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看惯了现代的夜景和纷扰,倒是这天然的景象让心情能够平静下来。
“要说这花灯,还是坐在屋顶上看最为的漂亮,”夙毓如此的建议道,他在京城待了五年,虽是不常出行,却也了解甚多。
秦峥赞同道“确实如此。”他的话语方落,就拉起夙毓的胳膊飞上了屋顶。
这人武功好,轻功也好,就是情商不好,夙毓心底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站在了屋顶之上,默默感叹换了一个人可能会被吓死。
不过屋顶上的风景也确实要好上太多,虽是风大了些,但是两人内功萦绕己身,倒是不惧怕这点寒冷。
秦峥站在屋顶看着远方,衣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的身影却纹丝不动,这满城的花灯,似乎也只是在他淡漠的眼眸中留下些许的倒影,倒似不曾落入心上。
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让他为难,也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夙毓蓦然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丝丝白气,感叹着心中的患得患失。
夙毓拿出了那雪白晶莹的长箫,放置在唇边,手指跳动,箫声起。
箫声本是低沉有着幽咽之感,而这支‘凤血’的材质却生生让它有了清越之感,箫声悠长,为这份夜景添上了一份光彩,也让那人抱着剑细细的聆听。
秦峥不懂乐器,却也能听得出来那萦绕耳畔的声音极美,那人白衣如轻纱,点点花灯在身后绽放,修长的手指在长箫上自如的跳动,微垂的眼睫有着几分的认真,风吹动丝绸一般的长发,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要随着这箫声飘去远方。
在秦峥的思维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揽上了那人的腰,温热的气息靠近,夙毓心中微怔,箫声却不曾停歇,只是莫名的,在懂声色的人耳中,那箫声分明多了一分的快意。
一曲结束,夙毓抬眼看着那不曾放手的人,两人离得极近,淡漠的眸似乎望不见周围的风景,唯有眼前的人,夙毓的心渐渐的从半空放回了胸腔中,让那水润深黑的眸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比那满城的花灯更能蛊惑人心。
啪啪啪……屋子下蓦然响起的鼓掌声让不断靠近的两个人回过神来,而那屋下,青衣如旧,笑容温润无双的人不是苏止言又是谁呢,自然,那跟在他身旁高大的男子,自然是那七皇子齐云刑。
苏止言仰视着屋顶上的人,瞳孔中带着自然的笑意道“二位真是好雅兴,兴趣被苏某打断,可有意下来一谈。”
虽是被两个人同时注视,但是这人却没有一丝打断别人的不好意思。
秦峥眸中闪过一抹的深思,直接揽着夙毓的腰落在了地上,看着两人道“两位雅兴也好,在下秦峥。”
苏止言笑容微怔,却是问道“敢问阁下峥做何解?”
夙毓有着几抹深思的望着苏止言,在他的前世,苏止言在初次认识秦征的时候也有过这个表情,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在问过之后他的解释是与一位故人名字相似罢了,可是在夙毓的消息情报中,苏止言并未认识过这样一个同名的人,只是当时他也未在意,只因为苏止言在询问过后对上秦征的态度就像是普通的盟友,他的消息也不可能面面周全。
秦峥回答“峥嵘之石,险恶之势。”
苏止言的笑容有了几分深意,他很是自然的伸出了右手,秦峥也伸出手与他一握后收了回去。
不对!
