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疤痕狰狞的脸。
他拱手道:“在下绵州巡抚吕延玉之子吕超,请问两位可是叶公子和阿路王子夫夫?”
叶剪秋点点头,朝歌却冷着脸将叶剪秋小心护在身后。叶剪秋躲在朝歌背后暗笑,虽然嘴上乍乍唬唬,看来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吕超弯腰拱手无比恭敬的道:“在下恭贺两位夫夫添丁之喜,愿阿路王子早日抱得麟儿。”
“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这是第一个恭喜他们的人,叶剪秋和朝歌双双坦然接受。
吕超又道:“在下久闻叶公子大名,欲求得良才为我吕家出力,事前并不知晓叶公子是王夫身份,结果造成误会冲突。吕某一介武夫,行事鲁莽,结果被令妹所伤,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属误会一场。我吕某人愿赔偿农场十倍损失,还望叶公子见谅。”
先是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脸,然后拍马屁恭维,最后诚恳道歉。其实这吕超的拍拍捧捧的本领不亚于曹达,他甚至比曹达还要深谙其道,只是他巴结的对像得看是谁。
“你到底有何事?”
听到朝歌发话,那吕超恭敬地道:“我父已率兵南下平叛乱党,布兵路线特地和友军螭国避开,望大家各自千秋,成为友邦。”
原来是怵及螭国大军想要和谈,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谈成,哪有那么容易!
朝歌一声冷哼:“弱者迭强者,强者挤弱者,角斗场上打到哪里,哪里就是天下,何必啰嗦!”
只见吕超不慌不忙的道:“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等大业将成,我吕家愿居安一隅,辅佐螭国安居四海之首,使得万国衣冠拜冕旒,称臣纳币。”
吕超深知这天下疆土之大,非一国之力所能管辖。一个王朝兴起,不仅要克服这种种险要的地理难题,而且忌惮各族群之间思想宗教。宗族势力不容小觑,因为那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王权即使介入,但实际操控也很困难。即使费尽心力征服,也要找出此地宗法基础远支的宗亲,当成傀儡控制,以免激化那可以和王权抗衡的强大力量。
天下族群千千万,所以分裂的时间险胜过统一时间,只怕那螭国野心再大,也鞭长莫及!
吕超煞费苦心为螭国考虑,可惜朝歌却不感兴趣。
只见朝歌冷冷一笑:“关我屁事!”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吕超不由得脸色一僵。他哪里会理解眼前这螭国王子宁肯做一乡村野夫,陪着叶剪秋挑水浇园,养娃逗猫呢!
此时,只听得一声暴喝:“吕家逆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听到远处传来司徒瑾的怒喝,吕超冷笑置之不理。
司徒瑾之流已不过是强弓之末,而眼前这两位正是崛起之时。青鸾江山及及可危,那螭国大军势不可挡,眼看就要占领半壁江山,想要在螭国周边建国立业,称臣纳币又如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将来他吕家王朝若出现一位强大的异能者独领天下,那螭国也会俯首称臣!又何惧眼前一时屈膝?
吕超欲上前再劝,只见手中那根竹笛却由黄变绿,渐渐变粗变长,最后发芽生枝,开出点点小白花后竟结成一串串淡红色的竹米!
“你那玩艺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放它去!”叶剪秋从朝歌背后探出脑袋道了一句。
竹子开花,也就意味着它生命的枯竭,只有留下种子再度繁殖,方可再生。
吕超扛着这根枝叶葱笼,青翠的大竹竿欲哭无泪!
这可是他千辛万苦费尽周折寻找的百年玉竹,据传此神木集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以天地灵气为养而长,民间有种说法,百年玉竹硬如铁,千年玉竹辟鬼邪!这根竹子可是他用特殊的药水浸泡了十多年才可为自己驭兽所用,没想到瞬间就打回原型!
吕超万念俱灰,他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长笛被损,容貌被毁,前途黯淡无光……他爹吕延玉可是有十几个儿子啊!
