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萱后背一凉,没敢继续说下去。可谁都知道,这皇位绝对不能叫一个看不见的人来坐。
所以,太子殿下若是眼睛好不了,便很可能被皇上废黜,再也与这皇位无缘了。
那样的话,她们宣宁候府,会落得什么样的处境?
傅萱脸色一阵泛白,双手都不自觉发抖起来。
傅珺见着她这样,忙将话题转移开来,道:“二姐不必太过担心,古人常说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得老天庇护,自然不会有事的。”
“这两日五妹妹病着,姐姐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傅萱原本就心里烦闷,听着事关傅珍,只开口道:“她呀,那日从宫里头一回来就病了,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着了风寒,我看自打黎氏去后,她就愈发的弱不禁风起来了。说不定,她是不想见咱们几个姐妹,也不想去给祖母请安,才装病躲在自己屋里。”
“要不,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五妹妹?”傅珺提议道。
傅萱听了,摇了摇头:“我屋里还有些事情,再说母亲心情不好,我也得陪着,要不等过几日我自个儿去吧。”
傅萱说着,辞别了傅珺和傅沅,带了自己的丫鬟径直离开了。
等到傅萱离开后,傅珺才对着傅沅道:“自打太子殿下出了事,大伯母和老太太心情都不好,二姐在府里哪个都要讨好上心着,也难怪火气会这么大。”
“四妹,要不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五妹妹?”
傅沅听了,摇了摇头:“三姐想去就自己去吧,五妹见到我,心里头有气病更不容易好。”
傅沅不像傅珺一样那么容易同情可怜人,对于傅珍,她不会踩她一脚,同样也不会心生同情,主动去和她交好。
更别说,傅沅一直都觉着,傅珍从宫里一回来就生了病,绝对不会是简单的生病。
兴许,太子出事当真是和傅珍有关。傅珍即便是生病,也是给吓病了。
这般想着,和傅珺分开后,傅沅就带着怀青回了映月阁。
傅沅刚一回来,万嬷嬷就笑着上前来,道:“姑娘回来了?方才南阳王府有人来,送了一盒姑娘爱吃的乳酪酥,还有一个紫水晶手串,依老奴看呀,宋二公子真是有心了,即便太后同意了陆敏当了这侧室,这陆敏也未必会得宠。”
万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格外的明显。这些日子她一直也提着心,倒不是因着宫中的太子殿下,而是因着自家姑娘。
自打自家姑娘告诉她太后同意了叫陆敏当宋二公子的侧室后,她心里就一直担心着,怕姑娘还未嫁过去,府里就多了一个劲敌。
那陆敏,到底是宋二公子的表妹,若真论起来,关系可比自家姑娘要亲近许多。
如今见着宋二公子依旧对姑娘这般上心,她心里的那些担心才算是消散些了。
傅沅坐在软塌上,伸手打开檀木方桌上放着的一个红木盒子,里头放着一个紫水晶手串,晶莹剔透,透过太阳光,愈发显得净透起来。
傅沅将那紫水晶手串戴在手腕上,笑着拆开一旁放着的乳酪酥。
万嬷嬷见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和怀青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因着太子眼睛有恙,过了半个月都没一点儿好转,宫里头便传出许多闲话来,甚至有的说皇上已经叫人拟好废太子的诏书了,只是要等着一个合适的时候宣召罢了。
傅沅也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觉着距离皇上认回宋淮砚这个三皇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兴许,这个日子比梦中要早上许多。
南阳王府
宋淮砚坐在案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声。
宋淮砚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的燕九吩咐道:“去看看,是谁在吵闹?”
