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听你的,不去。”霍允肆转过身,将鼻子凑到李解忧的发间,深深地嗅着,过了好久,身旁的人没有再说话,睁眼看去,李解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枕在自己的肩上,嘴角的弧度让人舒心。
贤德居。
傅黎轩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每次出门都不让江离跟着,只给她说个地点,在那里等着便好。
傅青自从答应傅黎轩那件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有一种钻入圈套的感觉,如今朝中皇上,秦江王,大皇子三股势力并存,每一股都不容小视,大皇子虽说势力不如其余二人雄厚,但贵在有皇上支持,不论怎么看都是略高一筹,而十三爷虽贵为秦江王,又有功绩在身,可是不得君恩又有何用呢,若是不牢牢抓住机会迟早都是一场空梦。
如今这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傅家三代为臣,到了父亲这一代更是忠心耿耿,辅佐皇上更是没话可说,可偏偏自家的弟弟却犯了忤逆,暗地里早于霍允肆达成一致,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弟弟,傅青帮都不知道该去帮谁?
一面想着,一面叹气,缓缓地下了轿子,进了贤德居,正往傅黎轩的房中走去,刚到跟前,一只手就横亘在自己眼前。
“你拦我?”傅青冷眼相对。
这种眼神见的多了,江离早就习惯了,傅青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寒冰的摸样“傅大人有吩咐,除了王爷,谁都不能进去。”
“傅大人?”傅青冷哼一声“你才跟我他几天,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赶紧给我让开。”
江离眉头紧皱,手还是挡在她身前。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傅青也不跟她废话,撇过头的一瞬间拳头便挥了过来。
“你会功夫!”江离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子,下手竟如此只狠,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傅青会功夫这件事就连傅左都不知道,这还是早年她偷偷跟着一个武师学的,虽不能上是什么高手,不过防身过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还不让开!”
江离第一次觉得女子竟如此难缠,眉头紧锁,余光撇向身后紧闭的房门,若放在平时进也就让她进了,可今日不行。
傅青依旧步步紧逼,江离除了躲闪还是躲闪,若动了真格的,傅黎轩回来还不得宰了自己。
“你够了!好歹也是丞相之女,一点道理都不讲。”
“登徒浪子,跟你有什么好讲!”
江离一个避之不及,生生的在脸上挨了一巴掌,当即就红了五个指印都看的清清楚楚。
“登徒浪子?”江离被打急了,眯着眼睛,拳头也握了上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登徒浪子!”话罢,手下便不再留情,正面迎了上去。
江离是苍漠□□出来的人,武功怎么会差,还没过个几招,傅青就已经被她束手就擒了。
“你敢动我!”
“我怎么不敢动你!”
此时的傅青面色通红,两只手被控住,不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江离咧了咧嘴角,这女子下手真狠,脸上一动还抽着疼。
“我警告你,别再乱来了,不然我肯定不客气!”江离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只是不想让她再胡闹下去,看着她狼狈的摸样,手上也就松开了。
傅青挣开江离,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腕,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这样对过她,不由气从中来,脚上的步伐一下快了起来,只是她还没走到跟前,脚下便是一滑。
“啊——”
“小心!”
江离一个飞身上前,拖住了傅青的腰身,将人抱在了怀里。
傅青瞪大了眼睛,却看不出什么神情,江离以为她吓傻了“你没事吧?”说着便伸手去探她的头,另一只手又在背后轻柔的拍着,似是在安抚。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大喊,让江离跟傅青顿时一颤,就看见傅黎轩衣衫不整的站在了前面不远处。
傅青猛地推开江离,她自己都能感到心跳的速度,不着痕迹的做起了深呼吸,片刻才感觉好了些,抚了抚额上的碎发,神情自若的看了眼傅黎轩,道:“进房来,我与你有话要说。”
相比较傅青而言,江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傅青对自己有成见,而且还很深,不过江离也不想弄清楚原因,只希望以后能少遇见她些。
第五十六章
“把你的衣服理好!”傅青正对着傅黎轩,眼里眉间都是一阵凌厉。
傅黎轩低着头有些不情愿的拉着衣服,嘴里嘟囔道:“我还没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大点声。”
虽然傅青身为长姐,家中地位也高,但傅黎轩毕竟也不是小孩了,总是让她这么呼来喝去,面子上怎能好受。
低头系了半天,越理越乱,索性两手一甩,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傅青,不管不顾的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跟她抱在一起?”
傅青知道他肯定要质问自己此事,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直白放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能跟她抱在一起!”傅黎轩一脸不悦,眉头皱的老高,一想到刚才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姐姐不是一向都很讨厌江离的吗?这才几天就变了。”
听着傅黎轩充满质问的口气,傅青早就被气的牙痒痒了,不过她从来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即使生气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拉展了袖口边上的褶子,扯着嘴角眼珠微转,由上到下的将眼前的傅黎轩看了个通透“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这才掌事了几天,脾气就这么大,还好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否则还不叫你千刀万剐了。”傅青边说边向前走去,伸手拍了拍傅黎轩的肩膀,又道:“怎么,如今不是你求我帮你的时候了?”
