那时那扇漆成暗红色的大门仿佛在告知我一个秘密，只是......无力去知。
开门的是小菟爸爸......那么好的爸爸怎么不是亲生的？
"啊，是珈一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对，我找小菟。"
"小菟？她不是去图书馆了吗？"
"图书馆？"
"对啊，还说你今晚有空一个人去了呢？......怎么，你现在又有空了？可小菟早走了，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
"哦，那我......我回去了......小菟......？"
"啊，小菟回来我叫她打电话给你。"
"好。"小菟，小菟，你去哪儿呢？你不是没空吗？你不是说今天不能陪我吗？你不是说你爸今晚要检查你的作业吗？你......为什么不在家呢？......我有空，我一直在家里等你。我有空去图书馆，有空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好冷啊！讨厌的冬天，冷风吹得我浑身都在发抖，但比不上见不你时的冷，那阵风冷冷的吹进了心里......你小菟......你在哪儿？
仿佛我站在小菟那个被遗弃的夜里，也是那么冷，枫叶也被风吹得一片也不剩。一个婴儿躺在某个角落，等着好心人抱起她，换回她一个温柔的家，一个温柔的怀抱。也许过了很久，一个女人走过那片没了树叶的林子，听见婴儿的啼哭声，站定便瞧见一脸稚嫩的小菟带着期待的目光望向她未来的母亲。
"瞧，这孩子多漂亮！......这么冷的天，我们又没有孩子，就抱了她吧？"
"行。反正你又不能生了，这也是上天的安排。"
小菟找到了家，我却迷了路。
"珈一......珈一......"
"珈一......是你么？"
"珈一，你在做什么？......"
那天晚上，我永生难过。当我抬起头，望向那个不停呼唤我的那个人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和着泪水冻成一块......小菟带着那白色的小帽，用冻得发红的鼻子和眼睛看我。
"你怎么在这儿？"她吸吸鼻子，几块不属于她的伤痕在她脸上向我招手。
"我在等你。"
"怎么不进去？......我爸不在嘛？"她走上前拉我的手，我轻轻放开，让出半个身子，让她先走。"你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珈一，今天好冷......我出去买点东西......珈一，你不乱想......珈一......"
"去找小胖对吧？......你受伤了，瞿懿菟。"我轻语，一声声告诉自己她只是她，一个半夜寻求安乐的人。不是我。
"珈一，你听我说......今天我本来是在家的......可......小胖打电话给我......她说，"她不停的说话，一手轻拍我的脸，想让我注意到她。
"你又出去打架了？"
"......是。"她说。"珈一，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不想说......"
"......珈一，我讨厌你这样！......告诉我，怎么了？"
"讨厌我？......嘻，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不要说你了......"
"......够了！......珈一，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高傲，珈一，但我知道，即使你身上的任何一处都是我不喜欢的，可我却喜欢你这个人......珈一......"
"那很好。"我抑起头，并不看她。"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你我本不是一类人。所以，我们......"
"什么意思？"
我笑，向前走几步。"没什么意思。瞿懿菟，现在开始我们只是同学，仅此而已。"我是我，你也仍是你。我们的不需要为对方做任何改变，你仍过你的生活，我仍过我的，从此再无瓜葛。
静静的，风似乎也回家去睡了。耳边只有静，无声，无人，无语。
曾经的我，好喜欢她，就像喜欢自己一般。现在的我，仍喜欢她，只是很累。如若怨，便怨，因为我怕世人的眼睛，怕世人的嘴，怕......怕只怕，一切源不是我，是孽。


19
高二，整个高二，我过得都很快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最为不易的是炎雨。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很好，话不多，但人不错。我找她做朋友只因她坐在懿菟的前面。
记得那天下课，我走过去，仍能感到小菟略带询问的目光，我掠过她坐到炎雨身边。炎雨瞧见是我，有些吃惊。"什么事啊？"
"有事找你帮忙，行吗？"
"当然行，说吧什么事儿？"
"如果我很真心想交个朋友，那人会愿意吗？"
她一笑，声音不太大，却能让小菟听到。"当然，如果你很真心的话。能问是谁吗？"
"当然，"我学着她说话的样子说。"我很真心想交你做朋友，你愿意吗？"
她大笑，一边应允。"当然，很高兴做你的朋友。"
朋友算什么？大概只是一种交易吧，却能让我觉得偶尔很快乐。那会一共交了三个朋友，却没一个是男生，每一个都很喜欢我，认为我很"真"。其实，朋友便是需要帮忙时找得到人帮你就是。再好听的都不过是一种工具。
我与小菟成了班上最最奇怪的一对朋友。好的时候形影不离，而现在几乎说不了一句话。
我们甚至到了只能用眼神相互交流的地步。每天一到学校，我都会四处寻找她的目光，直到瞧见她安稳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我才能安心。每天放学，我会先等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我才离开。
转眼便到了高三，往日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一，老师重新编排了座位，这次没有来询问我的意见，而是成绩好坏坐。我被调到第一排，老师私下告诉我，这是一种合理的令人满意的排法，因为老师们都喜欢张开眼就能瞧见自己喜欢并且为之得意的学生。
