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张大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云叶不慌不忙地又去安排众人准备下一道菜,张大厨心中暗暗疑惑,“她当真是个吃不饱饭的乡下穷丫头?!”
云叶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装模作样,忙着做好自己的工作,指点着众人。
热菜需要把握火候,就算把食材、调料、油盐都准备得好好的,也有个厨师自己把握的问题。
所以,每一步都马虎不得。
众位厨师站在灶台前,挥舞着炒勺、手脚麻利地翻动着。
大火、油烟把偌大个厨房搞得蒸笼一般,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一下,便继续工作。
厨房虽大,耐不住天气热、大锅多,人又紧邻着冒出大火的炉膛,非常辛苦。
大家却都忍着,没有一个人叫苦。人人憋着一口气,要把顾老的寿宴做出个满堂彩来!
☆、114 上长寿面
厨房众人见云叶和老刘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云叶更是俏脸紧绷、樱唇紧抿,有条不紊,虽忙却不乱。
来回传菜的小厮们都传话过来说“前面客人很喜欢,都夸赞菜品丰富、味道绝美”!
众人更是欢呼雀跃,起初的紧张不安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一顿饭众人忙得不轻,却也高兴,热菜和汤品一上完,就剩下面食了。
寿桃蒸熟了送上后,寿面却不能立即下,要等前边通知。
这个时候,大家才能歇一口气。
大厨们都闲了下来,但是厨房里的活儿还没完。收盘子洗碗、擦桌子扫地……要忙的还有很多。
云叶见老刘、张大厨和老贾都坐了下来,自己年轻却不好坐下,便帮着那些伙计和粗使丫头们一起收拾。
正忙着,前面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顾总管让下面呢!”
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又开始忙碌起长寿面来。
长寿面讲究一个“长”字,也就是说,一根面条便是一碗面!
只要面团筋道,这个其实也不难做到。
众人都是熟手,面团也是早就和好、醒好的,前边儿一发话,这边儿立即动手。
老汤也是滚着的,各色调料也已经备齐。
不过,客人们一人一碗,百十碗做起来也不易,需要些时间。
客人们的都是汤碗,顾老的面碗特意选了一个大海碗。细细长长的面条团成一窝,高出汤面,云叶用摊好的蛋皮在莹白的面上拼成一个金黄灿烂的“寿”字!
其他人的面便没有这个字了。
顾老的面一上桌,在座的人都道:“好彩头”!
顾老喜滋滋地端起面碗,站起来,对众位道:“老夫就借着这个寿字,祝福各位都长寿!”
大家都叫起好来。
今儿个来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句话倒也应景。
吃完了面,时间也差不多了,客人中开始有人告辞。
第一拨要走的,便是京城来的福泉和邱坤。
这两人是有皇命在身的人,此来算是办差,要尽快回去复命的,所以不敢耽搁。
凌绪和宁寒也是京城来的,却不愿意跟他们一齐走,送走了两人,其他人纷纷告辞。
顾老和几个儿子开始一一送别众人。
寿宴结束,云叶知道晚上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这时过来告别,正好可以带着小翠跟云争他们一起回家。
云叶刚来到顾老的院门口,正好碰见往外走的丁正豪和丁陌文。
丁陌文走得算是比较晚的一拨,作为本地人,算是半个主人,自然是先送了外地的客人。
看前面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丁正豪和丁陌文便告辞出来。
顾老也没有多留,顾老的儿子送出院门,便回了。
丁陌文跟急匆匆赶过来的云叶差一点儿撞个满怀,忙伸手去扶云叶。
身边的丁正豪怒视着云叶,斥道:“你这丫头,冒冒失失!”
云叶知道是自己走得太快,忙致歉:“丁老板,抱歉!”
“无碍的。”丁陌文看着俏脸微红的云叶,道:“云姑娘神技满座皆惊,陌文佩服!”
