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做完后,马婆子才带着丫头们又继续回到院子里开始做针线活,看着一脸严肃的马婆子,有丫头忍不住想打听刚才那好看又威风的男子,却被马婆子狠狠瞪了一眼道:“做下人的,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主子的事,少知道为好!”
吓的丫头们立刻闭了嘴,心里觉得委屈。怎么这马婆婆刚才还和风细雨,怎么一轮到主子的事,就换了脸?
叶剪秋却暗暗点头,这做领导就得这样,恩威并施,有张有驰,才能服众,太和善的管家是镇不住下人的。而且主家的事,下人们的确不能太多嘴。
到了晚上,晋伯和朝歌来府里,马友道立刻上前禀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听到杨捕头来过,并送了重礼后,晋伯和朝歌不禁相视一眼。
朝歌挑起嘴角道:“杨小迷倒挺识趣儿,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
“呵,关键他那巴掌拍到刺儿头上了!曹县令开始采用怀柔策略了,就看钧之吃不吃这一套。”
巡检司刚到青阳镇的时候,杨小迷就上门求见司徒瑾,言语中透露的意思是想让他主动上门结交曹县令,方便日后一起共事。结果话不投机,司徒瑾冷着脸就送客了。此后,巡检司的军团和杨捕头的手下衙役捕快,曹县令的皂兵,私养的民团大大小小也交过几次手,结果被训练有素的巡检司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的才算老实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朝歌和晋伯也大呼过瘾,就连邻国的蛮族巡检司的人都不怕,还怕他们这帮地头蛇!
“晋伯,你说大哥会不会将这些值钱的玩艺儿给扔了?”
“不会!咱俩打赌如何?赌注就是你那头黑鹰怎么样?”
朝歌不禁笑了:“还想打我猎犬的主意,劝你早早死了心!它可是认主的,你忘了它上次咬你了么?就算我答应,我那黑鹰也决不会跟随与你。”
晋伯也笑,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普通人是驾驭不了黑鹰的。那朝歌的黑鹰并不是一般的猎犬,凡是朝歌出现的地方,那黑鹰就神出鬼没的在他周围活动,并不像其它的狗时刻跟在主人身边。黑鹰不仅通人性,而且非常有灵气。但凡朝歌想让它出现,只需长啸一声,那黑鹰就如闪电一般出现,能拥有这样的神犬,实在让晋伯羡慕不已。
两个人抚掌而笑,他们都明白,这司徒瑾绝对是以属于驴脾气型的,但只有一样——他爱惜东西,绝不允许浪费!现在巡检司是最困难的时候,所以朝歌和晋伯都猜到司徒瑾不会扔东西,也不会退掉,肯定会坦然的收下,然后装糊涂。
算算日子,这司徒瑾和老太太也快来了。现在府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老夫人驾临。
晋伯和朝歌前后巡视了一遍,点点头表示满意。晋伯和朝歌巡视完,又照老规矩在府里蹭了叶剪秋准备的晚饭。
叶剪秋这次呈上来的是一碟摞成小山状的大白馒头,一陶盆大锅烩菜加上咸疙瘩汤,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仍挡不住晋伯和朝歌每人三碗烩菜,五个馒头如猛虎下山般的攻势。等晋伯和朝歌心满意足的用完晚饭走时,他们又交待马婆子一番,要她晚上小心火烛,小心偷盗才离开。
叶小溪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失望地道:“这司徒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看着叶小溪望眼欲穿的模样,马友道好笑的摇摇头。
☆、十三
这天早上,叶剪秋起了个大早,穿上厚皮袄,戴上皮帽子,将一个个大藤筐费力地装在一辆小独车上,蒙上厚厚的单子就准备出发了。
这里的蔬菜并不便宜,他那菜园子出产的蔬菜只供府里人吃,想多卖些钱的话几乎没有剩余。
而且他现在种地很浪费体力,这三百多平方的菜园,光是撒满种子和种上果树苗,他就累的躺在屋里歇了好几天,人也更瘦了。
现在他的独轮车上装的几乎全是口蘑,要问他的口蘑从哪里来的,只有叶剪秋自己偷着乐了。
他在府里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地下室原来可能是个贮存酒的地方,不仅留有通风口,而且温度也适宜,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往这里存放什么,而是想在这里种些什么。
他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种蘑菇。
他让马友道帮忙买来一些皮狙兽的粪,然后打碎一些草料掺上石灰等,经过晾晒消毒后就放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搭好的棚架上铺满晒好的底肥,浇透水后他就撒下了许多菌类孢子,等这些白花花的蘑菇长出来后,叶剪秋发现长势最好的就是内蒙口蘑,圆圆白白的,就像一个个小精灵。其它的鸡腿菇,双孢菇,杏孢菇等也长得不错,但是都没有口蘑产量大。经过一次次淘汰,叶剪秋最后只单一种了口蘑,这些东西可是他来钱的路子!