燕九应了一声,就转身下去了,很快,便回了书房。
“公子,陆姑娘做了银耳羹,说是想见公子一面,被外头的人拦住了。”
燕九说完,下意识朝自家公子看去。
王妃求了太后口谕,将表姑娘陆敏许给自家公子当侧室的事情府里已经传开了,可自家公子,这回却是一点儿都没生气,像是这陆敏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公子,要不要属下叫她回去?”燕九试探着问道。
听了燕九的话,宋淮砚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对着燕九道:“叫她进来吧。”
☆、第112章 算计
燕九听了,嘴角微微勾了勾,便转身出了屋子。
很快,身着一身淡蓝色褙子的陆敏便缓步从门外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头放着一只白玉茶碗,缓步进来,当真是有几分仪态。
“敏儿见过表哥。”陆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她的声音柔和,若没有那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不安,就再无可挑剔之处了。
宋淮砚审视了她片刻,才微微勾了勾唇角:“起来吧。”
“这么晚了,表妹来我这里,也不怕外头的人说闲话。”
宋淮砚一句话就叫陆敏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眼底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难堪和屈辱来。
若是可以选择,她如何愿意这样。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旭表哥。
姑母说,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日日和那人待在一起,守在那个人的身边。而是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想想自己能替他做什么。
她知道王爷一向偏心宋淮砚,因着这份儿偏心,叫身为世子的旭表哥吃了很多的苦。
她听了那些话,很是心疼,更别说姑母说王爷竟将那九龙玉佩给了傅四姑娘,她心里更替旭表哥委屈和不甘了。
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不过是因着当年无意中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便被王爷一直误会至今。
她喜欢的人,应该是意气风发,不该是这样的境地。
想着这些,陆敏抬起头来看了宋淮砚一眼,出声道:“表哥说的什么话,敏儿是担心表哥在书房里看书辛苦,才做了这银耳羹给表哥送过来。”
“来之前,也是请示过姑母的。”
陆敏虽有心当陆氏的棋子,可到底是年纪太小,自小在南边儿长大,也没有什么城府。所以一番话说下来,丝毫没有觉着自己这话有何不对。
“哦,既是表妹亲手做的,我不尝就是不给表妹面子了。”宋淮砚说着,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跟前来。
陆敏见着他的动作,心中浮起一丝厌恶来。
果然姑母说的对,她这个表哥打小就不知礼节,不敬长辈。如今她看来,哪里单单是不懂礼节,这般轻浮的样子,哪里像是个王府少爷。
陆敏掩饰着心中的厌恶,缓步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案桌上,伸手将白玉茶碗递到宋淮砚面前。
“表哥。”
宋淮砚接过她手中的白玉茶碗,却是一口都没用就搁在了案桌上。
陆敏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一变,在她紧张不已的时候,耳边传来宋淮砚的说话声:“表妹亲自喝一口,再拿给我也不迟。”
见她不肯,宋淮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眸子里露出几分审视来:“还是说,这银耳羹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宋淮砚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来。
这么多年了,陆氏的手段竟还没什么长进。他只闻着味道,就知道里头加了什么。
她这个当姑母的,口口声声说对陆敏这个侄女好,如今不也将她当做那烟花之地的女人了吗?
在宋淮砚的注视下,陆敏心中紧张,身子不自觉的发抖起来,颤抖着声音强挤出一抹笑意来:“表哥怎么会这么想?这银耳羹是敏儿亲手做的,哪里会有......”
不等陆敏说完,宋淮砚带着几分嘲讽打断了她的话:“蠢货,你是有多想留在我这里过夜,连这下作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宋淮砚说完,就伸手拿起桌上的银耳粥,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下头的痰盂里。
陆敏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她哆嗦着嘴唇道:“不,姑母说那只是......”
“只是什么?”宋淮砚的目光冷了几分,视线落在陆敏身上。
陆敏脸色愈发苍白起来,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宋淮砚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表妹回去早些歇着吧。”
陆敏苍白着脸站起身来,上前伸手拿过托盘,才刚转身的那一刻,耳边传来宋淮砚的声音:“表妹若是能听进一句劝,就求了祖母回南边儿去吧,在这王府里,姨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陆敏诧异于宋淮砚这样轻浮之人竟会说出这般话来,眸子里露出一些震惊来,福了福身子,就带着几分慌乱走出了书房。
陆敏从书房里出去后,燕九进了书房,带着几分不解道:“少爷方才怎么对敏姑娘说那些话?”
在她看来,自家少爷可不是能对表姑娘起了怜香惜玉之情的。
宋淮砚听着他的话,微微挑了挑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正室还未进门,府里就多个姨娘,像什么话。”
燕九听着宋淮砚这话,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少爷,属下怎么听着,您都是为着傅四姑娘呢?”燕九打趣了一声,随后才正色道:“少爷,那陆姑娘的事情,属下还要不要查?”
“既然查了,就继续查。事出反常即为妖,她一个嫡女,好端端的怎么能甘心为妾?”宋淮砚合上手里的书,吩咐道。
“是。”燕九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出去。
......
陆敏一路苍白着脸回了自己的住处,丫鬟云萝见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由得吓了一跳。
“姑娘,您不是去书房给表少爷送银耳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萝见着陆敏脸色苍白,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自家姑娘在书房出了什么岔子?是被表少爷赶出来了还是说.....
云萝没敢继续想下去,可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担心和不安。
她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倒了杯热茶递到陆敏手中:“外头天冷,姑娘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陆敏哆嗦着手接过云萝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几口,犹豫了一下才将方才在宋怀砚书房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云萝。
云萝听了,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妃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银耳粥里加了药物,若是被人发现,自家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王妃口口声声说是替自家姑娘着想,可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真心为姑娘想的。
她不敢说,那些都是借口,将姑娘当做棋子。可如今连砚少爷都看了出来,并且提醒了姑娘一句,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
“姑娘,奴婢有句话一直想说,只是不敢开口。”云萝迟疑了一下,见着陆敏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姑娘,您这样的身份,何必在王府为人妾室呢?王妃是知道您心里有表少爷,才利用了您的一番爱慕之心。”
“您想想,连砚少爷都能劝您一句,王妃却是一直将您往火坑里推,说起来,哪里是真心对姑娘您好呢?”
