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襄的反应亦没如往常开始与他展开唇枪舌战,反而还一脸迷茫地抬起眼望向已对自己行为万分不爽的官书晨。
「我终於知道了...。」
官书晨一顿,真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是发了高烧、烧坏了脑子?接了自己一记铁沙掌还会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嘉南平原简直要刮起大风雪了是吧...?
「你是知道什麽?」掩住心中的疑问,官书晨仍气定神閒地回应著。
这时,成襄将目光转向那原木的会议桌上,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倒影。「我终於知道你为什麽会追著安不放了...。」
「干嘛突然提这个?」虽然对於成襄直接唤伊安的名不是很高兴,但今天却突然大发慈悲,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不想和他计较。
「因为再不看好的话就会被追走啊...。」成襄又叹了口气,原木的桌上因此而泛起了白雾了。
聪明如官书晨,听到这句话後似乎领悟到了什麽。但他非但没有任何一点安慰的表示,唇角还勾了一抹笑容。「怎麽?阿伦交了女朋友了?」
「情书都收到了...我看也差不多了吧...。」成襄此时的口气中有著明显的无奈,「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知道阿伦的特别...没人会和我抢...。」
官书晨不语,只是像是听众似的静立在一旁听著。当初成襄就不断地表示自己对伊安实在太紧迫盯人,论谁都会受不了,只是这回他似乎在後悔了。
秦亚伦虽然在班上一直很不抢眼,不管是在任何方面都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永远不会有人觉察到他的存在吧?看来成襄对於秦亚伦的「放心」开始悔不当初了。
30
眼前这人难得对自己的话产生认同,也这麽刚好送上门来,让自己看见他的惨状。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似曾发生过...对啊,就是那天他因为安的事而在学校严重失态的事啊...
真是,这人存心让他忆起不好的记忆,真该骂人的。只是自己现在出奇地没有火上加油的意思,方才勾起的微笑也褪了下来。
真不晓得上回成襄是否也和自己抱持著同样的心态。也罢,不管是怎麽样,上回的成襄毕竟也「不计前嫌」地多多少少安慰了自己一下,他就在这时回报吧。欠人家人情是件很不舒服的事。
官书晨许久才淡淡地开口,「你以为是吗?那你太放心也太自大了。」
至少就自己而言,他就察觉到了秦亚伦的特别,虽然不是外貌上的出众,但他的确感觉到了──这是要久经相处才会明白的。
而自己虽有他人看来的「强大优势」,对於安他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要将他锁在自己的目光范围内才安心。
「是吗?对他人放心不是一种信任吗?这样难道不好...?」
成襄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是下意识的反应,要是事後知道自己竟然去找官书晨诉苦,他肯定会感到丢脸。
「那你现在很好吗?」官书晨不答反问。他明白以成襄的头脑,不难知道自己为何这麽问。
「不好...一点也不好...。」这叫失恋吗...?不完全是吧...还没恋爱,哪来的失恋呢...?
他自己没发觉,在心中竟暗暗佩服起官书晨来了。平时在校不仅要隐藏自己内心的真正感觉而去装做一个人人称许的好学生,总是住在一个没有父母的家里也无法放松自己或是找家人哭诉。如此压抑的情况还只以失态大哭的形式爆发出来,这也真不简单了。假如换做是自己的话,先给他一刀还比较快...。
「你也知道不好,当初为什麽又这麽做?」
「我也不知道了...。」
这话听来像是个结语。也正刚好,官书晨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接近,知道是新一届的学生会成员要来,他拍一拍成襄的肩头意示著。
「有人要来了,不想被看到惨状的话就先进去。」
成襄闻言才抬眼,什麽嘛...看自己这麽难过也不会慰自己一下,嘴巴还是一样不饶人...。不过他也真明白,不希望让别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惨样...是啊,他和官书晨可是有著从小一起长大的「孽缘」啊。
不过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稍稍起了身,成襄这才将身体离开桌面,转身走向了会议室内的小偏房了。这个是他们学生会的福利,他这个前会长当然也有使用权,虽然其中的空间不大,只有几张沙发小桌和盥洗设备,但让他稍做休息也就绰绰有馀了。
果真,他一进了小房里,外头还真走进来不少人,当然就是这届的新干部。而在门缝边,他也清楚地领教到了官书晨的变脸功力。方才和自己面色凝重地对话,没一下子却又和别人谈笑风生起来了...这该是已经是长期「训练」後的成果吧...。
31
不知睡了多久了,成襄只知道耳边吵了又静、静了又吵...这样反反覆覆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吧。
