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襄篇]《Never Mind，Never Die！》———— 出流

　　「秦亚伦？上课了哦！可以回神了吧？」
　　「呃...？」
　　秦亚伦闻言後，错愕地抬起头，颜昭仪一张放大几倍的脸孔随即映入视网膜，当场显了像。
　　「对不起！」
　　「回神了？那就上课罗。」颜昭仪含著笑走上讲台，开始拿起粉笔，「现在先来复习一下开学前教过的『十思』，一思是知足自止而不扰民...」
　　课堂间，秦亚伦好似还没从成襄的空降事件中脱离，频频「凸差」。不是猛掉笔就是狂掉立可白。如果地板有生命的话，也一定会大声抗议自己因位上的人而伤痕累累。
　　和秦亚伦比起来，这个空降的前会长彷佛没身为话题制造机的自觉，反而还比往常更加用功地上课。
　　这并不是说他以前上课时不用心，而是看看现在的他，任谁都会感觉到他的不同──这纯粹是一种感觉。
　　以前的他，对事情或是读书的态度，总是只抱持著「够了就好」，而不是「尽全力而为」，所以他的成绩总是平平，没有特别异军突起，也没烂到跌停板。
　　但现在单看他的上课情形，就像从往日的「够了就好」挤身上「尽全力而为」的大书呆。
　　不过还好，秦亚伦的失常也没持续到一整堂课。可能是因为早早就存在於内心的自我责任感所致吧，终於在反常到极点之时紧急悬崖勒马。
　　话虽如此，但光光是如此也足以令他头大了吧。不知道他倒底是漏听了哪一段课文...得趁现在中间下课时间快补回来才行...。
　　他是很想这麽做的，是真的...！但是不远的前方那一区声量不小的人声...实在很难充耳不闻，因而有些打乱了他方才所做的决定。
　　秦亚伦稍稍转过头去，一群人正包围著成襄，而话题不外乎是绕著他的突然出现打转。
　　「阿襄！真想不到你会来我们班耶！可是你以前不是自然组的吗？」
　　「哈...就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啊！怎麽样，吓到了吧？」
　　「什麽嘛...你还是没变，这麽爱开玩笑！」
　　大家一言语地问候，成襄还是一一回以他所熟悉的阳光笑容，但就是刻意避开了为什麽转念社会组的原因。可能是技巧娴熟，没人在意到他的有意回避。
　　这原因当然不能到处说罗！又不是和以前聊閒话一样地话家常，这个问题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见到了眼前这种情景，秦亚伦笑了一笑。看来他不管在哪里总能适应良好，成为大家围绕的对象。
　　还真的一点也没变。
　　秦亚伦放下了手中的课本，也打消了复习的念头，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想藉此远离喧嚣，让自己安静一点。
11
和一些前学弟妹聊得正开心的成襄在秦亚伦走出教室的第一步就察觉到了。
　　看著他一脸无事人的样子走了出去，自己虽然很想追出去，却也得面对不知该说些什麽的窘境，於是做罢。继续和同学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
　　秦亚伦走出去後，习惯性地往较人烟罕至的地方走去。偶而安静一下也是不错的。
　　他打开了顶楼上的门，第一眼望进的便是眼前的人影。
　　「书晨？」
　　被唤名的官书晨这才从书本中将注意力分散，集中於前方说话的人。
　　「阿伦，你也来啦？真巧。」官书晨一举手一投足仍是不减他优雅的形象──即使现在没外人。
　　可见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贵气特质吧，後天若要硬学，只是徒增矫揉造作，令人不敢恭维罢了。
　　「这里安静啊。只是想想在人多的地方惯了，总是会有几天想静上一静，这种感觉也不坏。」秦亚伦伸了伸懒腰。到这种能使人心情放松的地方总是会特别想睡。
　　「说的也是。」官书晨轻轻一笑，目光继续锁在置於腿上的课本里。加上他不时拨著被风吹动的发丝，在他人看起来还真有身为王子般的错觉。
　　「耶，你在看什麽书啊？看得这麽入神。」秦亚伦拉长了颈子看去。
