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亦淅实在是太可爱了,不但风流俊雅,而且邪谑调皮。已经被撩拨的无可无不可的池卫,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狠狠地占有这个人,顾不得许多;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亦淅,好似旧时恶霸抢亲似的,把人给带走了。
好吧,只能说池卫本身有点黑道背景。真耍起横来,和过去的土匪倒也不相伯仲。
至于亦淅自己,煽风点火的后果,也不知是在床上被反复索要了几回才算罢了。虽然,事后身体酸得快散了架;可心理上的充实让他出奇的满足。
不用说,到了第二天,即便没有上报纸的头条;池卫包养了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这件事,还是像传染病似的在这个人际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并且传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玄乎;简直可以媲美任何一部荡气回肠的爱情小说了。
这,是后话。
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在洒向大地。
积雪渐消,冷风略显温柔。已近“三九”,天气难得的温暖。树上,翩然落下几只喜鹊,公然在人行道上昂首信步;令这肃杀的季节,显出几分生气勃勃。
陈灿盘坐在地,太阳暖烘烘地射进客厅的落地窗,照耀着他手上精心侍弄的兰花。
日照这么好,对着五六盆绿叶滴翠,白朵盏盏的植物,笑得眉眼弯弯。
心无所扰,岁月静好,便是这般吧。
屋外,门铃响了有几声了。
陈灿知道,今日有客来访。他缓慢地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不紧不慢地走至门口,拉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衣冠楚楚,有些不耐的陈峰。
陈峰和他在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谁。见是这个俊俏的男人来开门,也不太意外。
“陈先生,您来了…….”灿,笑容比这阳光还要暖和。他打招呼的语气,不像对着一个陌生人,更像是对着一个熟识的朋友。
自认为游刃于交际场合的陈峰,也不禁为之一愣,“你知道,我?”
“噗嗤”陈灿轻笑出声,“当然,早有耳闻了。”他说:“我是陈灿,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子呢…….”
这种套近乎的说法,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备感亲切。陈峰看着笑容可掬的陈灿,第一个想法:这个人,真的是可亲讨喜,毫不做作,难怪把罗修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他不同于方亦淅的神采风流,里里外外透着的晶莹剔透,不染尘埃,君子如玉。
陈峰,稍许怔忡。灿,已将他让进了屋中。
泡上一杯的碧螺春,热气袅枭散开,满室生香。房间里,清清淡淡,似有似无的兰香,茶香;还有那瓶中大棵大棵的绿油油的富贵竹;眼光所到之处,一片生机盎然。
陈峰边是欣赏着反季节的绿色,边是有点感叹,罗修守着个小佳人,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怎么?罗修不在吗?”陈峰慢饮着茶,徐徐开口问道。
陈灿一笑:“他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啦。知道您今天来,他不会不在的。”
“哦……”陈峰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说呢,他也不至于要费神躲我。我又不是什么‘讨债鬼’。”
陈灿的眉毛挑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峰,语调一惯的平和柔软,“以他的身家,还真到不了怕讨债的上门的程度…….他一上午都在等您。是我,故意让他出去一会儿的…….”
“故意”?陈峰听到这个词,立刻警觉起来:眼前的年轻人,如故笑如春风,但明显话里有话。他有意支开了罗修,那就是有话要单独和他讲了。可是,两个人非亲非故,他不认为自己会和罗修的情人发生怎样的交集。
陈峰的大脑里,一下子涌进了十万个为什么,搞得他晕头转向。
“你…….什么意思?”陈峰满目戒备地望着他,沉着声音问道。在商场和官场也是混过几十年的人了,还不至于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吓到。
陈灿大概是看出了他防范,不安的神色;轻蔑地一笑。
“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想趁着您和罗修摊牌之前,先和您聊聊天罢了。省得您,白走这一趟。”
陈峰是个在染缸里混得久的了“老油条”。他就算不知道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有什么是需要他合作的。否则,也犯不上费尽心机地要和他独自谈判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全然的蒙在鼓里;也许手中的胜算更大,也说不定。
“陈先生,我不记得,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交情的。以至于,要让你劳心我会不会白走一趟。”陈峰,以退为进,假装不太有兴趣地说道。
陈灿早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恼,说话坦荡得很:“我们有没有交情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不就行了吗?‘天下纷纷,无为利争’;有利益当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建立‘交情’。”
“说得好!”陈峰听到“利”字,马上精神百倍,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那…….我想请问,你有什么‘利’可以给我的?”
陈灿,弯起嘴角,“陈先生,我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你来这儿的目的。只要你同我合作,按我说的做,你可以很快得到你想要的。”
“是吗?”陈峰干笑了几声,里面没什么善意。
“你知道我想要多少吗?与其听你的,我不如让罗修乖乖的拿给我……不是更轻松?…….”
他离得陈灿很近,眼睛里精光闪闪,透着贪婪。
“你觉得你有能力让罗修就范吗?你不会那么不了解他吧…….”陈灿轻慢地反问他。倏忽,把脸靠了过来,低声说道:“没有我帮忙,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想都不要想了……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那个人见人捧的财神爷嘛…….”