稍稍动了一下眼皮,眼中迷迷蒙蒙地见了一道人影,但不是很清楚,且从自己身边接近中。可能是尚未清醒,他一直无法将眼给对焦,所以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只见一个人的大概轮廓。
「嗳!睡到什麽时候啊?起来了!」
那人影突地推了自己一把,还语带不悦地叫著。等一下,这声音还真是熟悉...好像就是那个...魔头...。
「喂!叫你起来听到没?不打算上课了吗?」官书晨脚一踢向沙发,震的整个沙发是摇来晃去,不知是否真听到了成襄心里的话。
成襄的临时床突地天摇地动,他吓得是硬是给坐了起身。一见著眼前的人影,他的面色又垮了下来。什麽嘛...看来不是幻觉...。
「起来了?我看你脸先去洗一洗,不然实在不能看。我要先去上课了,门要记得锁。」官书晨一面说著,一面走出小房外整理著方才桌上的讨论文件。
「什麽嘛...开口没一句好话...。」
嘴下叨念了几句,成襄该是被官书晨这麽一摇而睡意全失,也跟著官书晨身後晃了出来。
官书晨整理好文件,站在镜前又把仪容给上下审视了一番,把领带拉到领口处,确定与自身平时形象相符後,才拿起书包要离开。
「记得去洗脸啊,省得坏了你形象。」官书晨站在门旁,还不忘损了成襄一下。
「什麽形象?这东西只有你最注重...要走快走,我会锁门的。」不满总成为官书晨利嘴下的牺牲品,成襄索性发了个逐客令。
官书晨故意没听到成襄的话,走到外头後又回过头去,还扯了个成襄最受不了的假笑,「Never Die...。」
又是句英文...成襄刚起床的脸现在又更加难看。真是的,就会考自己英文,臭屁什麽...不过就是特优班的学生罢了...。还有...他的感情事也用不著这魔头来操心,看好他那个迟顿的老师就成了。
成襄脑袋稍稍转了一下,下一秒便拉开唇角弧度,也赏他一个恶心的笑以资回敬。「Go to hell...」
官书晨当然是听到了成襄的话,但是他现在没那个美国时间和他斗。第一堂是化学,他才不想迟到。
不过单看他成襄已经能和自己斗嘴的情况下看来,心情也算是有所恢复。不然他那异於往常的一脸死气沉沉,说有多不习惯就有多不习惯。
还是早点回复的好,没错...。
想著想著,不知是因为高兴於成襄的回复还是因为等会儿便能见到心上人一面的关系,官书晨的唇边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这笑要是被除了成襄的一干人等瞧见,肯定又要因此而神魂颠倒一下子了。若目击者是成襄的话,保证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近视加深。
当然,想也知道,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笑是为了成襄那小子,且绝对抵死不认帐。
32
虽说上课时成襄还是保持以往的「水准」,对老师有问必答且用心抄笔记,看来就像平常的用功学生一般。但仔细一看,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这是要与他熟透的人才知道的。
抄笔记的空档下,成襄随手转转笔,眼光又习惯性地飘向坐在斜前方的秦亚伦。看著看著,心中不由地又叹了口气。
秦亚伦还是一样用功地抄笔记,专心聆听老师上课,但他总觉得阿伦今天看来心情特别好...是嘛,搞不好等会儿就要去约会了嘛...去享受个两人午餐,心情不好才怪。
而成襄一下笑容满面,而一下又一脸阴郁,唯一不变的便是直盯著秦亚伦的目光心盘旋不去的心思。
想当然尔,这种忽晴忽雨的变化正在上课的老师当然觉察到了。身为国文课老师的颜昭仪索性不著痕迹地随著成襄的目光一望。
秦亚伦!?颜昭仪倏地想到成襄在这学期初曾「向自己告白」的事...想想这或许不是开玩笑的吧...。心中一个想法生成,她决定下课时一定要附诸实行才是,这样才不愧为高三生的老师...。
一下课,成襄的目光仍随著秦亚伦打转,就这麽「转」到了教室外...这时成襄才警觉事态不妙,尤其是见到他出教室前手中所拿的东西时,他更是这麽觉得...。
成襄紧急起身想追上秦亚伦,只是上天似乎不怎麽想帮他,偏偏就杀出了这麽一个程咬金...。
「阿襄,到办公室来一下。」颜昭仪满脸笑意地下达了这麽一个指令,成襄闻言,下巴简直就快掉下来。
他站立当场,许久後才很无力地一道,「是...马上到...。」
时间很快就过了。
一个人在心想著某事时很难这麽想吧?但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在他从导师办公室走出後,压顶而来的黑色天空就这麽说明了一切。
成襄大大叹了口气。天黑了啊...这就代表阿伦早就离校打工去了嘛...真是的...。虽然方才老师的约谈中在不影响课业的前提下给予自己莫大的鼓励与支持,但是现在却也不免恩将仇报地抱怨起老师方才的多话了。
心里怨虽怨,也不能说什麽。看看早已不再蓝的天空,成襄看似随性地把书包置於肩上,很是落寞地走回家。
不要不相信!他虽然乐天,也会有落寞的时候吧?由其是到手的机会却得眼睁睁溜走的时候,是最令人感到无力的了...而且远比考试不及格还觉得难受...等一下,他考试向来没有一科红字的...。
「阿襄啊!怎麽这麽晚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想让老妈担心死吗?!」
听到一记女声自头顶劈下,成襄这才知道他到家了。搞什麽,他怎麽这麽恍忽啊?被他老姐看到不被吓死才怪。
「我这不就回来了吗...」成襄的声音有些无力感,他还以为老妈等会儿会像是见到外星人般的吃惊,想不到居然是自己想太多。
什麽嘛...看到儿子变成这副德性,也不会安慰一下...
