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后,虽说没有什么宠爱,但是身份摆在那里,皇帝在凤藻宫用膳,她理应是要陪同的。
————————
一群莺莺燕燕鱼贯而出,由位份最高的贵妃领头,其次是贤良淑德四妃中的贤妃和德妃,女主沈妡才仅仅是贵人位份,如果不是因为侍寝的第二天,按规矩是必须来凤藻宫向皇后请安的话,她是没有资格踏足凤藻宫的,自然而然就走到了最末。
不知不觉出了凤藻宫,各家娘娘便回了各自的宫殿,沈妡正要朝自己的长乐宫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三月里春寒料峭,穿的没有冬日的厚实,也没有夏天的清凉,但是裙摆摇曳见间别有一丝特殊的风情,眼前的美人也才廿二左右,眉眼间的英气在这莺莺燕燕的后宫也算是独树一帜。
这是熙嫔,是后宫里出了名的没脑子,心直口快,最易被人当了枪使,若不是因为那份英气和膝下的小公主,让皇帝心里还记着有这么一个人,否则以她这个性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妹妹心里可还想着皇上?可惜皇上这个时候怕是在和皇后娘娘用膳呢,没有心情想起你这么一个小小的贵人。”
沈妡抬起头,道,“婢妾只是在担心公主殿下,不敢妄论皇上,望熙嫔娘娘慎言。”
她不可能说自己没在想皇帝,想的是皇后,一时语塞便扯上了公主。
女主本就不是软包子的你打我左脸我还把右脸凑过去的性格,这么明显的恶意,她本就被这次请安风波给吓坏了,虽说是随口找的理由,可是这话一出,差点就被直说熙嫔妄议圣上了。
熙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端慧差不多了的年纪,也是当年难产伤了身子,恐怕以后再难有孕了,故而这个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奈何前有端慧盛宠,后有更小的皇嗣吸引皇帝的注意,比起端慧的古灵精怪,她那个有点木讷的小公主自然就不是那么得宠了,而熙嫔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提起端慧公主。
“端慧公主在如何也是别人的女儿,沈贵人的心思还是收回来吧。”熙嫔道。
“婢妾才刚进宫,不急。”脸上染着红晕,比胭脂还要好看,突然谦虚地说,言语、神色间也恭敬起来。
任何妃嫔见到如此反常的一幕,心里都会警铃大作,心生警惕,可是熙嫔这个二愣子偏偏没什么反应,反而被她的话给激怒了。
熙嫔不能生了,是宫里都知道的一个事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沈妡这话在她看来就是在拐着弯说自己生不了蛋,比不得这些才进宫的小姑娘,当即脸色一变,美目一瞪,本就带着几分锋利的眉,更添了几分厉色,让她的颜色倒是多了几分凌厉美,“你什么意思?”
沈妡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贵人,好巧您还没走远。”
一个娇俏的女声在熙嫔身后响起,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女采儿,“皇后娘娘想请您与一同用膳呢!”