马友道对这些粪便上长出来的蘑菇叹为观止,搓着手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但是马友道打死也不吃这粪便上长出的蘑菇,他摇头道:“还是卖给别人吧……”看来他还是没有过自己心理的那道关。
姑姑说过,在饥荒的年代,人们都饿的抱着肚子都站不起来,连树皮观音土都吃,哪会挑三捡四的!所以叶剪秋只能说,这马友道还是饿的轻!怪不得他哪怕将自己卖掉,也不愿去受苦。
叶剪秋装备完毕,就推着车子来到门房吆喝马友道:“马友道,起床开门!”
马友道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终于停了下来,他起床披了件大袄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揉着眼睛给他开门,嘴里还没忘了他最关心的事:“小秋,卖了钱回来给我打二两酒。”
“好的。”
马友道打着呵欠又回去睡了,叶剪秋趁着天没亮就推着小车晃晃悠悠的往市场上走。
此时,一轮圆月亮高挂天空,为数不多的几颗星子看起来也有些寒意。路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推着吱吱扭扭的独轮车前行,这车把上叶剪秋也学着当地的百姓挂了一个气死风灯,不仅点亮了夜路,还给他壮了胆儿。
他边走边抬头看天气,月朗星稀,冷风阵阵,暗自庆幸今天没有浓雾。在这个地方,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浓雾,一个月也有那么三四天,是月明云淡的好天气,但是这也预示着,没有雾气的一整天更加干燥炎热。
路面沙土很多,小独轮车不时地歪陷在沙土里,叶剪秋现在已经习惯这样的路面,不时的晃动着车把,左摇右晃的将小车从沙土里挪出来,很快他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府里离市场并不太远,走路大概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很快,他就来到那个熙熙攘攘熟悉的集市。
在青阳镇所有的人正在酣睡的时候,这个市场却是青阳镇最热闹的地方,勤劳的人们早早赶着板车来做买卖。他身边不时的经过像他这样推着独轮车的生意人,有人和他打招呼:“小秋,来卖菜呀,又是蘑菇吗?”
“是啊,还是蘑菇。”
“你这手艺好哇,独一份儿,早早卖完就能收摊!我这天天卖兔子肉也比不上你赚钱,小秋,你收徒弟不?白打五年工,换你种蘑菇的手艺咋样?”
“呵呵,大哥,不行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叶剪秋很为难,这市场上的人都很眼馋他种蘑菇的手艺,甚至有人直接出钱想买他的技术。
“和你开玩笑的,别当真啊!俺知道这是秘方,轻易不传外人,等小秋有了娃儿,咱们做个亲家咋样?”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我还小……”
叶剪秋脸红了,那大哥看他不自在,只好自打哈哈道:“不说不笑不热闹嘛,那大哥先走啦!”
卖兔子的大哥是个庄稼汉子,推着满满一车子剥好皮赤红色的兔子,笑呵呵的很快就越过他去集市摆摊了。
这里卖兔子肉和皮狙肉的商贩很多,兔子皮和皮狙皮也是市场最常见的货物,新鲜便宜而且量足,叶剪秋初来府里,天天吃肉,一开始还稀罕,后来就吃的犯恶心。
连马婆子也不满意了,交待他十日内最少得吃一次蔬菜改善一下伙食,知道他为主子省钱,但也不是这个省法!
