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卖花,只是还没长成呢,长成了再说吧!”
“成!花草长好了可别卖给外人,咱兄弟俩合作不是一两天了,顾大哥我为人咋样你心里有数对不?”
“对,顾大哥很实在。”
他和顾树林合作过几次,每次合作均是货银两讫,从不拖欠,而且他性子直爽,没有其它生意人那样油头滑脑,善于算计,是个坦荡荡的爷们儿。
叶剪秋觉得顾树林非常靠谱,所以他“叶氏公司”产出的货物,都让顾树林包销了。
听到叶剪秋夸奖,顾树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道:“这夸的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得了,我得快点走了,一会儿曹五来了,我还得少赚二十个铜板,一只大肥兔子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喝坑水的事儿是真的,听我婆婆说的,她小时候喝过……
☆、十四
顾树林说完就赶着马车匆匆离开了,果然没一会儿,曹五一伙人又大摇大摆的过来,市场里又一阵鸡飞狗跳。
叶剪秋迅速拉着独轮车躲在杨树林里最深处,树林里已经躲了几个贩子,也和叶剪秋挤在一起,踮着脚远远的张望,一直看着那曹五一伙人离开后,他们才从树林左看右看,非常警惕着慢慢走了出来。
叶剪秋对几个贩子开口问道:“大哥,还有盐么?”
“你哪家的?”贩子们很警惕。
“静石先生家的,我买过一次盐了。”
因为司徒瑾是查走私的,他不敢报司徒瑾的名号,若是让盐贩子知道了他是司徒府的人,不一起围殴他才怪!
贩子们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子果然他还有些印象,这才算放了心。
盐贩子从身后的草堆里扒出一包盐并提拎出一杆小秤:“老规矩,三个铜板一两。”
“我要五十个铜板的,要的多算便宜点,十八两怎么样?”
那些贩子犯了傻:“别人都是几个铜板的买,你为啥要买五十个铜板的,这是多少来着?”
贩子问旁边的同伙:“这怎么算?”
“你自个儿算呗!静石先生家的人,还会坑你不成?”那贩子也犯傻。
盐贩子挠头,他们接货的私盐,每次只进半石的货,然后来这个市场里零打细碎的卖,很少有客人一次买几十个铜板的。而大宗要盐的大户和商家,都有自己进盐的门路,会有人主动上门送盐,并不需要来市场买盐。所以,这两个做小本生意的盐贩子一时蒙圈了。
一个小贩扳着手指算了起来,算了半天最后他脸红道:“小兄弟,人家最多买九个铜板的,这五十个俺不会算!俺不卖了!”
“唉呀老板,怎么买的越多越不卖了?”
古代的秤是一斤十六两,所以叶剪秋并没有杀狠价。
“咋不卖!九个铜板三两,你不会多称几次?”
卖盐的小贩理直气壮。
“大哥,如果有人要买一斤你怎么算?”
“一斤是十六两,一斤四十八个钱。”看来,这贩子算数也不错。
“那我五十个钱是多少?”
“不就多了两个钱嘛,还不到一两盐。”
盐贩子终于迷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叶剪秋道:“按你平时的算法,我五十个钱买你十六两七钱的盐,四舍五入算我十七两,而且我要的多,最后只搭给我一两盐,五十个钱十八两盐,你也不亏啊。”
商贩挠头道:“啥是四舍五入……算了算了,看在静石先生面子,仅此一次,下次按我们的规矩来。”
这些商贩对文化人还是信得过的,静石先生的面子果然大。
“好好。”
叶剪秋好笑的开始称盐,等买完盐算完帐临走时他还听见盐贩子问旁边的人:“那小兄弟算的对么?”
“你自个儿算呗!静石先生家的人,还会算错了?”
“……”
叶剪秋在市场上买了盐,量了油,称了一袋白面,又买了几块皮子。这里的皮子比棉布便宜多了,硝好又软又大的皮子一张才十几个铜板。买完皮子后,他又来到卖牲畜的地方,又挑了一些小鸡雏,菜园子里有现成的鸡棚,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养十几只小鸡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他端着一筐叽叽叫的小黄鸡捆在自己小轮车上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和他怯怯的打招呼:“大小……”
叶剪秋一回头,只见穿着破皮袄的叶大山可怜巴巴的拎着几只大兔子站在他身后,双眼充满血丝的看着他,叶大山身后正是紧紧拉着父亲胳膊的叶拴,他将脑袋缩在父亲身后,不时地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叶剪秋。
叶剪秋道:“你们来青阳做买卖了么?早上有没有吃饭?”
