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该在夫妻间说,霍允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冷漠,李解忧的性子不是一般倔强,它就如同一块未被雕琢的璞玉,从不曲意逢迎,或许这也是吸引霍允肆的一点。
“你到底还是在意。”霍允肆眉头紧缩,神色间有说不尽的愁苦哀怨。
“妾身从未放在心上,又何来的在意,王爷想多了。”
心口不一永远都是李解忧坚强倔强的一中表现,越是难过,越是装作不在乎,可惜这对霍允肆来说却不是最好的伪装,有情人面前一戳击破。
“你若是不在乎又何必将那一地的花碾碎,又何必冷眼对我,又何必——这样平静。”
李解忧一时语塞,片刻才缓过神儿来“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可我知道你从不是一个决绝的人。”霍允肆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头扭向窗外“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分明就是两个人,我从没有混为一谈过。”
“呵,所以呢?我就该感谢你?感谢你没有将我当成她的替代?”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伤疤,谁都不能例外。
“没有谁可以当谁的替代品,再说你跟她从来就没有相像的地方。”霍允肆眼底的忧伤涌现,那痛苦的事情又要再一次被提起“她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们从未互通心意,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就算死也是糊里糊涂的死。”
时间放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的你我都还只是青葱少年。
“那日我才从尚书房下学,先生讲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听,只记得手里紧握着一卷画纸,那是我背着她偷偷画了好几天的,虽然还没有上色,可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憋了好几天想着偷偷给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她——”话到这里便停住了,顿了好久仿佛又下了很多勇气才又继续开口道:“我的心思被母后发现了,那时候的我还不会隐藏,有什么事情大多都直挂在脸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只敢在角落里露出的心思却害了她的命。”
霍允肆仰起头,眼底氤氲了一层雾气“她是被母后赐死的,被守卫太监活活勒死,继而又悬挂在房梁上——”话到这里霍允肆像是突然失了力气,那颜色不一的两道勒痕让人记忆犹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只听滴答滴答的声音坠落,那是泪。
看着自己的夫君再为别的女子伤心落泪,李解忧的心里却生不出妒忌,相反却是另一种心痛,她该庆幸,现在有霍允肆护着,至少不会像韩儿那般孤立无援“别再伤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李解忧扶着霍允肆的肩膀,将她的头揽入怀里,声音轻柔似羽毛划过一般“她的死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是我害了她!是我!”霍允肆两手紧紧扣住李解忧的腰侧,声音比平日嘶哑百倍,今日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诉说悲伤的普通人,这些事情憋在她的心里太久了。
“你没有害她,你只是太喜欢她了,如果她地下有知,一定也不会想你这样为她伤心的。”李解忧知道她在流泪,她想将这悲伤止住,可又希望她能痛快的发泄,从此悲伤不再。
良久,怀中的人不再抖动,腰间也被放松了许多,低下头,一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对了上来。
“我与她从未挑明一切,就算当初是我有意,可她却一无所知,这是一段不为人所知的情愫,不管她心意如何,都已是过往,不管你信不信,自从那夜过后,我念的,想的只有你。”霍允肆望着李解忧略带褐色的眼眸,微微转过头“至于她,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忘记,但终究她还是会留在我的心中,毕竟她是因我而死,我无法那样绝情。”
李解忧不忍心再去逼迫她什么,毕竟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我从不怪你心里有她,她给你的是我没办法给你,只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我不想你我之间还有别人,我要的只是这些,你答应过我,你会做到的!”
“我自然会做到!”霍允肆有些激动,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抱着她的人,现在被她抱在了怀里“我不会纳别人进来,你我之间不会有别人!”
李解忧心里难过却也安心,没有在做挣扎,任她抱着,两颊上却不断的落下泪珠“你说的,我都信。”
夜晚,俩人相拥而眠,虽闭着眼,却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翌日,天微亮,宫门便打开了。
“大皇子,二皇子,娘娘就在里面。”说话的人声音尖细但却苍老,此人正是一直守候在刘嬛身边的郑公公。
允礼允信,一前一后,撩开破旧的珠帘,上面的珠子肮脏不堪,走进了还有之后一股子异味,不用看向里面就知道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母,后——”这一声不是允礼叫的,而是身后的允信叫的。
蜷缩在墙角神情呆滞,嘴边还挂着几株干草,头发也打了结,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打了补丁的,就连手上也都是伤疤,允礼认得这是常年累月受冻形成的冻疮,没有膏药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去不掉的疤痕。
“母后!母后!我是允信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允礼听着允信的叫喊声,目光愕然,有那么一丝惊慌掠过,转过头望着身后的郑公公“母后,她——怎么了?”
郑公公是一直守在宫里的人,事情如何他最清楚不过。
“老奴有罪!”猛地跪倒在地上“娘娘她自大皇子二皇子走后的第二年就得了失心疯,娘娘是被这冷宫活活逼疯的!”
最痛不过于此,允礼以为在青州的那些他早已经习惯了痛苦,可见了刘嬛,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坚强,他从未想过母子相见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允信。”
“大哥!”