陈灿面露不屑,说得十分透彻,好像他已经抓住了陈峰的“七寸”似的;陶陶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说起来,好像你很了解我啊…….”陈峰,不露锋芒地刺了一句。心里,却在合计他的话里有多少可信的成份。
“你不就是想分罗修的身家嘛……给自己弄笔养老钱。”
陈灿说话的轻巧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一笔庞大的资产,而是像在描述早餐摊上,一元一个的菜肉包子般随意。
“你配合得好,完全不是问题。”
陈峰一听,这话是典型的成算在胸。难道,这小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成?诚然,心里满是诧异,和不可相信。但,这个“诱饵”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忍不住地想冒险一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正,也是放手一搏。
贪财的人,往往都有着赌徒的心理。
“你…….为什么这么做?”
“各取所需。”陈灿纯净的面容,一派理所当然的表情,看不出一点阴谋诡计的意思。
陈峰心头,陡然一凛——这个人,纯真的表相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颗灵魂?想想便觉可怕,把狡计耍得这么坦白,天真,也是一种独特的天份吧。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陈峰咬了咬牙,下了狠心问道。他这时,将近有正在同魔鬼做交易的感觉。
陈灿秀气的面孔,渐渐靠近陈峰,沁人心脾的体香…….晶晶发亮的一双桃花眼,溢彩流光……
“做一件小事就可以了。然后,你便能心想事成…….”
陈灿轻言细语,嗓音低柔得透着诱惑……听在陈峰的耳底,犹如堕入地狱的咒语,欲罢不能。
当罗修抱着一大捧黄色郁金香回到家时,陈峰已经喝完了他的第三杯茶。
陈灿喜悦地跳过去,接过鲜花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水晶花樽里一束束美丽的花朵,旖旎了整个下午的时光。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黄色郁金香呢?!跑了好几个花卉市场,才买到……..”
罗修瞥了一眼等候多时的陈峰,倒是对着灿抱怨地说道。
陈灿,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巴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哄着爱人说:“修,辛苦你了。谁让我喜欢这个颜色的郁金香呢!过年了嘛,装饰房间也好,讨个好彩头也好啊…….”
陈峰在一边,暗觉好笑。这个陈灿,撒娇得如此自然流畅,和刚才与自己谈交易时,判若两人。
人心啊,海底纤针。
罗修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光里全是宠爱。
“你高兴,就好。”
陈峰勾动唇尾,阴恻恻地笑了。
“罗修,原来你还真是个体贴的情人啊……能把人宠成这样。你当时把亦淅也宠得紧,结果…….”
陈峰话还没说完,罗修板起的面孔,像锅底一样,又硬又冷。他这人,懂得见好就收,忙做个遮住嘴巴的手势:“噢…….多嘴,多嘴了,不好意思…….”
“我们到书房说吧……”
罗修平静的面色,看不出太复杂的情绪,自己先带路往书房走去。
陈峰甩过一个微笑给陈灿,也跟了进去。
陈灿呢,没事人似的,继续坐在地上,摆弄着花瓶里的郁金香——开始,一支一支地修茎。觜角,悄然逸起的笑意,也逐次地诡异,奇妙……
为什么要是黄色郁金香?为什么只喜欢黄色郁金香?修,你怎会体会得到呢。
这是绝望的爱情——我,爱的绝望……..
☆、第九十九章 蝴蝶效应(一)
强中自有强中手,用诈还逢识诈人。
罗修很平静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稳稳当当地靠在书桌后面的皮椅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轻松,随性一些。
首先,气势上先不能输给陈峰。
陈峰这个人,不易对对。他很早以前,已有了这个清晰的认识。特别是现在,他的前程面临着空前的危机,吉凶未卜。人生崩坏之际,他也越发的危险。
来此,意欲何为,罗修心里有数。他也知道,如果任他狮子大开口,自己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宦海浮沉,商场战场的鏊战中,陈峰的那些诡计和手段,他也没少领教。想在陈峰身上占些便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要他不存鲸吞之心,已是万幸了吧。
可是,他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若论心机,还指不定谁怕谁呢。陈峰若是做着予取予求的打算,只怕也是打错了算盘。
罗修,私下里反复思量了好几个来回——做足了大战在即,全力一搏的心理建设。
反观陈峰,恍如无事一般地跟着他进了书房,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的红木椅上,神态那叫一个闲适自在。如果手里再拿着一个紫砂小茶壶,桌上配上一盘棋;可以直观地让人感觉他是在公园里,享受退休生活的老干部。
罗修几乎在那一刻,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判了陈峰来此的目的。
当然,现实很快地打碎了罗修这样不切实际的想象。
这个老狐狸,无利不起早;不知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让灿,给你倒杯茶进来吗?”罗修,假模假式地瞄着他,礼节性地问着他。那样子,也没真的想给人家倒茶的意思。可不,假使如旧时有端茶送客的规矩,他倒是愿意这么做的。