见到了亲人,叶大山心里委屈,哽咽着道:“这不,前些天上山好不容易打了几只兔子,今日一大早就坐着村里的牛车来到镇里,想换几个钱花花。可是还没开张,就被曹五把兔子抢走了一半……好不容易来个买家,却出的价贱的要命,一只兔子只给十个钱,这剩下的兔子一只也没卖出去,俺……俺前些在风吹日晒的在沙山上跑了好些天,脚皮子都烫出了泡,这么便宜咋舍得出手……兔子卖不掉,回去的车钱都凑不够,这可咋办?”
一个堂堂的汉子,说着就4 想掉眼泪,叶大山抬起胳膊用力的擦一下通红的双眼,又道:“我若空手回家,你娘定是一顿好骂,她跟着俺一天好日子也没过哟!俺本还打算卖了兔子给她买个新帕子戴戴呢,她头上包的帕子都烂的不像样子了……”
叶剪秋看着他手里拎着大如猎狗的兔子叹气,这沙山盐碱地到处是兔子打的洞,而且体型大,数量多,很多农家人都打兔子来卖,别人卖兔子都是提前剥了皮,开了膛,处理的干干净净来市场卖。不仅竟争激烈,而且价格都贱到沙土里了,叶大山手里的那几只毛兔子,肯定是卖不上价的。
叶剪秋只好道:“兔子给我吧,今天我收了。”
“大小啊,你现在……”
“我在司徒大人府里当厨子,管做饭。”
叶大山高兴地接过叶剪秋递来的几十个铜板后,又看了看他独轮车上的油,盐,面粉等物,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还有粗盐啊……比黑石头咸么?”
叶剪秋打开盐包,分给叶大山一半,叶大山高兴的揣在怀里道:“这下回家你娘指定不会骂人了。”
叶拴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对叶大山道:“爹,俺饿!”
“饿什么饿!早起喝了两大碗肉汤!非要跟着来受罪,叫你在家呆着就是不听!”
叶拴顿时咧嘴要哭。
叶剪秋不由分说,领着叶大山父子两个人来到卖饭食的地方,给他们买了两大碗热粥和一摞油炸饼子,叶大山父子并没有坐在卖早点的小饭桌上,而是双双站在摊点前,眼巴巴看着摊主从大锅里舀了两碗热腾腾黄灿灿的黍米粥。两个人接过摊主递来的热汤后,端着大碗熟练地转着圈边吹气边吸溜,很快两碗粥就喝完了。
叶大山喝完粥后一抹嘴巴叹口气道:“这米粥可真好喝,又稠又香!你爹也缓过气儿了,刚才饿的都站不住脚……”
叶拴大口大口撕咬着油炸饼,吃的满嘴是油。
叶剪秋赶紧招呼摊主,又打包了一堆炸馒头和卤肉,让他们带回家给老爷子捎回去。
叶大山揣着怀里的一大包吃食感激地道:“大小,没想到你出来对了!守在沙窝窝里早晚也得饿死!你娘这步路走的对啊!”
听到这话,叶剪秋哭笑不得,见他脸上有了笑模样,叶大山话也多了:“大小,你姐叶大妞出门子了,嫁到村里的老尹家大小子!前些天成的亲!”
叶大山心里高兴,这叶大妞的彩礼,整整收了十头皮狙兽呢!虽然亲家也塌了一屁股烂帐,可是成亲前两家已经说好了,这新妇过了门,分家不分帐!那些外债就让老尹头老俩口去还吧!
“嫁到一个村了?这么近啊?”
“嗯哪,闺女哪能嫁的远?当然越近越好!若不是村里的老木头房子当年被大火给毁了,说不定就嫁到对门那家邻居去了!没办法,现在只好嫁到村头那个石窝子的老尹头家,你娘说了,大妞嫁的近好照顾咱们这一家子,女婿也能帮忙干些地里的活,将来俺老两口年纪大了,也可以养老!”
