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
“君焱,刚刚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依旧没有人回答。
“君焱?”苏玉珩将耳朵贴到门上,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人不安。
“君焱!”苏玉珩踢开房门,里面除了一个摔碎在地上的茶壶,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君焱去哪儿了?苏玉珩心中纳闷,忽然听到屋后一阵马的嘶鸣声,心道不好,急忙追了出去,果然,马骝里少了一匹马。
“真是的,这样的身子怎么能骑马?!”苏玉珩暗暗骂了一声,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背追了出去。
遇君焱回去哪?以苏玉珩对他的了解,多半是回了军营,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因为他刚到军营就被几个遇君焱亲信的士兵围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苏玉珩看着那些围成一个圆将他圈外其中的士兵们问道。
“我们奉王爷的命令,在这里等王妃。”其中一人回答。
“王爷?”苏玉珩猜到什么般的苦笑,“他的什么命令?”
“让我们保护好王妃的安全。”
“保护我的安全?”苏玉珩大笑,“说的真好听,还不是想软禁我!”
众士兵沉默。
苏玉珩又问:“王爷呢?”
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士兵如实回答:“王爷已经离开军营了。”
被领头士兵狠狠瞪了一眼急忙闭嘴,不敢在出声。
“离开军营……”苏玉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拉了一下缰绳,冷冷问道,“我若是执意要走呢?”
领头士兵面无惧色:“那只有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了!”
遇君焱,福王爷,你果然好计谋啊!竟然用这些士兵的命来拦着我。我连西瓦的百姓都不愿意杀害,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同胞动手。你这一招用得妙啊!
苏玉珩心灰意冷,他知道,遇君焱认准了他不想伤及无辜,只能束手就擒。可一旦遇君焱伤了西瓦大汗,两国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和平共处了。
“得罪!”苏玉珩轻声说道,猛的从马背上跃起,一挥手,从衣袖里撒出一团白色粉末,粉末飘散在空中,士兵吸入后立刻晕倒在地上。这是苏玉珩在客栈里新调制出的强效迷药,第一次用没想到就总在了自己人身上。
苏玉珩用力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吃痛得嘶鸣一声,拔腿向远处跑去。
英巴正骑在马上随父亲一起去两国的交界处,他知道今天父亲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带着族人走向没有战乱生活的大事,所以他一早就起身,梳洗打扮得精神,他要用最好的状态去见证父亲的伟大。
“父亲,我们要去见的人是元国的王爷么?”英巴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听说那个王爷打仗很厉害啊?”
“你听说过天狼将军么?”奥索问道。
“当然听说过!”英巴用力点头,“听说他是元国的战神,很勇猛的勇士。”
“他就是那个王爷。”
“原来是他!”英巴兴奋的睁大眼睛,“太好了!我可以见到元国的勇士了!”
父子二人正边走边说,忽然一匹马从路边冲了出来,西瓦的骑兵以为有刺客,正搭弓准备向马背上的人射入,英巴看清了马背上人的相貌,正是苏玉珩。
“先生!”英巴大喊道,“放下!统统把弓箭放下!”
西瓦骑兵们听到英巴的命令,虽不明原因,还是顺从的放下弓箭,眼看着那人向自己方向重冲来。
“大汗不能去!”
英巴没有想到苏玉珩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奇怪的问:“为什么?”
“你是谁?”奥索冷眼看着面前一身元国打扮得年轻人,警惕问道。
“父亲,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为你解毒的苏先生啊。”
“原来你就是苏先生。”奥索对于自己中毒乃至康复这段时间的记忆几乎没有,所以他对于这个给自己解毒的大夫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从英巴口中得知那人姓苏。
奥索问道:“苏先生刚刚说我不能去,是什么意思?”
苏玉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大汗,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先生请讲。”
“我想代替大汗去议和。”
☆、139.休书
“先生要代替父亲去议和?”英巴不解的抬头望着苏玉珩,“为什么?”
苏玉珩心中犹豫,若和他们实话实说遇君焱想要借此机会杀了奥索,这个和恐怕就议不成了,只得撒谎道:“你且想想,大汗派使者向元国送出议和书是多久前的事情?”
“两天,怎么了?”英巴还是不明白。
“两国议和,这是何等大事,镇守边关的将士怎么能够做决定,必须上报给皇上,帝都距离这里不下万里,就算用最好的马不眠不休的跑,短短两天也绝对跑不了一个来回。”
听了苏玉珩的话英巴赫奥索脸上均是一愣,对啊,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元国怎么这么快就给出答复了。
苏玉珩观察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说元国将士现在还并不能确定要不要和你们议和,你们这样带着大部队过去,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攻击我们!”英巴的背后已经惊起了一身冷汗,苏先生说的对啊,这场议和不可能是元国皇帝的意思,那么来报信的信使又是谁派来的人?
苏玉珩看了看英巴,又看了看奥索,不急不缓的说:“两国议和乃是大事,此举结束了多年战乱,大汗的盛名必定传遍草原,西瓦前任大汗刚刚被杀,肯定还有不少死忠他的侍卫找寻时机企图为他报仇,而这次议和正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他们?”英巴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很可能是他们设计的圈套!父亲,这次议和您不能去!”
