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再一次证明,物美价廉这种事情,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存在的。
担子共有六层,的都是时下流行的小玩意,大多不贵,一眼看上去,商品质地粗劣,感觉非常廉价。
第三十二章 致命的错误
“你们仔细的想一想,这可能吗?这真的现实吗?”
“然后现在,你们就想凭着这一点点的信息,再加上你们两个‘脑洞大开’似的所谓推论,让陛下冒着两国开战的风险,承担着被众臣唾弃的可能,下旨搜查未央宫。”
“虽然连我也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们废寝忘食的调查了这么长的时间,得到的有效信息,只有可怜的一点点。”
“我说的应该没错吧。”梅长歌接着补充道,“当然,根据验尸的结果,我们还可以进一步缩小死者的身份,即一位在未央宫从事歌舞表演,擅长马术的女子。”
“三是死者的指甲缝中,残留有墨兰花的种子,而这种兰花,只有未央宫有条件种植。”
“二是在城南抛尸地发现了凶手用来辅助抛尸的工具,一条未央宫歌舞伎使用的丝带。”
“一是在死者头部伤口处发现了掺有金粉的烛泪,和太子平日里使用的那种,非常相似。”
“我们手头上的证据,现在有三。”
“先不忙说这个。”梅长歌摆了摆手,打断了叶缺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都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叶缺听梅长歌这样一说,倒费了踌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想说的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它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灰色地带的。”梅长歌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就比如说这件事,查出真相,将凶手缉拿归案固然重要,可若是因此挑起两国战争,死伤无数,又真的好吗?”
“并不是。”梅长歌想了想,辩解道,“叶缺,我不知道我这么说,能不能让你理解我的用意。”
“听你的意思,是准备和楚青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叶缺有些吃味的说道。
“我同意叶缺的观点,也认为你的意见没有问题。”梅长歌淡淡说道,“旁的不说,单看卢骞如今讳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便能对眼下朝中的局势,窥见一二。”
“我总结了一下你刚刚和我说的,应该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梅长歌微微一笑说道。
“可你却觉得,虽然太子是第一嫌疑人,但陛下护子,再加上牵扯到群臣的利益,百官定会反对。”
“叶缺觉得,现下终于有证据将未央宫和这起凶案在一起,理应一鼓作气,顺藤摸瓜的拿下太子。”
“这么说,你和叶缺发生争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梅长歌蹙着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叶缺这样想着,视线不由自主的偏离了正前方,落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里,耳旁忽而传来梅长歌那很好认的浅笑声。
看起来,她似乎很享受和楚青澜在一起的时间。
叶缺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除了偶尔上前补充一二,更多的时候,他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着梅长歌。
楚青澜将刚刚寻获的证据,依次放到梅长歌身前,缓慢的解释了一遍,梅长歌时不时的发表一点自己关于案件的看法,一派其乐融融的大好**。
一杯暖暖的清茶下肚,梅长歌又擦了擦油腻腻的双手,打开了话茬子,“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保管药到病除。”
梅长歌见他们二人这么快便和好如初,心中亦觉得欢喜,多年的兄弟情谊,到底比旁人要牢靠些。
“你是说卢骞偷偷藏着的那罐子宝贝?”楚青澜“不怀好意”的笑道,“走走走,他现在有求于咱们,正是坑东西的大好时机,错过这茬,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有机会喝上那茶了。”
叶缺在一旁轻声说道,“我看早已过了饭点了,不如去刑部后堂找点吃食,边吃边聊,还能喝两壶好茶去去乏。”
说到这里,梅长歌夸张的做了个鬼脸,笑道,“是不是很吓人?”
梅长歌微微一怔,继而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聊吧,在这里说话,总觉得脖子那里凉嗖嗖的,感觉很怪。”
“那就好。”楚青澜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沉吟道,“我这里有个难题,想听听你的意思。”
“还可以。”梅长歌不明所以的望着楚青澜,冲他晃了晃手中的字条,颇有信心的说道,“晾他一个晚上,明儿一早,我再去问,料他不敢不说实话。”
“审讯的怎么样,还顺利吗?”楚青澜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迎了上去,心中暗暗想道,打破僵局这种事情,果然还是由外人来做比较好。
被梅长歌插科打诨的这么一闹,二人间原本剑拔**张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丝丝无奈。
“哎呦我去,这套路可玩得够深的啊。”梅长歌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也摸不清个所以然来,只好恼怒的说道,“这等哑谜,我是猜不出了。”
拔开中空的管子,梅长歌非常小心的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两个字,“长乐”。
梅长歌重又接过那根簪子,失去了两只翅膀的蝴蝶,看起来格外凄惨可怜,但内里的乾坤,却被放在了明面上,一目了然,“原来就是个障眼法。”
“机关看起来设计精巧,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个不足挂齿的玩意。”楚青澜拧了蝴蝶的两只翅膀下来,递给梅长歌,解释道,“这就是起个装饰性的作用。”
“这都是早些年,朝堂上玩剩下来的小东西。”楚青澜随意看了一眼叶缺手中的那根簪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东西?”叶缺面色虽然阴沉,但看向梅长歌的眼眸,到底还算柔和,“拿来我看看。”
“瞧瞧你们这一张张苦大仇深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杀人行凶,即将被抓捕归案的那一个呐。”
梅长歌前脚刚踏进停尸间,后脚便觉出此间气氛略诡异,于是迅速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回事,我这才离开了一小会,你们咋就变了一副模样。”
“你们谁能帮我看看,这根蝴蝶簪子,到底有什么问题。谁能答出来,我请谁去醉仙楼吃顿好的。”
第三十三章 人生如戏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寂静,半晌,方听楚青澜悠悠问道,“梅小姐何出此言?”