“他如黎明之光照亮了黑夜,
他的光辉为草木涂上了金色,
太阳为他更加明亮,
月亮因为他而失色,
世间万物为他倾倒,
在他的容光闪耀中,
美丽的光辉如洪水般一泻千里……”
随着歌声渐渐远去,两位神仙眷侣终于伴随着蓝光消失在天际。
天地无言,雪落无声,众人望着天空惆怅。
没想到朝歌还有一幅好嗓子,果真是能歌善舞的螭国人。司徒瑾望着天空那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终日寻秋不见秋,芒鞋踏破山岭头,归来偶把菊花嗅,秋在枝头十分后。
去吧!花开花落自有期,初食甜蜜也兼风雨。明月千里,年年岁岁终于相见之时,纵使相逢成为陌路,此生能有一遇也无憾了,你无悔,我也亦然……
身后的帐篷内传出嘈杂吵闹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一群废物!”
军医劝慰道:“夫人息怒……”
“在军中还称什么夫人!”
“乔骑尉息怒,寒乃百病之源。您贪凉涉水、受寒邪侵袭导致阳气不足,宫体受寒,再加上您在打斗中受到外力撞击,因此才滑了胎……”
“不就是个孩子么,下次再生就是!”
“您温煦能力减弱,而出现寒症,属阳虚。阴寒偏盛,阴盛则寒,即阴盛则内寒。加上您常伴有疼痛症状……”
乔玉英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到底如何?”
那军医踌躇:“只怕很难再孕,即使有孕,也易滑胎……”
帐中一阵沉默,最后听到乔玉英道:“你可有何落宫之法?我不喜每月腹痛,既然如此麻烦……”
司徒瑾脸色苍白,转身大走入帐内。
众人见到司徒瑾带着一身寒气进入帐内,均闭嘴不发一言。熊熊的篝火旁,乔玉英头上包着纱布,正裹着厚厚兽毯卧躺在榻。
司徒瑾走到乔玉英身边,掀起毯子一角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盖严。
乔玉英感动万分:“钧之,这次是为妻的不是。若是你想得子嗣,为妻可为你纳一房妾室……”
司徒瑾苦笑:“玉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给你自由。”
乔玉英愣道:“钧之,何出此言,为妻不懂。”
司徒瑾摇头:“玉英,我们打小就有同窗情谊,你本是我恩师之女,也是我的发妻,本想就这样照顾你一辈子。可惜,我并不适合做你枕边人。”
乔玉英慌了,拉着司徒瑾的手急急的道:“若是你仍惦记那叶剪秋,为妻可为你争取,再不从中阻挠……只是为妻身子不妥,想要子嗣不用急于一时,天下男女多的是,何愁……”
司徒瑾拉开对方的手道:“玉英。不必多说,一切是我的错。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我绝不干涉……和离吧!”
说完,司徒瑾脸色平静的走出大帐。
☆、一百四十二
极光,星球高磁纬地区上空绚丽的光。
那是一种神秘和梦幻的色彩,它时而像高耸在头顶的美丽圆柱,时而又卷成螺旋形的丝带;有时,极光仿佛是传说中天女手中慢舞的彩色飘带,变化迅猛,转瞬即逝,有时又象天边一缕淡淡的烟霭,久久不动,似漫天光箭从天而降,几乎触手可及……
此时,一团堪比极光更炫的蓝色的光芒缓缓降落在荒原之上。
前方那人正趴在那柔软的蓝色长毛上睡的香甜,身后的人轻轻摇晃,低声呼唤,终于叫醒了沉睡的人。
从梦中惊醒的人正待发火,却看到两串红玛瑙般的冰糖葫芦突然出现在眼前,立刻脸色阴转晴,开心的接了过来。
叶剪秋将两串冰糖葫芦放在一起比了比,很自然的将较小的一串递给身后的人,又突然想到什么,脸一红,立刻将大串的换了过去。
朝歌推却:“酸的倒牙,我不喜欢吃,都是留给你的。”
看叶剪秋胃口大开吃的香甜,朝歌笑的很温柔。
叶剪秋正在咀嚼糖葫芦的嘴巴突然停了下来,好奇的打量自已那绣满金丝银线繁锁花纹的华丽丽宽大衣袖。
他不禁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身穿白色狐皮开襟大氅,内穿高领锦袍,腰束金玉带,脚穿一双翻毛鹿皮长靴,伸手一摸,就连头上也被束了一只沉甸甸的紫金冠!