允礼扶着额头,向后退了几步,屏住呼吸,硬生生的将痛楚压了下去“去将门口的马车牵进来。”
“大皇子,不可啊!”
“你不必拦我,后果怎样,我允礼一人承担。”说完转头望向刘嬛,眼里的泪水不断溢出“母后儿子来晚了,儿子接您回家。”
第六十一章
坦诚相待,本就是夫妻之道,很多时候李解忧不得不承认霍允肆在迁就自己,无论是耍小性子也好,又或者是无理取闹也好,作为一个夫君她能做的都做了,想着霍允肆往日种种的好,李解忧的嘴角不禁上扬,可有的时候她却也能叫人气疯,那不由分说的瞪眼,扯着嗓子乱吼,硬生生的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想到这儿,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下来。
霍允肆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就连宫里都没有去,一到晌午用了膳后,就神神秘秘的跑到后花园的别苑里,还嘱咐苍漠守在门口,谁都不许靠近,就连李解忧问她,也都只是含糊其辞的被她敷衍过去。
午膳时李解忧同霍允肆小饮了几杯,没成想却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不仅脸色绯红困意也卷了上来,霍允肆先是陪她一同寝下了,可这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没了踪影,两手撑着床褥,被子挂在胸前,脸上还是惺忪的。
青芽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想着人也该醒了,就往正房走去,刚巧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唤她,赶忙推门进去。
“这一觉睡的,晌午都过完了。”李解忧摇了摇头,伸手示意更衣。
青芽一手套着衣服,一手拉扯着被子,怕她凉着“王妃吃了酒,难免要多睡些时候,话说起来那酒还是王爷从西域带回来的,说是什么楼兰,楼兰——”
“楼兰国的红葡萄酒。”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儿!”
李解忧抿嘴笑了笑,不过说来那酒还真的是比中原酒要好喝的多,酸酸甜甜,刚入口时她还以为是什么果子扎的汁儿呢,不过话说到这儿,李解忧到是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那给她喝葡萄酒的人现下在哪儿呢?
“王爷又去别苑了?”
青芽手16 上一顿,眼睛转了转,继续系着手上的衣带“应该是吧,这个时辰王爷该是不会去别处的。”
李解忧眼底一转,站起身来,径自穿好绣鞋,拿起床边的外衫套上“本宫出去走走,睡了一觉身子骨反倒有些酸痛。”说着就迈着莲步,推开了房门。
青芽跟在身后,眼睛看着李解忧的后背,心里暗道,这哪是出去走走,明摆了去找王爷呗。
“这是?”天气渐暖了,外面的花大多也都开了,只是李解忧隐约记得以往这里种的都是桃花,可现如今怎么变成了紫薇花?这让李解忧又想到那天的事情,转头望向一旁的小厮“以前这里可种的是桃花?”
“王妃好记性,以往种的都是桃花,只是王爷前段时间吩咐了,说是全改成紫薇花,这才有了今日的景象,要不然现如今肯定得是漫天的桃花了。”小厮边说着脸上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李解忧望着一片紫薇花海出神儿的呢喃着“这是你的歉意吗?”
这头儿的霍允肆在房中刚刚送走刘太医,远远地就瞧见了李解忧,赶忙让刘太医加快步子从别苑的后面出去,不过还是没能逃的过李解忧的眼睛。
这人虽然没有穿着太医服,但光凭身形李解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才那人可是太医院的刘太医?”
霍允肆眉间一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道:“王妃这一觉可是睡得沉啊,本王这胳膊到现在都还是麻的。”说着扬起胳膊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少拿这个来晃我。”李解忧丝毫没有怜惜之情,一把将她的胳膊拍落,走到跟前,望着霍允肆上下打量着,瞧着也不像哪里有恙,再说了这人整日都跟自己粘在一起,若说真有什么不是,都不用请太医,自己便是第一个知道的。
“算了,你爱说不说,我也懒得问。”李解忧转过头,到旁边落了座,一抬手就瞧见桌上有个稀罕物“呀!”是个用狗尾草编的兔子,仔细瞧着倒是栩栩如生呢。
霍允肆就知道她喜欢这种小玩意儿,见她爱不释手的捧在手里,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怎么样,好看吧。”
李解忧正新奇手上的东西,听她这么一讲,手上一顿,抬眼瞧去“这是你编的?”
“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霍允肆看着她有些怀疑的眼睛,扬了扬眉毛“你不信!”
李解忧抿嘴一笑,摇头道:“不是不信,只是不曾想过你会喜欢编这些东西。”
霍允肆听她说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小兔子’道:“都是碧华姑姑教我的,只不过后来母后嫌这些东西玩物丧志,就不让我再玩了。”只要是提到谢昭容的事情,霍允肆总会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我倒没有这样觉得。”李解忧巧妙的将话题从这上面引开,拉过她的胳膊,轻揉了起来,声音也仿佛带着水一般“还麻吗?”