叶剪秋暗笑,他终于明白叶小溪为什么一看到皮狙肉就眼泪汪汪的样子了,在这个地方,吃一次蔬菜才是改善生活,尤其是瓜果,更为珍贵。
就连朝歌,也郑重的下令,整个菜园子里的瓜果都是他的,谁也不能偷摘!惹得一帮年纪不大的下人们,眼巴巴的看着满园果实累累的菜园子,却不敢伸手。
叶剪秋也没有办法,这朝歌脑子灵着呢,每棵树上结了多少果,哪颗水果已经成熟了,他心里一本清帐!
就连马婆子也苦笑着摇头,真是典型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所以,现在全府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正主司徒瑾回来告状,为她们做主呢!
叶剪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和朝歌同岁,都是十五岁,但是由于他严重的营养不良,体型瘦弱,怎么看来都像十一、二岁,可怜的像根小绿豆芽!
而朝歌整天舞枪弄棒的,而且营养又好,早早就长成了大人了,身高腿长,体健貌端。但是他的脸有些稚嫩,说话还处在变声期,嘴巴上还有嫩嫩的胡须。上辈子像朝歌这样的年纪的孩子,估计能在迎接紧张的中考,而朝歌已经开始骑着马抓贼惩奸了,光是看他那把锋利的长马刀,估计也不少沾血!
看着意气风发,身体健硕的朝歌,害得叶剪秋自卑了好久,看着自己伸出来的那两只黑瘦的小手,他就知道,一叶知秋啊!估计这全身包括这张脸也好看不到哪去!!尤其是……尤其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更不敢看他在水里的倒影!
叶剪秋心情非常郁闷的推着车来到市场卖瓜菜的地方,扭头看了一眼人牙子的市场。杨树下那个熟悉的女人系着绿色的大方头巾热情的招呼买主,她身后又站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孩子,果然这红嫂子的生意还是最好的!
叶剪秋不禁暗叹,这穷人家孩子可真不少!
听叶小溪说,他家兄妹六个,他是家里的老四,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而叶大山家牛氏原本也生了四个孩子,但是夭折了一个最小的儿子。
叶剪秋心事重重,这些穷苦人家没有钱去买避子汤,也不懂什么避孕知识,孩子生的多,夭折的也不少。百姓们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瞧病看大夫?基本上都是听天由命,听叶小溪说,他们兄妹几个生了病后,就去喝坑水!村头有一个土坑,里面渗出的浅浅一层黄水,说是救命的神水,村里哪个人生了病,家人都去打那种坑水让病人喝,不仅混浊,而且有股怪味儿。即使如此,还真有人喝了水就康复了。
叶剪秋心里想,也许那坑水里含有某些矿物质,对身体有那么一点点的作用,身体恢复的病人只是碰巧了,也许有人也喝了坑水后会更糟糕……如果不是叶剪秋魂穿的话,这原主估计也要夭折了吧?
此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太太,挎着一个蓝子,见到叶剪秋上前打招呼:“小秋,来卖菜呀?”
叶剪秋将车停下,对李氏行了礼:“婶子,早上好。”
李氏笑着提起篮子晃了晃道:“婶子就知道你今天还会来,早早就等着了。婶子做好了你要的东西,看看怎么样。”
说完,李氏菜篮子里掏出一个大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套衣服和两双鞋子。
自从静石先生去外县教书后,家里就剩下李氏一个人,老年人晚年寂寞,连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李氏不喜欢呆在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人来人往热闹的集市上了。她每天早早起床来集市上逛悠,买个菜都能和摊主聊上半天……总是逛到又累又饿,才会回家休息。
李氏和叶剪秋常常在集市上相遇,一老一小相处并没有隔阂,一见面就相聊甚欢,但是谁也没有再提起当初收养一事。
那天在集市上,叶剪秋买了几张皮子,扯了一些布料,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李氏心里好奇,就开口询问。叶剪秋想做一套宽松的运动服,几件T恤衫,皮面钻小洞的皮靴子。他连说带比划,说出自己想要做的衣服和皮凉鞋的款式。
这些新奇的样式李氏非常感兴趣,主动揽下了针线活。叶剪秋当时就和她商量好,做完后付五十个铜板的加工费。李氏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小秋,婶子照你画的样子做的,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样……”
叶剪秋拿起那双皮靴子,满意地点点头。李氏的针线活不比马婆子差,但是马婆子的活太多,而且马婆子毕竟是他的直接“上司”,叶剪秋不好意思开口。而李氏做的这双鞋,不仅鞋底纳的厚实,而且底面还纳成菱形的图案,棉线均匀的缠成线纽,这些线纽就像有鞋钉的跑鞋,非常防滑。长靴子的表皮被均匀的钻了小洞,这样既透气,又不捂脚,防脚臭。
“婶子,你做的真好!”