　　「是物理，等一下要考的，再复习一下好增加印象。」由其是在这种适合读书的安静场所，看起书来更是事半功倍。
　　「物理啊？这我完全不行，我头脑就是转不过来，光是背的就够头大了。」
　　他有时还真羡慕像官书晨这样天才般的学生。不仅文的难不倒，就连理科也念得嗄嗄叫，像他这种各方面都面面俱到的人，对秦亚伦来说简直是超人类的代名词，自己是全然沾不上边的。
　　「个人有个人的长处啊。」对於自己念什麽都得心应手，官书晨也没特别去吹捧炫耀於自己的能力，只是很保守地如是说著。
　　「有时候啊，我觉的你和阿襄都好厉害哦，看书时间花得少，考得却比我还要好。」
　　「阿襄？」怎麽会突然提到他呢？对了，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照他的愿望来说，今天该是那个实现之日了吧？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开玩笑玩玩的。
　　「对啦，说到他我就觉得奇怪，阿襄竟然转到我们班来了耶！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秦亚伦迳自嘟囔著。
　　「你是说他跑去念社会组？到你们班上？」
　　「是啊，很奇怪对吧！他明明就说背科很花他时间，他最讨厌念背科才念自然组的，结果竟然会做出这种怪事。说许下留级愿就算了，剩下一年的时间还要转社会组...真是愈来愈搞不懂了。」对於成襄突地使出的怪异行为，秦亚伦忍不住长篇大论起来。
　　「他没和你说原因吗？」官书晨此时问的语气像是有些小心翼翼。
　　「啊？你说什麽原因？就是没和我说我才一头雾水的啊。」秦亚伦抓抓头，看来有点烦躁。
　　「这样啊...」官书晨的眼转了转，神色转变了稍有怪异。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啊？跟我说好不好？」
　　「我...？我怎麽可能知道什麽...。」
　　官书晨有个预感，要不是他平日装惯了，现在才没有慌了手脚。
12
　　上了一整天的课，秦亚伦一刻也不得浪费地一下了课就从教室里失去了踪影，忙著赶场去了。
　　秦亚伦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书包，在老师一宣布下课的指令後就赶出了教室门外。
　　这几年来，每个和他相处过的同学都知道这是他的「特有习惯」，再加上他会如此做亦是有原因的，所以也见怪不怪。
　　而因为年纪大上秦亚伦一届的成襄没有和他同班的经验，会不知道他这习性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在秦亚伦飞也似的消失在教室後，他惊讶的反应在他人的眼里可就是过於大惊小怪了。
　　「嗳...阿伦怎麽这麽快就走了？他不用留晚自习吗？」成襄抓著其中一个同学问著。
　　想当初他那年还是三年级的时候，每天留晚修对他来讲可真是件痛苦的事。他明明就已保送上大学了，却偏偏因校方以「稳定军心」的理由，把自己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奋斗。他那时总是很尽力地装做用功努力的样子，想想那段时间可真是装得累极了。
　　他就是在那时终於才体会到官书晨的厉害之处。装个好学生这麽长的日子，除了被自己偷看到露出马脚外，其它时间可说是装得天衣无缝也不为过。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撑过来的，虽然他到现在仍是一时间改不了假颜假色以讨众人欢喜的样子。
　　不过因为自己有过那样一段的经历，所以对於官书晨的作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最大，标准的鸵鸟心态。
　　「干嘛这麽惊讶？他是经过老师许可不用留晚修的特别特例，你不知道啊？亏你还和他这麽熟。」
　　同学们似乎早就习惯了将眼前这个曾经是他们学长、现今做为同班同学的人物，言语中多少没有什麽距离感。
　　「啊...？」成襄听了同学的话後开始有些...