“说什么神技?让丁老板见笑了。”云叶摇摇头,不准备跟丁陌文多说,“您走好。”
☆、115 陌文借钱
丁正豪老眼倏然锐利起来,上下打量着云叶。
见云叶年纪十七八岁,虽然长得非常漂亮,倒也算不上人间绝色;眼神淡淡,却也不失精明。
云叶眼角一扫丁正豪,看长相和年龄便知必是丁陌文的父亲。
丁正豪下巴一抬,问丁陌文:“她就是云叶?!”
丁陌文点头,“爹,她就是云姑娘。”
云叶看了一眼丁正豪,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是长者,云叶只是施礼。
见丁正豪脸色好似不快,云叶也懒得搭理他,忙问从里面出来的一个小厮,“顾老可在院中?”
那小厮自然认识云叶,忙道:“老爷正跟客人闲话,云姑娘可是有事?说了我去禀报。”
云叶犹豫了一下,“顾总管可在?”
“不在。”小厮道:“定是在府门口送别客人吧。”
丁陌文见云叶皱眉,问:“云姑娘,有什么事吗?我可能帮上忙?”
云叶看了一眼丁陌文,想起云争说过曾拜托丁陌文找小翠,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我妹妹小翠的事,让你费心了。”
丁陌文摇头,道:“云姑娘客气了。我是托了人,却到现在都没有回话,也算不上帮忙。”
丁正豪不耐烦地看了丁陌文一眼,“走了。”
丁陌文道:“爹,你先走。我这里还有事。”
丁正豪懒得听他们说话,瞪了两人一眼,背着手走了。
丁陌文目送丁正豪走远,转头对云叶道:“你妹妹的事有消息吗?可是要托顾老?”
云叶一笑,“说来也巧,我妹妹被卖到了顾府!这不,我正要去跟顾老求情。若他让我赎了小翠,今天我便可带她回家了。”
丁陌文闻言倒是一喜,“倒也是个好事。”随即想起一事,“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可赎?”
“这个……”云叶一囧,“我不知道。最初,小翠是抵债。”
“抵债?抵了多少钱?”
“一百两银子。”
“可知顾老多少钱从人牙子手中买的?”
云叶摇头。
丁陌文皱眉道:“顾府恐花了一百二十两不止。就算原价赎回……你可带了钱?”
云叶俏脸一红,“我……我此时没带。不过,我很快便可以拿过来。”
就算小翠的身价银子翻倍,家里的钱也够了。只是,实在想把小翠立刻带走!
丁陌文略一思忖,道:“若姑娘不嫌我多嘴,我便跟你一起去,帮上两句话也是好的。若是用钱,我此时便可给你。”
恐云叶拒绝,丁陌文忙道:“等你有钱了,再还我便好。”
“这……”云叶看着丁正豪的背影,又转头看向丁陌文,有些犹豫,“不太好吧?再说,不耽误你的事吗?”
“我没事。”丁陌文一笑,“便多管闲事一回吧。”
云叶感谢地笑笑,“那就多谢丁老板了。”说完,接过丁陌文手中的银票,低头一看,是两张一百两的。
丁陌文点点头,笑道:“不客气,走吧。”
“嗯。”云叶说完,抬脚进了院门,丁陌文紧随其后。
前厅门口的廊下,宁寒看着丁陌文和云叶两人肩并肩进了院子,眉头紧皱。
☆、116 宁寒腹黑
“两人貌似很熟?看那女人笑得一脸花开,好刺眼!丁陌文给她的什么?好像是银票的样子。”
“他们两人一起来找顾老能有什么事?寿宴结束、云叶今晚便要离开,她妹妹……”
宁寒剑眉一挑,“莫不是为了说她妹妹的事?”
见二人并肩走来,宁寒转身便进了前厅。
客厅堂屋里,顾老正陪着几个老头子说话。听小厮报丁陌文去而复返,见他身边还跟着云叶,便有些惊讶。
宁寒老神在在地坐着,一脸冰冷。
丁陌文微笑道:“顾老,我是陪着云姑娘来的。”说完,跟众人团团一揖。
宁寒低头抿茶。
见顾老疑惑,云叶忙道:“见过顾老。”
顾老让两人进了屋子,招呼着坐下,问:“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顾老,若是不打扰的话,我就直说了。”云叶不卑不亢,淡笑微微,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妹妹小翠就在贵府当差!”