傅黎轩再傻也听得出来姐姐这是生气了,若放在平时现下肯定要弓着身子讨饶,可今日却不行,孤男寡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有人不知道有没有下人瞧见,若是传到爹爹的耳朵里,可怎么得了!
“姐姐,我——她——”
“嗯?”
傅黎轩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只是个随从,无功无绩,而且身世不明,不管姐姐有什么心思,都就此作罢才好。”
傅青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心里岂能轻易放过,挑高了眉毛“若是我不愿意呢?”
傅黎轩顷刻间就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眼睛瞪得老大,气势汹汹的道:“那黎轩定会竭力阻拦!”
说完,傅黎轩猛地转身甩开门大步的往外走去,路过江离是时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江离被他撞得摸不着头脑,还在猜测怎么了,就瞧见正中间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嗬!”霍允肆掩着口鼻,眼眸里带着几分嫌弃的望着傅黎轩,皱眉道:“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本王竟不知你有如此癖好,今儿这是擦了多少胭脂水粉啊!”
傅黎轩面露尴尬,弓着身子“微臣近几日都在望君楼,一时不慎才染上这些个味道,微臣回去一定好好清洗一番。”
霍允肆抿了抿嘴角,掩着口鼻的手也放了一下来,眼眉似笑非笑撇了撇眼前的傅黎轩“你这是开窍了?”
“开窍?”傅黎轩愣了一下,抬头对上霍允肆打趣的眼眸,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是,微臣,臣没有——”
“哎。”霍允肆摆了摆手,似是安慰道:“你也这么大的个人了,去玩玩也没什么,男/欢/女/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王爷,您误会了,我,我真的没有——”傅黎轩记得后背直冒汗“黎轩一直以来都是洁身自好,去望君楼只不过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而已。”
“好一个逢场作戏。”霍允肆收起了刚才的笑脸,屏起了眉眼“那你就说说,你都是怎么逢场作戏的吧。”
傅黎轩顿了一下,又走近了几步,缓缓的道:“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佟氏一门。”
“佟氏?你是说佟毅。”
“正是。”
“佟毅曾与微臣家父齐名,只是后来居功自大,企图谋反,这才被灭了门。”
霍允肆对于这个人也有所耳闻,都是早年间的乱臣贼子,皇家对这些事情的处理都是很严密,若不是身处其中,这事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他不是死了吗?”
傅黎轩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死了,不过据传闻他有个养女活了下来,还说此人就被流放于青州,算起来如今也是正值青春貌美。”
霍允肆听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微臣想说,自从允礼允信二人回来以后就时常流连于望君楼,平均一月下来有一大半分的时间都是在那里。”
“竟有这么多时间?”霍允肆虽说与允礼允信不曾深入了解,但单从表面上看去,他们二人并不像是会留恋烟花的人。
“微臣同王爷一样也颇为好奇,所以这么多天,微臣一直都呆在望君楼里。”傅黎轩抬眼瞧了下一脸思索的霍允肆,继续道:“望君楼里来了一个叫胭脂的头牌,但此女子却从不接客,虽说身在青楼,身份却异常贵重,别说面儿,就连声音都没有被人听过。”
说到这里,霍允肆的脑海闪过了刚才的话,青州,佟毅,允礼,流放,若是串在一起的话——
“胭脂是佟毅的养女?”
“微臣只是猜测,不过十有□□不会有错,而且这个女子受到允礼如此重视,怕是另有所图,这几日皇上总是会到城外的行宫去。”傅黎轩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道:“弄不好再过一段时日,皇上又将有个新的宠妃了。”
霍允肆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霍郑已非壮年,但爱美之心却不曾减少过,若真的再添妃子,只怕后宫里又要硝烟四起。
“望君楼那里你先盯着,宫里的事情也不是全都任由允礼决定,就算他想献殷勤,也得分分时候。”
秦江王府。
霍允肆急急地迈进大门,却在踏入卧房的那一刻愣住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过书房了,多久没有看过韩儿的画像了,自从有了李解忧之后,韩儿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霍允肆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许是自己天生的占有欲在作祟,不管是什么都想得到。
“站在门口作什么?”李解忧屋里就看见了门前的人影,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进来,只好亲自去迎了。
霍允肆根本没注意门被打开了,一抬眼,李解忧已经站在了门前,眼眸里似是嗔怪。
“今天很累吗?”李解忧轻按着霍允肆的肩膀“瞧着你很乏。”
“还好,可能是陪着父皇骑了骑马,有些累了。”霍允肆任由她给自己按着肩膀,眼睛也慢慢的闭起来,看上去很享受。
“那我去叫下人打水来,洗洗就早点歇息吧。”
霍允肆有几分失神的点了点头。
刚吩咐好下人打来水,李解忧正准备将水盆端过去,就瞧见刚端坐在椅凳上的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呼吸也均匀了起来,应该是睡着了。
放下手中的水盆,李解忧轻着步子走了过去,挨着霍允肆,坐在了床沿边,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良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既是劫,又是命。
第五十七章
“启禀大皇子,门外有人求见。”
“是谁?”
