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嘴角还是首次露出一个动人之极的笑容,显示出他绝世的风采,令石之轩一时都有些失神:“道胎、魔种。恭喜了,‘邪王’。自贵门‘邪帝’向雨田以后‘邪王’是第一个修习此法的人,且成就斐然。不愧是魔门第一人!”〖自〗
道心与魔种均是先天修炼过程中的方法。先天修炼是一条漫漫长路,石之轩与徐子陵均已达到了路的中间,只要再跨出数步,就会回到天地万物由其而来那最原本的力量里,有太极归于无极……凡是达到了最近一点的人都能感应到那点之外所存在的某一种神秘力量,故对世间之事不屑一顾!然而,要对其他的事不屑一顾,实是知易行难,只要是人便有感情,由此可知要跨出那一步实谈何容易。古往今来无数有大智慧的人穷毕生之力殚思竭虑苦研如何跨越那天人之间的鸿沟,最后归纳出的两种极端不同但又殊途同归的方法就是代表正的‘道心’与代表邪的‘魔种’。
石之轩仰天叹道:“师妃暄为了维护大唐盛世,使国泰民安,不惜将子陵的所在泄露给李世民,此举危险万分,更制子陵与万劫不复之地,就像当年她师傅梵清慧请出宁道奇与‘天刀’宋缺决战一般,够狠心。只是,她比她师傅做的更绝不留余地。李世民也不是‘散人’宁道奇,他根本不会对子陵放手!因为他对子陵朝思暮想数十年,好不容易到手有怎会轻轻放过?若非子陵道心坚定至此且机缘巧合石某人恰巧赶到,只怕子陵会大病一场甚至一病不起,更会毁了子陵的道心,使子陵永无上窥先天至境的机会!她实在是好忍心!”
子陵听着他的话不言不语,只是微微一笑,如佛祖拈花微笑,不露痕迹,直指本心。
石之轩本是智慧通天的一代人杰,心念电转下,从容笑道:“可是,徐子陵毕竟是徐子陵,经此一事不但化危机为转机,借此机会解除心瘴,修为更上一层楼!反是师妃暄难逃心魔纠缠,多年道基就算是不毁于一旦也必将大损。再也难以上窥天道!不知师妃暄得知此事会做何感想?可叹的是,子陵你明知危险却还是留在小谷等待着,其实你是为了试探师妃暄对你的心意。经此一事,你对于世情再无留恋,天下兴衰与你再无关系,你与师妃暄之间的感情纠葛也就此断尽!石某人真是幸运,竟能目睹佛门正道最杰出的两人的斗智与互耍心机。没想到令慈静航斋败北的不是我魔门,竟是她沙门护法。”〖自〗
“世间恐怕也只有邪王可以看的这般透彻。”子陵接住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瓣落花,转头向着石之轩微笑,夜风的吹拂中,两人的衣襟翻飞飘扬,潇洒不群的互视,平和如水的视线却似可看进对方的心灵深处。
“如果另一个人知道了也会明白的,但是若他知道了则誓必会掀起滔天巨浪,搅的天下不得安宁。”石之轩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似是立下了看好戏的心思。
子陵摇头叹息,淡淡的道:“邪王是不会告诉寇仲的,因为邪王不想寇仲回到中原来。”
石之轩一愣,不易觉察的困惑从他眸中一闪而过,露出思索的神色道:“子陵何出此言?”
子陵的心神已全部溶入水月湖的世界里,半响,似是自美景的陶醉中抽出了部分心神,淡然自若道:“涫涫小姐找到了她要得那样东西了吧?”
石之轩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的古怪神情,忽而,浅浅笑了起来,漆黑的眸中一无所有,道:“子陵厉害!”
石之轩所言并非是单纯的夸子陵,而是子陵所言直指他魔门的一件大事.从子陵的话中可以看出子陵已经知道起码也是猜到了.
石之轩疑惑的道:“若是别人,定不会令我生出看不透的感觉。但是对于子陵我不得不承认我看不透子陵在想什么。子陵能否告我为何不警告李世民?”