小菟被调得很远，我记得那天的换座位，她抿着嘴一言不发。我知道，她一定认为那是我的主意。小菟在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安了座，这使我不能像往常那样，有意无意的盯着她发呆并不让她发现。
某天的突发奇想让自己觉得，我完全可以平静的走到小菟身旁，拍拍她的肩，告诉她我们和好吧。然后，她也会笑着对我说，原来我们以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我们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的担心并不多余，我们的爱仍是爱。高三，学校老师家长无论哪一方都出奇的重识。相信小菟的父母也这么认为，因为我觉得小菟在那段时间似发了疯般的读书。每天的晚自习都会准时到，并且每天都最后离开。
炎雨成了我的新同桌，她细心温柔，凡事都极其认真，这点很像小菟。
有时上着课，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小菟，注意她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次举手回答问题，每一个回答的问题。我会回过头，盯住那个角落，在心里默念着：抬起头吧，抬起头，我们便能重归于好。有一次她像是心灵感应般猛地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的心在那瞬间揪住了，想让她知道我也在看她，却又害怕她知道我在看她。她缓缓转过头，盯着那个方向半晌，又继续低下头去看书。我方才吐口气。
我期望着能有一天，一切都回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自己却深知，过去的真的就不能回来了。
那天下课，郝老师率先走出教室，小菟便立刻跟了出去，我也恨不得跟上去，偷听他们的谈话。炎雨拉住我的袖子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刚刚郝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你没听到啊？"
"真的？"我激动的跳起来，又有些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不等炎雨回话就冲了出去。
我们教室在三楼，教师办公室都在四楼，我三步并做两步迈上台阶，敲开办公室的门。果然小菟和郝老师都在，小菟见我也来了就低下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我这儿走来。
我以为她要跟我说话，便张开嘴等着。谁知她避开我，自己走了出去。
"珈一，来了啊。"郝老师似乎看清了这一幕，却不提它，而是搬出椅子，"来坐。"大概是快放学了，那天办公室里居然没有其他人。
"郝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啊？"
"来，珈一。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和懿菟的事情......"
"我，我和懿菟的事情......？......郝老师，你弄错了，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我急急撇开事实。
"珈一，"他说，并给我倒杯茶。"你不要怕。......老师今天能来找你谈就是不想伤害你们。你不要太紧张了。"
紧张？哦，对，我紧握着双拳，剑拔弩张的样子一定看起来很紧张。"老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老师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你的想法，你的做法，甚至你们遇过的事情，老师都曾遇过。......老师找你，只是觉得你们都太年轻，什么都不懂，怕你们会伤害自己。......珈一，你的成绩好，小菟这点比不上你。但那孩子心细，听说你们吵架后就再没说过话么？"
"嗯。"我老实的回答。
"小菟也是个好孩子，这点老师也很清楚。可......可同性恋比不上任何东西！"他慢慢轻轻吐出那三个字，我刹时惊呆了。
"今天我说的话，希望以为你出了门便能忘掉。然后重新生活，不要都搁在心上，会很累的。"
"老师，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喜欢小菟？"我字字顿顿的说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语无伦次。
"老师只是知道，却没有怪你们对不对？......还好是我看出来的，换作是别的老师你们要怎么办呢？珈一，前些天我已经找过小菟了，她说，她如果还活着便忘不掉你。......小菟那孩子真是......珈一，你不会怪老师多管闲事吧？" 自r2r由j5t4自ko7在
我摇摇头，老师接着说道："你们现在这样都很危险，一个心不放在学习上，一个学习得不上心，怎么能行？既然同学看不出什么，老师看不出什么，你们的成绩怎么对得起家长？......老师想告诉你们，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选择什么的人生，谁都无法阻拦你，但你要格外谨慎小心，起码要让成绩先过关是么？......以后，你和小菟如何我管不着，今天，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其它的......要当心！知道么？"郝老师说完，深深叹口气，让我走。



20
我想郝老师这么说，一定是很无奈的吧？他是老师，就必须带着我们往正路上走，可又不想放任走上歪路的我们，也许他并不歧视同性恋，但他有他的职责在，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回到教室，炎雨已经走了，教室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打开笔袋，里面赫然摆着张纸条。
