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教的。”书生黯然。
齐盖玩味了一番书生的话,最后笑道:“我教的话,那我就是你师父了,你以后不得对我无礼的!”
凌园确实不会教的。这一点书生还真是看的透透彻彻,这凌园在书生家服侍将近二十载,却从没有教导过书生一招半式,现在,自是更不会让他去做那个无用功。
“什么?”书生不满。
齐盖挑眉不语。
书生嘟囔着,“那就不学了,才不叫师父……平白无故让你大出我一辈去……”
齐盖笑了,“学不学在你,你若真要学,不叫师父也可,但是,以后万不能再对我呼来喝去,也不可随意赶我下马车。这些,你可自己考虑,只是,现在我们真要去楼下与谈清共进午膳了。”
书生立时抬头望他,“什么时辰了?”
“时间却不知道,但门外已有人走了三个来回了。”齐盖一边说一边走到门边开了门,果不其然见到谈清正立于门外。
书生顿感脸上羞愧,本是自己邀人的主人,现在却累的客人先找上门来,确实不好,有失君子之礼!
谈清一眼瞄了进去,就看到了跟着齐盖身后垂着脑袋的书生。他无声的对着齐盖咧咧嘴,便带过了这一茬,三人相携下楼时,谈清因不见凌园还诧异的问了一声,被齐盖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三人与于堂的一角坐定以后,点了常菜,在等菜的期间也便就着茶水聊上了。
“不知二位考量的怎么样了?这个交易是做,还是不做?”谈清摩挲着盏的口径开口问道。
书生抬头看了谈清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茶杯,齐盖猜想可能是还在羞愧,便要开口,但却被低头的书生给截了话茬。
“做不做这个交易的决定却不在我们,还是要看谈兄的。”
齐盖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书生,乖觉的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起来,书生既然开口,就自有他的思量了,他且静观就好。
谈清对于书生开的口,也显得有几分诧异,但到底没有表露的太显眼,只合上了茶盏,笑吟吟的问道:“此话怎讲?”
书生终于抬眼直视谈清,也学着他淡淡的说道:“闵怀江认识我们在先,本应帮他的;只是昨日见你的……”他看了看他被袖子遮住的右臂,才接着说道:“又觉此事定有蹊跷。谈兄也需谅解我们,我们本是想行侠义之举,却不知此刻究竟谁对谁错,自是不敢错加进去。”
一旁的齐盖也终于有几分难忍的咳了咳,谈清和书生回头看他,却只见他摆摆手,示意两人继续,两人莫名,却不知那一阵咳嗽不过是为了隐藏笑意。
他眉眼含笑的端起茶杯掩饰,他说呢,书生怎么就主动开了口,原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想知道到这两人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谈清倒确实没有想到这茬,毕竟两人才堪堪算是三面之缘,了解不深,只觉书生所说确实有道理,但是,他与他之间的事……他仔细看了看书生与齐盖,眼中又闪过一次欣羡的表情,此生也怕是……
他微微敛了敛心神,才又说道:“容兄这般考量本也无措,只是我二人之间的那些子事,却真也说不出个谁对谁错,无非就是些有关风花雪月,一厢情愿,伦理道德的事罢了!”
书生微微皱起眉头,不满的在心里嘀咕:“风花雪月,一厢情愿,伦理道德,听着就觉得都是故事啊!”
口上却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问,你方便的话,便答,不方便的话,就不说,最后的对对错错由我们自己判断,我们只是想……不要帮错人……”
谈清愣了愣,像是不能理解书生何以这么执着,转念又想了想自己的境况,本不欲为外人道的心思在这两人面前像是突然有了勃发而出的渴望。
看着书生和齐盖之间的那份亲昵,他不由的再次暗测两人的关系,心下同时思量着,如果是同道之人,想是不会鄙夷自己……
他沉吟着看向书生和齐盖,缓缓的点头。
“你们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书生突然问道。
谈清不解的笑,“这点也需要问吗?”