原来刚才沈妡本想再与熙嫔争辩几句,可是远远地看见皇后身边的侍女正向这里走来,不知怎么地便收敛起来,一如刚才在大殿上的乖巧恭敬,原以为是什么口谕,却不想是一起用膳······
想到能再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沈妡心情就莫名的有些激动。
在知道自己留了牌子被留在宫里之后,家里人也算是操碎了心,她娘亲特意找?7 俗孕∠嘟坏暮媒忝茫蛱撕蠊那榭觯档米疃嗟木褪侨缃竦暮蠊迫ㄕ撸坏贸璧幕屎竽锬铩?br /> 沈妡原以为一直没什么宠爱的皇后娘娘,除了家世一无是处,就像是家里不受宠的姨娘一样,年纪轻轻就有些老态,今日一见却发现并不是那样。
貌美如花冰清玉洁宛如神仙妃子不说,眉宇间的那点淡然和柔和,是沈妡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看到过的,再加上地位悬殊的皇后娘娘非但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反倒十分亲和,让刚进宫的沈妡瞬间就熨帖进了心里······
“谢过皇后娘娘了,劳烦姑娘带路。”沈妡笑得特别甜美,就像才进宫不了解后宫险恶的小姑娘一样天真无邪。
——————————
让女主沈妡一同用膳当然不是江以闲建议的,她还没有胆子擅自邀请妃嫔与皇帝一同用膳,这是皇帝担心新入手的美人受了欺负,特意地在敲打皇后呢。
刚才请安的时候,虽然他一心放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但是也注意到了站在屋子中央的沈妡。
江以闲知道皇帝的敲打意味,在她看来,对着一老男人用膳还不如对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用膳来的秀色可餐。
“沈贵人到了?”江以闲嘴角含笑,冲淡了眉目间的那股清冷,温和地招呼着沈妡。
也许是端慧平时就和原主不怎么亲厚的缘故,再加上原主的性格本就不是天然亲近的,有些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所以直到沈妡到来之前,都是那俩父女在亲亲密密地布菜用膳,虽无交谈,但是自有一股温馨流转,而这厢江以闲只能一个人清清淡淡地用膳。
好吧,养母果然比不上亲生的。
原主心里还有对这个养女有几分慈爱之心,但是端慧一直对原主不冷不热的,特别是在皇帝面前。
好在皇帝并不怪罪。
“婢妾叩见皇上、娘娘、公主殿下······”只见她盈盈下跪,行叩拜大礼,还不等她说完,皇帝道,“免礼,沈贵人可用过膳了?与朕一道吧。”
沈妡颤巍巍地抬起头吗,像风中亭亭玉立的小荷,脸上的笑容真真切切。
皇帝座首座,公主殿下位于其左,皇后在右,按礼,她在皇后娘娘的下位。
不知怎么地,端慧看着这位新来的沈贵人低眉浅笑坐在她母后身边的时候,心里涌起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烦躁,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就像很久之前她第一次杀人的反应一样的强烈。
端慧记得那个小宫女就和这个沈贵人差不多的岁数,在她还没有入皇帝眼的时候,天天磋磨于她,明明自己是主子,偏偏事事受她摆布,活得比奴隶还不如,脸蛋也有几分姿色,每天都幻想着于自己的父皇来一场花雨下初遇,从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后来,她死了,自己摔在了一口枯井了,直到好几天之后她的尸体才被人发现。
身上穿着的就是和如今沈贵人身上无二的粉色罗裙。
花一样的年纪。
“娘娘,尝尝这道冰糖雪梨,婢妾听说娘娘最近嗓子不适······”话未说完,她的脸颊已经染上了嫣红,比三月里的桃花还好看。
果然,还是应该弄死吧。
端慧,放下手里的汤匙,心想。
这顿饭,江以闲倒吃得心满意足,御膳房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更何况对她来说,只要不对着皇帝那张老脸,她吃什么都香。
可是有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皇帝直到出了凤藻宫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皇后和妃嫔能如此和睦共处。
明明妻妾和睦是他乐意见到的,可是,直觉告诉他,总有那么几分不对劲。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不过,应该只是妻妾和睦吧?
打发走了皇帝和沈贵人,端慧公主也去了皇帝特意给她准备的书房温书,这偌大的凤藻宫一下子就空旷起来,让江以闲还真有几分闲了。
所以,接下来还是应该举办什么诗会赏花宴之类的东西吧。
毕竟三月花开得正好,各宫妃嫔不出来走动走动,江以闲都替她们急。
懒懒散散地如何为皇家孕育子嗣?如何伺候皇帝?
后宫三千啊,皇帝边关战事盛忙,想来是没空抚慰这些养在深宫的美人的。
以前江以闲混后宫的时候,竟然忘记“妻妾和睦”了,现在想来,真是太不应该了。
再说,她的亲爱的,没准就混在里面,等她一个一个地找出来呢。
正是百花争艳的三月啊!