看叶剪秋无语,叶大山又道:“大小啊,你得常回家看看哩,这老人家年岁大了,得哄!你爷爷常念叨你哩。”
“嗯,我得抽时间去,府里管得严。”
看叶剪秋点头,叶大山满意地笑了。看起来大小混的不错,在府里还是个管事的,若他回家去,哪好意思空着手?就是拎些油炸饼子回来,也算没有白养他!
等叶大山拉着叶拴兴高采烈地揣着一包热腾腾的吃食回去后,叶剪秋心里一直都不平静,那个低着头一直坐在灶边的女孩子,就这么成亲了……
叶剪秋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何去何从,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银子,暗暗打算,等银子赚够了,就从府里赎身出来,养花种菜,做个小买卖。
叶剪秋推着小车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没有想到这条路的尽头,也有一匹快马正一路烟尘的加速往府里赶。
☆、十五
司徒瑾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正飞奔而来,他已经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在路上连续奔波了一个月。尽管风尘仆仆,人困马乏,但是抬眼望去,终于看到自己新买宅子那琉璃闪耀的屋顶了。
“驾!”司徒瑾又夹紧马腹,催马前行。
眼看就要到府门口,结果从路边的杨树林里冲出来一个老汉,扑嗵一声就跪在路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
“吁——”司徒瑾拉住了缰绳,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又是一个告状的百姓!
只见那老汉见来人停了马后,大声哭喊道:“请问马上可是巡检司的司徒瑾大人么?”
“有事快说!”
一听司徒瑾发了话,老汉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他几天前就来到青阳镇寻找司徒瑾,可是司徒大人并没有在署衙里,听说去外地了。看他失望,有好心的军士告诉他,司徒大人这几天就回来了。老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又想尽办法打听到了司徒瑾新买的宅子,整日守在司徒府对面的那片杨树林,一心等他回来。
这位老汉并不知道司徒瑾的模样,他这几天见到路过骑马的年轻男子就拦下,结果被挨了不少鞭子,也差点被马踩伤……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老汉哭诉道:“老身乃是玉谷县人王家村人,小女嫁到青阳镇大杨树村的刘守木为妻,因为家境贫寒,小婿刘守木鉴定了契约一年,要去外地帮别人种地,主家管吃管住,一天八文钱,只是中间不得回家,也不得带家眷。所以小婿一走就是一年多,结果这一年间,守在家带孩子的小女就被大杨树村的曹福牛给霸占了……”
又是姓曹的!司徒瑾心里不禁暗骂。
“然后呢?”
司徒瑾淡淡道。
他没有戴毡帽,头发也没有绾起来,而是用根发带随意束了起来,额头上散落的黑发遮挡了大半面容。虽然他只围了一个面巾,但仍挡不住露在面巾外那剑目星目,俊美如铸的半个面庞。
老汉心里激动异常,早就听说司徒瑾大人一表人材,看起来今日终于截对人了!看到俊美的司徒瑾,老汉心里暗道,果然是上天派来给老百姓做主的如神仙般的人物!
他跪在地上,冲着树林大喊:“妞她娘!带着孩儿们出来吧,司徒大人来了!”
只听一声哭号,一个老妇人扯着两个年幼的孩童从树林又冲了出来,三个人又跪在了司徒瑾面前。这一家子啃着干粮,住在这杨树林里已经好几天了,有骑马的经过,老汉就去拦,老妇就带着孩子守在树林,晚上一家子也不敢生火,搂在一起过夜。饿了啃些干粮,渴了就喝自己带的水……看到终于拦到司徒瑾后,顿时一家子老弱妇孺哭成一团……
此时,有不少百姓经过,看到此情景,不禁心里戚戚,这定是又来找司徒瑾大人做主伸冤的!