“唔……你们真的很不像。”
“本就不是亲兄弟,何来相像之说?”
书生摇头,这种像本就不是指音容相貌,而是指言行举止里的相像。但这话他却不准备多做解释,只接着问道:“那你身上的痴情蛊是你自己种的?还是从他身上引渡来的?”
“怎么说呢?他当时被种了这个痴情蛊,当时我们自是当做是普通的□,本是要从青楼里找女子来……后来,我从同行的一位行家口中知道这远不是我们以为的……而当时他同时也中了□,情况也实在紧急,我便……”一段话被谈清说的七零八落,可旁听的二人却都明白了其中纠葛。
痴情蛊若当做一般□解了,等那姑娘一回接了其他恩客,这闵怀江的命可就难保了!
齐盖倒还好,本就不理世间俗礼,对于谈清的这段话,他听出的可不止是一段兄弟情,他自是信这世上的真情兄弟,可以为对方做到两肋插刀,但却不可忍受被兄弟插…
真要细究,找个良家女子让他娶了也便是了,何来今日的状况?其中真意也只有瞎子看出去来了。
不过齐盖虽是猜到这其间谈清的情意,却丝毫不觉有异,做人若是太过计较,人生哪得快意潇洒。
只是他虽不觉着兄弟二人之间发生这种事有何妥,但心里此刻却蒙上了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战战兢兢,想去细探书生的表情。不知为何,他虽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书生,却也知道,书生毕竟是书生,那么多年书读下来,到底有没有变得陈酸迂腐,他不敢去赌。
就像他明知道书生不懂契兄弟的事情,而他却每每借此由头将他介绍给旁人的时,都不曾向他解释过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而此刻,他从书生脸上看到的表情却又叫他打心眼里感到欣喜若狂。
书生脸上之间同仇敌忾的愤懑,却没有丝毫对谈清与闵怀江之事的厌恶,这是不是说,小书呆其实不反感……
“既然如此,自是算你被引渡的,那他怎么还丝毫不顾你的性命,那般,那般……随便?”书生狠狠拍向桌子,咬牙切齿,甚是愤恨的样子。
谈清惊了惊,之后倒是笑了出来,声音低低的,“容兄,我唤你书卿可好?”不待书生答应,他便接着道:
“没有什么顾不顾的,痴情蛊的事,他本也不知道,只当是中了普通的□罢了。而他本身自下了山,入了这盛世红尘,就练成了这风流心性,让他不去……寻花问柳,是会生生折了他的风骨的,我救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此为胁。
“我做决定之初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此生如此,也算是无憾了,不然,我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头……”
一番话说的,凉薄中带着几分自我嘲讽。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对他便有了这个心思,但是有些事,起了头,就止不住
☆、第二十六章
谈清的话,令书生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能接什么。
书生好奇,但却不是这般无知,有些事有一二便可推三四。
凭谈清所说,书生已然知了其中三四,但牵缠百绕的情结里,真没有对错可言。此番一来,他也越发不知该论谁的对错了。
当三人无端陷入一种沉滞的氛围时,小二恰好举着大大的托盘将三人早先点好的菜都一一送了上来上,摆完菜之后,还殷勤的将三人面前的酒杯尤其是齐盖的酒杯,都给斟满才退了下去。
谈清率先举起了酒杯,洒脱的对着二人说道:“相逢是缘,为了缘,敬二位一杯!”
书生和齐盖也强自笑了笑,举起酒杯迎合而上。
一巡酒过,谈清把玩着酒杯笑问:“不知书卿觉得和我之间的交易到底可不可做?”
书生夹着菜的筷子一僵,菜被齐盖手快的拿碗接住。
“你……其实,他这般寻你,你何不见见他,也许……”也许什么,书生说不上来,只觉那一夜与闵怀江在旷野相遇,他好像并不是无心之人。
谈清扯着嘴角牵强的勾了勾,“我命不久矣,见了又当如何?他本无心,何须扰得他自欺而后欺我?”