“若是顾老开恩,让我赎她回家,云叶一辈子感激不尽,凡事但凭差遣!”
“哦?”顾老有些惊讶,“竟有这等事?”
“为了这寿宴,前些日子是吩咐顾全到牙行买了几个人,却不知里面竟有你妹妹!既然如此……”
宁寒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云叶,道:“你妹妹小翠已经被顾老送给我了,不日我回京,她需跟我一起回府!”
见众人都是一脸愕然,宁寒转头问顾老:“顾老忘了?”
顾老在官场浸润一辈子,早就活成了人精!一听宁寒这话,大手立即一拍脑门,满脸的恍然大悟。
“是有这么回事!昨天宁寒跟我要一个丫头,我随口答应了。当真不知那个丫头竟是云姑娘的亲妹妹……”
云叶咬着嘴唇,两眼喷火地看着宁寒,“你……我要赎人!”
丁陌文好整以暇地看着宁寒,嘴角似笑非笑。
宁寒冷冷地瞥了一眼云叶,“我将军府的丫头,不赎身!”
云叶从椅子上“嚯”地站了起来,气得俏脸涨红、两手哆嗦,道:“说吧,多少钱?”
宁寒垂眸喝茶,看也不看云叶一眼,“我说了,小翠不赎身!”
在座其他人一脸愕然、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暗讶异。
“宁将军怎地如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哪还有铁血将军的英明神武?”
顾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法,丁陌文的脸色却渐渐地不好看了。
云叶气得脑袋发晕,看着宁寒,恨不得上前在他那俊脸上拍出一百个手掌印来。
“宁将军,我曾经对你无礼是我不对,在这里我跟你道歉。”
“小翠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根本不会伺候人。求你放了她,需要多少赎金,我自会尽快奉上。”
宁寒冷冷的眼神扫过丁陌文,斜睨着云叶,“又去借债吗?”
云叶一噎。
自己手里拿着丁陌文的两百两银票呢,当真又去借债了!不过,总不至于还是高利贷吧?
不会!这么几次处下来,丁陌文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云叶看向丁陌文的眼神便有了些许感谢和暖意。
☆、117 自卖自身
丁陌文淡淡一笑,示意云叶心安。
见二人眼神交缠、眉目传情,宁寒登时沉下了脸,怒:“出去!莫在这里碍眼!”
云叶俏脸气得发白,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是这里做客的,不是你家,嚣张什么!”
宁寒怒极反笑,道:“惹怒了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说完,声音一顿,接着道:“若是我高兴,放小翠回家住几个月也未可知!”
云叶一听,大喜过望,一个箭步便扑了过去,“当真?你说吧,怎么能让你高兴?”
少女馨香扑面而来,宁寒身子微微后仰,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开始抿茶,不再理云叶了!
云叶也意识到自己离这厮太近了,噘着嘴,气呼呼地又回去坐了下来,“你倒是说话呀!宁将军,你这人……”
宁寒傲娇中。
丁陌文看着宁寒,眉头微皱,“宁寒喜怒无常,如此为难云叶却是为何?”
见冷了场,顾老忙出来打哈哈,“云姑娘,说起来都是老夫的错。这样吧,我跟宁将军商量一下。”
“若是他肯割爱,你备齐了赎金就可姐妹团聚。若是……你妹妹进将军府也不是坏事,宁家对下人向来宽宥……”
云叶大眼微微眯起,一脸鄙夷地看着宁寒,暗骂:“屁个宽宥?看宁寒这德行,能宽宥得起来吗?”
宁寒放下手中茶杯,黝黑的眸子看着云叶,面无表情地道:“你可暂且领你妹妹回家去,需要她去将军府,我自会派人过来领她。”
云叶咬唇,暗道:“一家人都等着小翠回家,没想到竟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厮阴晴不定,谁知道会什么时候带走小翠!到时候岂不是要了全家人的命?”