奥索想了想,点头道:“年轻人你说的不错,但是你为什么要替我去呢?”
苏玉珩回答:“那些人这样安排,就是想要大汗的性命,若是这次不成功,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认为这个计划成功了,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我要替大汗来走着一趟。”
奥索问:“你是元国人,为什么要为我冒险?说罢,你想要什么?”
“我虽是元国人,却也是个生意人,还是大汗儿子的合作伙伴。”苏玉珩笑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的生意需要你们帮衬,自然要为你们做一些事情。”
英巴说道:“你为父亲冒险,这份情谊我不单要照顾你的生意,还要为你建好多药铺,让你成为元国最有名的药商!”
苏玉珩正色道:“若是大汗一定要问我有什么想要的,我不求别的,只求元国与大汗能够和平共处,共享资源,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就是我最想见到的事情。”
“哈哈~~想不到你一个商人却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奥索笑道,“放心,和平共处也是我所期盼的,我们的族人都厌倦了每天打打杀杀的日子,渴望过平静的生活。”
“好!”苏玉珩笑道,“有大汗这句话,就算前面大山火海我也要替你去闯一闯。”
另一边,遇君焱将足月的巨肚掩藏在宽松的衣袍之下,指挥着手下埋伏在四周,等待西瓦大汗的人马,一旦他们进入圈套就一网打尽。
轿子里的遇君焱隔着单薄的轿帘,看着缓缓走来的队伍,在他的印象里西瓦人是生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的,即使是君主出门也是骑马,今天西瓦大汗却意外的坐了轿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
站在轿外守着的朱斌一直注意着遇君焱,一旦他发号施令便立刻冲出去夺下西瓦大汗的项上人头。
随着对方轿帘被撩起,遇君焱用手比划了一个斩断的动作,朱斌鼓起嘴学了几声鸟叫,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搭好了箭,瞄准轿子。
轿子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的肩上披着象征地位的虎皮披肩,脸上用油彩画着奇怪的图腾,但遇君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来人竟是苏玉珩!
猛的一收拳头,朱斌一见情况有变,急忙又是几声鸟叫,弓箭手们将要脱手的箭羽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苏玉珩被人带入房间,门刚刚关上,一把飞刀穿过衣袖将他钉在了墙上。
“苏玉珩,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顶替西瓦大汗!”遇君焱揪着他的衣领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罪名是什么?是通敌卖国!是死罪!你知不知道,刚刚我稍晚一些认出你,现在你就被箭射成筛子了!”
“君焱,你知不知道,隐瞒军情也是死罪。”苏玉珩平静的看着遇君焱,淡淡说道,“西瓦大汗送来议和书,你不派人将消息送回帝都告知皇上,却在这里埋伏,你的罪过并不比我轻。”
遇君焱:“奥索死了,也就不需要他虚情假意的议和书了。”
苏玉珩:“你怎么知道他是虚情假意,如果他真的想要议和呢?”
遇君焱:“不可能!”
“我已经派人将议和的消息送去帝都了。”苏玉珩说,“不要再自作主张了,一切听从皇上定夺吧。”
“你!”遇君焱没有想到苏玉珩会用皇上来要挟自己,心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后退几步冷笑道,“好!好啊!看来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了。”
“君焱,别再执迷不悟了。”苏玉珩上前劝阻道,“你是乱世中的英雄,但百姓需要的却是能让他们平平静静过日子的太平盛世,既然现在又停止战乱的机会,我们为什么要破坏它呢?”
“够了!滚开!” 遇君焱一掌打在苏玉珩的肩膀,那一掌打得颇重,苏玉珩后退几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捂住嘴咳嗽几声,一缕血痕溢出嘴角。
遇君焱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会伤了他,但盛气之下的他再也顾不得这么多,走到桌子前拿起纸笔寥寥写上数笔,将纸往苏玉珩身上一仍:“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给你,我们以后再无瓜葛!”
未干的墨汁染黑了苏玉珩的衣角,纸上的字更是刺痛了苏玉珩的眼睛,那竟是一纸休书。
“来人!”遇君焱喊道,“将人犯苏玉珩压入大牢!”
朱斌进来时瞥见地上的休书,吓了一跳,见遇君焱双目赤红像是要杀人一般,不敢多问,对苏玉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玉珩叹气,转身要走,遇君焱叫道:“带上你的东西!”