霍允肆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给麻痹,如此可人的小娘子怎么能忍心让人不心生爱怜“往上些,在往上一些。”
李解忧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坏心思吗?一面弯嘴笑着,一面依着她的话将手向上摸去,趁其不备,攻其软肋。
“看你还不讨饶!呵呵——”
被人呵痒,霍允肆还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孩子气,一时间也被感染,竟同她一起打闹,单手用力往上一提,随后又快速的俯身下去,另一只手穿过李解忧的双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人给抱了起来,还坏心的抖了抖手,惊得佳人只好紧紧箍住她的脖颈。
“现在到底是谁讨饶啊?”
李解忧瞧着她笑的开怀,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眼睛向两边看去,窗子都是关上的,于是也就大着胆子想霍允肆的肩上靠去,时不时的轻啄几下那白嫩的脖颈,无辜的朝着霍允肆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的皮肤可真嫩,就这么亲几下,都红了。”顿时媚态横生。
霍允肆哪里受得了她这样,不禁想到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当下就忍不住的想要和她/亲/热,人也热切的贴了过去。
一张软榻,旁边的红漆雕花木桌上还燃着香。
“怎么了?”霍允肆喘着粗气,正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就见身下的人起了挣扎。
李解忧将自己的手横亘在二人中间,眼眸深邃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霍允肆正在兴头上,哪容得下她说这些,焦急的道:“先等咱们办完正经事再说!”
“你先说,不然就不准!”
虽被压在身下,却依旧霸气十足,颇有一种你不答我,我绝不允你的架势,但却不得不说,还就是这么个花架子让霍允肆败下阵来。
李解忧揽着霍允肆的身子,两手搭在她的肩上,闻声细语,挑眉道:“外头种那些个花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花?”霍允肆登时就红了脸,拧着个眉头,不自在的道:“那花一直就有。”
李解忧瞧她这个别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外头那些紫薇花真是她特意叫人种的,努了努嘴,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笑意,下巴在霍允肆的肩头一磕一磕的“等再过几日,花再盛些,你陪我去摘上些,我想在放在房里。”
霍允肆懂她的意思,会心一笑“好。”
而此时的凤仪宫内则是乱成一团,谢昭容凤颜大怒,砸了手里的茶碗,桌上的花瓶,一旁的刘太医则是屈身跪地,不敢言语。
“她让你这么写,你就这么写了!你自己有没有脑子!”
“老臣有罪。”
碧华跟在后面扶住谢昭容,又拾起地上被撕成两半的信纸。
“你瞧瞧她都说的什么!”谢昭容指着碧华手中的信“她这是要气死本宫!”
“皇后娘娘息怒,王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碧华两面为难,给那面说情都不妥。
谢昭容推开碧华,直直向前走去,望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怒声道:“明日,不,立刻,立刻你就给我去王府,传本宫的懿旨,为王妃把平安脉,这信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给她诊。”
刘太医哪还敢说什么,赶紧叩首谢恩,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真是反了她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就为个女人!哼!”谢昭容一把夺过碧华手中的信纸,撕了个稀巴烂“本宫就不信治不了她!”
碧华望着满地的纸屑,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啊。
俩人一缠绵就不知时辰,日头都快落下去。
霍允肆难得的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枕在李解忧的肩窝,微闭着眼睛,喘息着,手指上的温润似乎还没有退去。
“乏了?”李解忧伸出一只胳膊,食指游走在她的眉骨之上。
霍允肆正舒服的紧,懒懒的从鼻腔里轻哼一声。
李解忧见她不说话,抿嘴坏笑道:“我瞧着你不是累了。”低头衔住那人的下唇,轻咬道:“你是老了。”
“嗯~”霍允肆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将身旁的人抱了起来,让她压在自己身上,两手紧紧摁住,邪魅的笑道:“我现在就让你瞧瞧,老了没有!”
李解忧任由自己成他人的囊中之物,也不去抵抗,相反还有些迎合之意,兴头正浓之时,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启禀王爷王妃,刘太医求见。”青芽也是硬着头皮去禀报的,毕竟她还是个黄花闺女,里面的若有似无的欢愉声,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允肆一把扯住想要推开自己的李解忧,示意了一个无妨的眼神,大声道:“让他去前厅候着。”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李解忧有些担心的问道:“不然怎么去了又来。”
霍允肆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重新将佳人揽入怀里“什么事都没有咱们现在的事重要!”
“你这人!”李解忧羞得一口便咬上了霍允肆的胳膊,还没待她反应,偏过头急急的就封住了那两片薄唇。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刻便到了傍晚。
霍允肆派人将还在前厅等着的刘太医打发了回去,又命人将晚膳送到别苑用,说是今日就寝在这儿。
“你这么让他回去,母后那里怎么交代?”
都到这会儿了,李解忧还记着这茬儿呢,霍允肆瞧着她笑了笑“还是没把你累着,都这会儿了,还有工夫问这事儿。”说着将自己挑好的鱼肉夹进了她碗里。
李解忧眉头一皱,不依。
“好了好了,急什么。”霍允肆含了口茶“还不就是纳妾的事情嘛,我不依,母后就急了。”
李解忧才不信她的鬼话呢,要真有这么简单,何必派个太医过来,放下手里的银筷“你老实说这几日偷偷摸摸的作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