“若是自己去了,便骗娘说自己去京城做厨娘,说不定还能瞒得过去……”
云叶一咬牙,“我妹妹还小,什么也不会。不如这样,宁将军,若是你放了我妹妹,我愿意跟你回府……”
“不可!”丁陌文立即站了出来,大步来到云叶面前,俊脸涨红、满面急切道:“云叶,不可!”
云叶淡淡一笑,看着丁陌文,轻轻摇头,“丁老板,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插手。”
宁寒那人不是好惹的,虽然丁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给丁陌文带来麻烦。
丁陌文看着云叶的满脸坚定,没来由的心中一痛,“云叶,你怎么能……”
“自卖自身”这几个字太过刺心,丁陌文说不出来。
见丁陌文满脸疼惜,宁寒面如寒霜,“就这么定了!”
宁寒话音儿刚落,凌绪一脚踏进门,满面好奇,“表哥,什么事儿就这么定了?”
看着云叶和丁陌文,凌绪奇怪:“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答,凌绪喜滋滋对云叶道:“云叶,你做的饭菜真是美味!寿宴虽然散了,今晚还得你做饭才好!”
宁寒也不接话,对凌绪道:“凌绪,给云叶结账。”
“对哦!”凌绪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抽出一张一百两的,交给云叶,道:“收好了,这是这三日的工钱。”
云叶接了,转头看向宁寒,俏脸冰冷,“小翠的卖身契呢?”
☆、118 小翠赎身
顾老闻言,伸手招过门外小厮,吩咐道:“你去找总管拿云小翠的卖身契来。”
小厮飞一般地跑走了。
丁陌文看看顾老、又看看宁寒,心中越来越疑惑。
“顾府若是把小翠给了宁寒,断没有卖身契还在顾总管手中的道理!”
“难道宁寒说买了小翠,是在撒谎?!如此骗云叶,宁寒想干什么……”
宁寒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再也不看云叶一眼。
凌绪见气氛诡异,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看宁寒,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云叶貌似有些气恼似的。
在座的几个老头子起身跟顾老告辞,顾老笑呵呵地送到门外。
云叶怒气冲冲地问宁寒:“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宁寒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云叶,淡淡地道:“未定。”
凌绪一愣,眼睛来回在云叶和宁寒脸上逡巡,“云叶干嘛问表哥这个?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再说,这丫头,一点儿不怕表哥嘿!”
“既然这样,我就带我妹妹回家了。”云叶说完,站了起来。
顾全领着小翠,手里拿着小翠的卖身契,跟在笑呵呵的顾老身后,进了屋子。
宁寒接过顾全递过来的那张纸,递给了云叶,声音沉稳,“给。”
云叶一把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是小翠的卖身契!
价钱正如丁陌文所说,顾府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从曹记牙行手中买的。
见云叶看卖身契,宁寒眉头皱了起来,“这女人明明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的……”
宁寒冷冷地问:“上面是云小翠的名字吗?”
“是的!”云叶看完,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了,放入怀中用手摁了摁,暗道:“回家一定把它烧了!”
宁寒黝黑的眼神冒出危险的光,“每一个字都看清楚了?哪个字不认识的,让人给你念念?”
云叶冷冷地看了一眼宁寒,一脸倨傲,“每一个字都看清楚了,不劳大驾!”
小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暗道:“大姐什么时候认字了?”
云叶也懒得跟宁寒说话,转身对顾老施礼,“顾老,云叶别过。”
顾老笑呵呵地道:“嗯,也好。”
小翠激动地红了眼圈,上前忙施礼,“老爷、少爷,小翠走了。”
宁寒不置可否,凌绪忙问:“顾老,小翠这是……赎身了?”
顾全忙道:“是的。”
丁陌文眼神一闪,也站了起来,冲着顾老一抱拳,“顾老,陌文告辞。”然后又冲着宁寒、凌绪、顾全团团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