　　他和阿伦...很熟吗？在外人看来可能一直是这样没错吧...。可是所谓的熟朋友应该是那种什麽事都会和自己分享的吧...？可是在他记忆以来，阿伦根本没有和他谈论一些关於他自身的事。
　　现在想起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也只是比陌生人再亲一点点罢了吧。不知他们两人相处模式的外人，总看到他们是一个追著一个跑，嘻闹的程度就像是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似的。
　　但是那毕竟只是表面，他们两人都知道其实他们一点也都不了解对方，有的只是旁人乍看之下很熟稔的面具...
　　有了这个自觉的成襄竟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闪过一丝丝不易觉察的悲哀...说给别人听也许当场笑掉人家大牙，因为他在众人面前一向是这麽的大而化之到看来无忧无虑，天生和忧郁绝缘。
　　不过事实上也真是如此，先前不就说过只是「一瞬间」闪过「一丝丝」的念头而已吗？表示说现在他已经...
　　「真的啊！这麽好，我也去求老师好了！我最不喜欢留晚修了！吃的饱饱的要我马上坐下来读书我才不习惯呢...！」
　　「喂！什麽这麽好，老师会答应他是有原因的耶！不是去求就有用的啦！难不成你还想再留级一次？」
　　「什麽话！依我的程度留级是不可能会出现在我的身上的啦，放心好了。」
　　「讲这样...那你现在为什麽会在这里啊？以前的成学长...」
　　「去你的！敢吐我槽！我可是自愿的，和真的被留级的不一样！」
　　两人打打闹闹地，看不出成襄有什麽不对劲。因为他聪明的脑袋早就想好了一些计划等著他去实行...
13
　　向那些熟透了的「新同学」聊过以後，成襄当真去了教职员办公室去找班上的导师去了。
　　没人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麽算盘，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总之爱搞神秘就是他个人最大的爱好。
　　走在走道上，晚修的钟声已伴随著成襄的脚步适时地响起，原本在走道上行走的同学，现在无不加紧脚步回到自己的教室准备进行晚修。
　　而相较於众人的加快步伐，成襄閒散地脚步看来就特别的突兀。在他开学第一天起，全校同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愿留级後被分配的班级，而他此时向著与教室反方向行走的行为，简直是在挑战校规的权威性似的。
　　「报告。」成襄不顾方才在走廊上的目光，迳自地来到了教职员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的老师们大概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在里面整理东西，看似准备前往被分配到的晚修班级「坐阵指挥」。
　　很巧的是，三E的导师颜昭仪正是其中之一。她闻声後便先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朝著声源一看。
　　「成襄？有什麽事吗？」颜昭仪见到成襄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来，还挂著一脸不知在想什麽的怪笑。
　　「老师，我的确有些事情想谈谈。」成襄持续著颜昭仪眼中的怪异笑容，两手自然而然地背在身後，有些在装神秘似的。置於身後的手有种让人想知道他究竟在其中藏些什麽的错觉。
　　「这样啊...。」颜昭仪停止了手边进行到一半的整理工作，也算是对学生的一种尊重。
　　更何况有学生会亲自找上自己，无非是想要得到一个一对一的对谈机会而不被他人所闻，对此，她不是就更该去倾听学生心声才是吗？
　　「那就请说吧。是不是对适应方面的问题呢？」她对於刚进班上或是刚升上新的年级的学生会做个心里辅导与建设，好了解学生们所面临的问题。
　　「不是啦，我很能适应的。」成襄朗朗一笑。
　　「哦？那你想谈谈什麽样的事呢？」想想，他也是个待过高三的学生，所以他当下便能进入状况也不难理解。
　　「不是我自己的事，是同学的事。」
　　「同学？是哪一位呢？」她打从知道学校里来了个成襄这一号人物时，就晓得他是个校园名人。看来看去，全校的师生没有一个是他不熟的，就连校长也是他能打打闹闹的朋友之一。