这是站在两人身边的人同时的感受,夙毓隐隐的皱眉,前世的苏止言在询问过名字后并未有任何举动,可是秦征答的是征服二字,那人眉宇似是有几分遗憾之感,而今,他们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有着他容不进去的气场。
而齐云刑,则是俊眉深深的皱了起来,在他印象中,从小到大,身边这个人似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悠悠闲闲的过自己的日子,被评为第一神童不在意,被誉为第一公子不在意,唯独他时时陪在他的身边才破开他的心房,而如今,这个才见了第一面的陌生人却与他有了他也无法体会的默契,这让他怎么能容忍。
☆、第23章 (二十三)双穿越
苏止言,或者应该叫他白言,来自现代,无亲人。
没错,苏止言他是穿越而来的,在现代死于飞机失事,至于那场飞机失事是谁制造他,他也知道,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在那个明争暗斗只为自己过得更好的环境中,他学会了让自己如何飞快的成长。
孤儿院资金不足,在白言上完初中之后,他只能半工半读的读完高中,因为成绩好学校给予的奖金让他能够成功的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创业的路艰难而又险阻,更是缺乏不了必要的专业知识。
白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并在商场的明争暗斗中认识了秦家的三个兄弟,秦钰,秦峥和秦笙,正是逢上秦钰重组秦家的时候,他有幸被秦钰招揽,却拒绝之后自己继续自己的道路,直到能与他们平起平坐,让任何人都不敢小巧那没有丝毫背景却坐拥亿万身家的白言。
白言深知自己的能力是一方面,秦钰的欣赏和扶持却也是不可少的助力,出于对秦家的敬畏,那些人对他的道路上的阻碍要少了很多,而他们,也从普通的交情成了颇为亲近的朋友。
虽然当年的秦钰未尝没有互相扶持的理念在,但是白言却不是白眼狼,得了他人的帮助,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感恩,在他看来,秦家三兄弟虽然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却仍然像一个完整的家庭,秦钰的手段和识人,温柔中藏着看不见的锋芒,却又极有原则,秦峥的外表冷漠,看似枉顾人命却有着对于幼弟的疼爱,在暗黑世界那个人吃人的世界能够横行又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本心和温柔,已是实属不易,至于秦笙,那就是个调皮鬼,虽是有着两个哥哥在头上护持无忧无虑,他也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也并未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孩。
一家三个变态,秦家想不崛起都难,所幸的是是友非敌,他们之间因为无数次合作也颇有交情。
至于那个真正的白眼狼,则是白言在创下了不菲的身家之后赞助孤儿院领养的孩子,当初对他无比依赖,眼神倔强的孩子看上了他亿万的身家,虽是锦衣玉食,但是怎么抵得上自己掌握所有权势的魅力。
升米恩斗米仇,白言看的通透,却也感叹人心冷漠。
只是不知道那个小白眼狼在他死后得知他早已立下的将所有遗产捐献给公益事业的遗嘱后会有什么反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觊觎别人给予的,不知感恩图报的人,再次回到那个身无分文的田地去吧。
说他心狠也好,说他无情也好,白言生来自私,但是对于那对他有恩的人却不会忘恩负义。
今生有了严父慈母,体会了一把家庭的温暖,他不信世人,却被身边这个一心对他好的男人给硬生生的将满腔的爱意给灌输了进去,他有求于夙毓,又感为人处世颇为舒适,能否引为知己也未可知,却莫名的信任着这个人。
而如今,在这个异世的世界遇见了那个暗夜的帝王——秦峥。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其余三个他都有体会,如今竟是生生的补上了最后一个,人生四大喜事,老天待他不薄。
夙毓与齐云刑的心情跌宕起伏暂且不说,秦峥与苏止言却是他乡遇故知了,秦峥长得与前世一模一样,苏止言也分毫不差,都是人精,只是简单的试探就能确定彼此的身份。
苏止言在前世是秦钰的朋友,跟秦峥的来往也颇为的多,这个人于秦峥而言亦兄亦友,虽是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秦峥已然表现出来几分亲近之意。
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夙毓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抬起握着手中的长箫看着他看似旁若无人的两人,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想起来了,秦征是喜欢苏止言的,那秦峥呢?这么熟识的两个人呢,是否有着他无法参与他的过去,毕竟秦峥并非原来的秦征,他是什么时候占据这具身体的也未可知。
长箫坚硬,夙毓手握的生疼,却仍然保持着轻缓的语调插话进去,打破了那种让他难受的氛围“敢问苏公子,先前说的事情可定了下来?”