“现今天下已定,贵门也不会笨的去动摇国本,只会竭尽全力使国家富强。再怎么斗争,都是皇室内部的斗争。只要百姓过的安居乐业,谁坐在金銮殿上当皇帝并不重要。”未说出口的是李世民对他做出了那种行为,再怎么心胸宽广得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义务告诉他这点吧?且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李世民是百兽之王,文可定国,武能定邦,广招贤臣,虚心纳谏,可以统御群臣,坐稳江山,开创贞观盛世使天下贤人名士俯首,但不代表他的儿子有这份本事!应付不了突发事件、政变与阴谋的,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资格。至于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和诸多李唐皇族们日子好不好过,那是成王败寇的定理,与他徐子陵无关。
徐子陵眺望迷人的星空,眼中射出深邃难测的神色,不知透过这个空间看到了什么,从容笑道:“邪王请自去歇息,我还要看一会子夜空。”说罢,即将全部心神溶入浩瀚神秘的动人星空中,对于身后的邪门第一人再不注意。
对眼前这俊秀无匹仙气横逸的天界镝仙人儿,以石之轩的定力修为也不由为之心动魂牵。自宇宙初分开始,正与邪就是不相容的两极,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使两者之间充满了强大的吸引力。石之轩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凝望着子陵俊秀宁和的测脸,内心翻涌的思绪渐渐平和,对于此来得目的在心中下了最后的决定!
徐子陵深邃的俊目变得深遽无尽,蒙上凄迷之色,皎洁的月亮来到树梢,金黄的月色洒满小谷内的每一个角落子陵端坐巨石上,仰首凝望夜空,际此月夜清幽的时刻,潜藏的哀思愁绪像山洪般被引发,千万种既无奈又不可逆转的悲伤狂涌心头,却又转瞬间如流水滑过岩石,不留痕迹,俊美的容颜辉映着神圣彩泽,双眸深沉平静,本来笼罩不去的愁云惨雾云散烟消,不余半点痕迹,说不出的心安神静飘然若仙,进入忘情忘忧忘我之境。似乎在问自己又似在问天际高悬的圆月,淡然道:“邪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当年最后一面时的情景。子陵还记得那时的约定吧?”
“记得,邪王要说出自己的条件了吗?”子陵的身心都溶入了自然之中,精气神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宁和,与万化冥合,他再无内外之分。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所有勾心斗角在他心里均变得无关痛痒。〖自〗
“石某人的条件?!呵呵,”石之轩难得的一声长笑“石某人的条件……子陵怎会不知道?子陵明明猜出来了又何必装糊度?”旋即他又是感慨的一叹,“当年我们最后见面的那晚,也是这样的一个明月夜。那晚,你要求我退隐江湖20年,而石某人答应了你,并相约10年以内告诉子陵交换的条件,至今,犹记得离别时,我拥着子陵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子陵酡红着脸,那艳丽娇媚的样子真是令人消魂,连石某人的铁石心肠也为之融化。甚至这十年来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何只向子陵索取一吻,而不是当场就抱了子陵!”
徐子陵心神俱震,一种奇异的情绪紧擢着他,“邪王,5年前要我来这小谷居住,为的就是今天,不是吗。”
“子陵果然猜到了!--自太极殿一别,我回到秘所,潜居4年才修书一封告诉你,要你居于此谷,而我则就住在离此50里远的还情峰,每日里我都要用很长的时间来眺望你所居住的这个无忧谷,运用灵感来感知你的一切,所以,我虽然没有和你住在一起但是我对你的熟悉却是无人可比。每天我都会倾尽全部的心力去想你,为的是能够将你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我当年对你的感情,子陵知道的很清楚,这些年来我自觉的对子陵朝思暮想情根深种,为的是以情入道。但是--”
石之轩盯着子陵的双眼,一字一字的道:“要修成大法,我必须历尽所有负面情感,别的都没问题,但是惟有‘嫉妒’这个感情对我来说太过陌生!想当年,以秀心的风华绝代,有多少人对她心生爱慕,又有多少人对我恨之入骨,却没有一个能使我产生嫉妒这种情感的人。无奈何--”
“所以,邪王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是吗?”
