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襄篇]《Never Mind，Never Die！》———— 出流

　　他自办公桌上成堆的卷宗夹缝中抽出了份文件，将之摊开於两人间桌上的空位中。「你要先看看吗？还是需要我提供意见？」
　　成襄终於把注意力调回，目中的视线先将整个文件大略地扫了一遍，修长的手指开始支起下巴沉思起来。
　　「怎麽样？这学期分的类组和班级和上学期一样，没有变动。你想好了吗？」
　　成襄思考了会儿，才下了决心似的出口，「我想要念社会组。」
　　「社会组？A～H班吗？还是你想挑战X班？」岳清凡先是把名单上的班级用笔做上记号，一面问著接下来的问题。
　　在学校里，A～H是一类组，I～P是二类组，Q～V是三类组，W～Z则是四类组。唯一不同的是，X班是文理全包的特优班，照成襄的实力进这班是没多大的问题，只是依他的个性，应该不会自讨苦吃才是──他是那种快乐为主的人。
　　「X班？别傻了。」摇摇手，成襄果如预期地没经考虑就打了回票。「剩下的...让我想看。」
　　「你确定选一类组吗？你先前该是二类组的吧？剩一年要转换跑道不是很容易的事。」
　　「这我知道...对了，班级里的人也没变动吧？」成襄一脸认真地问，看来他最关心的似乎是这个。
　　「是没有，不过倒是有几个转学生，原来的同学都没变。」
　　「这样啊...」成襄细细沉吟了一下，「我想要进E班可以吗？」
　　岳清凡手下的动作顿了一顿，「可以啊，原本还想说假如你没意见的话，就调你去D班呢。」
　　「我才不要，小爱老师会对我特别严厉的。」成襄一脸的敬谢不敏，其实心中有另一个原因远比这影响更大。
　　因为...他在那一班啊...。
6
　　正式拍板定案，成襄也就成为三E「新生」，他的名字也因悄稍地现身在班级名单上而多出个栏位，与其它原本的学弟妹、未来的同班同学分占一席之地。
　　而在此之前，这事也只有成襄本人和校长两人心知肚名，你知我知，没泄露给外人知道。
　　这当然也只是为求新鲜感而做的布局，很符合成襄的个性，岳清凡了解後，也只是笑著接受罢了。
　　反正一切的事情在开学第一天自然揭晓，再瞒也不过几天。
　　很快的，开学日跟著来到，虽然二三年级被规定在假期间到校上辅导课，但所谓的二三年级生并未把成襄划入此类，因而在辅导课的几个星期间消失了踪影。
　　而此一举动也更意外地引起众人的揣测，真不晓得前会长在毕业典礼上所发表的「感言」是否属实？还是这单纯只是依他好开玩笑的个性所趋使，在严肃的典礼上藉著玩笑话来冲淡现场别离的感伤气氛？
　　种种的疑问，也只有成襄自己明白，旁观者只能在事件的一边做出自己自认为最客观的评论，当然，这也加了淡淡的臆测成份。
　　在暑假期间的躁热後，新的学期开始，空气中这时也带了些许凉意，进入了秋季。
　　开学的今日，成襄特地起了个大早，没要别人例行的morning　call，也出奇地没有起床气，在他人眼中，这简直是个奇迹中的奇迹。
　　他穿上在昨晚特地找出来的秋季制服，领带也打好地挂在颈上。举手投足间，不论是哪个动作都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心情极佳，而且好的无法挡。
　　脑中也只有与所喜欢的人增加了一年的相处时间，丝毫没有面对新课程的恐惧和害怕。看来他是世界所有的高三生中最最高兴的一个了──虽然他仍是有著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满负压力的一群。
　　「阿襄？你吃错药啦？这麽早起，又不用别人叫...」成襄的母亲是觉察成襄异状的第一人。见到了儿子如此反常，成襄的母亲不禁以为天空降下了六月雪。
　　「嗯？我也这麽觉的耶...嗳？你最近有给我吃药吗？」成襄不知是乐昏了头了还是怎麽著，竟煞有其事地有此一问。
　　「什麽药？你好好的，吃药做什麽？」
　　闻言的成襄大大一笑，手边还不忘继续整理仪容而忙著，「这就对啦，老妈，我好好的，你可别怀疑什麽，除非你真的给我吃了什麽...」
　　「去去去...！讲这什麽话！你当妈妈我会害你不成？」成母习惯性地一拍儿子的头，只是这回她竟然还得微微垫起脚尖，看来他这儿子还真的又长高了...。
　　「妈...我才刚整理好，别又给我用乱了啦！」