揣着那张白色的纸条，我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故作镇静，用抑制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去整理书包，每放一本书，我都觉得那捏在手心的纸条会自个儿跳出来似的，但每一份的激动换来更多的却是害怕，怕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我不想知道的事实，也怕她告诉我，她想和我和好，无论是什么，那都会让我崩溃。
走出校门，我鼓起勇气，打开那纸条。她的字迹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珈一：你好么？..............................我想你。"
只是三字短语，我已经崩溃。往日的所有后悔、不甘在看到这三个字后奔涌而出。小菟，我们真的不能结束么？
我该好好想想，理清思绪。如果我现在就去找她，一定会重归以好，甚至比以前还好。那以后呢？如果我们再发生如此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再信任，如果人们发现我们的事情，是否还能像这次一样，写一张条，写上：我想你。便能解决的呢？--小菟，我们即将长大，长到必须承担自己所做出的决定的时候，你会如何，还能如此冷静的对我说，我喜欢你么？
这是中国，一个紧握双拳的国家。那么，我们就是这国家的一个异类。如果我说我可以，我可以和你在一起，那你呢？......你的亲人呢？你又将如何面对他们？......我们可以自私的活着，却不能无视这一切。......你仍有你的责任，报答他们一定是你的愿望，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和我并不是普通的朋友，不寻常到可能将来会生活在一起，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时，他们能接受吗？
我仍是胆小的，我的所有弱点都在此时暴露：虚伪，懦弱。可，我却仍那么喜欢你，怎么办？我不想找你，怕见到你，即便你是闭着嘴的，只要你看着我，用那双眼睛望着我，我便没有气力去反抗，那么......让我再想想，在我还见不到你的时候，让我想个清楚。
回家的路上已经阴云密布，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应景得很。如果还能下场雨，把我的心都淋透，则是更好的。
小菟，为什么给了我纸条，却不见你的人？......想来，你一定也是和我同样的心情吧，怕见我，怕一见我，什么顾忌都荡然无存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我想问苍天，我们都还小，我们都还是孩子，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些？我们应该快乐不是吗？......起码要让小菟快乐，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还没有摆脱小胖那样的朋友，她还想考上大学，读一个好大学，将来报答她的养父母，可现在呢？她遇到了我，那么个讨厌的我，自私、任性、毫无热情的一个我，却叫她深陷其中，必是上天的不公吧。
我一路走，一路想，不远的路，仿佛走了很久，直到雨点落到我的眼中，才发现我走的路根本是去小菟家的。于是我停在那儿，不知该往回走，还是继续向前。
雨越来越大，那天的雨仿佛成了我世界中小小的悲调，与我一同恸哭，与我一同心碎。些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小声的叫我，一声、两声，声声入耳，却仍不真实。我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看，仍是站着，想让雨打湿自己......
我感到一双冰凉的手牵住我的手，紧紧攒住，让我觉得我的手仿佛成了至真至宝的东西。
她说："......珈一，我一直跟着你，可我不想叫住你，我定定看着你，看着你走......你没有感觉吗？......我一直跟着你啊，一直都跟着......从高二开学的那天起，你感觉得到么？......珈一，你的心真狠啊！......可我也不赖，总想追上你的脚步......总想叫住你......可你一直在我眼前，却总叫我跟不上你......追也追不上......珈一，你好么？......珈一，你想清楚了么？......我们，该怎么办啊？"
无需回头，也知道她在哭，我自私的保留那仅剩的唯一能和她牵扯在一起的东西--爱。握着那双冰彻入骨的手，我哭得失了声音......那条小路，曾几何时我们一直走过的的小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过路的人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要哭呢？
"珈一，你哭了么？......珈一，你冷么？"她仍站着，似是没有勇气接近我。
我转过身，懿菟抖着嘴唇，仍在说着什么......小菟，小菟，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们又能怎么办？......好像是天造的孽，为什么要我们来面对呢？......小菟，你记得么？每天清晨，你都站在这里等我，那时我远远的看到你，就在想，如果这样的生活能一辈子过下去多好？......你一定不会记得，那天你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服，远远的我就知道是你，即便你从未穿过那样的一件......我笑着说，你穿那样的衣服真难看......你不开心的回答，那我再也不会穿了......小菟，你怎么那么傻呢？......我在骗你啊，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在我眼里......可我骗你你却相信......那件衣服，真得被你扔了么？......小菟，你说你喜欢蓝色，我笑你傻，我说蓝色好丑，你轻轻摇头，并不反驳我......我说我喜欢桔黄色，你便买了好多那颜色的东西送我......书包、帽子......小菟，你真傻......你为什么总要跟着我呢？......我们一辈子再不相见岂不更好？

推书 20234-12-10 :《我不要做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