一厢情愿本已令他心下难堪,再加上那一夜的癫狂,他此生却不愿再于他面前自现丑态了!即使被他得知了,本就没有的那份情,何须让他装了,骗了自己再来骗他。
“也许有心呢?”书生齐盖齐齐接口。
谈清看着两人,久久才半阖下眼睑,“你们可知,我右臂的皮肉之下的这根红线,自一年半后,他可以下床之日起,就开始慢慢沿着这条臂膀在攀升,最近的一次就是七天前……”
书生顿觉吃到嘴中的那道拔丝紫芋满是苦涩,无端的,他蓦然想起了那个旷野里,闵怀江一直待在身边的那个风华凌人的青青;又想起了,七天前,就是他们与闵怀江分手的天……
“交易,我们做!”齐盖突然将一仰头喝尽杯中酒液,啪的一声将酒杯置于桌上。一言出,气势铿锵。
书生愣了愣,也学着齐盖饮尽杯中酒,豪爽万分言到:“对,交易,做!”
谈清本还对齐盖的一番举动微微感到暖意,却被书生这一番邯郸学步的强调给弄得失笑不已,最后还是他亲自给两人又一次斟上了酒说道:“那在下先在此谢过了!”
谈清举杯要喝,被书生给拦了下来,“等等,你都还没问我们有什么条件呢?”
谈清笑,“不论什么,你们说来便是,我相信,你们既然提了,必是我能做到的!”言语之间尽是一种自信。
“那也不急,还有另一事,这件事若是能成,你两次刚好一并谢了我们啊!”书生依旧拦着,虽然嘴上这么说道,但是这一番话听下来,他直觉即使拿出了前尘绝也不一定……
谈清疑惑的看过去,先是不解,后有意会,最后满脸疑惑化为一种欣喜难抑。
“你们是说……”
“对!”齐盖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怪异和不忍。
“真的?”谈清手中酒杯微颤,凡是能活,谁又惦念着死,即便,即便不愿再见,可,也不想真的离开这繁华世界啊……
谈清没有注意到齐盖的表情,书生注意到了,他看看齐盖,又看看谈清,最后只能在心里叹气,慢慢说道:“谈兄,虽是有法子,但是……”
书生犹犹豫豫,却又显得坚定无比,这味前尘绝的效用还是要说清的。早前在房中得知有前尘绝可以就谈清性命时,他还觉得,对于谈清来说,忘却前尘,也无不可。
人负我,不记仇,已然是大丈夫胸怀。前尘绝,断牵绊,必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
谈清听了书生对前尘绝的细细描述,书生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直至最后,他已满脸煞白,周身无力的对着书生缓缓摆手,苦涩道:“这,这是最后的法子了吗?”
“嗯。”书生轻轻点头,眼睛再不忍看向他,可口中又忍不住要劝道:“谈兄,其实,前尘绝,对你,也未尝不是好事!”
谈清心神恍恍惚惚,已然听不见书生的话了!只见他一会笑,一会愁,眼中全是追忆。
书生本欲再言,却被齐盖拉住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安心吃饭。
书生瘪瘪嘴,最后拾起筷子安心吃饭。
一顿饭吃罢,谈清也终于恢复正常,脸上带着些许羞赧和愧色,看的书生大为惊奇,原来这个人也并非总是那般的淡然。
“你们还没有说你们的条件呢?”谈清端起了小二收了残羹之后又重新奉上的茶水,对于痴情蛊和前尘绝却不再提。
齐盖和书生相视了一眼,默契的配合这谈清略过了前尘绝的话题,齐盖本欲张口说什么,却又一次被抢了先。
“恩……谈兄,你知道藏宝首饰的事吗?”
齐盖在一旁诧异的看了看书生,他本欲帮书生问问苗疆的情况的,不想这个书生……齐盖心中感到丝丝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