　　现在他竟然会因为同学的事来请教她，还真让她觉得奇怪。她自己对全校师生的了解还略逊他好几筹呢。
　　「秦亚伦。」成襄也没多馀的赘言，直接说了出口。
　　「你说他啊？怎麽了？你想要谈谈他什麽事呢？」成襄一出口的当场，她脑中便迅速地闪过了一个身影。
　　其实说起秦亚伦这个学生，在她带了三年的观察下来，他是学生会中风头较不健的了。
　　照理说顶著学生会干部的光环，是在哪里都能成为名人的。而他是她看过最特别的，该说他是安於平凡还是什麽，他不管在班上或是学校里总是那种很容易被人忘却的存在。
　　「他没留晚自习。」
　　「这个啊，他是有他的原因的，怎麽了吗？」
　　「我也不想留。」
　　「啊？为什麽？你也有你的原因？说来听听吧。」
　　「因为我喜欢他。」
14
　　看著成襄仍一副往日的轻松样，很难想像他方才的话语是如何地惊为天人。虽说成襄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但这般的言语也太太...劲爆了吧？
　　喜欢他...所以不想留晚自习？他刚才是这麽说的吗？
　　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左右张望，她只得用眼角的馀光扫视了一下办公室，没人！还好...不然光听他那大胆的言论会不知道吓到几位老师...。
　　成襄见老师久久不语，眼神又有些飘乎，他正忖著要不要发个声让老师回回神。奇怪，他是讲了什麽令人吓破胆的事情吗？还是见鬼了...？怎麽老师的魂好像飞走了不少...
　　他不过只是告白而已，而且对象又不是老师本人，有必要这麽吃惊吗？
　　成襄不觉自己有说错了什麽话，反倒认为是老师的反应太大了。
　　「老师，你有听到我说什麽吗？老师？」成襄微微弯下腰来，望进颜昭仪那失神空洞的眸子中。
　　「有...有听到...。」
　　怎麽他还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他晓得他前几秒说的话是多麽地...吓人吗？怎麽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没用地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有啊，那就好，老师的意思如何呢？」成襄笑吟吟地看著颜昭仪，等著她的好消息。
　　「你是说...你不要留晚自习？」
　　「对啊，因为我喜欢阿伦，所以想和他在一起，就这样罗。这应该也算是个理由吧？」成襄持续说著在旁人听来的超猛发言，但在他
自己的行为和语气上听来，简直比和邻居话家常还轻松百倍。
　　「呃...」颜昭仪脑筋仍在成襄的那句告白话打转著。
　　这时...他该说什麽？要一脸无事人地和他打打闹闹吗？
　
　　还是以一个高三生导师的立场，要他以课业为重？
　　再不然就是请辅导室出面约谈...？但是这样会不会伤到学生们的心？不行不行...他看起来...很正常啊！更何况...喜欢男生...也没什麽不对的吧？
　　「嗳...老师，你怎麽了啊？没事吧？」
　　「啊？没什麽...没什麽...」颜昭仪挥挥手，从口气上听来，并不是她所说的『没什麽』吧？其实是『有什麽』...。
　　「老师，你该不会是要我去辅导室接受辅导吧？」成襄偏头竟有此一问，让颜昭仪不知觉的怀疑此人是否有探心术？她好生一震。
　　怪哉...此奇也...！她不过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罢了...怎麽他都知道？而且知道了这想法的人，该感到震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成襄吧？怎麽现在全反了？
　　打从他对自己坦承他对秦亚伦的心意到现在这情况就都反了...全反了...！
　　「呃...我只是想说...」
　　颜昭仪深怕自己的想法真的去伤到了学生，她赶忙出口辨解。加上现在是高三升大学的非常时期，是痛苦又难熬的，一个剌激或是一个小闪失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後果的！
　　「我知道啦，其实不用老师讲，我自己就去过了啊。」成襄仍是一脸若其事的样子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