「旻旻啊,别这麽高兴,快把信收好来吃饭了。」
什麽?老姐回来了?嫁出去的人怎麽一天到晚往娘家跑?姐夫也真是的...
「好啦!小沂久久才寄了封信给我,我当然高兴啊!」
高兴...?他心情正不好呢!她们还高兴的起来...一群没爱心的家人...。
「阿襄!你看你看!小沂从国外寄来的呢!」
连老姐也这麽没同胞爱...高兴地向自己献宝...真是...
突地,成襄瞥见了成旻手中的信件时,脑中一道灵光闪了进来。
这笔迹...在哪里看过...等一下,和阿伦那封好像...
33
成襄一扫先前的阴郁,眸中目光突地一亮。此时他不仅恢复了往常与老妈「对抗」时的灵敏,还仗著自己身材上的优势,长手一伸,成旻手中当下空空如也。
「阿襄!做什麽用抢的?没大没小...」成旻看来似乎心情极佳,对於成襄有些「下犯上」的无礼举动,她只是稍稍抱怨了一下罢了。
「我记得我们从来没有『大小』之分。」成襄一心数用,双手忙著拆信的空档,还能和成旻抬杠,可见他的心情亦不坏,谁叫有个「天大的秘密」快揭晓了呢?
「哼,这麽说也没错,饶了你。」现在有了点年纪,加上又嫁做人妇,对岁数这档事总特别敏感,连一两岁或是种种相关字眼都会斤斤计较。
拆了信的成襄对里头的文字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在他一眼望进了大片字迹後,看似更加确定...他见过这字迹,而且是从阿伦那封信上看来的。
照这样看来...是不是代表了什麽事?他可以从老姐身上获得一些他所想要的「资讯」...没错吧?想不到他老姐还有这点「用处」...是该说个己太幸运了还是他人红到连天神都眷顾?
「旻姐...这封信是哪来的?」事不疑迟,他得先解了心中的疑惑才行,因为这可是悠关自身「幸福」的事,怎麽能马忽视之...?
闻言的成旻先是一把抢回信,还连带敲上成襄一记,「我刚说话你都没在听哦!该打!我不是说过了吗?是小沂从国外寄给我的。」
「小沂?我知道是小沂啊!我的意思是:小沂是谁?了了没?」成襄难得耐著性子逐字解释。
「什麽嘛,原来是这样。」成旻手一挥,一脸「你干嘛不早说」的表情,横身半倚在沙发上。
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後,成旻才开口,有些庸懒的神情和成襄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小沂是我以前的大学同学啦,成绩可好的,还没毕业就有公司找上门来招揽,现在到国外去工作几年了吧,竟然久久才捎来一封信,真是的...。」
讲到这里,成旻突地坐了起身,转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成襄,「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沂有像有个弟弟吧?而且差你一岁...还和你念同一间高中呢!」
听到这里,成襄不得不暗自佩服自己「识人」的功力了。他就知道一定能从姐姐那里套到不少情报,现在听来还真是受用...话虽如此,还是的确定一下才保险...免得自己的希望落空,再失望一次。
「你说的小沂是不是姓秦?她的弟弟是不是叫亚伦?」成襄保守地一问,虽然答案已在自己心中,就快呼之欲出了。
成旻一击掌,想起来了。「对对对...叫亚伦啦!嗳...?我跟你提过吗?不然你怎麽这麽清楚?」
对!三个对!呵呵...他就知道...上天不会对自己这麽狠心的。情书?才不可能呢!就算有,怎麽可能逃过他的法眼呢?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成襄还是一如往常的神秘派作风,对成旻微微一咧嘴,「呵呵...不告诉你...。」
经过这次事件,成襄似乎还是无法体会一个人听到「不告诉你」这种烂答案之後会是多麽的...难以忍受,甚至会兴起想扁人的欲望。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自己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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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拨云见日後的今天,成襄一扫心中阴霾,心情顶好。这从他进校门时的那种「健步如飞」的步伐就略知一二了。
成襄哼著歌,从校门的右方转进了校门,每一步都有令人感到快飞起来的错觉。现在他心中还真想赶快见到亚伦,然後看看把这事告诉他後的表情...呵呵...一定很可爱...想想还真值得期待啊...。
高兴之馀,他随兴地东张西望起来,才无意间地朝左一望,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这麽自左方闪了进来。
是官书晨。
他还是老样子,身边总不乏众人伴随进入校门。成襄也知道,虽然他总是人群所围绕的中心人物、众所注目的焦点,但却也不以此为快乐,这仅只是用来突显回到家时的空寂罢了...。
不过也还好,听说他不久前做了「逃家」这档疯狂事,敢情是压抑太久。现在住到心上人家里头去了,还被对方家长展开双臂欢迎...过得挺好的,难怪现在会笑得这麽自然。
「早啊。」
成襄走到官书晨的身边一道,还顺利地穿过了重重人墙,挤入核心地带。他目光没有对上官书晨,只是望著前方的建筑。谁叫自己对官书晨那个假仙的难得的自然神情感到极度适应不良,索性故意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