又看看身边的朝歌。
一袭黑底绣金纹拖地天鹅绒大衣,内穿金红色龙纹高领长袍,衣襟上别了一枚亮晶晶的蟠龙钻石大别针,头上戴了一个镶嵌红宝石的鹰形王冠。
叶剪秋疑惑道:“这是什么情况?”
“开天眼,极光冕,赤色竟天,索索如树,此地称为细逻。圣地细逻被人称之为海角天涯,天地尽头。剪秋,我们特地盛装前来欣赏神光,你可喜欢?”
“很喜欢。”
叶剪秋即使在现世,也没有见过极光。
他忘情的欣赏那天边如星非星,如云非云的壮丽极光。不禁感叹,这个星球如此美丽,竟和地球有着有异曲同工之处。
朝歌伸手将对方身上的狐皮大氅包紧裹严,开口道:“你足足睡了两天,我担心你的安危,特地找了许大夫诊治,他说你睡相颜如红玉,乃是仙方蜇法。并说寒冬之时,天气伏藏,龙蛇之类,皆蜇而不食,辟谷服气,能睡上数月不醒。主要原因还是你有了身孕,乃腹中幼龙所为。”
叶剪秋笑:“说的倒是有理有据的,不愧是许大夫。”
朝歌搂着怀里的人道:“没错,其实我也困倦贪睡,但不及你严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看来,你腹中龙子遗传我多些。”
“朝歌,那为何不找地方好好休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朝歌耐心的指着远方道:“剪秋,你看,当初我曾嘱托你一直往北方走,就是指这里。这里是螭国最北方的部落,而我们脚下的湖泊叫情人的眼眸。”
脚下的湖泊?
叶剪秋往脚下看了一眼,不由吓得捂眼大叫一声!
叫声震落了湖边的雾淞枝头的落雪,惊跑了松林中一群雪兔,吓呆了几只觅食的驯鹿。
只见脚底下是清澈泛蓝的湖水,湖底那水草和鱼群清晰可见!随着光线的反射才发现,原来他们却是位于透明的冰层之上!
“这里有多深?”
“最深处足足二十丈!”
“这湖水能喝么?”
“掬水可饮,甘甜可口。”
“蓝色的冰是你干的么?”
“当然。这是我收服的第一个部落。这个部落虽然小,但是很富足,当螭国大军开往青鸾,内部空虚之时,它们向螭国也发动了战争。”
“朝歌,你在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赵灏趁机对你下毒手了,头发都烧没了。”
“是啊,他总是纠缠着我和妮基塔,疯了似的要找大地之血。”
“那他找到了么?”
朝歌叹息:“找是找到了,可惜大地之母受了创伤,流出来的血液大部分是黑色的,将沙漠染成了墨汁一般。在我们打斗中,他挥动狂风将沙子吹的漫天遍野,能随风传千里!情急之下,我就降了大雨来压制,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还是有百姓变成了兽人。”
“原来如此!那赵淳呢?很久不见他了。”
“他还好,比你还能睡。我将他放入沧穹的悬崖之上,用玄冰封住洞口,等他有朝一日醒来之时,自会用烈火喷溶而出。”
叶剪秋叹息:“外面乱纷纷的,他倒是落得个清静,可惜那赵氏皇族后裔飘零,没一个独挡一面的。”
说到这里,朝歌脸色沉重:“赵淳其实很累,他从出生就开始重新布署这辈子的计划。五岁时,他小心避开了皇子遴选,小心翼翼在冷宫中长大;八岁,为了避免我将来危害青鸾江山,从螭国王陵中找到我,在母亲临终哀求中动了恻隐之心留我一条性命。他虽然将我抱走,但给我下了古降之术压制;十八岁,皇位争夺受了重创,凤羽尽失,再也不能展翅飞翔;二十五岁时,终于疲惫不堪,用心头血将我从禁锢中解脱,而他,却要面临消亡……这辈子,他几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也该好好歇歇了。”
叶剪秋默默不语。
重生对有些人来说,是重新洗牌再来一次的幸运。但是对赵淳来说,却是命运无情的捉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内心再强大,也终会疲惫。上辈子的他也许并没有爱过任何人,但这辈子却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动了心,这样违背伦理法则的事,是赵淳无法接受并且承认的,身体上的痛苦,远没有精神上的折磨更令人心灰意冷……只能一声叹息。
“朝歌,你母亲呢?”