叶剪秋由衷夸奖,李氏笑道:“你说要在鞋面上打眼,婶子就找根铁钉子,没事就坐在那里敲,好好的皮子都被婶子敲成了筛子……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皮凉鞋?”
“没错,就是这样子的。”
劳动人民真有智慧,这种鞋子和衣服都是李氏第一次做,做工不仅好,而且样式也几乎没有偏差。叶剪秋感激地将东西收下,付给李氏五十个铜板:“婶子,这是加工费。”
李氏坦然的收下钱,她知道自己越是推辞,叶剪秋内心会越不安,下次这种活就不会轻易再交给她。而李氏,也并不仅仅因为钱,她只是想和这个孩子多些相处的机会而已。
她又开口道:“小秋,若是没有衣服穿,再来找婶子,婶子在家无事,做些针线好打发时间。”
“行!回头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集市里那卖皮子的地方,还有堆成小山的动物的毛卖。有光滑的兔子毛,也有粗糙的皮狙兽毛,扎手的牛毛和羊毛,尖硬的猪鬃……这些动物毛当地百姓习惯做成毡子,但是叶剪秋暗自打算让李氏将它们纺成线,织成毛衣穿,肯定比皮袄子穿上舒服!
李氏笑道:“小秋啊,这双皮凉鞋不是你穿的吧,这鞋底子可不小,和你静石伯伯差不多!“
叶剪秋笑了笑,这双鞋是给朝歌做的,他的脚估计有四十二码左右。每天吃饭的时候他就将脚蹬在叶剪秋的椅子上,丝毫不介意自己那双破损的快要露出脚趾的皮靴子!
叶剪秋往李氏的菜篮子里倒了一些蘑菇,李氏笑道:“婶子总是沾小秋的光,不仅有钱赚,还有菜吃。”
“婶子不用客气,自己种的,回去尝个鲜。”
“那婶子就收下了,我得赶快去买些碎布头抿鞋底子,晚了怕买不着了。”
叶剪秋和李氏告别后,就推着车子来到市场。
他只身来到杨树林深处,一个汉子见到叶剪秋就将旱烟锅子放在鞋底敲了敲,皱着眉头迎上来:“叶老弟,大哥等你半天了,你再晚来会儿,就耽搁俺去县城送货了!”
“顾大哥,对不住啊,我走路来的,脚程慢。”
“叶兄弟,赚了钱买匹马吧,比你走路快上许多。”
“是啊,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可是现在银子不够。”
“那就买头皮狙,哥知道哪里有卖的,便宜!或者买匹军团退下来的老马,一匹最多二两银子!”
叶剪秋想了想,无奈道:“买马也得有板车拉,可是这板车也贵,不比老马差钱,回头再说吧!”
顾树林点点头:“也是,一辆新板车要费不少木料……回头遇到机会,哥给你找个旧板车!”
拥有一辆马车的人家,就好比现世那些拥有私家车的人,他新车买不起,只好想办法买辆二手车。
两个人将一筐筐的蘑菇搬到顾树林的大板车上后,顾树林给他一个大钱袋子:“老规矩,一筐二百个钱,你数数,这一共是六筐,一两银子,二百个铜板。”
叶剪秋数了数,高兴的合不拢嘴:“都对着呢!”
顾树林刚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就回过头来道:“叶兄弟,你还卖花儿不?县里几个酒楼可相中我上次捎卖的花草了,那盆凤尾竹和龟背竹可卖了好价钱!人家说了,有好的只管让我拉过去呢!”
叶剪秋虽然不擅长种花,但是他也试着种了几盆,看起来长势不错。他托顾树林去县城里卖,没想到很快就出手了。于是他又种了几盆观赏的绿植,这些盆栽他只养在自己住的小屋里,连朝歌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