苏玉珩无法,弯腰艰难的捡起地上的休书,折叠整齐放入怀中。
派人去帝都送信,是苏玉珩骗遇君焱的谎话,他不可能将遇君焱推向危险之中,但是他知道,这样说的话遇君焱就不敢再动那些随自己来的西瓦骑兵,奥索那边也就不会起疑。
一切都布置好了,苏玉珩靠在牢狱的铁柱上一边咳嗽一边疲惫的想,现在只等皇帝的决定了,若是他能同意议和,自己的一番周旋就总算没有白费。
☆、140.要挟
遇君焱待苏玉珩被带走后脱力的趴在桌子上,隔着宽松的衣袍,他感觉到腹中胎儿剧烈的运动。或许刚刚打苏玉珩那一掌运了内力的缘故,此时的胎儿动的厉害,疼痛也是一阵紧过一阵,遇君焱苦笑,想不到自己竟落得如此狼狈的田地,想不到到头来和自己作对的人竟然是自以为可以携手百年的苏玉珩。
“你想要出来么?”遇君焱轻轻摸着肚子的最高点,喃喃说道,“你的家已经不可能完整了,你注定不会有两个人来疼爱,这样,你还想出来么?”
苏玉珩猜得不错,遇君焱信了他派人送信会帝都的话,放了那些随他一同前来的西瓦人,他本想等到遇君焱气消了再好好和他谈一谈关于两国议和的利弊,却没有想到,就在西瓦骑兵被放走的同时,另一批人马来到了营帐外。
“少爷,就是这里了。”马车外一名老者禀报道。
“这里是军营啊。”车内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探出了头看了看,问道,“钟伯,你确定是这里?”
“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绝对不花,刚刚我偷偷潜入军营打探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称做王爷的那个人,正是那天所见的两个人之一。”
这位钟伯正是那天去刺杀苏玉珩和遇君焱的人中之一,他们被金言训走后并没有听他的去找冯护法领罚,而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子--青衣会的少当家凤勉。
“王爷?他一个王爷去图路族做什么?”凤勉自言自语,“不对啊,他怎么可能是王爷?不应该啊?”
凤勉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个诡异且阴险的笑容:“钟伯,我好像知道了一件惊天的秘密呢。”
“哦?少爷知道了什么?”钟伯问道。
“嘿嘿,这下子咱们发达了!”凤勉奸笑着,“钟伯,快去找纸笔来。”
凤勉写好了一封信,将信交给钟伯,说道:“你去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那个王爷。”
“少爷……”钟伯面露为难之色,“他毕竟是个王爷,我们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得罪了他,若是再去招惹他恐怕会惹祸上身啊。”
“王爷?哼~~”凤勉冷笑一声,“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恐怕心里清楚得很!在小爷面前摆他的王爷架子?那要能拿出足够的银子封住小爷的口才行!”
遇君焱正躺在床上忍受着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一支短剑忽的破窗进来,订在了柱子上。
遇君焱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厉声喝道“谁?!”
没有人回答,遇君焱见那箭上系着一封信,喘息了一阵,吃力的扶着床沿站起身,取下箭上的信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白,信上赫然写着百里族圣童四个字,这个关乎到自己生死的秘密,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那一个人知道,现在,又是谁讲这个秘密散播出去的呢?
抱着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态度和心底最后的那一丝或许是自欺欺人的幻想,遇君焱麻木的穿上外袍,用束腹将巨腹一圈一圈的缠住,拿着佩剑,独子离开了军营。
到达信中所说的地点,遇君焱远远看见有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十七八岁年轻人,他并不认识,但是站在他旁边的老者遇君焱却看着眼熟,他正是那天刺杀自己和苏玉珩的青衣会的人,这么说来,这个青年应该是……
“你是凤勉?” 遇君焱问年轻人道。
“不错,正是我。”凤勉点点头,拱手说道,“初次见面,百里公子,幸会啊。”
遇君焱面色一冷,道:“本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乃当朝福王,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百里公子,你一介草民个,竟敢派人刺杀本王,你可知该当何罪?!”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你就别摆你的王爷架子了!”凤勉不屑的说,“王爷?别说笑了,有皇家的血脉才能使王爷,而你?你有皇家的血脉么?不过是个骗子而已!在小爷面前还逞什么威风?”
遇君焱喝道:“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凤勉冷笑,“你是王爷?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解释?”
孩子……遇君焱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已经越来越痛了,这种痛和往日里的胎动不同,痛得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有规律,遇君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孩子恐怕是等不及要出来了,虽然比预产的时间早上了几天,但也确实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本想着和苏玉珩一起迎接他们第二个孩子的诞生,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竟是这么的讽刺。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凤勉见遇君焱沉默,额角和鼻尖上沁出了冷汗,以为他是被说道痛处后心虚,继续说道,“你不用在和我装了,你的事情他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他精通医术,难不成还能说错?”
精通医术四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遇君焱的身上,他再也不能骗自己了,精通医术,有知道自己的秘密,这世上出了他还能有谁?苏玉珩啊苏玉珩,你不是和我说我是百里圣童这个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怎么转头又告诉了别人?枉我这么相信你,不惜以男子之人为你生子延绵子嗣,你竟然骗我!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就是这么保护的么?!你从进王府的那一天我以为你是傻子,原来我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傻子!对你从没有怀疑过,今天才会被你这么轻而易举的玩弄于鼓掌之中!
“怎么?被识破真面目了?害怕了?”凤勉得意道,“其实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们在图路族的时候坏了我的事,害我没有拿到那一千两黄金的赏钱,如今你给我两千两黄金,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福王爷,这样咱们两个人都不吃亏,你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