云萝说着,见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变了又变,眼泪忍不住划落下来,心里头也忍不住涌起一股酸涩来。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姑娘当年不过进京见过世子一面,相处几日,就喜欢上了世子。
当时,世子对姑娘也是真心好,夫人还说,若是两家能结亲,姑娘嫁到王府里有王妃照顾,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哪里能想到,老王妃替世子做主,求娶了靖安公府嫡出的大姑娘,两家门当户对,从求娶、定亲到成婚,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工夫。
姑娘听到消息的时候,当时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又整日整日的哭,急的夫人劝不是,骂不是,只能告诉姑娘,会想法子给姑娘重新选个好人家。
夫人哪里知道,姑娘心里,喜欢的从来都知有世子一人,再好的人家,姑娘也不愿意嫁过去。
这回姑娘求了夫人来京,说是要给老王妃和王妃请安,夫人以为姑娘将往事都忘了,她也以为姑娘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哪里能想到,姑娘不过去王妃那里请了几回安,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过往好不容易忘记的那些事情又全都记了起来。
上回,姑娘见着世子夫人的时候,那般失态的样子,差点儿就叫世子夫人察觉出什么来。
想着这些,云萝愈发觉着心里难受。
“姑娘,之前王妃进宫请太后允准,虽是问过您一句,可又何尝替夫人和老爷想过?您还小,哪里知道这事情的轻重,您难道就想,再被王妃算计一回,坏了您的名声?”
陆敏听着云萝的话,脸色变了又变,如何能不明白,云萝这一番话全都是发自肺腑。
若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她发落的危险,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看了云萝一眼,心里头生出几分犹豫来。
今晚,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碗银耳羹里被人下了药。可是经手的人,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丫鬟画屏。
这画屏原是在姑母跟前伺候的,姑母怕她在府里住不惯,也怕府里的人欺负了她,就特意将画屏安排过来服侍她。
她一直以为,姑母是因着疼她,原来,并非如此。
☆、第113章 及笄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傅沅及笄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大早,傅沅早早便起床,沐浴更衣,先给老太太请安过后,就和大伯母张氏一块儿去了垂花门处迎接宾客。
因着东宫太子有恙,及笄礼的热闹到底是冲淡了许多。
就连外祖母陈老夫人和大舅母寇氏来的时候,眼底都带着几分忧愁。
舅父已经站到了太子那边,如今太子出事,可不是要心急。
“老夫人!”张氏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陈老夫人笑着走上前去,将张氏扶了起来:“今个儿沅丫头及笄,你这当伯母的也跟着操心,实在是对不住。”
张氏听着这话,摇头客气了几句,转头看了站在身旁的傅沅一眼,笑着道:“沅丫头,还不见过你外祖母。”
傅沅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陈老夫人等她行完礼,才笑着将她拉了起来。
“好孩子,外祖母可算是盼到你长大的这一天了。”
陈老夫人说着,眼圈就忍不住湿润起来,还是寇氏宽慰了几句,这才好转过来。
客人陆陆续续到了,闵嬷嬷领着几个丫鬟招待,府里愈发热闹开来。
快到正午的时候,正宾靖安公老夫人也到了。
大太太听到消息,忙要带了傅沅出去迎接,才刚起身,就听老太太道:“我和你们一块儿出去。”
大太太听了,深知老太太的心思,便亲手扶着老太太走出了屋子。
靖安公老夫人一路走过来,见着周老太太携了张氏和几个孙女儿亲自等在垂花门处,带了几分歉意开口道:“我来这一趟,反倒叫老夫人受累了。”
“哪里的话,沅丫头能请到您当正宾,可是天大的福气,旁人啊,求都求不来,我们自然是要亲自到门口来迎的。”
老太太说的真诚,靖安公老夫人跟着客气了几句,才开口道:“吉时快到了,咱们进去准备吧。”
老太太看了看日头,应了一声,亲自领了靖安公老夫人进去。
傅沅及笄礼的事情一直都是张氏在筹办,这个时候,一应布置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回及笄礼,正宾请的是靖安公老夫人,赞者老太□□排了傅珺,也是傅沅自己中意的,司者是表妹谢琦。
主人开礼之后笄者就位,傅沅回了东房换了一身镶朱红色边的黑色采衣,由万嬷嬷扶着缓缓走上台前,福了福身子,像下头坐着的宾客行礼后,才上前跪在蒲团上。
听完训诫后,靖安公老夫人亲自替她挽了发髻,又从谢琦手中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一支八宝牡丹花嵌南珠流苏簪子来。
众人看着这支簪子,心中暗想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这傅四姑娘很得傅呈礼疼爱,当年谢氏留下的嫁妆一多半都在这傅四姑娘手中,而淮安候府的老夫人,也给了这傅四姑娘丰厚的嫁妆。
听说,当年谢氏是过继到谢府二老太爷名下的,那一份儿家产,如今同样落在了傅四姑娘手中。
等到将这支八宝牡丹花嵌南珠流苏簪子插在傅沅发上后,靖安公老夫人又替她梳了几下头发,这才将桃木梳子放回了一旁的托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