这厢正在认真亲自手书桃花宴花帖的江以闲,并不知道,养在她膝下的端慧公主,正做着一个看似荒诞,实则真实得可怕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妡姑娘在“妻妾和睦”的路上一去不回头,还要多亏了进宫前她母亲的念叨233333
能和江一起走过几个世界的姑娘,来历肯定不会简单的,不过,不是系统,是哔——(自动消音)
下一章,
公主黑化第一步——麻麻不爱我了(嘤嘤嘤)
☆、第50章 母后4
她来到了,一块空旷地可怕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一片灰蒙蒙的,一种让端慧心悸的灰蒙蒙。
在端慧还不是端慧,还只是她的生母口中的阿囡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很小,才三四岁大,身边的奴才婢子们全都一个劲儿地磋磨于她,她的生母也是个不顶事的,每天只知道抱着她所谓的弟弟发疯,半点不顾及她这个活生生的女儿。
就算她被迫吃那些奴才享用了她的份例后剩下来的残羹冷炙的时候,她的生身母亲没有任何反应,连半点维护都没有,就算她被那些奴才灌馊水,也没人来瞧一瞧她皇帝亲生女儿的身份,她的生身母亲也没有反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一样。
那时候,小小年纪的端慧对于母亲的冷漠,没有半点怨怼,不会怨恨,只会杀人。
没有人知道,她生而知之。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她不承认那个可怜可悲的女人是她的母亲,她不承认任何人,如果不是那群奴才的胆大妄为,端慧恐怕还从来没有想过出那间小小的院子,出那个长着梧桐树的小院子。
那里是她短短几年年岁里最恶心的地方,也是她来到这个是世界的最初生活的地方。
自从她哄住了皇帝之后,便以不打扰母妃的安息封了那个院子,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了,却不想她现在再一次身处于这里。
还是那个不怎么健康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树枝上零零碎碎地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地上的落叶倒是一大堆,干潮了好几年的堆积,一片荒凉,窗户上随便糊的纸也破破烂烂了。
透过大大小小的黑窟窿,端慧看见了蜷缩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的小姑娘,才两三岁的样子,一身脏兮兮的不合身的夏服,和现在的秋季完全不搭,披头散发地,遮住了她的小脸,只能依稀看见五官,只有那双眼睛引人注目。
她木然地坐在地上,眼睛里没什么聚焦点,即使是被迫使成了这幅样子,可是周身那股气息,完全不像是一般小姑娘能有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以为身着月白色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是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不显稚嫩,自有三分韵味,罗裙纤尘不染,眉宇间的那丝清冷让她越发美得不似凡尘,走动之间,大片大片的银勾莲花争相盛开,端的是步步生莲。
这个人,正是继后江氏。
不,准确地说是江以闲。
和白天一样的关心心疼的模样,抚开小姑娘乱糟糟的头,用绣着空谷幽兰地丝帕替小姑娘一点一点擦拭脸上的暗灰,一点一点极其专注用心,像是过了许久,丝帕擦拭面容的触感让小姑娘终于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映在心里。
端慧很确定,在这之前她只是自己的养母,一个名义上的母后,一个比自己的生身母亲高贵的女人,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在那天早上,一切好像都变了。
就像用钥匙打开了锁,莫名其妙地开始注意起了这个高贵的女人。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让端慧感到心慌又刺激。
她心里莫名有个声音,告诉她,就是这个人了。
她想,自己真是辜负了太傅的教导,都说子不语怪异乱神,可是,她偏偏对此深信不疑。
——————————