朝歌轻抚着黑鹰的身上蓝色的长毛道:“母亲身故后,却尸变成犼。我祭拜之时亲眼看到它从土里钻出来扑向我,她虽然对我本能的亲近万分,却并不记得我了。母亲虽然不能变化成人形,但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很欣慰。赵淳说,上辈子母亲在王陵中殉葬时才生下了我,母亲死后,我是吸食母血后从陵墓下面钻洞爬到月神湖底才得以见天日,所以性格阴冷暴躁且狂妄,一生都在杀戮征战,从不停下征服四海的脚步。可是这辈子,他万万没想到,我遇到了你,如同变了一个人,不愿征战,更不喜欢权力。”
叶剪秋双眼酸楚,内心对朝歌无限怜惜。
他拉出朝歌的手,闪亮的西瓜碧玺和那串古朴的银手链并排放在一起,不禁感叹:“若是姑姑能幻化成兽形陪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姑姑虽然不在,但有我来陪你。”
“是啊,幸好有你。”
“秋,今天是大年初二,按理说我们早就应该回农场看望静石伯伯和李婶子,可惜你贪睡错过了两天,所以,我打算咱们两个人先单独相处。”
“嗯,也好。我们分开时间太长,有很多话想说。”
“秋,我很想你,你想我了没有?”
朝歌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耳鬓厮磨中不停的亲吻。
“想了。”
“告诉为夫,哪儿想我?”
“嗯……你知道的。”
朝歌闷闷的笑,手在对方身上来回触摸:“这里想?还是这里想?”
叶剪秋害羞:“朗朗乾坤,丽丽红日,你却非礼!”
“哪有红阳烈日?即使有,为夫也不怕。”朝歌为所欲为。
叶剪秋抓着对方不安分的手道:“朝歌,你老实交待,给我洗澡的时候,你碰我了没有?”
一提起个,朝歌不禁脸色酡红,气的大吼道:“没有!”
叶剪秋脖子一梗:“不信!”
朝歌指着叶剪秋的肚子红着脸争辩:“真没有!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哈哈哈!叶剪秋快要笑死了,朝歌实在是想的太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纠结这个问题的!
“若是女孩儿,你还要揍她么?”
“我、我朝歌从来不打女子!”
“哈哈哈!”
若是一个乖萌的小女孩儿拉着朝歌的手,奶声奶气的喊爸爸,那朝歌肯定窘的不知所措!真是对未来美好的生活太期待了!
叶剪秋开心的一挥雪白的狐氅,站起身在冰面上来回行走。
朝歌不放心的上前搀扶:“小心一些,冰面很滑。”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尽管冰层很结实,但仍是担心它会脆弱的碎裂。如果你走过那悬崖峭壁上的玻璃栈道,那么就会理解,望着下面清晰可见几十米深的水底,而脚踩在透明冰面的上的感觉!
叶剪秋如同走在冰雪奇缘的童话世界中,他不停的感叹,真美!
远处的雪山发出银色的光芒,而空气却分外的冰凉、甘冽、潮湿和微甜。
这个叫情人眼眸的蓝色的冰湖面积很辽阔,足有一千亩之多!湖水里不仅可见看到深海里的各种海洋生物,甚至也可以看到淡水鱼虾……那这些海贝等海洋动物是怎么跑到这个淡水湖里来的,它们又是如何和谐共存的?
——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实在太多太多。
只见远处冰面上露出一双美丽的鹿角,一只驯鹿也被冻在了湖中,它应该是过河的时候,来不及出来就冻住了。湖面上不仅有冻的结结实实的大片银色鱼群,甚至还有一头棕熊!
拜朝歌所赐,由于温度下降得太快,时间好像瞬间凝固,将所有的动物定格在冰面上。
朝歌走到叶剪秋身边,轻声道:“秋,你喜欢这里么?”
“喜欢,若是到了夏季,这里也会很美。”
“秋,我想有一个正式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