称呼的再次转变,完美的向梅长歌展现了楚青澜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他很愤怒,但出于某种礼教方面的原因,他仍然对女士表示着“温文尔雅”的平和。
“楚青澜,你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比我懂的,个人利益的神圣不可侵犯,在任何时候,于朝堂上发挥的作用,实际上是远高于国家利益的。”
梅长歌以目光示意楚青澜稍安,仍是保持着先前的语速说道,“更何况,你现在想要伤害的,是绝大多数朝臣的利益。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即便陛下一时半会觉察不到,也会有人让陛下想起来的。”
“陇西李氏在当年平定五王叛乱的战事中,立下赫赫军功,甚至不惜为此折损大半子嗣,可陛下是怎样对待你们的呢?”梅长歌略略看了楚青澜一眼,接着说道,“你的母妃,至今仍在嫔位,而你,早已成年,陛下却迟迟不肯封王。”
“这一切,足以证明陛下的性格。”梅长歌顿了顿,又道,“陛下这些年,看上去励精图治,实则朝令夕改。朝廷下达的政令,往往还没能传到边关,京都这边,就又变了。”
“陛下这个人,非常矛盾,既想有所作为,又缺乏实干的勇气。既洞察朝臣的水平深浅,又不愿对才华出众者唯以重用。”
“你远离朝堂多年,此番由你上表承情,纵使你说的字字句句皆是实情,也难免陛下不会将心思动到争权夺位上头去。如此,事情不仅没有办成,反而让你在朝中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这般吃力不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干了。”
“牺牲虽在所难免,但总要有所收益,方能不辜负心头之血。”梅长歌淡淡说了一句,就此结束了她的一番劝说。
听与不听,全在旁人,梅长歌觉得,只要尽到了提醒的作用,也就是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真凶逍遥法外吗?”叶缺颓丧坐下,心有不甘的说道。
“当然不是。”梅长歌慢慢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我做事情,向来喜欢先考虑最差的结果。如果你连这个糟糕透顶的结局,都能接受,那就真的是非做不可了。”
“那还等什么?叶缺,赶紧随我进宫。”楚青澜闻言,立时起身,大声说道。
“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有毛病没有啊?”梅长歌扯了楚青澜的衣袖,怒斥道,“楚青澜,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我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子,我肯定还以为……”梅长歌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已到嘴边的那句话,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给我老实坐着。”梅长歌随手拍了拍身旁的小凳,冷着脸,不满的说道,“你怎么如此心急,我又没说做不到。”
楚青澜无言的又静立了片刻,似在平息胸中如冰火两重天般的激荡情绪,伴随着胸膛一起一伏间,他的呼吸声,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
“你说,我听。”楚青澜缓缓坐下,心中俱是迷茫,他不知道梅长歌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她的责怪,是为了什么,但他确信,只要梅长歌肯出手相助,这件事,便有了圆满解决的希望。
“我刚刚说了,朝臣们反对,是因为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梅长歌面无表情的说道,“朝堂之争,犹如两军博弈,敌进我退,需要讲究一定的章法。”
“你在早朝时,当众提出你的请求,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既得利益者会反对,他们的规模是庞大的,这个时候,你就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你处于弱势位。你表现的越不卑不亢,越据理力争,他们的怒火,也就愈盛。”
“你的要求必须是合情合理的,案件既然查到了未央宫的头上,刑部奏请主事过府谈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说话要留有余地,要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通过思考和推断得到的答案,远比你告诉他的,更容易令人信服。”
梅长歌眼睛微眯,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人生如戏,全看演技,只要你做到了以上几点,应该能让陛下看清你的用意,不至于胡思乱想。”
第三十四章 人性之恶
时隔多年,楚青澜终于不再以“打酱油”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上,而是身着黑色滚银边的朝服,当众发表着自己对时政的看法。
可除了极个别喜欢感时伤怀的老臣外,大部分人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和厌恶。
这其中,也包括他的父亲。
楚青澜形单影只的立于勤政殿正中,不慌不忙的说着。
殿中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亦如梅长歌所言。
“人性大多是自私的,当他们发现自己侥幸脱离了所谓的危险之后,他们一般都会选择袖手旁观。个别无耻厚颜之人,甚至会在一旁落井下石。”
“楚青澜,我看方虞仲就挺好。”
“你不要小看了方冲,他可是个狠角色,为了自己的父亲,他会孤注一掷,拼死一搏的。”
“世人皆是如此吗?”楚青澜问的犹疑,他心中隐约觉得梅长歌所言非虚,却又不愿相信。
“当然并不总是如此。”梅长歌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爽朗的说道,“楚青澜,你要对自己的同类,有点信心。”
“楚青澜,你好大的胆子!”勤政殿上,楚青渊怒目圆瞪,唾沫星子到处飞溅,全然不觉,此刻被他指着鼻梁,厉声斥责的,原也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父皇,他血口喷人。”楚青渊膝行几步,一脸惶恐的说道。
楚青澜不为所动,冷嘲热讽道,“大哥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由始至终,从未说过半句大哥的不是,怎就成了诋毁之言?”