苏止言有着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他是为人处世习惯的了,自然能察觉出他口气中那不易察觉的僵硬,只是却没有敌意,苏止言看了一眼冷漠的秦峥,半饷了然,轻快的笑道“上元节之夜,城外梅泉庄。”
真是没想到,冷的像个冰棍,女人都被他吓跑的秦峥居然被人喜欢上了,偏偏两人的样子看着还没有定情的样子。
苏止言是了解秦峥的,这个人出身特种,喜欢的就是不断的训练,气势冷漠又带着霸道,女人是喜欢这样的款,但是往往一接近就被他的眼神给吓退了,虽然不知道秦峥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但是很明显的侍者这个家伙没有完全开窍呢,就是开窍只开到一半,他向来做事果断,看刚才在屋顶上的样子可不是不在意的样子,那么就是有什么顾虑了,还偏偏对于身边人的情绪察觉的不是那么清楚。
像他,就很……苏止言转头看着身边浑身冒着黑气,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吃醋了,我很不爽’的男人,心里默默的捂脸,其实他没有资格说别人来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行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继续游赏花灯会,苏止言学识渊博,更是能够出口成章,而夙毓虽是精通旁门左道,奇淫技巧,却颇通诗书与音律,于是在猜灯谜的环节,简直就成了两人的主场。
两人几乎是在谜题出来的时候同时能够得出答案,苏止言不是个服输的,他也看出来若是相让才让夙毓心里更不爽快,于是两个人答得更快了,秦峥都能看出那个老板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可怜。
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去砸生意的,所幸他们好像是专门猜灯谜的,也只挑看的上眼的花灯带走,总算没让老板们的摊位做不下去。
而到了最后,游览完了所有的摊位,夙毓提着那盏八面仕女图的宫灯,看着旁边这个浑然不在意轻笑着的人,也笑了起来。
前世秦征喜欢苏止言的时候,他也只是遗憾后然后放了手,却没想到碰上秦峥的问题,竟有些不像自己了,真是……
虽然明知苏止言对于齐云刑一往情深,但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前世今生,竟是首次体会这种感觉。
花灯会逛完了,既是无宵禁,四人齐齐去了那临河的酒仙楼,要了雅间坐在窗边,品着这独有的夜宵,赏着这满河的灯。
秦峥与苏止言虽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毕竟此事属于怪力乱神,古人对于这种事总是有着几分的惶恐,他们已经能完全融入这个世界,没必要徒添烦恼。
因此也只是沉默的说着闲话,然后在不断的举杯对饮中苏止言醉酒睡去,四人才告辞。
看着齐云刑负着那人离去,秦峥与夙毓往袁府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路沉默。
夙毓有心问他们的关系,却没有这样的资格,他素来节制,方才却多饮了不少,虽是并无醉意,但是难免有几分愁绪。
举杯消愁愁更愁,这句诗真是说的不错。
秦峥看他揉着额头,停步问道“可是饮的多了,身体不适?”
夙毓看着他淡漠眸中的关心,阖了阖眼道“身体确实有些不适,方才……”他话语未落,身体却一软,然后落在了秦峥的臂弯间,抬眸间似是有着淡淡的歉意。
秦峥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放到了背上说了扶好后稳步往前走着“下次,别喝那么多了,饮酒伤身。”
夙毓趴在他的背上,淡淡的气息拂在他的脖颈处,低低的应声道“嗯,属下谨记。”
回到了袁府,秦峥将已然醉了过去的夙毓放在了床上,脱去了鞋袜,解开了长发,盖上锦被后坐在床榻。
睡熟的夙毓很是乖巧,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垂下一片阴影,模样很是漂亮,秦峥打量了半饷后挥灭了烛火后最终走了出去,苏止言佯装喝醉,他们今晚必须要将解释说的一样才行,相府一行乃是必然。
而在秦峥走后,那黑暗中,长睫下缓缓睁开的眸有着一分的怅然,他该感叹自己技巧学的好,装睡能瞒过秦峥这个高手么?