“是个女子,说叫怜儿。”
允礼原本还在闭目养神,怜儿两个字一下让他睁开了眼睛,一瞬间许多事情从允礼的脑海中闪过,她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霍允肆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她已经叛变了,现在过来是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什么消息,想归想,人却还是要见的,不然若真叫他言中,岂不打草惊蛇,霍允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说道:“叫她进来吧。”
怜儿自从得知霍允礼回京的消息后,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好的,今日来求见,也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她不能再这样活下去,总归到最后需要有个靠山,有个接纳她的地方。
“姑娘请随我来。”随从一路向前走着,直到穿过花园,见着个别苑才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轻声道:“姑娘请吧。”
“多谢小哥儿。”怜儿作了作揖,又抬头环视了别苑一圈,才踩着莲步轻踩着进去了。
允礼背对着门口,两手交叉背在身后,肩膀还是与从前一样宽厚,此情此景,竟有几分心酸。
“怜儿参见大皇子。”
允礼闻声才转过了身,凝视了片刻,才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起来吧。”
“多谢大皇子。”
怜儿的身子虽然站了起来,但头却始终低着。
“你长大了,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允礼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胳膊。
大皇子果然还记得自己,一时间怜儿的心中竟生出些许的感动“多谢大皇子怜爱,大皇子的恩情怜儿无以为报。”
允礼一面听她说着,一面观察着,女人的心都是善变的,他不敢保证一个已非完璧的女子,还会同以前一样,毕竟这个人是被他送出去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怨恨的。
爸9纯珊茫俊?br /> 怜儿先是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郑公公了,这是代表失去利用价值了吗?
“公公他,一切安好。”
允礼直直的看向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女子,半眯着眼睛道:“那你呢?你也安好吗?”
声音不大但却叫人忍不住的有些胆寒,怜儿不知道霍允礼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一件是,霍允礼是主子,无论怎样,他若不叫自己活,那自己一定活不成。
“怜儿无能,没有完成大皇子交代的事情,特来领罪。”
霍允礼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一双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任凭眼前的人跪在地下,任凭她梨花带雨,一切在他看来都是罪有应得的,一个办不好事的奴仆,又有什么用呢。
“老十三没死,是她防范严密,还是你下不了手?”
“大皇子!”怜儿红着一双眼睛,跪在霍允礼脚下“天地可鉴,怜儿对大皇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药我下了,可霍允肆为什么没死,我也不知道,大爷,您,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霍允礼面色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任凭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刻意的去忽略跪在地下的人,还有那低低的抽泣声,许久,霍允礼才仿佛又回过了神来,猛然发现脚下还跪着一个人。
“你先起来吧。”霍允礼微微弯了弯腰伸手将怜儿扶了起来“你既然没有背叛我,那本殿下自然也不会忘了你。”将人拉起来后,顿了下才继续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不得不小心,你也不要怪我。”
“怜儿不会怪大皇子的,只要是大皇子的事情,就算是让怜儿陪上性命也愿意!”
霍允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忠心,带成大业后,我答应一定给你一个归宿,只是现在还是得委屈你待在老十三那里,今日你来见我对谁都不要说起,日后等我再联系你便是。”
怜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怜儿知道。”
“嗯,别再哭了。”允礼不似方才的冷漠,顷刻间又变得温柔无比,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那人脸上的泪光,又命人拿了许多银两赏给了怜儿,一时间又说了几番温馨的话语,这才将怜儿送出了府。
望着那离去的身影,霍允礼默默不语。
“大哥,要不要我——”允信从屋外走了进来,边说边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对吗?”霍允礼转头看向霍允信,只是还没有等到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说道:“该杀就杀吧,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的。”
话罢后,兄弟二人便又是许久的沉默,因为明日他们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凤仪宫。
“你这琴艺是越来越好了,难怪每每进宫里,允肆总是也提上几句。”谢昭容这话可不是夸奖,李解忧的琴艺在这北齐也没几个能抵得上。
“母后见笑了,解忧也只是平日弹着玩玩罢了。”
“谦虚不招摇,你的王妃做得很好,只是——”谢昭容顿了顿,摇摇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也罢。”
李解忧怎会不知道谢昭容这是话里有话,她又怎可不理,起身,作揖道:“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