　　「不孝子，你就关心自己的头发，也没见你关心妈什麽，养大了真是没用了，现在居然还给我搞什麽自愿留级，非得把家里的财产搬空是不是...」
　　母亲贯有的长篇大论眼见就要重现江湖，成襄不得不立即使出逃遁之术，免得白花了自己早起的苦心。
　　「不孝子我早餐吃过了...先告辞罗...」成襄右手向後一伸，把书包横挂在肩上，脚一跨，人跟著便离开了房间。
　　可能是时常演练的关系，此一动作是愈做愈顺手，几乎没有再被活捉回来的机会。对此，成襄可是常在心中沾沾自喜。
　　「阿襄...！你这小子！」成母一说每每在见著儿子逃跑的背影时就会有的台词，却也随著儿子的下台一鞠恭而唱著独角戏。
7
　　相较於成襄每日与母亲打闹的开场白，秦亚伦可就没这麽幸运了。
　　虽说除了父亲以外的家人都还健在，但自己却仍只能过著一个人的生活。
　　母亲因病而长期住院，家中原本小康的经济状况也变得难以维持。而唯一的姐姐秦之沂也因工作而长住国外，为的就是母亲的住院费院用和自己的学费。
　　对於不能长陪自己在家的姐姐，他没有怨叹什麽，有的只是感激和对自己无法帮上忙的无力感。
　　为了不想单单靠著姐姐自国外的资助过活，也为了心中那股不想成为累赘的使命感，他除了在学校上课外，还到处打工以维持自己平日的所有生活中的一切花费。
　　现在上了高三，秦亚伦知道自己的成绩并不是顶尖，也没有像官书晨一样有什麽天生的聪明资质，也就是说，他只要真的没看书，考试的成绩是可想而知的难看。
　　家境的关系却也没有打断他想继续上大学的念头，所以成绩的问题他仍是会在意的。
　　然一旦当上了高三生，他就必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看书以维持他原本不上不下的成绩，但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因为打工的关系而随时可能中断学业，他当下便是满脑的愁云惨雾。
　　支著额头，秦亚伦大大地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怨天尤人，但想到这里他却也会忍不住嫌起自己的能力太小，没能帮上什麽。
　　这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进了秦亚伦所在的空间里。
　　「你又来看你妈妈了啊？」
　　秦亚伦闻声抬头，是医生啊。「对啊，我妈妈她现在怎的情况怎麽样了呢？有没有改善？」
　　「嗯...她最近整体的情况有好转了，也没像以前一样这麽常发病了，算是有蛮大的进步。」
　　「真的啊？谢谢医生。」
　　秦亚伦从医生的口中算是听到了好消息，虽然对他而言，妈妈的病能够根治才是最大的好消息，但毕竟医护人员们各各都尽了力，他也不好要求什麽。
　　更何况，母亲的病本来就不易治好，能有进步已是自己最大的欣慰。
　　「没什麽。对了，亚伦，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上课罗。」
　　「对哦！」秦亚伦看了看表，现在快赶捷运到学校还不致於会迟到，他得快一点了。
　　真是的...怎麽每次都是医生在提醒自己上课的时间呢...以後他可要多多注意时间，别再给人添麻烦了。
　　「谢谢医生哦！我要快去上学了。」秦亚伦拿起放在床头上的领带胡乱打上就要离开。
　　「你今年高三了吧？要好好加油哦。」医生始终带著微笑。
　　「我会的！今年一定会考上个大学的！」秦亚伦笑著露出了属於他自己的元气表情。
　　「那我先在这里祝你金榜提名罗！对了，你妈妈要是有什麽问题的话我会随时通知你的，不用太担心，放心去上学吧。」
　　「谢谢医生！我先走罗！bye...！」秦亚伦开起房门就要走出去。
　　「呃...亚伦...」
　　「什麽？」秦亚伦因对方的出言而回过头去。
　　「Never die，right？」
　　听到医生的话，秦亚伦不禁笑开了。他比了个手势高兴地回应著，「OK！」
8
　　到达了学校，还算安全上垒，没被在校门外站岗的纠察队记上一笔。秦亚伦喘气急促地拎著书包上了对他来说还算熟悉的大楼。这全归因於往年他常来此地抓经常失踪的成襄开会所致，因而对此地还不算陌生。
　　