他还是去了,还是去了,他一手技巧玩的通透,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苏止言在装醉。
他们,有着他无法插手的过去,本以为八年的陪伴,可是他是秦峥又不是秦峥,他的之前,他一无所知。
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滴落在衣衫上,夙毓靠坐,伸掌看着掌心的血痕,就只是那样打量着。
黑暗最是容易滋生黑暗,他也不例外。
☆、第24章 (二十四)夜访细谈
夜色深厚的相府,那本该醉酒睡下的人房中亮着烛火,院子里静悄悄的,竟是所有的人丢睡熟了,一丝夜风起,苏止言看向快速开启又关上的门,那人影快的让人无法不称赞。
“来了,”苏止言拢着披着的衣服笑道“你这身功夫很俊,你在这个世界应该过得很舒心吧。”
秦峥跪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不算健壮的身体道“你的身体很弱,可要学武功?”
苏止言好笑的放下手中的笔道“我这身体算是正常的,哪里弱了,你可别折腾我了,齐云刑天天拉着我练武,虽是不能跟你比,但是也没有那么柔弱。”
秦峥看着他半晌,说道“内功不用让你满身汗水,只是盘腿调息即可,我这里刚好有一本适合你的,要不要?”
“那拿来吧,”苏止言笑眯眯的毫不客气的说道。
秦峥“……”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样懒得出奇。
秦峥将那本秋明山的心法拿了出来,薄薄的一本放在案几上,然后说道“你先拿去看看,我随后再帮你打通经脉即可。”
“多谢了,”苏止言将书册拿过来看看封面,若有所思的抬头道“那个挑战各大门派的人就是你吧?”
“嗯,”秦峥点头道“将心经收好,不然你会有麻烦。”
苏止言不答,慢慢的翻着书页,一页一页的通读,秦峥兀自接着话道“你这处人手根本不足,我进来的时候一个气息都没有察觉,需要我派些人手过来么?你归在睿王一派,以后遇到的危险必然不断,只是那些人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苏止言将书页的最后一页合上后递给了秦峥道“谢谢你了,这样就不用怕有麻烦了,你说的有理,云刑派过来的人虽是会拳脚,但是到底比不上江湖上的内功心法,你派些高手过来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秦峥将书册重新放入怀中,这个人记性极好,看一遍估计已然记下来了。
“今日唤你前来其实还是有其他省的事,”苏止言微微敛了笑容道“想必你也看出来我跟云刑关系不同寻常,可是感情的事情最忌讳磋磨,我当初是来的时候直接是刚出生的胎儿,因此也不欲他知道前世的事情多想,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
秦峥心下有些微妙的猜测,还是回答道“幽冥教少主,幼时从未出过教中,更不可能跟相府公子相识,近来五年你可有出过京城?”
苏止言闻言,接口道“我身为吏部侍郎,作为钦差去过一次江南,你五年来挑战不断,就说是在道路上遇见过山匪得你相救一次如何?”
秦峥点头说好,然后看着苏止言问出了口“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么?”
苏止言瞳孔张大了,他正色凝重问道“一本书?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果然他们的穿越是不一样的,苏止言更像是死亡之后重新投胎,而秦峥是穿越到了以苏止言为主角的书里。
秦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名为《第一公子》的书,讲述的是一个现世的富商苏止言遭人背叛后穿越架空朝代,学习君子六艺,诗书蕴于腹中,跟七皇子相恋协助二皇子登位的故事。”
苏止言“……”
怎么说呢,苏止言的心情有点复杂,平生第一次这么复杂,他都不知道该感叹秦峥居然会看这样的书,还是感叹未来的事情已成定局,不过莫名的作为一本书中的主角,任人观看,总觉得有点淡淡的羞耻。
蓦然,苏止言神色一变,郑重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峥道“书在哪里,你带了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