“不用了,我喝得够多了。”陈峰说的是实话。在等罗修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连喝了三杯碧螺春。满肚子的茶水,也许不需太久,很快还要排出去一些呢。
“那好吧。”罗修,也不客气地说道:“陈财神今天来我家,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到是为了什么事…….”他停顿了一秒,正视着陈峰的面目,开诚布公地直说:“你最近遇到的麻烦,我也略有耳闻。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你我心里有数,这个位子你是没法再坐下去了。好一点的话,提早退休;糟的,不用我说了……”
罗修注意到,陈峰面色微动,很不舒服的表情。
“依我说,其实及早退休也没什么不好。省得操劳,免得与人勾心斗脚,乐得清闲。”
说到此处,笑语盈然地望着陈峰:对方的反应是正常的颔首微笑,嘴角扯出玩味地弧度。
“你我相交多年了,以前在工程项目上也得到过你不少的支持。于情于理,你今天的处境,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我准备了一张支票,聊表心意;感谢陈兄这么多年的关照,你也不要嫌弃。”
罗修语毕,拉开抽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支票,推给了陈峰。
陈峰一脸平和地听完罗修这篇冠冕堂皇的话述,轻轻勾起唇尾——捏着那张支票,只淡淡扫了一眼,似乎不以为意。
罗修心下明白,看来这张支票的数字,没有让陈峰满意。
“罗修,我可不是上门来乞讨的……”陈峰,慢条斯理地笑着,“我,是正大光明地上门来拿我应得的东西。”
“应得?”罗修不禁觉得滑稽,“哪些是你应得的?”他,目光如炬,面含微愠:“我罗修这里,会有什么是你应得的吗?你这记性也太差了,每回你应得的,我都在第二天及时打到你的卡上,从不延误。”
陈峰的笑,颇有深意,一直挂在脸上。看不出恼怒,只是面目阴冷得令人感觉他的笑容,皆潜藏着不良的动机。
“罗修,这些年你们能这么顺利,混得风生水起;没有我,可以吗?如果不是我在后面提供着资金的支持,竭尽全力的相助,那些项目你们进行得下去?怎么,要卸磨杀驴了吗?当初,可是你们说的要共同进退,利益共享。现在看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要忙着撇清关系是吧?!告诉你,太晚了……..”
陈峰,目露凶险,仿似要吃人似的,灼灼地逼视着罗修——恨不得,下一步,要拆皮吃骨,吞噬血肉一样。
“我们,有少给过你一分钱嘛?”罗修漠然地反问了一句,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别拿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来说事儿!做人,贵能适可而止,别太贪心了。拿自己可以拿的,便是惜福。要不然,连这些老天爷,也会收回去的……..”
陈峰嗤之以鼻,满面险恶,“罗修,千万别自以为是,你不是铁板一块。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里混,你做的那些肮脏的勾当,可不是一点手尾都没留的。”
他,忽然探出身子,一张与年龄不相称的细皮嫩肉的脸,快帖上罗修的眼镜片了。低声说道:“尤其是你和那位今年要卸任的领导,见不得光的明来暗往;别以为谁都瞒得了。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你在威胁我?…….”罗修,深眸凝聚,周身瞬间散发着危殆到令人找不到呼吸的气息…….他,定定看着挑衅的人,“我从来不吃这一套!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个好东西,就该明白论起卑鄙来,我可是不逊色于你的…….”
陈峰听罢,脸色一变,映出些许苍白——喘气,也有些沉重。
“罗修,我希望你我的见面,只是简单的兵车之会,不要成为令人遗憾的相煎何极……我还不想与你为敌…….”
他深呼出一口气,接着说:“别忘了,你眼下可不是孤家寡人,还牵着个水灵灵的小佳人呢……倘若有一日,你一无所有了,他还会留在你身边吗?看来,还是方亦淅聪明一些,知道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下家’,没有一味地跟着你耗…….”
罗修凝重的脸,阴沉得可怕,两条剑眉拧成了结。
“你若是敢打他们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罗修,恨恨地一字一句地说得无比清楚。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陈峰,悠哉地靠回椅子里,满是嫌弃的神色:“我可没有你们那么高雅的爱好。”他有意地讥讽着说,“我只对我的钱有兴趣。这张支票的数字,我不能满意。”
“那你觉得,我应该给你多少,才算好?”
罗修淡淡一笑,他倒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会贪到何种程度,给自己定了个什么价位。
“B—2工程,还有游乐场项目分红的百分之十。”陈峰,口吐珠玉似的,说得分外轻巧,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我不会太过份的,应得的劳动报酬。”
罗修憋着的一口老血差点儿没被气吐了,牙根恨得直痒痒,咬碎他的心都有了。这哪里是狮口啊?太小瞧人家的野心啦,简直是吞海之口啊!几十个亿的项目,罗修的股权已经转让给了池卫;陈峰却还想着分一杯羹,这不是明火执杖的打劫吗?
按理说,这种荒谬的条件,说出大天来,也不会有人答应的。陈峰就算贪得无厌,也该有个限度,不至于提出这么离谱,又没有可行性的要求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留一点退路,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