　　这个新学年，他因为上了三年级，所以连教室都换了，改到三年级所属的教学区。
　　通常校方都会体恤三年的学生，不仅课业压力更大，且必需留在学校的时间大量增加，所以都会在三年级的教室里安装冷气，这也算是当上高三生的最佳福利吧。
　　况且时下的公立高中因为经费不如私立学校充足，所以在教室中装有冷气的公立学校是鲜少有的情况，对此，学生们更视为莫大的福音。
　　抬头看了看班牌，见到了一个展新的教室使的秦亚伦很是兴奋，几乎忘了他不久前在医院里为上了三年级而烦恼的事。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对新事物的好奇心里而遗忘了方才烦忧的人。可能因为自己太容易满足了吧──对於现状。
　　「没错...就是这间...。」秦亚伦咧开了嘴一笑，伸手拉开了教室拉门。
　　一进到这间新的教室，就感受到一股凉凉的空气上前袭来，直贯入他尚未扣好衣扣的领口...是冷气的凉风啊...。
　　教室里整体感觉上来，不论是在假日期间重新粉刷过的墙壁，还是更换过的新一批桌椅，都愈发存在著涣然一新的感受。
　　想到以後能在此种环境下读书，他就愈得的自己未来的这一年里是和这间教室一样，不仅只是涣然一新，也觉的更加光明了吧...。
　　「大家早啊！」秦亚伦习惯性地向在坐的同学打了声元气十足的招呼。
　　「早啊！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坐在邻座的同学自书堆中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的便是秦亚伦的阳光笑容。
　　「嗯...新学期新希望啊！有什麽事好不高兴的？对吧？」秦亚伦露出了一口白牙。
　　「你这个人就是乐天...我啊只要一想到三年级的升学压力...怎麽也高兴不起来...」同学说完，又是一脸的苦脸。
　　秦亚伦看著眼前满是愁容的的同学，他大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担心什麽！你成绩这麽好，不怕考不上国立的啦！成绩比你烂的我都不烦了，你再担心也是多馀的吧？」
　　「你还真会安慰人...」同学抽了抽动嘴角，算是回应。
　　「讲这样...这全是和我妈学的啦！」对於母亲的病，秦亚伦毫不避讳地向同学谈起。言谈间，并没有任何悲伤或是害怕被轻视的成份。
　　没错，他母亲所得的病是一种精神疾病，需要长期住院以便观察治疗，在他上学打工期间也好有个照应。
　　和其它人不同的是，秦亚伦并不会因母亲的病而感到羞耻，反而有些顺其自然的心态。
　　只因在他的观察中，母亲患病的期间里，他觉得母亲得心情变得更好，气色红润，日子无忧无虑似的。
　　不只如此，她还常常和前来看她的人们讲起笑话，惹得医生护士笑得合不拢嘴，成为院里「最受欢迎的病人」。
　　而同学们也常和他一同去看看母亲，虽然她总是记不住谁是谁。不过这样反而更有种对事情的客观态度，因而使前来聊天的同学们得到了不少情绪的抒解。
　　然这一切的种种，全是秦亚伦所始料未及的。与他人相反，他反倒觉得，母亲的病或许是福不是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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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秦亚伦开朗的笑容，那同学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杞人忧天，还没到的事情烦在先，那人生还有什麽快乐可言？
　　这一切看来全是心态上的同不吧...。
　　假如他哪一天也得了病，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开朗一点？只是开个玩笑的啦。
　　「嗳，亚伦，你什麽时候要去看你妈妈？到时候顺便带我一起去吧...」
　　秦亚伦笑一笑，「没问题，到时候再通知你吧！我啊也是在打工排开突然多了点时间才去的，挺随机的啦。」
　　「先谢谢你罗...我啊会带你妈最喜欢吃的果冻的！好谢谢这个现成的张老师。」