司徒瑾皱眉,他虽然也曾插手一些当地的事务,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滥好人,也不是事事都要管。看到窝囊的连话都说不好,只会痛哭的一家人,他有些不耐烦,手里握的皮鞭紧了又紧。
按青鸾律法,拦轿越级告状者先笞杖责打一番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突兀的拦路很失礼,而司徒瑾则认为,告状者身上的疼痛或许会让他们冷静一些。
司徒瑾扯了缰绳,想起身离开。他没有功夫看这家人哭,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看到司徒瑾扭转马头要走,那老汉慌了,不怕死的想扑上去抱着马腿,结果被马一个后踹狠狠踢到路边。
老汉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两个孩子哭着趴在老汉身上叫外公,那老妇顾不得丈夫,只得又重新跪在司徒瑾面前。这个老妇看起来比那老汉要冷静一些,她狠狠抹了把脸,言语清楚的大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司徒瑾。
那曹福牛是大杨树村里的村霸地头蛇,也是县令曹达大伯家的堂兄。虽然曹福牛作恶多端,但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村里的女子倒是没有遭遇他的毒手。可惜那女婿一走,就给了曹福牛可趁之机,每天晚上都要去那王老汉女儿家骚扰,而且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否则杀了她的两个儿子!曹福牛总是办完事就走,并不留宿。
王氏胆小怕事,为了孩子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可是一年后刘守木回了家,终于被他发现了曹福牛和妻子的奸情,王守木气得将自己妻子一顿毒打,可是他却没有胆子去找曹福牛报仇。王守木在村里独门独户,没有父母双亲,也无兄弟姐妹撑腰,势单力薄而又懦弱的王守木只能逼着王氏不许与曹福牛来往。
可是曹福牛一次又一次背着家里的母老虎来找王氏,王氏不从,曹福牛就烧了她家的炭石柴垛,还烧了她们一家人辛苦打下的粮食。王守木忍无可忍出门去寻曹妻告状,结果一走再也没有回来,再发现时已经被人活活打死在地头。
王老汉立刻去玉谷县衙报官,那玉谷县的午仵暗地对王老汉说道,那女婿死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抵抗的伤,可见当时并没有能力还手,是被别人生生打死的……午仵提点他,要让让女婿的死昭雪,玉谷县令是不成的,只能去青阳镇找司徒瑾大人还能有一线希望……得知丈夫的死讯后,王氏生无可恋的投了流沙河,只留下两个儿子……
司徒瑾道:“怎么不去找那曹福牛家的母老虎?她定会修理那姓曹的。”
一听此言,老妇哭着大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呀,那曹福牛倒打一耙,早就对他的老婆撒了谎,说我女婿王守木早些年借了他五两银子做生意,到现在也没还上,他还亮出了一张借据,上面还有女婿王守木的指印!可是那借据是假的,女婿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是从来也没借过别人银子,何况是五两这么大的数目!他是想用这个法子赖账!曹福牛不仅逼死了小女,杀了小人的女婿,现在还派人整日到我们王家村来向我们老两口要帐!实在是逼的我们没有办法活了呀大人!”
老妇说完又郑重磕了几个头。
司徒瑾心里懊恼,不管吧眼看这家人实在是逼的没有了退路,这一家老小早晚要被曹福牛害死!管吧他又要和曹达已经很恶劣的关系上加一笔!
司徒瑾一挥马鞭:“曹福牛在哪里?”
老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起身:“老身带大人前去!”
那老汉艰难的爬到马背上,司徒瑾带着老汉又一路烟尘的远去了。
等叶剪秋推着独轮车来到府前,看到地上抱着两个孩子的老妇有些疑惑,为何这个老妇人虽然在流泪,但是脸上却是欣喜的表情……
司徒瑾带着王老汉一口气跑到大杨树村曹福牛家的门口,正在家喝茶唱曲的曹福牛听到门房的通报有骑马的大人拜访后,他背着手悠闲的走了出来,他心里还暗自猜想,是不是曹家的哪个兄弟?
前些日子,他假意往外包让土地,终于被他骗了一个有钱的外地商户,眼看那几百亩的田地快要收割,他毫不犹豫地又收了回来,不仅白白收了大笔的包土银,而且那些已经待收割的庄稼不费他一点力气就要归入囊中,真是想不发材都难……虽然那个血本无归的商户最后上了吊,可是关他屁事,谁让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