三月里的天气永远都是这样,带着一点点阴郁,带着一点点明媚,像是光与影的结合,让人欲罢不能,深深地被吸引。
据说前朝皇帝有一爱妃,最爱的便是那明媚妍丽的桃花,皇帝兴致一起,便为他的爱妃修了这么一座桃花园。
从地方各地上进贡的桃花,错落有致地栽在这个园子里,假山活水,鸟鸣春深,一到花开得季节,大片大片的桃花争相开放,粉的,桃红的,白的,都有,微风微微一吹,小巧精致的花瓣随风摇曳,落在了地上、小溪流里、小亭子的檐梢上,别有一番滋味。
约上三五个友人,带上一两壶桃花酿,在酒水下,一切都变得更魔魅起来。
此时的江以闲,就处在这个园子里。
左手是面容清丽,一片温和闲适的贵妃娘娘,右边却是她特意叫到跟前的沈妡沈贵人,有皇上的宠爱,再有皇后的护着,刚进宫便活得有滋有味小脸红扑扑的,比那胭脂还醉人。
之后的嫔妃按位份分坐席中,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有容色寡淡之人,也自有一段天然的清纯风情,宛如懵懂的稚子,那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勾得江以闲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桃花酿不怎么醉人,带着淡淡的醇香,点点的甜意,直达心底。
在座的这些姑娘,都是后宫里江以闲看得上眼的美人,如此一打扮更添了几分娇艳,不过江以闲可是直到,这些姑娘可不是为了她才这么精心打扮的,为的当然是龙椅上坐着的皇帝。
不一会,皇帝应该就会到了吧。
现在这个皇帝也是惯会享受的,不仅后宫佳丽三千,紫禁城里还专门设了乐坊来豢养些供人玩乐的歌姬舞姬,每到有什么宴会的时候,这些姑娘们都会献舞一曲,水袖飞舞,歌喉妙耳,端的是绝妙的享受,这场桃花宴虽说只是江以闲兴之所至,并不是什么正当的宴会,可是还是叫了乐坊的姑娘。
说到底,在这群宫妃里,她还是找不到她家的小姑娘,想在这有限的人里找到那个人。
不断地来到新的世界,对江以闲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做任务了,任务全是次要的,她想要的不过是找到那个人而已。
系统每次分配的世界,都是偶然的,没有任何规律,江以闲自己也没有任何发言权,说实话对于能在好几个世界遇到同样的姑娘,她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她还想再幸运一点。
沈妡放下手里的银筷,看了眼中央不停还跳着舞的舞姬们,又转向了她的左边,皇后娘娘。
虽说离得比其他的人近,但是桌案与桌案之间还是有距离的,这样的距离对沈妡来说似乎有点远了。
今天皇后娘娘似乎穿的单薄了些,仅仅是浅色的薄纱外衣,虽说是阳光明媚,但是偶尔微风,还是容易感染风寒的。
她身边的小宫女也没有眼力见的,主子受了凉,恐怕她也讨不得好。
沈妡就这样想着,单手杵着桌案,唤来了贴身宫女,耳语几句,不一会江以闲的身上就多了一件薄厚适中的披肩。
淡紫色的,上面绣着祥云,以银丝勾边,不算华贵,但是别有一番清丽,和沈妡的今天的罗裙一个颜色。
江以闲手里握着披肩的一角,莹白的手指和淡淡的紫色相交辉映,分外的夺人眼球,抬眼望去,只见女主沈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眼里闪过疑惑,但是还是微微勾唇,冲她点了点头。
这么关心本宫?
————————
“你再说一遍。母后,现在在何处?”端慧公主的身量未长齐,也不能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有多高,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小脚摇晃着,语气带着属于她年龄的天真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举办了花宴,正在桃花园里。”小路子暗自叫苦,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信息,为什么自家主子的态度变得这么异常?
不过,似乎从今早一起来,主子就不正常了吧!
好端端地为什么去监视皇后娘娘?要知道皇后娘娘出自江家,手上的势力可比主子多多了,一个不小心,别说监视了,直接被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花宴?有很多漂亮的嫔妃?”端慧笑着道,“还有很多漂亮的舞姬?”
小路子的头越发的低了,他知道,每当自己主子这样笑的时候,心情总是不怎么好的,上次就活生生地把一个小宫女给剐了,那血淋淋的样子,他至今都难忘。