　　「真的啊...！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最近她还常对我念『那个果冻同学』怎麽没来呢！」
　　「啊？还真的只记得果冻啊？我都去了好几次了说...不过说真的啦，你妈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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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鸦雀无声的早修时间，钟一打後便是正式进入了第一堂课了。秦亚伦翻了翻在辅导课时所发的新课本，顺便复习了一下才教过的课程。
　　他并没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聪敏资质，所以一步一步往上爬、一点一滴地累积实力对他才说才是最好的。而对於像自己这种人而言，课前的复习更是不可或缺的。
　　就在他还在回忆著不久前才上过的课程时，第一堂授课的老师，也就是他们班的导师这时拉开了门走进来。
　　为了学生的适应问题，授课的老师往往是不更换的，以免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还得去顾虑新老师的新教法而产生种种问题。所以大家走进来的老师并不意外，还是个带了两年的熟面孔。
　　「同学大家早！这个学期呢还是我当大家的导师，相信不用再自我介绍一次了吧？还是同学对於老师我有『别的兴趣』问题也可以提出来哦！」
　　现在说话的老师是教了大家两年的国文老师颜昭仪，她虽然穿著著一派正经有如上班族的套装长裙，但言语间却没有打扮的那样严肃，反而是和学生们对话似朋有般地无距离。
　　这也应该是身为三年级导师应俱的特点吧，随时给满腹压力的高三生一点小幽默，以缓和一下过於紧张的气氛。
　　从名字里也不难听出来，她出身於「国文」世家，连取名字也是与国文脱不了关系。
　　因为「昭仪」是古代唐朝後宫女官名，共有九嫔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等，其下尚有婕妤和才人。
　　不用说，出身国文世家的她，家中的姐妹亦是照此来命名，深具历史渊原又不失典雅。
　　此时听见台下一片笑声却没人真正举手提出什麽「别的兴趣」问题，她则是笑了笑，手下边翻著点名本。
　　她看了看，几乎全是老同学了，但待她瞥见了左下角那一多出的栏位时，也没多大的反应，她随即阖上了学生名单，看样子是要宣布些什麽事。
　　「同学，在新的学期里呢，我们班上也多了个新同学要和大家一起学习，渡过你们在这学校的最後一年哦！相信大家对他应该是不陌生吧。」
　　话後，颜昭仪向门的方向一挥手示意著，接著便走进来一个大家熟悉的新同学。不用多想，他就是在毕业典礼中大许留级愿望的前会长──成襄。
　　「同学大家好！以後请大家多多指罗！」成襄在与大家打招呼的同时，眼还不时地对前方的秦亚伦眨了眨，像是在说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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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眼前倒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成襄...？他怎麽会在这里？新同学？不会吧！他竟然从学长一跃而成为自己的同学？虽然自己从来没当他是学长...只是想不到...他当初许的愿望还真的有意要实现，不是说著玩的...？
　　天底下...怎麽会有这种人...！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麽啊！这班可是社会组耶...！他不是对背最头疼的吗？
　　以上就是秦亚伦脑中所闪过未出口的话语片段。待他将脑中的片段如电脑般扫描过一次之後，他大大地张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