徐子陵仰望广阔深邃的星空,一闪几逝的极度不悦感觉过后,胸口充满苦涩和令人叹息的情绪,语调却是出奇地平静,茫然道。〖自〗
“所以我说子陵是天纵奇才,石某人才说一点,子陵就猜了出来。”
徐子陵摇了摇头,略显苦涩的道:“邪王过奖了,徐子陵碌碌凡夫担当不起。再说,我也并没有猜出太多,到是,邪王竟能够以情入道,实在不愧为魔门第一人。徐子陵自愧不如。”
石之轩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语气却冷酷平静,柔声道:“子陵、子陵,你实是我的克星!可笑,世人竟皆以为我是为了女而青璇的幸福才会屡屡放过你,殊不知子陵才是我唯一的破绽!我放过你何尝不是放过我自己?我再也经不起另一次的打击了,且石某人
有自知之明,我根本无法向子陵下毒手。子陵你的淡泊与纯真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我等陷于尘世欲海中的迷途者,无论是石某人还是倌倌、李世民、侯希白……皆如此。正是为了子陵我才会答应退隐江湖20年,为了子陵我才放弃了我圣门的使命!”〖自〗
顿了顿,石之轩谓然一叹,神情不动,低头凝望徐子陵,轻轻道:“石某人不是个多情的人,60年来仅仅动情两次,当初以为对秀心下了毒手后会在寂寞与孤独中度此一生,却想不到竟会见到子陵!”
石之轩目光重投窗外秋意深浓的原野,双目黯然的轻轻道:“所以屡次逼你去和青璇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她喜欢你,我以为是希望我自己的这个女儿能够得到幸福,其实是我愿以任何事物去换取子陵的幸福!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这点,下意识里想要放弃对你的思念,又能为她的未来幸福尽点心力,也只有如此我才能够克制自己的感情!唯有如此我才能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对子陵下不了手是为了女儿!但是纵使骗尽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石某人决不愿失去子陵,更不愿意看着子陵属于别人!子陵第三次到长安时我才恍然大悟,对石某人来说,拥有子陵,那比统一魔门,统一天下更重要。而你徐子陵是这世上唯一能令石某人倾心如此的人,石某人这么说,子陵明白吗?”
默默的任自己的灵魂在内心深处近乎呜咽哀鸣悲伤,徐子陵品味着内心奇异的滋味,徐子陵感到此刻的石之轩,没有丝毫恶念,字字出于肺腑,不用疑神疑鬼。
石之轩卓立于子陵身后,专情地凝视着徐子陵所坐的大石,似是大石本身的“存在”,足值他全心全意的观赏,谓然叹道:“从没想到,这一生竟会许下这个诺言。”
沉吟片刻后,道:“若子陵肯答应石某人的要求,莫说是20年退隐,石某人可以立下我圣门的毒誓,一生一世不再过问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徐子陵像是没听到似的,毫无一般人预料中的激动反应,顺手将手中的那片花瓣抛入湖中,目光追着花瓣随水而去,嘴角噙着淡淡又复杂的笑容,那看不出其中包含的意味的笑容里似是戏谑、讽刺、苦涩、自嘲、……他的眸光明亮又锐利,似是有着重重的磨难后的深沉,却又似是不染世尘的纯净……更多的是看破一切的智慧与清明。柔声道:“邪王啊,你明明知道此举会伤我极深,却仍是做了。无论是你还是妃暄都很残忍。让徐子陵怎么说?”
“子陵在怪我设计引来李世民吗?”石之轩沉声道。
徐子陵又摇了摇头,淡然道:“我又何必去折磨邪王?邪王早已折磨了自己。”
石之轩微微一震,感慨道:“子陵果然看的透彻。”
徐子陵扶着巨石,略显吃力的站了起来,望向湖水的眸子浮现一丝异样的情绪,而后像是吃了一惊的呆立着。〖自〗
石之轩在李世民占有子陵时就在一角,他是从头到尾眼睁睁的看着李世民的一举一动,自己却的拼命压抑自己的嫉妒心,并以此来修行,3天2夜来他自己的内心早被嫉妒与自责压迫的五内具焚!实在是不用子陵再去责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