“你……”楚青渊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此番望进楚青澜目眦尽裂,血色深重的眼眸,才记起眼前这人,曾也是少年成名,一袭银袍,攻城略地,杀伐无数,敢提剑擅闯大殿的狠角色。
一念至此,楚青渊心中,愈发没有底气,又见楚青澜掌间银光点点,更加拿不定主意,只好将探寻的目光,落到方虞仲的脸上。
人是未央宫的人,未央宫是方虞仲的,你这时不出面,还待何时?
方虞仲站在一旁,嘴角一阵冷笑,面上却是如古井般波澜不惊,“陛下,臣愿亲往刑部,为五皇子答疑解惑。”
一言既出,众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青澜转身回视陛下,但见他眸色深重,面容冷淡,方知陛下竟然一直都是知道的。
楚青澜在大殿上舌战群臣,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但心中非但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沉甸甸的,好像压着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朝臣可以唯利是图,陛下不能。
朝臣可以不择手段,陛下不能。
朝臣可以汲汲营营,陛下不能。
一人治国,或富国强盛,或病弱可欺,国之大运,皆系于陛下一人,他怎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天下太平。
若非楚青澜今日捅破了这层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窗户纸,陛下还将装聋作哑到几时。
散朝二字,从陛下口中轻缓念出,再经由魏冉之口,放大到整个勤政殿上空。
众人心怀鬼胎的行礼,然后鱼贯而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还是“同舟共济”的好朋友。
唯独望向方虞仲的目光中,带了一丝丝的不屑和清冷。
弃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此时此刻,幽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又是另一番光景。
梅长歌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声音慵懒,带着一点没睡醒似的倦怠。
“王城,你可知今日早朝,陛下下了什么命令?”梅长歌目光沉沉的看着王城,冷冷的说道,“你的主子,落网啦。”
梅长歌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当然是因为她并不能斩钉截铁的说出那只在背后出手,妄图搅动风云的人,究竟是谁。
“你在骗我。”王城不为所动的说道。
“怎么会呢?不瞒你说,我是个诚实的人。”梅长歌眨了眨眼睛,狡黠的说道。
“来,听话,让我们来聊一聊你的主子吧。”梅长歌合掌一笑,轻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你主子的身份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你是一个小心谨慎,并且忠心耿耿的人,而你在整条线中,仅仅充当了一个传递消息的角色,可见你的主子地位不凡。”
“你可能不是很清楚,一般人是不太会做铤而走险的事情的。”
自恃过高,向来是人类的通病,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更高估了自己的努力程度。
在这场对战中,王城如此,他的主子同样如此。
“除了那些真正疯狂且不计成本的人,作恶,是要攫取回报的。”梅长歌肃然道,“所以,那些身居高位,却常年不能向上更进一步的人,率先进入了我的视线。”
王城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不由得全身一阵颤抖,呆若木鸡的看着梅长歌,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次,朝臣贪财,爱财,敛财,固然违背律法,但早已是大秦朝堂上公开的秘密,由此引申而出的产业,也已经红红火火了好些年。”
“换句话说,敛财虽然可耻,但不需要如此遮掩。”梅长歌眉梢微微上扬,轻声道,“如履薄冰,鬼鬼祟祟,所图的,必然是旁的什么。”
“那几位都是视财如命的主,唯独一位,一贯以清廉自居,屡次在公开场合驳斥众臣,甚至不惜和属下反目成仇。”
梅长歌徐徐睁眼,但见王城神色惶急,便知自己已逐渐接近真相,于是接着说道,“太子已年近三十,却迟迟不能登基为帝,想来耐不住性子,背地里做些手脚,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知不觉中,王城的手指突然向上伸直,接着十指交叉,上下搓动。
“王城,你现在是不是很苦恼?”梅长歌俯下身子看他,“不过不要紧,一会你就不必苦恼了。”
第三十五章 王城的口供
“太子那是装的。”一旦开了先河,王城便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